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輕井澤回來後,達己在電話中向柳原敬太郎提及他與香代的婚事。
「是嗎?這……這真是太好了……」柳原敬太郎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歡呼。
不過,儘管這婚事對他來說是求之不得、猶如恩賜,他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雖然他恨不得在電話中就答應這件婚事,但吊吊人家胃口,「假仙」一下還是要的。
「仲川少爺,我是非常贊成你們的婚事,不過我還是得尊重香代的意思,就讓我先問問她,好嗎?」
「那當然,我會靜候您的好消息。」電話那頭,達己恭敬地說,「那這件事就麻煩柳原先生了。」
「哪裡的話,我們家香代能得到仲川少爺的青睞,那真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那就有勞您了,再見。」
「再見。」掛斷了電話,柳原敬太郎忍不住歡喜拍掌。「我終於可以翻身了!哈哈……」
此時,剛從茶道教室回來的柳原光子與香代恰好進門--
見丈夫一個人在客廳裡拍手叫好,柳原光子疑惑地問:「你是怎麼了?中了獎?」
「沒錯,是中了獎,而且是個……」他一臉神秘,「大獎。」
柳原光子一怔,「大獎?」
他點點頭,「剛才仲川少爺親自打了電話來。」
「咦?」光子好奇地問:「有什麼事嗎?」
見他們談的事跟達己有關,香代一點都不想知道。
「叔叔,嬸嬸,我先回房了。」她說。
「慢著。」柳原敬太郎叫住了她,「香代妳別走,這件事可跟妳有關。」
她一震,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老公,究竟是怎麼了?」光子等不及想知道他口中所謂的大獎是什麼。
「仲川少爺要上門提親。」他笑瞇了眼,「這是不是大獎?」
「噢,天啊!」光子驚喜地,「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眉開眼笑,一點都沒發現香代臉上驚愕又為難的表情。
「我的老天爺,這……這真是太教人意外了……」光子掩著嘴,卻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轉過頭,她看著香代,「我說香代,這真是……咦?」見香代臉上毫無喜色,她微皺起眉。
「妳怎麼了?」她不解且不悅地看著香代,「怎麼一臉不願意的樣子?」
香代微低著頭,沒有說話。
「仲川少爺看上妳,這可是妳的福氣,別人求都求不來呢。」光子說。
柳原敬太郎跟光子使了個眼色,似乎在告訴她別太嚴厲。
放軟了語調,他說:「香代,仲川少爺不管是背景、人品、樣貌及能力,都是上上之選,妳不也這麼覺得嗎?」
「叔叔……」香代抬起眼簾睇著他,為難地說:「我知道,可是……」
「妳對他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不是的……」以現實面來說,她對達己真的沒有什麼不滿的,但從心靈層面來看,她跟他的心靈根本無法契合。
雖然很多夫妻都是這樣,而她也一直認為自己跟未來的丈夫,也會是這樣的情況跟關係,但現在……她打從心底猶豫了。
「既然妳沒有什麼不滿的,怎麼還猶豫呢?」柳原敬太郎語氣輕軟,但眼底卻有著明顯的強硬。
「叔叔,我覺得……」她膽怯地看著他,「我覺得太快了。」
「太快?」光子眉心一擰,「妳都跟仲川少爺一起去度假了,還說什麼太……」
「那是叔叔跟嬸嬸你們要我去,我才……」
光子臉一板,「妳是說妳根本不願意,是被逼的?」
見光子一臉不悅,香代又低下了頭。
柳原敬太郎輕啐一聲,「光子,妳別那麼心急嘛……」
他表面上是在輕斥光子,實際上卻是在跟光子合演黑白臉,以逼香代乖乖就範。
「我是為她好……」光子跟丈夫一搭一唱,好有默契。
「我還不是希望能替她找個好歸宿,將來上了天也對得起她父母及爺爺……」說著,光子假意地吸吸鼻子。
見光子啞著聲音提及死去的雙親及爺爺,香代一臉為難及歉疚。「嬸嬸……」
「要是妳爸爸跟爺爺在世,也會希望妳嫁給仲川少爺這種對象的……」看她有點動搖,光子緊接著又說:「妳爸媽走得突然,沒來得及交代什麼,但是同樣身為父母,我知道他們對這門婚事一定會很高興,很滿意。」
「香代,」柳原敬太郎試探地問:「難道妳有其它對像?」
她一怔,驚疑地望著他,不自覺地竟有點心慌。
是的,她心裡有著另一個人,而那個人……不在乎她。
「你開什麼玩笑?」光子瞪了柳原敬太郎一記,「香代從來沒談過戀愛,哪來的其它對像?」
香代不說話,只是垂首斂眉,神情幽怨。
「香代,別猶豫了。」柳原敬太郎趨前,輕搭著她的肩,「仲川少爺會是個好丈夫的。」
「沒錯,香代……」光子先硬後軟,好言相勸,「妳爸爸要是還在,也會舉雙手贊成這樁婚事的。」
香代秀眉一斂,想起了父親。
那一晚,父親環著她的肩,要她在一群男孩中挑選出中意的人選,當她選中仲川家的長子時,父親那奇怪的表情,到現在依舊清楚的浮現在她腦海中。
叔叔嬸嬸說得對,如果她爸爸還在,一定會希望她嫁給達己,因為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經有了決定。
「香代……」柳原敬太郎好說歹說,還扮起悲情,「仲川少爺未來將是仲川集團的接班人,妳要是嫁給他,對我們柳原家的事業是有幫助的。」
聞言,香代蹙眉苦笑。這才是他們拚了命想把她送進仲川家的主要原因吧?
