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結束前,浩式攙著初實回到了會場。
看見他倆一起出現,一直找尋著她且聽說她被浩式帶走的良美一臉驚訝。
「初實?」看初實走路一跛一跛已教她訝異,見浩式體貼溫柔的攙扶著她,更讓她震驚。
「你怎麼了?」良美趨前問道:「腳踝又痛了?」
浩式微怔,「又?」
良美點頭,「她在一年前被機車騎士撞到,卻因為沒有好好休息治療而有了後遺症……」
聽她這麼說,浩式終於知道初實的腳傷是怎麼一回事,也更加確定她在飛機上絕不是故意坐在他腿上。
她為什麼不解釋?噢,不,是他一直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忖著,他更覺歉疚。
「川村社長,真的很抱歉。」他誠懇地道:「是我拉著她跳舞,她才會……」
「不,別那麼說。」良美笑著,「你並不知情。」
看見浩式對初實那體貼、溫柔又特別禮遇的樣子,良美心裡不知有多興奮。
打從一開始,浩式就是她心裡認定最適合初實的男人,要不是對方在相親後毫無表示,她也不會退而求其次的安排初實跟其他人相親。
但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又有了轉機。
「酒會就要結束了,不如我送二位一程。」他說。
「ㄟ?」聞言,良美驚喜不已。
「不必了。」初實知道母親現在正打著什麼主意,「我們有開車。」
良美瞥了她一眼,有點生氣。
浩式一眼就覷出這兩母女有著不同的心思及盤算。初實擺明了就是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牽扯,而她的母親良美則欣喜若狂地想好好抓住這個機會。
由此,他可想見一直以來都是良美在安排著她的人生,尤其是她的終身大事。
一個處心積慮要將女兒嫁入豪門的母親,卻教養出一個排斥豪門子弟的女兒,是因為母親太積極,才引發了她的反彈及反感嗎?
「謝謝你的好意。」初實一欠,勾著母親的手,「媽,我們走吧!」
「ㄜ,這……」良美不想錯失良機,兩隻眼睛還緊盯著浩式,「永川少爺,真是謝謝你了!」
「別那麼說,」浩式禮貌周到地彎腰一欠,「我會找個時間到府上拜訪您,希望您不會覺得困擾。」
「咦?」聽說他要擇期拜訪,良美驚喜地道:「不,一點都不困擾,歡迎你隨時光臨寒舍。」
「媽……」聽他們一搭一唱,說得既起勁又若有其事,初實不覺心慌,「夠了,我們走吧!」
這一次,她不管良美願不願意,也顧不得自己的腳還在痛,堅持地、強硬地將腳底彷彿黏著強力膠的母親拉走。
目送著她們母女倆離開,浩式深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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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跟永川少爺在一起?」在車上,良美已迫不及待地追問起剛才的事。
初實看著窗外,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你這孩子真是……」看她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良美又氣又無奈,「你倒是說說看啊!」
「有什麼好說的?」
「什麼叫沒什麼好說的?」良美眉心一叫,「他邀你跳舞,不是嗎?」
「他只是剛好沒有舞伴,而我又剛好在舞池裡。」
「他為什麼不邀別人,卻邀了在相親之後就沒聯絡的你?」良美試探地問。
為什麼?想到在宇田川誠司的休息室裡,浩式對她說的那番話,初實不覺一陣心慌意亂。
他想跟她重新來過?他想跟她交往?他……他為什麼有那麼大的改變?只因為他發現他誤會了她嗎?
