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露天咖啡吧。
「拜托你,下次要約我,請約在不會曬到太陽的地方。」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子一邊搧著玉手,一邊抱怨著。
「對不起,我離開家裡的時候身上沒多少錢,所以只能約在這裡了。」
穿著路邊攤一件一百的T恤和牛仔褲,朱臻亞仍然吸引了咖啡吧裡裡外外泰半女性的目光,尤其此刻,他又露出那有些無辜、卻又陽光到不行的燦爛微笑,更是讓所有目睹這一幕的女性強烈的想把他打昏帶回家。
「小阿姨,我可不可以……」
「不要叫我小阿姨!」朱海棠凶巴巴的拍著桌子,打斷了朱臻亞的話,母老虎般的氣勢在外人投來好奇的眼光後,很快的轉變成優雅的淑女微笑。
朱海棠是方圓百尺內,唯一對朱臻亞的魅力絕緣的女人,原因之一是因為她不想亂倫。她咬著牙,陰慘慘的壓低聲音道:「跟你說過多少次,在外面不要叫我阿姨,你是聽不懂吼?難怪二姊要把你這不肖子趕出家門。」
朱臻亞露出一個無辜又無奈的笑來,只得昧著良心改口道:「海棠姊,請妳一定要幫我,我保證找到工作會付妳房租。」
朱海棠無所謂的挑挑眉,注意力很快的被不遠處,那個年輕又有著阿諾般健美體格的男服務生吸引了過去,心不在焉的說:「房租是無所謂啦!反正我那棟房子自己沒在住,也還有多的房間。」她說著,朝那位服務生露出她必殺的桃花笑。
「小阿……海棠姊的意思是,我可以搬進去囉?」朱臻亞眼裡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原來就已經夠亮、夠搶眼的電眼,此刻更加魅力四射、電力亂竄,朱海棠忽然很慶幸自己戴了太陽眼鏡。
太好了,今晚不用睡公園了。朱臻亞感動的想。
「你高興就好。」朱海棠想也沒想的道,見那位男服務生也朝她露齒一笑,她很快將整副心思都放在釣帥哥上頭。
「那,我今天就可以搬進去嗎?」他連行李都得隨時帶在身上,活像流浪漢似的,雖然只離家不到一天,不過這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已經被性向不明的怪叔叔,和母愛泛濫的阿姨騷擾過無數次了!
「拿去。」朱海棠不耐煩的掏出房子的鑰匙,「地址你知道吧?要搬就快去搬。」別在這裡打擾她釣帥哥……
「謝謝海棠姊!」朱臻亞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微笑,接過鑰匙,接著卻有些歉然的看著桌上的咖啡和飲料,「那個……我身上沒那麼多錢。」
朱海棠哪有空理他?她揮了揮手。
「我來付,你快走吧!」
「謝謝小阿姨。」朱臻亞沒等朱海棠回過神,背起他全部家當--一個塞得鼓鼓的Nike大包包,拿著鑰匙,十秒鍾之內已經消失在朱海棠視線所及之內。
「死小鬼,又叫我小阿姨……」朱海棠玉手優雅的托住下巴,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我好像有件事忘了告訴臻亞……」
但在猛男服務生帥氣的朝她走來後,朱海棠立刻將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朝對方露出一個百萬伏特的桃花笑。
像是用剪刀一刀解決的清湯掛面頭、素淨的臉蛋,還有全身上下加起來不到台幣五百元的行頭,二十五歲的顏愛欣大概可以列為目前台北市的稀有動物之一。
事實上,顏愛欣不止外表樸素得像從五○年代走出來的,連個性都有著四不年代婦女的勤勞堅毅--她白天在一家貿易公司上班,晚上在餐廳當服務生,逢周六、周日還得到大賣場打工。
顏愛欣心滿意足的數著薪水袋裡的薪水。
