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六十一年初春,齋川家,花見大會上。
「唉,」二條伊太郎感歎地看著他唯一的女兒二條元那,眼底雖有憐惜,卻也帶著隱隱的遺憾,「如果你是男孩該有多好……」
他事業有成,家大業大,卻因妻子早逝而只為他留下一個女兒。
有著傳統大男人思想的他,一直遺憾沒有兒子可以繼承他的事業。
儘管元那十分優秀,但她女孩的身份總是讓他覺得若有所失。
「你看,」他指著齋川家的獨子,今年十五歲的齋川法嗣,「齋川家的法嗣品學兼優,相貌堂堂,一看就是塊料,有朝一日一定能繼承起齋川家的一切,並將之發揚光大。」
面容清秀,身形纖細的元那,有著一雙倔強的眼睛,十一歲的她露出了不滿又高傲的表情。
「爸爸,」她直視著父親伊太郎,「我將來也能繼承你的事業。」
望著她,伊太郎幽幽一歎,「但你終究是個女孩子,不管你多優秀,遲早都會嫁人……」
「我不嫁。」她堅決地道,「我會不停地充實自己,成為一個不讓爸爸失望的孩子,我會比男孩還管用。」
睇著她一臉認真,伊太郎蹙眉一笑,「不,你是爸爸的小公主,你只要每天漂漂亮亮,快快樂樂過日子就行了。」
聽見父親這番話,元那眉頭深鎖。
公主?不,她不當公主,因為能繼承王位當「國王」的都是王子。
「二條叔叔……」突然,齋川法嗣走了過來,恭敬有禮地道,「父親要我請您過去品嚐新酒。」
「噢,好的。」看著眼前雖只有十五歲,卻已玉樹臨風,氣宇不凡的法嗣,一心渴望有子繼承的伊太郎,露出了讚賞的表情。
這一切,一旁的元那全看在眼底。不知怎地,她突然恨起眼前跟她無冤無仇的法嗣——
「元那,你留在這裡,爸爸先……」
「二條叔叔,您放心。」成熟又懂事的法嗣一笑,「我會幫您照顧元那的。」
「這樣啊……」伊太郎點頭笑道:「那就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說著,法嗣輕輕抬手,「二條叔叔,請。」
伊太郎眼底滿是讚賞,轉過身,他走開了。
法嗣目送著他離開,十五歲的側臉上,有著不屬於這年紀的世故。
瞪著他的側臉,元那滿臉的不悅。
在她眼中,他根本是在裝乖、裝成熟。她討厭爸爸拿她跟他比較,也討厭看見爸爸眼底的讚賞。
她的功課總是名列前茅,她在學校總是老師眼中品學兼優,難得一見的好學生。但不管她成績多好,爸爸還是看不見她的努力及極力想證明自己的決心。
就因為她不是男生嗎?男生就真有那麼了不起?
像是感覺到兩道憤怒「仇恨」的目光,法嗣轉過頭來——
「你怎麼了?」睇見她漂亮的臉蛋上,有著憤恨的眼神及表情,他微微一怔。
她下巴一揚,轉身就走。
「你去哪裡?」他輕拉住她的手。
她把手一甩,「要你管。」
他不慍不火,「我答應二條叔叔要照顧你。」
「我又不是小寶寶,幹嘛要你照顧?」說完,她往一旁的池子走去。
「元那……」法嗣跟了上來,「你發什麼脾氣?」
「不要跟著我。」元那站在池塘邊,怒目瞋瞪著他。
法嗣看看她,一臉高深莫測。然後,他覷覷四周,像在確定著什麼……
感覺到他神情有異,元那警覺又疑惑。
須臾,他將目光轉移到她身上——
「你給我乖一點。」突然,他低聲地說。
她一怔,震驚地望著他。剛才在她爸爸面前一副彬彬有禮模樣的他,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成了叛逆少年?
「我答應看著你,你最好別惹什麼麻煩。」他說。
齋川家跟二條家是舊識,打從她呱呱落地的那一天起,他就認識她。
平時雖然跟她沒有太多的交集,但也不能說「不熟」。
幼稚園時期的她乖巧可愛,一逗就笑,但一眨眼上了國小後,他覺得她越來越嬌蠻,越來越難討好。
聽出他話中的恐嚇意味,元那不馴地瞪著他,「你跩什麼?不過是比我早出生幾年。」
「我跩?」國三的法嗣正值叛逆時期,雖然在人前因為頂著齋川家獨子的光環,總是表現出成熟懂事的模樣,但私底下的他,還是有著同年齡男孩該有的脾氣及性情。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抓住她的手,對她撂話,「跟我去大廳坐著。」
「不要。」她拗起來,拚命的抵抗,「你放手!」
「跟我走。」他堅決又霸氣地。
「討厭鬼,你放開我!」她漲紅著臉,氣呼呼地瞪著這個仇人兼冤家,「羞羞臉,抓女生的手,放開我。」
迎上她惱怒的目光,他眉心一斂。「真的要我放手?」
「放手!」她堅定地道。
突然,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放就放。」
說罷,他鬆開了手,而同時間,使勁想掙脫他的元那,一個重心不穩,摔進了池塘。
「啊!」她發出史上最淒厲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