振興柳原家的籌碼,這就是她一直以來所扮演的角色,也是她存在的目的。
「香代……」
「我知道了。」她不想再聽他們虛假的言語,她受夠了。
如果這是她非接受不可的命運,那麼……說什麼都是多餘。
抬起眼簾,她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冷漠表情。「你們作決定,我沒意見了。」
「是嗎?」聽見達己已口頭向柳原家提親,並得到響應的消息,剛出院不久的露子興奮地說:「那真是太好了!」
「達己,」仲川徹抽著煙斗,「柳原小姐同意了?」
「是的,父親。」達己掩不住喜色及得意之情,「我希望這件事能越快越好。」
「對對對,我也贊成。」露子拍拍手,笑得合不攏嘴。
看見完全配合自己、支持自己的母親,達己抿唇一笑。
雖然他跟香代來往的時間並不長,實在不該如此倉促的決定婚事,但他不想等,因為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從輕井澤回來之後,他就一直覺得不安,好像隨時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事實上,他覺得達也對香代有著一種微妙的興趣及情感。
雖然他在輕井澤時,對香代表現出輕薄無禮的態度,說起話來也夾針帶刺,但他覺得那只是一種煙霧彈,只是達也為了隱藏真正情感的伎倆。
一直以來,他在各方面部比不上達也,不管他如何努力追趕,就是到不了達也的境界,但這次……他感覺自己超越了他。
達也未必會搶他的意中人,但為免夜長夢多,結婚的事必須提前。
「父親,母親,我已經決定在這個週末,向柳原家正式提親。」他說。
「是嗎?」仲川徹沉吟了一下,「那好吧,既然柳原小姐已經點頭,我們就走一趟。」
「達也少爺,您回來了?」此時,外頭的傭人問候著剛進門的達也。
達也站在玄關,往客廳裡一瞧,發現父親等三人正在客廳裡聊著。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他禮貌性的致意,然後準備直接上樓。
「大哥。」突然,達己喚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地睇著達己。
「大哥,有件事順便跟你商量一下。」達己客氣卻又帶著點強人所難的味兒。
要是父親不在,達也可能會轉身就走,但當著一直以為這個家的成員都相親相愛,相安無事的父親的面,他只好配合著演這出名為「我的家庭真可愛」的可笑戲碼。
他將公文包交給傭人,走進客廳,並在沙發上坐下。
「大哥,這個週末不知道你有沒有空,方不方便挪出一些時間?」達己笑問。
達也不是個遲鈍的人,多少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味兒。
「有事嗎?」
「是這樣的……」達己看著他,臉上寫滿了得意,「我跟柳原小姐的婚事已經決定了。」
達也一震,即使臉上的表情還是平靜,眼底已滿是激動。
她跟達己結婚是預料中的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但聽到這個消息從達己口中說出,還是教他一陣懊惱心亂。
「這個週末我要到柳原家提親,父親及母親都會一同前往,為表慎重及尊重,可以請大哥也一同前往嗎?」達己問。
他話一說出口,露子便驚疑地望著他,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這關他什麼事」。
「達己啊,你是怎麼了?」她蹙眉而笑,有幾分皮笑肉不笑的虛假,「你大哥他那麼忙,你怎好提出這種請求?」
「我只是希望大哥也能祝福我。」達己直視著達也,而這也是他多年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凌駕在達也之上。
迎上他的目光,達也撇唇一笑。
他知道達己在向他耀武揚威,也知道達己的用意何在。
自從在輕井澤不期而遇之後,達己就一直把他當家賊一樣看,像是擔心他會偷走或搶走他的東西似的。他曉得達己擔心的是什麼,而事實上,他覺得如此小心提防著他的達己非常可笑。
柳原家的小姐不是東西,而是個活生生的人,除非她想離開,否則誰也搬不走她。
達己如此戒慎恐懼,只是更加顯現出他的不安及缺乏信心罷了。
達己大概以為他不會答應吧?正為了擁有她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達己,應該恨不得現在就狠狠把他踩在腳下……
哼。他在心中冷哼一聲。
他如果拒絕,那就表示他在意;而他越是在意,達己就會越感覺得意。他怎能讓達己稱心如意?