加上這個月的全勤,應該可以替大弟付清他上大學第一學期的學費,二弟下學期的學費也要繳了,媽媽的醫藥費也要匯回家……
一邊計算著下個月的開支,顏愛欣很快的整理完自己沒有多少東西的公事包,走出這間半大不小的貿易公司大樓。
專校一畢業,顏愛欣毅然決然的北上找工作,本來台北物價高,光是負擔生活費就夠她傷腦筋了,如果不是因為同學介紹了份薪水不錯的工作,加上親戚又願意將房子便宜租給她,她才不可能跑到這個消費水准足足有老家兩倍高的大城市來。
說是便宜租她,實在是因為沒有人想住在那種地方--頂樓水泥陽台用鐵皮加蓋的小房間,沒水、沒電、沒浴廁--她苦苦撐了半年,那個遠得十萬八千裡的「親戚」竟然還要漲房租,一氣之下,她搬出了那個只有一坪多的小鳥窩。
其實,在台北人生地不熟的顏愛欣敢和房東翻臉,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來到台北沒多久,她就遇到以前住在老家隔壁,同時也曾是她母親學生的朱海棠。
朱海棠一眼就認出了顏愛欣,顏愛欣卻是好半天,才對這個漂亮到像電影裡走出來的女人有點印象。
舊鄰情誼、恩師之女,再加上朱海棠原來就是個愛交朋友的人,顏愛欣才終於在台北這個異地交到一個算是真心的朋友。
對朋友一向熱心的朱海棠去了一次顏愛欣的鳥窩之後,對顏愛欣房東的苛刻相當感冒,不以為然的在房東面前揚言,要將自己在高級住宅區一棟空了許久的房子,以同樣價錢租給顏愛欣。
顏愛欣原來只把朱海棠的話當成客套,但那日和房東翻臉後,她不得不硬著頭皮打電話給朱海棠。
個性一向海派的朱海棠,當時竟然還恭喜她脫離苦海,接著就把房子的鑰匙交給顏愛欣,房租就和當初所說的一樣,一個月一萬塊!這種價錢在那個地段可是連一間廁所都租不起。
也因此,現在,顏愛欣非常慶幸自己能住在那樣優雅的環境中。
距離六點還有一個小時,應該夠她回家換件衣服,順便買個飯團當晚餐。
顏愛欣一邊舉起手看著手表,一邊加快腳步。
朱臻亞一點也不困難的就找到朱海棠位在高級住宅區的房子。
房子雖然像朱海棠所說,空了大半年了,不過裡裡外外都非常干淨,這讓朱臻亞有一瞬間的遲疑。
因為他完全無法想象朱海棠拿著掃把打掃房子的景象!演藝界與時尚界赫赫有名的朱家四姊妹,被無數男士愛慕追求的四朵花,美則美矣,跟賢妻良母絕對扯不上半點關系。
也許是請了傭人打掃吧?朱臻亞心裡很快的下了定論,奔波勞碌了一天,他立刻在二樓的房間將行李放下,吹著口哨進浴室准備好好洗個熱水澡。
接著,朱臻亞很高興的發現這間應該沒人使用的浴室裡,竟然還有洗發精和肥皂。
這個傭人真細心。他心裡想,繼續快樂的哼著歌,拿著肥皂往身上抹。
鏡子裡年輕高大、肌肉結實卻又俊颯的身影,果然遺傳到朱家良好的基因,當然朱臻亞那老是讓女人心碎哭泣的花心老爸也有功勞,俊男美女的結晶當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朱臻亞一直是養尊處優的小王子,雖然父母離異,可是母親的工作和父親天價的贍養費,讓他們兄弟倆從小就生活優渥,出入起居皆有人服侍。
大概也因為這樣,小王子雖然生性淳善溫柔,脾氣卻特別拗,這回寧願離家出走、賭氣不拿家裡半毛錢,也不和母親妥協。
只不過撐不到半天,就因為受不了路人的騷擾而不得不向母親最小的妹妹,也就是朱海棠求助。
隨手拿起一旁的干毛巾擦著頭發,在置衣間的櫃子裡翻出浴巾圍住下半身,朱臻亞優閒的從浴室晃進房間,沒一會兒,突然立定不動,像在思考些什麼似的,環視著這個應該沒有人住的房子。
朱海棠這棟房子雖然是高級別墅,家具也都是歐洲進口的手工制品,不過使用的日用品好像不太符合她的個性。
他摸著下巴,沉吟著。像是茶幾上那包衛生紙,朱臻亞記得他母親和她三個姊妹,一向不是最頂級的高級品不用,因為她們嫌那些「平民牌」的衛生紙會刮傷她們嬌嫩的肌膚。
會不會又是傭人留下來的?
