一晌貪歡 第五章
    「館長夫人好!」

    「師母早!」

    「哇拷!師母長得真美,和師父是一對璧人耶,嫉妒喔!」

    一早,上武館的眾子弟已經開始熱身運動,由於黑楚樵和單喻的新居位於上武館的後院側間,所以單喻外出每每要經過練武場地。

    她以最快速的步伐通過偌大的練武場,一排穿紫衣和另一排穿茶色武衣的練習生紛紛鞠躬彎腰,對他們的新師母行禮致敬。

    頗不習慣的單喻匆匆離開上武館,來到「無常」命理館,上百名聽眾早已端坐等候。

    她開始講課命理,「馬有千里之程,非人不能自往,人有凌雲之志,非運不能騰達……蚊龍未遇潛身於魚蝦之間,君子失時拱手於小人之下……」

    課程結束,聽眾相繼離去之後,單喻心情不禁低落下來。

    難道她注定要為情所困?!

    雖然她仍愛著他,但是她卻不想屬於他。

    不知不覺,她的淚水滑下臉龐……

    「喻!你怎麼了?」季暖暖驚訝的問。

    「沒……」瞇了下眼,抹抹淚痕,她勉力擠出盈盈淺笑。

    「別倔了!我明明看見你哭得慘兮兮的!可是你幹麼哭呢,你不是才結婚嗎,我才正要問你去哪兒歡度蜜月呢!喔對了,你和黑帥哥怎麼沒拍結婚照啊?依你們倆的模樣,相館一定會驚為天人,當作宜傳用哩!」拉拉雜雜講了一堆,季暖暖忽然壓低聲音,暖昧的碰撞單喻的手肘。

    「昨晚,有沒有很恩愛啊?洞房花燭耶。」要是她季某人也有這麼玉樹臨風的老公該有多棒!

    輕勾了抹苦笑,單喻的心更是苦澀難當。

    枉費她是人人敬仰的單大名師,卻沒法子算出自己薄命如花,更是無力去改變什麼。

    她的愛情和婚姻都是一場荒唐!

    正說得興高采烈的季暖暖並沒發現單喻的異樣,她—徑的說著,「你忽然閃電結婚的事我告訴項子晏了,那帥哥很傷心咧,他說要趕回來向你道賀,順便和你的新任老公『較量』一番!不過我想,你得當心項子晏看上你老公。」

    項子晏是同性戀者,偶爾孩子氣重,和她們倆可說是姊妹淘。

    單喻不再理會季暖暖的喋喋不休,逕自燃香品茗,她的心好亂,所以她得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想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為了搶奪曾孫子和外曾孫子的愛,黑晉和單雍兩老決定居住在上武館。

    而早就看上單戈的朱少燕即刻把單戈帶到柔道練習館內,讓他換上初級生的柔道服。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師叔兼乾爸兼教練。」朱少燕先下手為強的宣佈著。

    「黑楚樵有沒有欺負我媽?」這是他最掛心的。

    「楚樵是你媽媽的老公,怎麼會欺負她?你安啦,你老爸不會打女人,他只是做了一點。」

    「如果我練柔道,多久以後可以勝過黑楚樵?」他見過媽媽為了黑楚樵哭泣傷心,他不會原諒黑楚樵的!

    「咦?你怎麼連名帶姓的喊你老爸?」朱少燕斥退其他的閒雜人等,帶笑寵溺的對單戈說道:「你老爸有六段的功力,要贏過他不容易,就看你的努力和資質天份而定,不過我相信虎父無犬子。」

