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臣一直睡不著,雖然他很累,但他的腦袋始終停不下來。
看著那張紙條,他的心情真的糟透了。立浪為何給了沙羅這樣的紙條,他大概可以猜想得到。
這幾天,沙羅態度如此的冷淡及逃避,就是因為這張紙條嗎?
如果她只是因為這張紙條而態度疏離,那麼他今天這樣傷害她,豈不是太殘酷了一點?
不管她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發生過什麼樣的事,那都不是他在乎的重點,他在乎的是現在的她。
只要她現在心裡只有他,只要她真心接受他,其他的事,他都不在意。
但他今天狠狠地羞辱了她,揭她的瘡疤,毫不留情面地破壞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可能……
那是她的秘密,不管道不道德,都已經是過去式,但今天他卻將它攤開來,讓它成了他們之間最大的裂痕。
他不應該說出來的,不管多氣,他都不應該拿這件往事來攻擊她。
「該死。」他無限悔恨,但再多的懊悔都彌補不了這一切。
睡不著,但沒有往來的親戚及朋友的他,竟也沒地方可去,除了……醫院。
多可笑,醫院竟是他家以外,唯一可以讓他稍微喘口氣的地方。
於是,抓起外套,他離開了家,叫了輛計程車,然後回到醫院——
凌晨三點多,大夜班的護士看見他,一臉的驚訝。
「清川醫生?」
他沒多說什麼,只說了句:「我來看我岳母。」
說完,他搭上了電梯,來到了樓上蘇菲亞住的特等病房。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要見蘇菲亞一面,也許是因為他已經把她當母親一樣,也或許是……他跟沙羅有幾分的相像。
進到病房,蘇菲亞已睡得很沉。
他小心翼翼,擔心驚醒她地在床邊坐下。
從他見到蘇菲亞的那一刻起,他就覺得她是個溫柔又聰明的女性,有著耀眼的母性光輝。
她喜歡開玩笑,但眼底有一種睿智的光芒,總是在玩笑中一語道中別人的心事。
他喜歡她,大概是因為他很早就失去了母親,而蘇菲亞卻與他一見如故,甚至把他當兒子看待。
看著她好好地躺在床上,他真的很欣慰、很安心,他很高興這次的手術能進行得如此的順利。
「嗯……」突然,床上的蘇菲亞發出了微弱的囈語。
他立刻盯著她,擔心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但所有的儀器都顯示出,她目前的狀況是良好的。
「誰……」此時,她微微睜開了眼睛,看見了床邊坐著的英臣,「英臣?」
「蘇菲亞媽媽,我吵醒您了嗎?」他歉疚地問。
「不……」蘇菲亞雖然有點疲憊,但氣色很不錯,「是我剛好醒了……」
「是嗎?」他淡淡一笑。
蘇菲亞定定地注視著他,澄澈的眸子像是要看進他內心深處去一般。
「英臣……」
「是。」
「你喜歡沙羅嗎?」蘇菲亞神情溫柔,但話題卻顯得嚴肅。
他微怔,不解地望著她。他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當初你是為了報恩才答應婚事,那麼現在……你是真心喜歡沙羅嗎?」
迎上她的眸子,他稍稍猶疑了一下,然後語氣堅定地說:「是的,我現在是喜歡她的。」
蘇菲亞微微一笑,「聽你這麼說,我放心多了。」
「蘇菲亞媽媽……」
「英臣,」蘇菲亞凝視著他,唇邊是一抹欣慰的笑,「沙羅她非常喜歡你,雖然她從不說。」
聞言,英臣一怔。
「不,她並不喜歡我。」他蹙眉一笑,有點悲哀。
「為什麼這麼說?」蘇菲亞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你難道感覺不到她對你的愛嗎?」
他濃眉一糾,略顯沮喪地說:「她的心裡沒替我留下位置。」
蘇菲亞笑歎一記,「傻孩子,她的心早被你給佔滿了。」
他一臉存疑地看著她,「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我跟她總是處在對立的狀態?」
「那是因為你們都沒有對彼此敞開心胸,你們都有所保留……」蘇菲亞拍拍他的手背,「你們得對彼此說實話,如果你喜歡她,就告訴她。」