神經大條的朱臻亞,終於又注意到房間一角的籐籃內放了一迭衣服,迭在衣服最上面的是一件白色的「內在美」。
他愣了足足三秒,接著他半是好奇半是懷疑的,小心翼翼的拎起那件「內在美」。
就算是來打掃的傭人,把衣服放在這裡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
當然啦!如果傭人打掃完一身是汗,順便洗個澡也很合情合理,只不過衣服隨便丟在雇主家好像不太恰當。
砰的一聲,突然打開的房門,打斷了朱臻亞的臆測。
顏愛欣一回到自己房裡,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一個裸著上身,下身只圍了一條浴巾的男人,手上拿著她的內衣。
兩人均愣了數秒鍾,腦袋一片空白。
「嗨!」是來打掃的傭人嗎?朱臻亞露出他招牌的、燦爛如陽光般的友善微笑,完全忘記自己此時此刻手裡拿著不該拿的東西。
很清純,很可愛的女孩子,沒想到就是她把屋子打掃得這麼干淨。
朱臻亞的第一印象是佩服,他還以為來打掃的應該是外藉女傭或歐巴桑。
愣了半天的顏愛欣總算回過神,「救命啊!變態……」高分貝的尖叫只怕方圓百裡內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是……」朱臻亞著實被嚇了好大一跳,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拿著不該拿的東西。
顏愛欣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尖叫著沖過去搶來他手上的內衣。
「色情狂、變態、小偷!」她一邊罵,一邊用公事包追打朱臻亞。
「我不是變態,也不是小偷!」朱臻亞邊躲開她的追打,邊慌忙的辯解,無耐這女人根本沒聽進去,從小就被教誨絕對不能打女人的他,又不敢對顏愛欣還手。
「那你就是色情狂了!別看我好欺負,我會報警……」顏愛欣更加賣力的拳打腳踢。
「我不是色情狂!」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不該拿的東西,打死都不能隨便亂拿,朱臻亞終於有了這個深刻的體悟。
雖然她個子小,力氣小,打人下挺痛,但一直閃躲也不是辦法。
情急之下,朱臻亞以高大的身體擋在房門口,讓顏愛欣不敢再朝他逼近。
「跟妳說我不是色情狂!」為了表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他挺起腰桿,以著蓋過顏愛欣尖叫的分貝喊道。
顏愛欣微微一愣,讓她愣住的當然不是他的宣告,而是她認為以一個變態來說,他未免也太大膽了吧?真的很看不起她喔!