「好。」他看著達己,面帶微笑地,「我會把那天空出來的。」
他的果斷答應教達己陡然一震,「這……是真的嗎?」
睇著達己那驚訝懊悔的表情,他撇唇一笑。「弟弟的終身大事,做哥哥的怎能不參與?」
週末,柳原宅。
仲川一家與柳原一家隔著長桌,面對面而坐。
長桌這一邊是柳原敬太郎、柳原光子以及一雙兒女正明、美嘉,還有身著淺紫色和服,美得跟畫中人似的香代。
而另一邊則是仲川徹、仲川露子、達也、達己,還有仲川徹的妹妹,中島由紀。
對於古色古香的柳原家大宅,達也並不陌生。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這訪柳原家,上一次是十年前,當時他二十歲,剛考上大學,重挫了母親及達己。
看著端坐在斜對面,穿著和服,優雅而美麗的她,臉上沒有半點將成為新嫁娘的喜色,反倒比之前更為鬱鬱寡歡。
今天是來提親的,所有人都興奮欣喜,怎麼唯獨她……
「仲川先生,這個是小犬正明,還有小女美嘉,」趁此機會,柳原敬太郎拚命向仲川徹推銷著自己的兒女。「正明今年剛從早稻田畢業,還希望仲川先生多多提拔。」
「柳原先生真是客氣了,令公子跟令千金就如傳聞中所說,是一對出色的兄妹。」
聽見他們的對話,達也不覺心生疑竇。
據他所知,柳原敬太郎只有一雙兒女,如果眼前那個才十幾歲的女生是他女兒,那麼跟達己相親的她是……
「老公,」光子輕輕蹭了柳原敬太郎一下,「仲川先生他們是為了香代的婚事而來的,你怎麼聊起我們家正明跟美嘉呢?」
「沒關係,沒關係……」仲川徹客套地笑著。
光子看著對面的仲川夫婦倆,十分感性地說:「二位有所不知,自從我大伯夫妻倆過世後,我就把香代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的教養,從沒讓她吃過半點苦,現在她能有這樣的好歸宿,我真是……」說著,她拿著手帕輕抹眼角。
聽完光子所說的話,達也再也聽不見接下來所有的談話內容。
大伯的女兒?她不是柳原敬太郎的女兒,而是十年前死於交通意外的柳原慎太郎之女?這麼說來,她就是十年前那個穿著和服,一臉不願地坐在角落的女孩?
這一瞬,他突然明白,為什麼她總跟他記憶中的某個部分重迭在一起了……
她呢?她知道他是當時那個安慰她的大哥哥嗎?
當大家正熱烈討論著結婚事宜之時,達也的一雙眼睛再也離不開垂頭不語的香代。
「有沒有人反對呢?」突然,姑姑中島由紀尖銳的聲音驚醒了正恍神的他。
猛回神,他才發現一切已經敲定。
「如果沒人反對,那麼訂婚宴就訂在下個月十號,好嗎?」中島由紀徵詢著大家的意見。
大家點點頭,沒有異議。
達也覺得有股氣哽在喉嚨,又燙又痛。他發現自己想反對,而這是非常不得了的發現。
他睇著她,發現她蛾眉輕蹙,愁容滿面。他以為她應該滿心期待著這一刻的到來,但她卻滿臉的無奈。
為什麼?她不是喜歡達己?她不是……她不是心甘情願的嗎?難道她有難言之隱?是逼不得已的?
突然,他發覺自己無法置身事外--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麼就……」
「我反對。」他此話一出,原本炒熱了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所有人都一臉驚訝的望著他,包括從頭到尾都低著頭,彷彿早已置身事外的香代。
「達也,你在說什麼?」仲川徹不解地看著他。
「是啊,達也,你……」露子不諒解地睇著他,「你反對什麼?」
「柳原小姐,」他直視著香代,「請問妳是真的喜歡達己嗎?」
「達也,你真是太失禮了。」露子氣惱地斥道。
「達也少爺,」柳原光子一臉尷尬地笑說,「我們家香代當然喜歡達己少爺,這一點,你不必擔心。」
達也銳利的目光在光子臉上一掃,「如果她是心甘情願,就讓她自己說。」
「這……」光子一震,心虛地瞄著沉默不語的香代。
達也感覺到身邊的達己正用著一種怨恨的、氣憤的、懊惱的目光瞪著他,但他毫不在意。也許將來有一天,他會覺得今天的自己真是衝動、愚蠢、可笑至極,但現在,他一點都不後悔這麼說。
「柳原小姐,妳是真心想嫁給達己?」他又問。
香代秀眉微蹙,唇片歙動,幽怨地看著他。
是不是她說她不是心甘情願的,他就又要指責她根本是貪圖仲川家的地位及財富呢?
