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魔爪,美智心有餘悸地回到了外公家,一進門,只看見太郎帶著女友倫子在廳裡跟外公喝茶。
她都還來不及怪忙著跟倫子談戀愛而忘了她的太郎,他就已經先開口——
「ㄟ,美智姊,你跑哪兒去了?」他睇了她一眼,繼續喝茶,「我跟倫子找不到你,以為你迷路了呢!」
「以為我迷路?」她一路跑回來,腳痛死了。
現在的她只想發火,只要有對象,誰都可以。衝上前,她狠狠地往太郎後腦勺一拍,他含在口裡未來得及喝下的一口茶,噗地噴了出來。
大家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她光著腳丫子,模樣有點狼狽。
「美智,你怎麼了?」平山三知問。
想起方纔的驚魂記,美智忍不住眼眶泛紅。雖然她今晚遇到的是一個超級大帥哥,但可也同時是個可怕的變態色狼。
在她在情趣賓館裡差點兒失身的時候,太郎這傢伙居然已經回來喝茶?!
「美智姊,你幹嘛啊?」太郎拿著倫子遞過來的面紙擦嘴,一臉埋怨。
「是誰拍胸脯保證會把我快快樂樂的帶出門,平平安安的帶回家的?」她用一種超級無敵怨恨的眼神瞪著他。
太郎一怔,「我……」
「居然丟下我跑回來,你這沒良心的東西!」
「美智姊,」這時,倫子在一旁忙著解釋,「我們有去找你,可是都找不到……」
「就是嘛!」太郎—臉無辜,「我以為你已經先回來了。」
美智當然知道這不能全怪在太郎頭上,真要說,只能說她今天太倒楣。
「美智,到底是怎麼了?」平山三知看著她髒髒的腳丫子,有點擔心,「你怎麼沒穿鞋?」
「我……」她噙著淚,咬咬唇,無限委屈。
「究竟怎麼了?」見狀,平山三知跟太郎他們都憂急地盯著她。
「我……」叫她怎麼說得出口呢?
被陌生人拉到情趣賓館去,還被親了兩次,壓在床上,她……她還摸到那支不曉得誰用過的電動按摩棒……唔……她好想一頭撞死!
「美智姊?」看她臉上的表情一下子氣,一下子急,一下子又懊惱得像是不想活了似的,太郎總算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美智,別嚇外公,到底是……」
「我……」她知道不說出來會讓外公擔心,但是她怎麼說得出口。
一跺腳,她又氣又無奈地扭頭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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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美智黑著眼圈,穿著睡衣,神不守舍又無精打采地坐在餐桌邊。
平山三知把早飯擺好,坐了下來。
「美智,你昨晚沒睡好?」他試探地問。
「嗯。」她有氣無力的。
「ㄜ……」他睇著她,「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美智沉沉一歎,沒有說話。
昨天的事?就是昨天的事讓她整晚睡不著覺,她好怕一睡著了就會作惡夢,別說合上眼睛,就算她瞪大著眼睛,眼前都會出現那個傢伙的身影及臉龐。
怎麼會這樣呢?像他那種看起來很正常,而且又長得性格迷人的男人,為什麼會是心理不正常的變態?
幸好她逃掉了,要是沒逃掉,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那個房間裡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情趣用品,他隨便拿一個來虐待她,都夠她受的,尤其是那支……
噢,他還說他的「那個」比按摩棒還大呢!老天爺啊……
橫川定行?既然他要幹壞事,為什麼還要自我介紹?難道他不怕她報警抓他?變態的心理狀態果然不是她這種正常人所能想像。
「美智?」看她咬著筷子發呆,卻一句話都不說,平山三知更擔心了。
「啊?」她回過神,看著一臉憂心的外公。
「你昨天晚上……」
「我一個字都不想提。」她幽幽地道。
平山三知一怔,更是不安了。一個字都不想提的事,會是什麼?
「外公,」她正視著他,神情凝重卻嚴肅,「昨晚的事,我一輩子都不想提。」
「這……那麼你……」
她當然知道外公擔心的是什麼,她那種反應,還有那狼狽的模樣,任誰都會覺得似乎有什麼可怕的事發生在她身上。
昨晚的事確實是相當可怕,但畢竟她沒有真的損失什麼,要說有,那就是她「珍藏」了二十幾年的初吻。
「外公,我沒事。」她說,「我昨晚是『完完整整』地回來的……」
「喔……」平山三知彷彿明白了她話中意思,稍稍寬心。
「那就好,」他蹙眉一歎,「要是你發生什麼事,外公怎麼跟你爸媽交代?」
「外公,真是對不起,讓您擔心了……」她想外公一定也擔心了一整個晚上,唉……她真是不孝。
他拍拍她的手背,慈祥地一笑,「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唉……真的沒事就好了,她比較擔心的是,在經過昨天那件事後,她會不會一輩子都不敢再接近男性?