「你別以為我不敢報警!」她擺出了空手道的姿勢,雖然沒學過,但好歹也看過電視,接著她發現自己手裡拿的東西大大殺了她的威風,連忙把內衣甩到一旁。
他如果是變態,警察來之前她就已經先遇害了好嗎?朱臻亞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決定采取他一貫的禮貌攻勢。
「小姐,我真的不是……」話未說完,他圍住下體的浴巾,正巧在這當口回應地心引力的呼喚,刷地一聲,掉下來。
顏愛欣再度尖叫捂住臉。
就算是朱臻亞,耳根子也紅了起來,但他擔心顏愛欣的尖叫聲會引來鄰居的注意,遲疑了幾秒鍾,不知該先捂住她的嘴,還是先遮住自己的第三點。
「不要叫啦!我真的不是變態!」他尷尬不已的喊道。
鬼才相信!顏愛欣繼續發揮她的大嗓門功力。
耳膜在隱隱作痛,朱臻亞心裡開始擔心自己明天會登上社會新聞頭條。
「妳再叫,我、我就……」他把心一橫,豁出去的抆著腰,「我就讓妳看個夠!」
顏愛欣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扠腰,和她對吼的裸男,原來想痛扁他一頓的雙手舉在半空中,嘴巴張得老大,聲音也卡在喉嚨了。
強烈的驚嚇,讓她突然有股想就此翻白眼裝死的沖動。
天啊、地啊!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遇到變態,還是這麼理直氣壯、臉皮厚到子彈都打不穿的變態,她甚至還看到不該看的地方,會不會長針眼啊?
幸好,朱海棠總算在鬧劇擴大前趕到,將誤會解釋清楚,最後規畫朱臻亞住到三樓,二樓仍是顏愛欣的閨房。
因為這個小意外,等顏愛欣回過神來,已經超過六點半了,她急急忙忙沖回房間換衣服,無暇理會餓得咕嚕嚕叫的肚子,打開房門要沖出去,卻看到朱臻亞笑得一臉牲畜無害的站在她房門口。
「對不起,害妳誤會了。」朱臻亞一臉誠懇,朝她伸出一只手,「我應該先自我介紹,我叫朱臻亞,以後就是妳樓上的室友了,我們好好相處吧!」說罷,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差點讓顏愛欣抬起手擋住那刺眼的光芒。
這家伙,前一刻被看光光,現在還能笑得這麼陽光,他是神經大條到異於常人,還是腦袋有問題?肚子餓到無力又上班遲到的顏愛欣,此刻可是一肚子火,益發覺得朱臻亞那張超級燦爛的笑臉很欠扁。
「不用了,你少來惹我就行了。」她看也不看朱臻亞舉在半空中的手,越過他,上班去也。
遲到了半小時,想當然耳,值班經理不會有好臉色給她看,當面就是一陣數落,顏愛欣心底對朱臻亞的印象又再次打了負分。
不止害她遲到,還害她連晚餐都沒吃就上班,又餓又累,還得應付「奧客」和值班經理的一頓臭罵,這些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出現,原本都不會發生的倒楣事,不怪他又要怪誰?
就說是誤會好了,一個正常的男人,看到女性的內衣,會跑去拿起來嗎?他根本是腦子有問題!顏愛欣一邊氣呼呼的洗著碗盤,一邊心不在焉的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朱臻亞頭上。
「愛欣,來幫忙切一下蘿卜。」大廚道,負責廚房的服務人員裡,只有顏愛欣的廚藝還算上得了台面,因此每當人手不夠,大廚就會請顏愛欣幫忙。
「好的。」顏愛欣接過大廚手中的菜刀,心思又飛得老遠,「死變態,大變態……」
肚子餓得咕嚕嚕叫,聞著食物的香味卻只能拚命吞口水,都是他害的,她像是將蘿卜當成了朱臻亞,賣力的切、用力的剁。
不過,想到那家伙,就算她再不願意,腦海裡也會浮現他赤身裸體的模樣,顏愛欣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一副好身材,纖細卻不瘦弱,精壯卻不粗獷,而且……
「愛欣!」身旁同事尖叫的聲音,讓顏愛欣總算回過神。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大家都驚訝的看著她?顏愛欣像感覺到什麼似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方、鼻子下方,手指上傳來溫熱黏膩的觸感……
她、她……她竟然,流鼻血了!