他眉心一擰,苦笑著,「現在也許來不及了……」
她微怔,「為什麼?對喜歡的人說『我愛你』是永遠不嫌遲的。」
「我說了傷害她的話。」他懊悔地說,「我羞辱她、殘酷地批判她、揭她的瘡疤,毀了我們之間所有的可能……」
蘇菲亞沉默了一下,一副若有所思。
「你突然在這個時候來到病房,我就猜到發生了事……」她深深注視著他,「你說你揭她瘡疤、羞辱她,是怎麼一回事?沙羅有什麼瘡疤可以讓你……」說著,她突然一愣,神情也猛地一變。
她像是驚覺到什麼地望著他,「英臣,究竟是……」
「蘇菲亞媽媽,」他為難地問:「沙羅曾跟她的高中老師有過一段不倫之戀,是嗎?」
「誰告訴你的?」蘇菲亞的情緒顯得有點波動。
「那名老師的妻子,也正是跟醫院有往來的藥商,是她告訴我的。」他誠實地說。
「那不是真的。」蘇菲亞努力想保持平靜,卻忍不住激動起來。「那實在是最惡毒的謊言。」
他一怔,「他的妻子騙我?」
「不,」她神情凝肅而氣憤地說:「是那個男人欺騙了所有人,讓無辜的沙羅成了眾矢之的,失去清白。」
英臣心頭一緊,「蘇菲亞媽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叫仁科匡宏的老師,是沙羅的社團指導老師,對社團活動非常投入且熱衷,也給予沙羅及同學們相當多的協助,沙羅一直很信任他……」蘇菲亞難掩怒氣地說,「有一天他約了沙羅到他家討論社團事務,並告訴她還有其他同學會去,可是當沙羅到了他家才發現,根本沒有其他同學受到他的邀請,而他的妻子也不在……」
聽到這裡,英臣幾乎可以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胸口燃著一把憤怒及懊悔的火,他對為人師表的仁科匡宏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怒,也懊悔自己竟衝動地傷害了無辜的沙羅。
「沙羅她……她被他……」想到沙羅的遭遇,他的心絞痛著。
蘇菲亞搖搖頭,「不,他並沒有得逞,但在沙羅正要逃離時,仁科出差的妻子卻突然回來了。」
「仁科是贅婿,仰妻子娘家之鼻息,非常畏懼強勢的妻子,於是他對妻子撒了謊,誣賴沙羅,說是她主動勾引他……」說著,她聲線忍不住沙啞,眼眶也紅了,「可憐的沙羅背上狐狸精的污名,被迫轉學,她花了幾年的時間才慢慢淡忘那件事,想不到……」
「該死……」英臣懊惱又悔恨地低聲咒罵著自己,「我居然那樣傷害她?我真是混蛋……」
「英臣,」蘇菲亞神情懇切地說,「沙羅是個自愛又懂事的孩子,她不是仁科的妻子所說的那樣。」
「我知道,我知道了……」他恨不得殺了自己,這個冷酷地傷害她而不自知的自己。
「蘇菲亞媽媽,我必須走了。」他站起來,神情堅定地說:「我現在就回家去,我要向沙羅道歉,我會告訴她我愛她。」
蘇菲亞眼裡泛著欣喜的淚光,「好孩子,快回家去吧。」
他點點頭,旋身離開了病房。
當他來到樓下,迎面走來的竟是準備回醫院交班的立浪——
看見他,立浪似乎非常驚訝。因為凌晨時,她才將喝醉的他送到他家樓下。
「你怎麼……」立浪對著他露出嫵媚的笑,「你酒醒了嗎?」
他神情凝肅地回答:「我從來沒這麼清醒過。」說著,他從口袋中拿出了那張紙條。
「立浪,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團隊中的一員。」
她一震,「什……」
他抓起她的手,將紙條塞進她手心裡,「離我妻子遠一點。」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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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燈漸漸地熄了,天邊已透出微微的晨光。英臣飛快地回到品川的住處,情緒有一些些激動。
知道自己因妒嫉而傷害了無辜的沙羅後,他後悔得快要死掉,他恨不得立刻飛奔到沙羅身邊,告訴她他有多抱歉,有多後悔。
一進門,他就直往沙羅的臥房沖,但他發現臥房的門是開著的,而她並不在。
她能去哪裡?難道她去醫院,而自己跟她錯過了?