    「好!我練!」卑戈篤定的下了決心。他要保護媽媽

    於是,朱少燕帶著他開始做熱身運動,而後教授基本護身動作。

    來!護身練習分為坐姿、蹲姿和立姿護身,乃是自己穩定,使對方不安定的招式……」 

    朱少燕左手覆腹,右手拍地,頸椎用力,頭抬起………

    單戈一一照做,幾乎是一點即通,朱少燕滿意極了。

    柔道場內揮汗如雨的教學相長,一整天下來,朱少燕已經讓單戈學會了「丟體」、「腰摔」和「壓制」法。

    「嘩!你真是小神童,不愧是柔道館主的兒子,一天下來你的基本功都學齊了,連十字勒、滑襟勒、半羽勒、三角勒……也都很厲害唷;我可要好好誇炫一番。」

    於是朱少燕驕傲的找來黑楚樵獻寶。,

    面無表情的黑楚樵穿著六段以上的柔道服,長髮綰束於後。

    他淡笑,「只練習了一天就想展現?」

    他嘲弄的口吻使得單戈氣憤,惱叫道: 「你大可以來試試看啊,我絕不會被你撂倒。」

    「大欺小,不是君子所為。」

    「我要你摔我!」單戈揮拳叫囂。

    見此陣仗,朱少燕趕忙居中調解,他陪著笑道:

    「這麼著,楚樵你可以試試俊小於,但是只用三分力就好。而且別用『吊袖』和『拋摔』。」

    「來摔呀!」單戈擺好姿勢。對於十年未曾謀面的父親,他已說不上是孺慕或是惱怨。

    黑楚樵的黑眸一沉,瀟灑自若之間有著敏銳的氣勢。

    一剎那間,沒使上半點力的黑楚樵只是腳尖一彎勾,單戈即被狠狠撂倒在地。

    「柔道不須費蠻力,以柔克剛、以智獲勝。你的雙腿必須緊緊貼地,以免讓對方有可趁之機,以『掃腳』輕易將你撂倒。單戈,你的基本功還是要練得紮實些,三年五載之後再向我下戰帖吧!」

    「黑楚樵!」單戈咬緊牙,恨極的怒瞪著他。

    「注意你的教養!」眉峰一聳,黑楚樵笑開了顏,狂傲的睥睨著面前不認輸的倔執小孩。挺像他的脾性的

    「喂喂!請別劍拔弩張成這樣,你們是父子、是師徒耶!」朱少燕的汗水直流,幾乎快被這兩個帥哥弄瘋了。

    不過是比試練習嘛,幹麼好像結了八百輩子的仇怨呢?

    噢!他朱某人被打敗了。

    「哇呀!寶貝心肝你的肩膀……嗚嗚!哪一個渾球敢傷你,告訴爺爺,爺爺老當益壯……」正在用餐的兩老看到單戈肩膀裹著繃帶,心疼不已,極欲找始作俑者算帳,然而一道聲音劈進他們之間——

    「是我。」

    「咦?」黑晉嚇了一跳。

    「赫!」單雍的竹筷子應時掉下地,他的下巴也差點兒掉了。

    然後是兩聲雷公似的叫囂怒吼狂叫而出。

    豈有此理,竟敢傷害他們的心肝,就算他是單戈的親生父親也不能這麼可惡啊。  、

    「不干黑楚樵的事!是我自己一直纏著他,要他摔我的……」單戈像沒事人似的輕鬆的說明原委。

    「兩位曾爺爺不用為我擔心,我只是左肩胛骨扭傷了……」

    「哇嗚!嗚嗚……」單雍淚如泉湧,哭得好像遭人毒打虐待似的狀極哀慘。

    「可憐的曾孫子。」黑晉也傷心不已。

    「不要哭了啦。」單戈一聲令下。

    兩老乖乖住口,擦淚。「呃,好。」

    「吃飯啦,曾爺爺們。」

    「呃,好。」兩老聽令的重新拿起筷子吃飯。但是猶不放心的悄聲問道:「肩胛骨上的藥行不行呀?」

    「都已經裹了繃帶,操什麼心!男孩子就要禁得起魔鬼訓練才成得了氣候。」黑楚樵淡笑道。

    他是故意以鐵般的訓練對待他的兒子——單喻故意製造誤解的假象?他以為單戈是她和另外的男人所生,但兒子與他極度相似的性格已說明了一切。

    「喻兒怎麼還沒回來?她今晚沒課呀。」單雍啐念了一句。

    「一定是楚樵沒有好好疼愛喻兒!」黑晉的銳利眼光對準黑楚樵的俊容投射過去。

    單戈也握緊竹筷子,奔騰的怒氣正在胸臆間醞釀滋長。

    「如果你對我媽媽不好,我絕不會原諒你的!雖然你是柔道高手,可是你會老、我會長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小孩子說大人話,可笑。」這是一個兒子對父親所說的話嗎?不過黑楚樵的心裡卻是暗暗激賞,這孩子小時候就有些氣勢,將來的成就不容小覷。