老天,她還想嫁人呢!唉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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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町,橫川宅邸。
橫川家是棟猶如古時藩主的城堡般的豪宅,在這一代是相當知名的建物,就連電視台都來採訪過。
橫川家自戰後開始做木材生意,不只擁有大片山林,還有不少國寶級的奇木及神木。
因為家族做的是木材生意,現任主人橫川千秋在二十年前開始著手蓋這棟豪宅,前後花了近十年的時間,耗費的人力、物力及財力都難以數計。
橫川千秋中年喪偶,將全部心力都投注在事業及唯一的兒子身上。他對兒子施行菁英教育,並在他高中畢業時就將他送到國外唸書。
兒子沒讓他這個老爸丟臉,不只念的是長春籐名校,而且還是高材生,甚至擁有幾個碩士學位。
本以為兒子學成歸國就能先成家,然後再接手橫川家的事業,豈料人算不如天算,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他居然……居然在美國搞失蹤!
他畢業後,先以想在外面磨練兩年再接棒為藉口留在美國,接著就在兩年後與家裡斷了音訊。
半年前,他輾轉從親戚的孩子那裡得知,他在美國過著流浪的生活,一年到頭跟著樂團到處巡迴演出。知道這件事後,他氣壞了。為了騙他回來,做老爸的他還放出風聲,詛咒自己得了絕症,已經不久人世。
原想著兒子一知道這件事就會趕回來見他「最後一面」,卻沒想到又這麼過了半年……
而現在,他那個不孝兒子總算是被他找到,並拎了回來——
剛過五十,但身形粗壯結實的橫川千秋,神情嚴肅又凝沉地瞪著坐在他面前,理著平頭,戴著鑽石耳飾,活像個洋流氓般的兒子——橫川定行。
「你……」他手指著定行,幾度想爆出粗口,卻又吞了回去,氣到嘴角發抖,直想撿起—旁的煙灰缸砸人。「你真是……」
定行濃眉—虯,「老爸,你想罵什麼就罵吧!」
「你……你這混蛋!」橫川千秋恨恨地說,「你簡直不孝!」
「老爸,我要是不孝,也不會在半年前一聽到你『不久人世』就飛回日本。」定行說。
知道他早在半年前就回來,卻一直到最近被人發現才讓他給找了回來,橫川千秋更火大了。
「既然你早就回來,為什麼不回家?!」
「這就要怪老爸你了……」
「什……」
「我一聽到消息就立刻趕回來,結果還沒到家門口,就在外面看見你身強體壯、力氣如牛的在搬木材……」他挑挑眉,「老爸,你不該騙我的。」
「我騙你?!」橫川千秋很是激動,「是誰答應我兩年後回來?」
「老爸,我回來做什麼呢?」
「當然是接手橫川家的事業。」
「老爸還這麼健康,根本不必我幫忙,再說,我才二十七歲。」
「你老子我在你這個年紀,你已經會走會跑了。」
「老爸,我在吸取人生經驗。」他說,「有很多事,真的得趁著還年輕時去實踐……」
這話不假,他這兩三年跑遍了美洲各地,真的是看到了很多,也領悟了很多。
「你……」橫川千秋氣得牙癢癢的,「老子我沒你讀那麼多書,口才比不上你,不過你真是太荒唐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他是個正港的男子漢,而且是個非常保守傳統的日本男人,實在看不慣定行這洋化的外表。
「你根本像個洋流氓!」他幾乎要破口大罵,「女人才鑽耳洞,你懂不懂?!」
定行摸摸耳垂上的單顆裸鑽,一臉「這沒什麼」的表情。
「該死的混蛋,」橫川千秋用力拍桌,「快給我搬回來!聽見了沒?」
「聽見了。」
「可惡,要是你媽在九泉之下看見你這樣,她會掉眼淚的!」橫川千秋連死去的老婆都搬了出來,「待會兒去你媽靈前懺悔!」說罷,他站了起來,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定行起身,來到了茶室的佛龕前。
這個佛龕價值不菲,是父親在他母親死後找了名師打造而成的。
打開佛龕的門,他看見的是母親的遺照及牌位。他盤腿坐在佛龕前,看著母親的照片,神情轉而凝肅,不似剛才跟父親說話時那般嘻皮笑臉。
「媽,如果您還在……」他喃喃地道:「應該會覺得我這樣還挺好看的吧?」說著,他撇撇唇角,淡然一笑。