他走了出來,來到了客廳,而映入他眼簾的,卻是教他心臟幾乎要停止的畫面——
沙羅沒有離開,她在家,而且在陽台上。
她站在欄杆前,兩隻腳踩在高出地面約二十公分的磚牆上,身體微微地往外探。
有一瞬,他覺得自己的呼吸是停止的,心跳是停止的,腦袋……也是停止的。
「沙羅!」他迅捷地穿過客廳,衝到陽台上,自她身後將她一把抱住。
她的身軀一震,整個人倒在他身上。
他牢牢抱著她,好像只要他一放手,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似的。
「老天……」他將她轉了過來,面對自己,然後把她撈進懷裡,使勁地圈抱住,「不要做傻事,不要……」
沙羅怔怔地任他抱著,一時回不了神。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所以到陽台來透透氣,等待著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卻沒想到他一回來就突然抓住她,還叫她不要做傻事……
她要做什麼傻事?難道他以為她要往下跳?
「你……你做什麼?」她秀眉一擰,有點懊惱地看著他。
他在離開之前,不只羞辱她,還一副瞧不起她的樣子。怎麼現在回來了,好像又換了一張臉?
「沙羅,」他抓住她的肩膀,神情嚴肅又驚慌地說:「不准做這種事,不准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離開我。」
她一愣,「你以為我要自殺嗎?」︶
「我……」他一怔。不是嗎?她不是因為他誤解了她、羞辱了她,而想不開嗎?
「我為什麼要自殺?」她直視著他,然後推開他,「我才不會為了你可惡的行為想不開呢!」
聞言,他鬆了一口氣,「你真的不是……」
「不是。」她用力地說了這兩個字,轉身便要走進屋裡。
「沙羅。」他伸手拉住她,將她再一次扯進懷中。
她驚羞地掙扎了一下,「你做什麼?」
搞什麼?他現在是怎樣?他在耍她嗎?
一下子把她當垃圾一樣踩在腳下,一下子又把她抓在手心裡珍惜著,他在玩什麼把戲?「我受夠了,放開我。」她氣呼呼地瞪著他,「我是十七歲就搞不倫的小狐狸精,是閱人無數的豪放女,你忘記了嗎?」
望著她,他眼底有著深深的歉疚,「沙羅,別那麼說……」 她一怔,懊惱地吼道:「不然要怎麼說?你不是那麼說我的嗎?你現在不在乎我不堪的過去了?」他濃眉一糾,神情懊悔地一歎,然後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她想掙扎,但他卻牢牢抓著她。「原諒我。」他在她耳邊低聲地、誠懇地說:「原諒我無聊的妒嫉,原諒我的衝動及可惡……」
她心頭一撼,驚疑不已。
原諒他一.他的意思是……他知道錯了?
「蘇菲亞媽媽都告訴我了。」
「蘇……」她微怔,「你跑去醫院找媽咪?」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他說,「我的心好亂,我需要有人為我指引方向,相信我,我從來沒這麼亂過,從來沒有……」
「你……」
「我很抱歉,我不該錯怪你,不該傷害你……當我聽見佐木裕美那番話時,我簡直快瘋了……我現在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是真正的受害者,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及屈辱,我知道是誰在說謊……」
沙羅怔怔地望著滿臉儘是歉意及悔意的英臣,一時之間沒辦法反應。
他去醫院找她媽媽,而她媽媽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了他,所以他知道是他錯怪了她,然後他……很後悔?
她從沒見過這樣子慌亂的他,老實說,她心裡除了驚訝,還有一股不知名的感動。
「我不是存心傷害你,我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諒,但是……」說著,他將她的頭壓進胸口,聲線低啞地說:「相信我,那全是因為我愛著你。」
她陡地一震。他愛她?不會吧?如果他愛她,怎麼會跟舊情人立浪藕斷絲連?