「真像是洗三溫暖啊!」良美邊開著車,邊有感而發地道:「第一次見面時,他說要跟你單獨談談,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後來相親後,他沒消沒息,又讓我很失望,而現在……我又重新燃起希望了。」
「媽,」看良美那麼興奮,初實實在很不想澆她冷水,但她必須那麼做,「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良美一怔,狐疑地問道:「為什麼?我看他好像很中意你。」
「媽,他是富家子弟、名門望族。」她說。
良美挑挑眉,「那又怎樣?他不計較、不在乎就行了。」
「我不想跟富家子弟……」
「初實,」良美打斷了她,神情一沉,「你果然是故意的。」
初實微怔,「什麼?」
「永川家一直沒有消息,是不是因為你那天私下跟永川少爺說了什麼?」
「我……不是那樣的。」
「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寺泉少爺,是不是也是蓄意?」良美神情嚴肅地道:「你就是不跟有錢人家的少爺來往,是嗎?」
眼看母親已點破了她的心思,她也不想再狡辯。
「媽,」她一歎,「您不是沒看過美嘉她……」
「又是美嘉!」良美動氣了,「美嘉不幸遇上了有錢的愛情騙子,不表示你也會碰上。」
「但是……」
「有錢是原罪嗎?」良美語氣強硬,「生在富貴人家,是他們的不對嗎?」
「我不是那種意思……」
「你就是那種意思。」良美瞪了她一眼,「在你心裡,有錢人家的少爺根本都是無惡不做、十惡不赦的混蛋。」
「媽……」
「你告訴我,」良美完全不給她辯解的機會,「永川少爺像是那種不正經的、邪惡的花花公子嗎?」
初實眉頭一擰,腦海中浮現了浩式的身影。
是的,他不像。他有著正直、澄澈、強勢卻又溫柔的眼睛,他不說好聽的、花俏的語言,他對女性把持著他該有的分寸。
她必須承認,如果不是因為他有那樣的身家背景,她不會拒絕他。
「難得人家喜歡你,你居然還嫌東嫌西?」
「我沒有嫌他什麼,只是……」說著,她無奈地一歎,「媽,您答應過我……」
「我知道我答應過你什麼。」良美懊惱地道,「要你喜歡才算數是吧?好,那你告訴我,你不喜歡他嗎?」
此話一出,初實一震,一時之間答不上話。
「我不是瞎子。」良美瞥了她一記,說得十拿九穩,「我看得出來,你對他是有好感的。」
這會兒,初實沉默了。
她不否認這件事,也否認不了。沒錯,她對他是有好感,尤其是在他剛才的溫柔對待之後。
「媽,我忘不了美嘉當年的慘狀,我……」
「我看你根本需要心理治療。」良美蹙眉一歎,「美嘉已經從她過去的悲慘遭遇裡走出來,你卻還陷在其中。」
「媽,別說了……」
「有錢不是罪過,沒錢裝有錢才可惡,而有錢卻不擺架子則是不可多得的美德。」良美下了最後定論,「永川家有的就是這種美德。」
「媽……」
「我不會看錯人的。」她語氣篤定地道,「永川少爺會是個適合你、適合婚姻的好男人,他是我一開始的唯一人選。」
「那寺泉功呢?」既然永川浩式是唯一選擇,那麼為什麼又要她跟寺泉功及其他人相親?
知道初實想挖苦自己,良美白了她一眼,「當時我以為沒希望了,但現在不同,我覺得希望無窮。」
初實眉頭一皺,神情無奈。
「我警告你,」良美語帶威脅,「這次你再敢故意搞砸,我就跟你斷絕母女關係。」
「什……」她難以置信,「您不是說真的……」
「我是。」良美轉頭給了她一記肯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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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浩式在下班前出現在丘比特結婚相談所裡。
經過櫃檯的通知,良美興奮的帶著初實親自出來迎接。
「川村社長,川村小姐,突然造訪,打擾了。」他穿著相當正式的西裝,看起來像是剛從公司過來。
「哪兒的話,你太客氣了。」良美笑得合不攏嘴。
初實像個被押著出來見客的孩子般板著臉,笑也不笑。
自從酒會後,母親就不斷地對她疲勞轟炸,還說要是浩式約她見面,她絕沒有說「不」的權利。
原想著只要他不約她,她就能繼續過她平靜的日子,卻沒想到才兩天的時間,他就親自到公司來……
「永川少爺,不曉得你今天來是為了……」其實良美也知道他來絕對是為了初實,但她總不好直說。
「不知道川村小姐待會兒下班後有沒有空?」他客氣地詢問著。
「當然有空。」不待初實開口,良美已搶著回答,「她沒事,閒得很。」
「媽,您胡說什麼?」
「你是沒事啊!」
「我還有工作沒做完。」她羞惱不已。
「不是什麼要緊的工作,明天再做吧!」人家親自來邀請,良美怎麼也不許她拒絕。
初實當然知道母親是如此積極地想促成她跟浩式的事,但她心裡還有障礙,她心裡還有疑慮,她心裡還……
她不是討厭他,甚至她對他是有好感的。但是她需要時間,需要一個改變的契機。
「我等你。」浩式直視著她,聲線平緩。
她一頓。
「你堅持要把工作完成的話,我等你。」他說。
「不,哪有什麼工作?」良美害怕生變,「你去吧!剩下的交給媽媽。」說著的同時,下班時間到了。
良美眼睛立刻睜亮,「喏,下班了。」
「媽……」
「人家永川少爺都來了,你好意思讓人家白跑一趟嗎?」良美輕推了她一下,「去拿皮包吧!下班啦!」
浩式當然看得出來她在抗拒,也知道自己這樣根本是「強迫中獎」,稍嫌不夠光明磊落。
他明知道良美不論如何都會逼著初實接受邀約,也知道這會讓初實相當為難,但在初實還需要別人從身後推一把之時,他必須藉重良美的壓力。