她確實不是真心真意想嫁給達己,但她並沒有貪圖仲川家的一分一毫。
她不要他那麼看她,她……她不是他以為的那種女人。
「是。」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她揚起臉直視著他,「我是真心想嫁給仲川先生為妻的。」
此話一出,達己震驚地眨眨眼睛,但旋即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達也臉上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平靜地凝視著神情堅定卻憂愁的她。
「是嗎?」他濃眉一叫,苦笑一記,「那恭喜你們了。」
說罷,他倏地起身,「抱歉,我突然想到還有個重要的會要開,先走一步了。」抓起西裝外套,他留下一屋子尷尬,頭也不回地離開。
銀座,磯勢料亭,梅之間。
「達也?達也?」坐在對面的佐佐木俊次,疑惑地望著恍了神的達也,「你怎麼了?」
達也猛地回神,懊惱又尷尬地。
自從那天離開柳原家以後,他就天天早出晚歸,並避免所有與家人碰面的機會。
不是他伯父親責怪他當天的無禮唐突,而是一見到他們,他就很難不想起即將嫁給達己的她。
幸好這些日子,大家忙著張羅喜事,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管他。
「太累了嗎?」佐佐木俊次關心地望著他,「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
「不,我沒事,舅舅。」他翻開佐佐木俊次帶來的文件,仔細地看著。
佐佐木俊次是他生母的弟弟,他是在大學畢業後,偷偷的透過各層關係及調查,才與舅舅相認。
這件事,他父親一無所知,當然,更沒有人知道他以舅舅的名字,經營著好幾家公司。
在國外讀書時,他就進出股市,賺了屬於他自己的一百萬美金。回國後,他讓舅舅掛名董事,自己幕後操盤,開始了他的事業。
當他一邊在仲川集團裡與達己競爭時,其實早已有了他自己的一片天,而這些,所有人都不知情。
他持有仲川集團的股份,年薪七千萬日幣不說,還享有分紅及績效獎金,在個人資產上,他已超過了達己,而那還不包括他檯面底下所運作的所得。
家裡知道他在輕井澤買了別墅,卻不知道他以舅舅的名義在東京都內置的產亦相當驚人。
合上卷宗,他看著佐佐木俊次一笑。「沒什麼問題了。」說著,他將卷宗交還給佐佐木俊次。
佐佐木俊次收好卷宗,「聽說你弟弟正在準備結婚的事,對方還是舊貴族柳原家的小姐?」
原以為逃開了家人,就不必聽到有關於香代的事,卻沒料到舅舅還是提起了這件事。
其實也怪不了他,仲川家跟柳原家的聯姻,可是政商界當年度的大事。
「舅舅,我不想提這件事。」他涮了塊龍蝦肉,蘸了沾料,慢條斯理地往嘴裡放。
佐佐木俊次疑惑地望著他,若有所思地。
「達也,」他輕聲一歎,「你在仲川家不快樂吧?」
達也微頓,撇唇一笑,沒有說話。
「你已經自立門戶,為什麼不乾脆……」
「舅舅,」他打斷了佐佐木俊次,語氣堅定地說:「還不夠。」
佐佐木俊次一怔,「達也?」看到他眼底猶如野獸般的銳芒,佐佐木俊次不覺驚心。
達也是他姊姊用生命換來的孩子,而他也看著他好幾年。他知道達也是個好孩子,但有時候他那可怕駭人的目光,還是教他忍不住打起哆嗦。
不能怪他吧?他可是在那種孤獨的、不被在意的狀態下長大的孩子。
他沒自暴自棄、自憐自艾的放縱自己,實屬不易。
「我要的不只這樣。」他說。
「達也,你……」
「舅舅,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唇角一勾,冷然一笑,「我要把整個仲川集團掌控在手中,我要母親跟達己卑微地求我,然後我再毫不猶豫的把一切奉送給他們。」
佐佐木知道他不貪仲川家的一分一毫,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報復仲川露子這麼多年來的處心積慮、用心計算。
在最需要母愛的時候,仲川露子是他的天。
當達也發現自己所喜愛尊敬的母親,竟是那麼殘忍的算計著自己時,心裡所受的創傷有多深多大,身為舅舅的他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因為知道,他沒再多說什麼。
「達也……」佐佐木啜了一口清酒,輕聲一歎,「舅舅知道這是你長久以來的心願,不過為了報復而讓自己不快樂,卻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快樂?」佐佐木俊次的話像一聲轟天雷般打醒了他,但他卻怎麼也不願承認他並不快樂。
他強顏歡笑,強作鎮定地哈哈大笑。「我怎麼會不快樂?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知道有多快樂……」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嗎?不,他非常清楚也有他掌控不了的部分,而那部分已經成為他最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