「你三番兩次地拒絕我,我以為你不愛我,甚至連接受我都不願意,我急了、瘋了,我失去了理智,進而無情地傷害你而不自知……」他沉沉一歎,「再多的道歉都彌補不了我所犯的錯,沙羅……」
「你說你……」她輕輕推開英臣,懷疑地望著他,「愛我?」
「是的。」他肯定地說,「我愛上你了。」
她秀眉一皺,搖了搖頭,「你是為了報恩才……」
「一開始是的。」他說,「但我真的愛上了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難以署信地端詳著他,「你並不是因為愛我才跟我結婚……」
「一開始也許是這樣。但我可以肯定地說,這婚……我結得並不掙扎。」
聽見他這番話,她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她應該覺得很高興,但又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事情來得太快,也變化得太快。前幾個小時才跟她鬧翻了的他,現在卻說愛她?
老天,她需要時間冷靜一下、思考一下……
「沙羅,你可以不愛我,但不要離開我。」他近乎哀求地說。
「你……」沙羅心裡好迷惘,好亂,「你根本不在乎我們的婚姻,你連結婚戒指都不願意戴……」
她話一說完,英臣突然扯開前襟的幾顆鈕扣,露出他的胸膛,還有那條穿著結婚戒指的銀煉子。
她一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知道他戴著銀煉子,但她不知道他將戒指套在上面。
「我怕手術時拔來拔去的弄丟了,所以乾脆戴在脖子上。有煉子穿著,就算拿下來也不容易掉。」
她微瞪著眼睛,唇片歙動,驚羞地望著他。
她隱約覺得自己的眼眶濕濕的、熱熱的,她知道自己已經快要掉下眼淚,但她努力的忍住。
「可是你跟立浪醫生……」
「我跟立浪早就結束了。在我答應跟你結婚的時候,就已經跟她結束了。」
「那麼她為什麼……」她聲線有點哽咽地說,「你那天晚上跟昨天晚上都跟她在一起,不是嗎?」
「是的,我不否認。」他誠實地回答,「我確實跟她一起喝酒,不過什麼事都沒發生。」
她眉心一擰,「真的?」
「我發誓。」他舉起手做發誓狀,「雖然她希望跟我維持從前的關係,但我明白地拒絕了她。」
「為什麼?」
「因為我是已婚男子,因為我已經有了你,最重要的是……我愛你。」他誠懇地凝視著她,「沙羅,原諒我,好嗎?」
「你……」她抿著唇,強忍著淚水,但眼淚終究還是自她眼眶中湧出,「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若有半句假話,出門就讓車……」
不等他發完毒誓,她快速地用手掌掩住他的嘴,然後搖了搖頭,「不,不要說那麼可怕的話……」
「沙羅……」
「我原諒你,我原諒你了……」她淚流滿面,但眼底滿是幸福的笑意。
得到她的諒解,英臣大大鬆了一口氣。
「沙羅……」他伸出雙臂將她緊緊環抱,不讓他們之間有一絲絲的縫隙。
不知道相擁了多久,他稍稍放開了她。端起她的臉,他低頭攫住她微微顫抖著的唇。
這一刻,他們真正在彼此面前敞開心胸,毫不隱藏內心對對方的愛濃情熾。
「你累了吧?」她凝望著他,怯怯地說:「你好像一夜沒睡覺……」
「累?不,我餓了。」他說。
「咦?」她微怔,「冰箱裡有東西,我去幫你做早餐。」說著,她輕推開他,轉身就要往屋裡走。
「不用。」他拉住她的手臂。
她回頭一笑,「很快就好……」
「比起早餐,我比較想吃的是……你。」他熾熱的眸子直視著她,話語大膽熱情且直接。
她心頭一悸,嬌怯地望著他。
也許是沒睡飽,腦袋有些許的不清不楚,她竟對他點了點頭,「好啊。」
這回,驚訝的是他了。
他一臉懷疑地看著她,皺了皺眉,「你說真的?」
她表情靦腆羞赧,臉頰潮紅,「那……爺爺不是催我們快點嗎?我想……啊!」
沒等她說完,英臣已興奮得像個孩子般將她攔腰抱起。
她驚羞地勾住他的脖子,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今天,她知道他們會成為一對名副其實、真真正正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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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印念宅邸