    然愛曾孫心切的黑晉立刻拍桌子大叫,「不准取笑我的寶貝心肝!再怎麼說他是黑家人,是你的親生兒子!」

    一聽此言,單雍也拍起桌子斥道: 

    「喂老番癲!單戈姓單,嚴格說起來他是我的才對!何況他是從喻兒的肚子裡出來的耶。」事關血脈子嗣,他要力拼到底!

    「誰來告訴我,十年前那個晚上的幕後操縱者究竟是單喻,或是你們兩個老人家?或者是三人共同的精采設計?單戈是那個晚上的意外吧?」黑楚樵好整以暇的盯著兩老臉上黑青交錯的表情。

    「呃、這嘛……嘿嘿,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不必花腦筋去計較嘛。」黑晉的舌頭被牙齒咬了好幾下,他並不想做個畏縮的孬人,只是深知孫子冷然之中的猛爆烈焰有多麼的恐怖。

    「呵對,對啦!過程不重要,結果才要緊啦!你和喻兒結婚了,又得到一個超棒的兒子,這是取好的結果啊。至於你們倆夫妻還沒戀愛就先生子、結婚,也挺特別的嘛,現在談戀愛也不遲嘛,比新新人類還要高悍喔!」單雍連忙陪著笑,畢竟暗地裡「設計」自己孫女兒和男人親熱是一件很難啟齒的事,為老不尊的臭名他擔當不起。

    「你們兩位老人家倒是很難得理念一致,並且槍口也一致。」

    黑楚樵冷冷的笑,言下之意使得黑晉和單雍低下頭,忐忑不安的猛扒白飯往嘴裡塞。

    單戈不解,他完全聽不懂三個大人所談論的事,但是黑楚樵說他只是一個「意外」?難怪黑楚樵對他沒存一點兒父子溫情。

    很好!既然黑楚樵這麼絕情,他也可以很明白的拒絕承認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和他相依靠的母親……

    夜半三更,黑楚樵下樓來煮杯咖啡,黑晉倒像是神算似的早已待在廚房裡等他,並且小聲的囑咐——

    「噓!寶貝孫子,你和我的寶貝孫媳婦有沒有勤快些『做人』?趕緊加油,否則親家公要跟我爭單戈,所以你們倆夫妻最好多生幾個,讓我們倆老平分!」說完即刻閃人。

    啜飲濃香黑咖啡的黑楚樵,面容上泛出一股極壓抑的悲哀之色,他待了許久才上樓去。

    大床上的單喻已經沉沉入睡,黑亮長髮披散在枕邊的她看起來無邪又脆弱。

    黑楚樵的心隱然一糾,他多想傾盡十年來的相思,但是倨傲的偏執個性使他很難以真性情對待她,就怕愛得太烈,傷會更深切。

    「喻兒……」他低吟了一聲。這兩個字一直霸佔他的心底,一直固執的折磨他的癡迷。

    上了床,他緊緊摟抱伊人軟纖如綿絮的身子。

    柔情溢滿心間,他漸漸地入眠。

    早巳夢醒的單喻一動也不動的任由黑楚樵將她抱個滿懷,然而淚水卻像決堤的壩子不斷地湧洩,濡濕了腮畔清頰。

    他們已經結婚兩個半月了,但這些日子每個夜晚,他對她都是冷淡的高傲姿態;不是不理不睬就是冷嘲熱諷,她幾乎快被逼瘋了,可是夜半驚醒的時候她卻發現他都貼緊著她的身子,彷彿是她的守護天神似的呵疼著她。

    他究竟是愛她,還是恨她?

    輕合眼瞼,單喻無言的吶喊,心中祈求上天給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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