「不過既然老爸不喜歡,那就……」他取下耳朵上戴了兩年的鑽石,輕輕地往母親牌位前一放,「送給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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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分町,三竹料亭。
這是間純日式的料亭,消費不算便宜,而今天,其中一間包廂裡傳出了東北男兒豪爽的笑聲。
「哈哈哈……」三井建設的社長三井森豪邁大笑,又羨又妒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橫川千秋,「真是虎父無犬子,橫川老弟,你這位公子實在不得了!」
「以後還要請你多關照。」橫川千秋客氣地道。
「ㄟ,哪兒的話,橫川少爺可真是個人才啊!」三井森笑睇著神情自若的定行,「橫川少爺,我這個人談生意一向不退讓的,可是我今天卻被你給說服了!」
「三井社長過獎了。」定行不卑不亢。
今天是他第一次跟父親出來見客戶,而對象就是在建築業界頗富盛名的三井建設社長。
三井森是出了名的難纏,談生意時也總是非常強硬,他要的價格,任誰也抬不了,可是今天定行卻打破了他這個不敗記錄,談成了一筆數千萬的生意。
三井建設目前正籌備一樁建案,需要不少原木,而在東北能提供他如此龐大數量材料的,也只有橫川家。
原先他打算壓低價格,讓橫川家打個七折給他,但卻被定行給擋下了。
「橫川老弟,」三井森雖然殺不了價,但心情卻莫名的愉快,「看來你差不多可以退休了。」
「唉……」橫川千秋眉頭一皺,「他還得多磨兩年呢!」
「我老爸說得一點都沒錯。」定行舉杯敬酒,「三井社長,以後晚輩還要跟您多學習。」
三井森舉杯回敬,然後一飲而盡。
「有前途,有前途,哈哈……」
不接棒則罷,既然要接棒,定行就要做到最好。
雖然先前他一直在逃避接棒這個事實,但既然他已經回來,而且也願意進公司學習,那麼他就不想讓人覺得他只是個接手父親江山的大少爺。
「三井社長別太誇獎他了,他還在學習呢!」橫川千秋雖然說得客氣,但其實頗引以為傲,「最近他正在著手將橫川家在藏王的秘湯對外開放呢!」
「喔?」三井森極有興趣,「橫川少爺有什麼計畫呢?」
「其實沒什麼。」定行撇唇一笑,「藏王的那片山林只用於植木採伐,實在可惜,我希望開發它的附加價值。」
「年輕人有新思維,確實很好。」三井森對他越來越欣賞了,「你打算做什麼?」
「橫川家擁有一處水質及環境都非常良好的秘湯,但一年裡面卻難得使用幾次,我覺得相當可惜,打算將秘湯打造成一處會員制的高級湯館。」他續道:「現在的人越來越注重休閒品質,願意且足以負擔高消費的人也越來越多,我想,會員制的高級湯屋應該能得到不少的迴響。」
聽完他的分析及想法,三井森又是朗朗大笑。「橫川老弟,你這兒子有腦袋啊!」
「讓他在美國讀了那麼多年書,總得有點東西。」
「這個構想非常好,記得我要先預約一席喔!」三井森說。
「那是當然。」定行笑說,「我預計下個月底就能開始營業,到時晚輩一定會親自登門邀請三井社長。」
「好好好,」三井森心情大好,「來,我們繼續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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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通,八方美術印刷。
為了保持秘湯月瀧的原始風貌,定行並沒有做太多的人工裝置。步道早在十幾前就已修繕過,狀況至今還相當良好,所以他只打算在秘湯旁蓋幾間盥洗室及休息室。
以會員制的方式將秘湯開放,一方面可以增加營收,一方面則可以過濾客人的素質及有效管理。如果成績不錯的話,他甚至打算收購幾家經營不善的老旅館,將橫川家的事業版圖做多方面的拓展。
因為秘湯的硬體方面已進入收尾階段,所以他也著手印製相關的文宣及體驗券。
這些工作其實不必他親力親為,但因為是他的主意,他希望自己能一手包辦。
「橫川先生,這些就是成品,希望符合你的要求。」印刷公司老闆將印製完成的精美體驗券及文宣海報攤在會議桌上,「你看看……」
定行仔細的審視著這些成品,神情十分嚴肅。須臾,他滿意地一笑,「非常好……」
聽見他這麼說,老闆鬆了一口氣。
「今天我先把成品帶走,請你把費用明細送到我公司請款。」他說。
「是,希望以後還有為貴公司效勞的機會。」老闆一欠。
