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睡在沙發上,我可不會抱你上床。
南瓜一次又一次的回味咀嚼著他這句話。天啊,不是她半夢半醒問自己爬上了床,而是他……
如果他願意抱她上床睡覺,為什麼不願意碰她,而且還說出那種傷感情的話?
我不會碰你的:水遠不會……
不碰她不碰她,幹嘛要加句子水遠不會」啊?這個人的個性還真是……
雖說他們沒有感情基礎,但看在夫妻一場,他說話就不能好聽一點嗎?幹嘛那麼機車啊?
再說,難道他一點都不想增進彼此之問的感情,成為一對心意相通的夫妻?
ㄟ?她心頭一震。
她剛才在想什麼?增進感情?心意相通?她瘋了嗎?她想跟他過一輩子嗎?不,這不是他們結婚的最終目的。
她只是來生小孩,等生完小孩,她就恢復自由身,然後回到媽媽及奶奶的身邊。
明明知道自己所為何來,她怎麼會期待他試著喜歡她、愛她?
「天啊……」她胡亂的抓抓自己的頭髮,「我瘋了,我一定是瘋了。」
一定是他太機車、太難搞,才會讓她變得這麼奇怪。完了,才兩天時間,她就被他搞得七葷八素,再這樣下去,她最後不是進瘋人院,就是得看心理醫生……
不行,她還是趕快跟他生小孩,然後盡快離開這裡。
「慢著……」她一頓。
不對,他剛才說他永遠都不會碰她,那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有懷孕的希望要是她一直沒懷孕,不就得一輩子跟他耗在這裡?
天啊!她的人生難道從此都只能是黑白的嗎?慘了,她一定會得憂鬱症的。
「南瓜。」突然,門口傳來齋川靜子的叫喚聲。
「是。」一聽見外婆的叫聲,南瓜立刻將黏在沙發上大半天的屁股與沙發分離。
她站起,轉身,然後面對著在房門口叫她的齋川靜子。
「外婆,有事嗎?」
「宙王剛才打電話回來,說他有一份英文企畫書不見了,要我幫他看看在不在書房,你去找找吧。」齋川靜子說。
「喔,是。」
「這孩子真是的,為什麼不叫你幫他找呢?」齋川靜子咕噥著,「幹嘛跟自己的妻子客氣……」
南瓜不知道是否該搭腔,只是笑了笑。
是啊,他為什麼不直接找她,而是找外婆呢?他連這麼一點點小事都不肯拜託她?
這不是客氣,而是他根本不想與她有任何多餘的互動。他……他只想跟她做一對睡在同張床上,卻猶如陌生人般的夫妻。
想著,她突然難過起來。見鬼,她為什麼要覺得難過?誰稀罕跟他做什麼心意相通的夫妻啊?
哼,等著,只要她懷了孕,她就跟他Say Good bye……
「外婆,我這就去找找。」她說,然後轉身往他的書房走去。
進到他的書房,她直接走向他的大書桌前。很快地,她發現了一份企畫書。
她打開來翻了翻,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看得她頭昏眼花,但縱使她的英文程度只能唬唬人,還是看得出這是一份企畫報告。
她想,他要找的應該就是這一份沒錯。
哈,粗心鬼,真是報應。她忍不住幸災樂禍起來。
ㄟ,且慢……她腦子裡突然進出了一個想法。如果在這個時候,她這個做妻子的非常體貼的將企畫書送到他面前,即刻的解決了他的問題,就算是沒血沒淚的烏賊,也會禁不住的感動一下吧?