茶室裡,印念道武、蘇菲亞、英臣及沙羅夫妻倆正在品茶,而負責泡茶的是法國媳婦蘇菲亞。
她在出院後,就搬來與過去一直無緣共同生活的公公同住,復原狀況良好的她,目前負責照顧公公的生活起居。
她廚藝精湛,腦袋裡隨時都裝了一兩百道菜,每天都準備養生餐給公公食用。
除此之外,她在印念道武的鼓勵下,開始學習插花及茶道,如今也有模有樣了。
如今,印念道武非常地依賴她,家裡的大小事情也全交由她打理。
「媽咪,想不到您現在連茶道都學會了……」沙羅驚訝地說。
蘇菲亞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皮毛,我還在學習呢!」
「才不是,」一旁的印念道武插話說道:「丹下老師對你可是讚譽有加,還說你是她教過最聰明好學的學生。」
「這都是爸爸的鼓勵……」蘇菲亞笑看著他,一臉感激。
看見現在爺爺跟媽媽相處得那麼融洽,沙羅既欣慰又感慨。
她欣慰的是一直不願接受她們母女兩人的爺爺,現今卻如此地倚賴媽媽、喜歡媽媽,並接受媽媽。
而感慨的是……父親等不到這一天,就已經先走了。
如果她爸爸能看見這一刻,不知有多高興。不過……她想爸爸會看見的,在天上的他一定都知道。
知道爺爺終於接納了她們,知道媽媽如今健康又快樂地生活著,也知道她是這樣的幸福……
想著,她不自覺地轉頭看著身旁的英臣,而他竟也看著她。
他們沒有說話,只是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唉,」突然,印念道武感慨地一歎,「想起從前固執而不願接受法國媳婦的自己,真的是愚蠢至極。」
「爸爸,」蘇菲亞溫柔地一笑,「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是啊,爺爺……」沙羅附和著,「現在比過去重要。」
「沒錯,一點都沒錯……」印念道武撇唇微笑,眼角泛著淚光。
「對了,」蘇菲亞像是想起什麼,看向沙羅,「你來之前,在電話裡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嗎?」
沙羅微頓,與英臣互視一眼,像是在商量要由誰開口。
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敏銳的蘇菲亞立刻驚覺地喊:「唉呀,該不會是……」
「是什麼?」印念道武疑惑地問。
「爸爸,就是『那個』啊。」蘇菲亞已猜到了是什麼事。
印念道武怔了一下,靈光一閃。
「英臣,」他眼裡充滿期盼,卻又害怕失望,「難道說……」
「是的。」英臣並不是個喜歡賣關子的人,「沙羅已經懷孕了。」
聽到他親口證實,印念道武跟蘇菲亞都興奮極了。
「沙羅,是真的嗎?」蘇菲亞驚喜地問,「我要當外婆了?」
沙羅羞赧地說:「沒那麼快,還要好幾個月呢!」
「幾……幾個月了?」印念道武難掩激動地問。
「快三個月了。」英臣說。
印念道武眉心一蹙,有點小小抱怨。「怎麼到現在才說?」
「我們想等確定了再宣佈,免得讓您希望落空。」英臣回答。
「是啊,爺爺,您可別生我們的氣……」沙羅有點不安地說。
「生氣?」印念道武眉頭一擰地看著她,看似真的在生氣,卻又突然眉毛舒展,爽朗地笑了,「我高興都來不及,還生什麼氣?」
看他笑得那麼開心,沙羅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太好了……」印念道武安心地一歎,「看來我還有機會見到曾孫……」
「爺爺,您當然能看到囉!」沙羅不喜歡他說什麼時日無多的喪氣話,因為好多癌症患者,都活得比醫生宣判的日子還久。
現在的爺爺心情愉快,精神飽滿,還有媽媽為他做健康的料理,她相信他一定能再多活幾年的。
「是啊,爸爸,您一定會長壽的……」蘇菲亞深深地注視著他,「我還要繼續孝敬您呢。」
看著蘇菲亞,再看看沙羅及英臣,印念道武眼裡泛著淚光,「蘇菲亞、沙羅,我真的很慶幸有你們陪我走這最後的一段路……」
他說完,蘇菲亞及沙羅都忍不住流下眼淚。
這不是辛酸的、悲傷的眼淚,而是欣喜的、安慰的,充滿了愛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