「那當然。」定行點頭微笑,「那麼我先告辭了。」說著,他一手提,一手抱地帶走了那些成品。
「你慢走。」老闆為他打開了會議室的門,「要我幫你嗎?」
「不,我自己來就行了。」說著,他走出會議室。
離開印刷公司,來到停車場,他打開休旅車的後車箱,將東西一一放進去。
此時,有人來到他車旁,他轉頭,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野田太郎?」
「橫川學長,真的是你?!」太郎驚訝地道:「你不是在美國嗎?」
「回來半年了。」他撇唇一笑,「你大學畢業了吧?」
巧遇多年不見的學長,太郎顯得相當興奮,「是啊!我現在是社會新鮮人,學長呢?」
他們的母校是間男校,有國中及高中部,太郎國中時,定行是他高中部的學長。
「我在做接棒的準備。」
「學長家的事業那麼大,真教人羨慕……」太郎說。
定行在他肩上重重一拍,話鋒一轉,「最近還好吧?」
太郎點點頭,「不錯,愛情工作兩得意。」
「喔?」定行挑眉一笑,「有女朋友了?」
「是啊!」
「你這小於,毛還沒長齊吧?」他語帶促狹。
「我已經是個完完全全的男人了呢!」太郎咧嘴一笑。
定行像是想起什麼,重新打開後車箱,拿了幾張體驗券遞給了他。「喏,我家在藏王的秘湯要對外營業了。」
太郎接過體驗券,訝異地問:「你們家的月瀧要營業?」
他曾跟一票同學在定行的招待下到橫川家的秘湯泡了一次湯,不只對那裡的景色印象深刻,也懷念水質溫潤純淨的月瀧秘湯。
他點頭,「將來會采會員制經營。」
「哇,那可不是我能消費得起的。」
他濃眉一虯,「說什麼?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特別招待,等正式開幕,你就先持體驗券去試試吧!」
「真的?」太郎很是興奮,「我女朋友喜歡泡湯,我會帶她一起去的。」
定行給了他一張個人名片,「我還有事要忙,改天再聯絡。」說罷,他關上後車箱。
「嗯。」太郎點頭,「學長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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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王?」太郎吃過晚飯就跑到平山家串門子,知道美智明天要到藏王去,他驚訝不已。
「是啊!」美智咬了一口煎餅,「我來了快一個月,沒到處去走走真是可惜。」
「可不是嗎?」平山三知笑說:「藏王風光明媚,離這兒的車程也不算遠,就算是當天往返也行。」
聽完,太郎拍手一笑,「美智姊,別說我沒關照你,這次你是真的撿到便宜了。」
「咦?」美智一怔,「什麼意思?」
「等我一下,」他神秘兮兮的,「我回家拿個東西。」說罷,他起身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張類似門票的東西。
「是免費的纜車券嗎?」平山三知問。
「拜託,纜車券算什麼?」他將溫泉體驗券遞給了美智,「是月瀧秘湯的體驗券。」
「咦?」平山三知一怔,「月瀧秘湯不是私人的嗎?」
「是我學長家的。」有個出身富豪世家的學長,太郎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表情,「他以會員制的方式對外經營,要不是我們有交情,還拿不到呢!」
看著手中印刷精美的體驗券,美智半信半疑,「這個秘湯很有名嗎?」
「非常有名,你到了那裡隨便找個人問都可以。」
「月瀧秘湯確實很出名,」平山三知接腔,「不過因為是私人的,所以少有人可以—窺究竟,想不到現在要對外營業了……」
聽外公這麼說,美智不禁對這個所謂的月瀧秘湯產生極大的興趣。真有那麼棒嗎?
太郎大力推薦:「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學長家的秘湯,你一定要去體驗看看啦!」
「那你呢?」她問,「你把體驗券給了我,你不就……」
「我還有,而且我要約倫子一起去泡。」太郎說著,逕自笑了起來。
看他一臉甜蜜,美智忍不住挪揄他:「看你笑得多淫蕩……」
「是笑得很幸福,好嗎?」他抗議著。
「好啦好啦,是幸福,不是淫蕩,行了吧?」她一笑,「總之謝謝你的體驗券羅!」
「小意思。」太郎咧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