要離開他,離開這裡,就不能跟他硬碰硬,她得要點小心機,讓他慢慢的對她產生好感,然後……
對,沒錯,就是這樣。一旦他對她有好感,就可能會「碰」她,那麼她就有機會懷孕並離開齋川家。
忖著,她抓起桌上的企畫書,快步地走了出去。
一出家門口,她發現外面竟下著雨。她並沒有發愁,因為這簡直是老天爺幫忙。
受盡「冷落」的可憐妻子,不計前嫌的冒雨為他送企畫書……哈哈哈!他一定會感動到痛哭流涕的。
就這樣,樂天、陽光、彷彿打不死的蟑娜般的小野南瓜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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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計程車前往GODIVA的途中,雨勢變大了。
南瓜看著外面的滂沱大雨,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雨不得越大,就越顯得她的偉大,也一定會叫冷落她、不把她當一回事的他感到慚愧的。
到了飯店門口,她撐起傘,並將企畫書緊緊抱在胸前,免得它被雨打濕。
而此時,計程車才開走,一輛急駛而過的轎車濺起路上的積水,弄得她一身濕。
我哩咧……
「你趕著去投胎啊……」她忍不住對著那輛已經駛離的轎車開罵。
但轉念一想,她一身狼狽也沒什麼不好。宙王那唯我獨尊的傢伙要是看
見她為了幫他送企畫書,而弄得如此可憐狼狽的話,一定會打從心底感激她。
「嘻……」想著,她又忍不住的竊笑起來。
走進飯店大廳,她狼狽的模樣立刻引來旁人的注意。她走向櫃檯,「小姐,你好。」
那櫃檯人員先是一愣,然後笑問:「小姐,有什麼能為你服務的嗎?」
這是服務業從業人員的基本反應,就算見到再奇怪的客人,他們也能立刻綻放「我誠心為你服務」的笑容。
「我找齋川宙王,請你幫我通知他一下。」她說。
「啊?」櫃檯人員一怔,「你找齋川先生?ㄜ……有什麼事嗎?」
看櫃檯人員的反應及表情,南瓜知道她並沒有認出她來。也對,他們結婚時只有少數的高階主管受邀,並不是所有飯店員工都認識她。
再說,此刻的她如此狼狽,簡直跟結婚當天判若兩人,眼前的櫃檯人員又怎麼會認出她。
「我幫他送企畫書來,麻煩你……」
「小姐,」櫃檯人員視她如閒雜人等,但語氣卻還是委婉客套,「請你把企畫書交給我就行了,我會幫你送到齋川先生的辦公室的。」
「不,你沒明白,我要親自交給他。」她堅持。
「可是……」櫃檯人員面有難色。
「怎麼了?」此時,另一名女性職員過來,看來她的職銜及位階都較高,「有什麼問題嗎?」
「吹石小姐,這位小姐她堅持要見齋川先生。」櫃檯人員說道。
姓吹石的女子立刻將視線往南瓜臉上一定,然後一怔。「齋川夫人?」
「什……」有眼不識泰山的櫃檯人員陡地一震,驚慌地道:「齋……齋川夫人……」
「你真是太失禮了。」吹石語帶訓斥,「居然沒認出齋川先生的夫人。」
「是,真是抱歉。」櫃檯人員立刻哈腰鞠躬,急忙道歉。
「沒……沒關係的……」見她因為自己而被長官責怪,南瓜尷尬又自責,「是我沒說清楚,別怪她。」
「齋川夫人要找齋川先生嗎?」吹石問。
「嗯,他有份企畫書沒帶,我幫他送來。」她說明來意。
「這樣啊……」吹石忖了一下,「齋川先生現在正在開會,要我請他……」
「不,不必打斷他開會,我可以等他。」她說。
吹石沉默了兩秒鐘,明快地道:「我明白了,那麼請你跟我來吧。」
「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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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吹石的引領下,南瓜來到一問舒適寬敞的休息室。
「齋川夫人,這裡有浴室,你可以梳洗整理一下,要是需要更換的衣服,我立刻到樓下的精品店幫你找一件合適的衣服。」吹石非常細心且主動地為她提供服務。
「不,不用麻煩了。」她說,「我用乾毛巾擦一擦就行了。」
「這樣啊……」吹石猶豫了一下,「那好吧,既然齋川夫人堅持,那我先出去了。」