因為就他觀察,良美是這世界上唯一能強迫她點頭的人。
「川村小姐,我在這裡等你。」他撇唇微笑,十分紳士。
初實皺皺眉頭,一臉無奈。
她拗不過母親,對浩式又並沒有太強烈的抗拒,所以拒絕得很不堅決。再者,他表現得實在誠意十足且具有風度,讓人很難決絕的拒絕他的邀請。
就吃晚飯嘛!吃頓飯能代表什麼?大不了,她待會兒再跟他把話攤開,講個清楚明白,畢竟有她媽媽在身邊,她很難暢所欲言、為所欲為。
「好吧!」她無奈地一笑,「請你等等。」
「嗯。」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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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一上了車,浩式就先道歉。
初實一怔,一時還不清楚他為何道歉。
「利用令堂向你施壓,實在有點卑鄙。」他誠懇地致歉,「相信我,這不是我一貫的作風。」
他的誠意及坦率讓她心裡有點動搖,但她努力的替自己做心理建設。
川村初實,堅持下去,你已經拒絕過他了,你可以再拒絕他兩次、三次,甚至一百次,你行,一定行。
「永川少爺,」她調整好自己的心律及呼吸,冷靜地看著他,「你這麼做讓我很困擾。」
他微頓,勾唇笑問:「哪一部分?」
「你曾經把我當蟲看,但現在卻……」
「別忘了當時我對你有所誤會。」他說。
「誤會冰釋,你就改變對我的態度、就變成喜歡我嗎?」
「我對你的態度是變了,不過我喜歡你這件事一直沒變過。」他直視著她,目光澄亮又熾熱。
迎上他熱情且毫不掩飾情感的眸子,她心頭一悸。
「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很討人喜歡。」他說,「我之所以對你那麼冷漠,甚至是冷酷,那是因為我誤會了你。」
她怔愣地望著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喜歡她這件事一直沒變?從第一眼看見她就喜歡她?老天,他說的是真的?
「現在證明一切都是誤會,我便可以放心的……」
「放心?」她不解地打斷了他。
他一笑,「是的,放心。」
她一臉迷惑,「我不懂你的意思……」
「上次你說我擇偶有條件考量,還記得嗎?」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像是要看到她內心深處,把她隱藏起來的那部分剝開似的。
她下意識地躲開他的目光,低下了頭。「唔。」
「我對與我交往的女性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要求。」他說,「我不需要她出身名門、不需要她美如天仙、不需要她家財萬貫,更不要求她的學歷,或是她會插花、彈琴……」
聽到他這番話,她感到訝異。她以為他所說的這些,都是他未來配偶的必備條件及才能。
「我需要的不是血統純正的世界名犬,或是會十八般武藝的猴子……」
聽見他如此有趣的形容,她一直努力垮著的臉終於忍不住上揚。
睇見她臉上好不容易出現的笑容,即使只是那麼一秒鐘,卻已教他心滿意足。
「我喜歡的女性必須有善良又正直的內在,她不會因為我是永川集團接班人而喜歡我,而是因為我是永川浩式。」他說。
聽出他話裡的感慨,她不難想像,一直以來勢必有太多女人因為他是永川集團接班人而接近他,但他一定不知道,就算他不是永川集團接班人,以他的條件,也必然能迷倒一狗票的女人。
不過他有這樣的感慨,倒是教她挺訝異的,她以為那是他引以為傲的先天條件呢!看來,即使是他這種一出生就注定站在頂峰上的幸運之人,也一樣有著不為人知的遺憾,
這麼一想,她突然覺得他跟她的距蘸,似乎不再那麼遙遠……
「其實你不必那麼悲觀……」她淡淡地道,「拿掉永川集團接班人的頭銜,你還是一個擁有好條件,足以讓許多女性動心的男人。」
聞言,他一怔,也驚喜她對他的話題終於有了回應。
「是嗎?」他撇唇一笑。
「嗯。」她誠實地點點頭。
「那麼……」他快速地瞥了她一記,然後繼續開車,「我讓你動心了嗎?」
他話剛說完,她的臉龐倏地一熱,隨即漲紅著。
「ㄜ,不……我是說……」因為心虛且心慌,她有點支吾起來。
「我很誠實地對你說出我的心意,希望你也可以那麼對我。」他說。
她知道他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但她不能給他那樣的答案。
「永……永川先生……」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沉沉地說出她預備對他說的話,「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希望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他沉默了一下,「能告訴我你拒絕我的理由嗎?」
「我……我不喜歡富家少爺,更不會接受像你這樣的豪門子弟的追求。」她說。
「難道你不能替我拿掉永川集團接班人的頭銜?」他目視著前方,俊挺的側臉蒙上了一點陰影。
「很抱歉……」
「就算你拒絕了我,令堂還是會強迫你跟其他貴公子們相親,不是嗎?」
「我會拒絕,一直的拒絕。」
「為什麼?」他濃眉一叫,不解地道:「富家少爺都不是好東西?」
她沉默了幾秒鐘,「事實上,一直以來我都這麼認為。」
他神情顯得凝重,然後突然將方向盤往旁邊一打,在路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