「嗯,謝謝你。」她點頭致謝。
吹石彎腰一欠,退出了休息室。
吹石一離開,南瓜就兩腿往前一蹭,舒服但看起來很沒形象的癱在沙發裡。
梳洗更衣,開什麼玩笑?她又不是要面見天皇。
再說,她怎麼能梳洗乾淨又換衣服?她就是要維持這彷彿歷經災難般的模樣,好讓他看看她是如何的心胸寬大,體貼忠心。
不管如何,她要親眼看見他那內疚的、激動的、感動的表情,她要親耳聽他對她說「謝謝你」。
坐了約莫十五分鐘後,南瓜開始覺得冷,冷氣加上濕衣服讓她直打哆嗦,渾身發顫。她到浴室拿了條大浴巾蓋著身子,繼續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的就一個小時了。她有點困、有點累,不自覺地打了個呵欠。
她怕自己睡著,起身在房裡走了兩圈,然後打開了房門,探出頭去瞧瞧外面的動靜。
頭一探出去,她就看見鋪著地毯的廊上的那一頭,站著一對正在談話的男女。
他們似乎在聊著什麼愉快的事情,還發出了笑聲。而她發現她認識那對男女,因為他們一個是她丈夫,一個則是她丈夫的秘書——相樂涼子。
那一瞬,她的胸口突然悶痛起來。不知怎地,她忽然好想躲起來,她好怕他知道她在這裡等他……
她想退回房裡,但她的腳像是凍僵了般無法動彈。
此時,相樂涼子看見了她,並提醒著宙王。
宙王轉過頭,看見了她,然後轉身筆直地朝她走來——
看他越來越近,南瓜不自覺的發抖著。是她冷還是……
「吹石說你在等我。」宙王走到她面前,也看見了她披著大浴巾的狼狽模樣。
他先是一怔,然後皺了皺眉頭。「你這是什麼樣子?」
天啊,他是這家飯店的老闆,而她是他的妻子,她到飯店來找他是可以,但為什麼是這副狼狽的模樣?這傢伙是存心讓他被部屬們看笑話嗎?
「我……」她想告訴他她來的目的,她想讓他知道她是為了什麼才搞得這麼狼狽,但她發不出聲音。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糟糕,也知道堂堂總裁夫人不該以這樣的模樣示人,但他不需要這樣數落她,尤其是在他漂亮的女秘書面前。
她來此的目的是為了讓他被她的「義行」兼「善行」感動,可是結果卻是這樣……
不,她不該覺得傷心,因為她最初的念頭就不單純。她不是真心想幫他送企畫書,她只是想讓他覺得愧疚,覺得自己不該那麼對待她,覺得她其實還不賴,覺得……
她只是要他有一點點的喜歡她……
嗅,老天,難道這才是她最終的目的?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能懷他的孩子,幫齋川家傳宗接代,而只是想得到他一個丈夫對妻子的那種關愛眼神?
不,才不是……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愛她,甚至不在乎她一身濕的在這裡等他。
想著想著,她眼眶一熱,淚水竟盈滿眼眶。
驚見她眼底淚光,宙王陡然一震。
她要哭了嗎?因為他語氣不好?真是見鬼,她有這麼脆弱嗎?再說,這又不是他第一次對她語氣不佳,她應該已經習慣了才是。
更何況,他說錯了什麼嗎?她到飯店來找他,怎麼可以是這副德行?換了是他,絕不會如此狼狽的去見她的親戚朋友。
「ㄟ,你別這樣就哭了……」他低聲道。
相樂涼子還沒離開,而且正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兩人的互動,這讓他有點不自在。
他趨前一步,單手拉住了南瓜,然後想把她帶進休息室去。
這時,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使勁的拽開了他的手。
他一震,驚疑地望著她,但更讓他驚訝的是……她的手好冰。
「你……」他眉心一叫,「你淋了一身濕,為什麼不把身子擦乾?」
飯店是自家的,她客氣什麼?休息室裡應有盡有,她大可以洗個熱水澡,穿上浴袍,然後將衣服送給洗衣部洗淨烘乾啊。
「你管不著,我高興。」她倔強地道。
「誰說我管不著?」他直視著她泛著淚光的眼睛,「你是我妻子。」
「我是嗎?」她噙著淚,恨恨地道:「你當我是嗎?」
迎上她氣憤卻也傷心的眸子,他心頭一緊。
他沒當她是妻子嗎?好,也許是,但她呢?她當他是丈夫嗎?
算了,現在不是跟她計較這些的時候,她的身體冷冰冰的,而且他感覺得出她在顫抖,她需要把身子弄乾弄暖,也需要一套乾衣服。
「相樂,」他轉頭吩咐相樂涼子,「你去精品部買一套新衣服上來,好嗎?」
「是。」相樂涼子立刻答是。
「不用麻煩了。」南瓜憤怒的瞪著他,但語氣卻是幽怨的。「我這就走。」說罷,她將手上的大浴巾直接丟給了他。
在他接住浴巾的同時,她已經掠過他身邊,快步跑開。
宙王幾乎想追上去了,但他沒有。身為一個國際連鎖飯店的負責人,他有他必須維持的威嚴及立場。
此刻他追上去,想必會跟她在飯店裡上演一出可笑的肥皂劇,而那有損他總裁的形象,也會讓人把他們結婚才三天的婚姻當笑話看。
「齋川先生……」相樂涼子見情況不對,擔心的趨前,「就讓她這樣回去嗎?」
他沉吟了一下,「沒關係的,她只是鬧鬧脾氣。」說著,他抓著大浴巾走進了休息室。
一進到休息室內,他發現玄關桌上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他拿起一看,不覺一震。那是他忘在家裡的企畫書?她……她是來幫他送企畫書的?
他打電話回去,只是想確定企畫書在家裡,並沒有要誰幫他送來啊。她為什麼……她怎麼那麼自動自發的幫他送企畫書?
她之所以一身濕,就是為了替他送企劃書?老天,他居然還對她說那麼過分的話……
「該死!」他不覺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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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一些必須他親自決定的公事後,宙王就立刻驅車回到田園調布的家。
一進門,他先向在客廳裡的外婆請安問好。
「外婆,我回來了。」他說。
「喔。」見他形色匆忙,齋川靜子微怔,「你今天比較早唷。」
「嗯。」他沒對自己的早歸多作解釋。
「對了,南瓜幫你送那份企畫書,應該有幫到你的忙吧?」齋川靜子問。
「唔。」他有點心虛歉疚地點了頭,「她呢?」
「她說她不餓,吃飯時也沒下來。」她說。
聞言,宙王的心又是一揪。
覷見他臉上的表情,齋川靜子不禁暗自竊喜著。
其實打從南瓜一身狼狽且落寞地回到家時,她就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但她並沒有多問。
這會兒,宙王比平日要早些返家,而且臉上還帶著憂色,她就更確定今天確實發生了什麼。
這是好的開始,雖然南瓜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可憐,但……夫妻不就該是如此嗎?
相敬如賓或相敬如冰在夫妻的關係裡,都不該存在。有衝突、有爭執,才能享受互相瞭解並諒解後的美好溫馨。
「你吃過飯了嗎?要不要我叫和泉幫你熱飯菜?」她問。
其實她是故意這麼問的,她看得出來此時的他根本沒吃飯的心情。因為……因為他急著想見到南瓜。
哈,說什麼一年到期就跟南瓜離婚,結果不過二天時間,他就已經對單純又率直的南瓜產生了情愫。
不過她想,他應該還沒發現。也或者,他是不想承認並面對。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想今天會是一個「自覺」的機會。
「不,我也吃過了。」宙王心裡只想立刻見到南瓜,並向她道歉。
「這樣啊……」
「那我先上樓了。」他說。
「嗯,好啊。」齋川靜子撇唇一笑。
宙王轉身快步的走上樓梯,然後只幾秒鐘就消失在二樓的樓梯口。
看著他消失的地方,齋川靜子的笑意更深了。這就是那個三天前還嚷著要睡書房的人嗎?
「老夫人……」和泉太太走了過來,狐疑地看著她,「您笑什麼?」
齋川靜子輕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愛情真的比原子彈還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