顏愛欣整張臉通紅,被同事們架到休息室,她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幸好大家並不知道她為什麼流鼻血,她心想。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餓過頭的顏愛欣竟然沒胃口吃大廚替每個同事加煮的消夜,整個晚上餓得前胸貼後背卻又胃口盡失的她,心裡的怨恨更深了。
從今天遇到他,倒楣丟臉的事就沒停過。
她決定,要把他當成透明人,老死不相往來。
回到家裡,不同於以往,原來只有滿室冷清和黑暗迎接她的房子,現在變得燈火通明。
如果不是那個掃把男,其實這種有人在家的感覺真的很好,尤其只身在台北許久的顏愛欣感觸特別深。
一進到客廳,空氣裡還彌漫著一股香甜且舒服的味道,這股味道神奇的刺激著她的唾腺分泌。
原來沒了胃口的顏愛欣,突然覺得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廚房傳來器皿輕碰的聲音,味道也是從那裡傳來的。
他在做什麼?她忍不住好奇的朝廚房探了探頭。
朱臻亞正好由廚房走出來,見到顏愛欣,露出一個親切又陽光的笑容,頰邊淺淺的酒窩再配上原來就好看的臉,顯得相當稚氣可愛。
「妳回來了。」
顏愛欣尷尬的收回伸長的脖子,刻意擺起臉孔來。
她當然回來了,這不是廢話嗎?她努力不讓自己想要將他當透明人的決心,被方才那充滿溫暖又燦爛的微笑瓦解。
學生時代曾經吃過男生的虧,顏愛欣對男孩子因此始終冷漠而帶刺,更何況是面對這個給她帶衰的朱臻亞。
「對不起。」朱臻亞當然不了解顏愛欣的心思,一臉歉然的道:「小阿姨說妳晚上還要打工,我害妳沒時間吃晚飯,妳吃過了嗎?」
「吃過了。」但肚子卻咕嚕一聲,戳破主人的謊言。
顏愛欣整張臉又漲得通紅。
「這樣啊,妳一定又餓了。」朱臻亞沒有取笑她,仍是掛著淺淺的微笑,「我請妳吃點心,順便當作今天嚇到妳的賠禮。」
對朱臻亞來說,顏愛欣是他未來的室友,他很理所當然的認為兩人應該好好相處,互相關心,所以不會去計較顏愛欣對他的誤解。
再加上,從小到大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他,很佩服能夠獨立生活、自食其力的人,尤其顏愛欣還是一個女孩子,就更加難得了。
想不到她不止打掃房子打掃得這麼干淨,而且還努力為生活打拚,他簡直要為顏愛欣這樣的女性景仰得痛哭流涕了,不過他習慣以陽光般的笑容來表達自己內心澎湃的感動,因此這會兒又是盯著顏愛欣,露出外人看起來很可愛的微笑。
顏愛欣差點以為燈管壞了,眼前竟然光芒萬丈起來了,她向後退了兩步。
做什麼笑得那麼可愛?別以為這樣她就會推翻把他當透明人的決定!
「什麼點心?」顏愛欣連忙別開眼,訥訥的問。
鼻間那股甜美、有著水果的清新,卻不膩的香味,引誘得她更加口水泛濫了。
雖然說要把他當透明人,不過她肚子實在太餓了,哪怕是拿來塞塞牙縫都好!
朱臻亞回頭端出一盤已經切好、擺好的巧克力蛋糕,放在餐桌上。
「水果巧克力慕司。」他將椅子拉開,示意顏愛欣入座。
這附近哪裡有蛋糕店啊?不知他在哪一家買的?光聞那味道就令人十指大動,不過顏愛欣從來不吃這一類奢侈的東西,所以也沒什麼概念。
她遲疑的在蛋糕和朱臻亞間來回看著,最後決定不和自己的胃過不去,在朱臻亞替她張羅的位子坐下來。
「等等。」他說著,然後很快的轉身進廚房。
什麼啊?把蛋糕擺在她面前,害她口水直流,又叫她等等……
他是故意的嗎?顏愛欣忍不住鼓起腮幫子。
朱臻亞再回到飯廳時,手裡拿著一個白瓷咖啡杯。
「我沒什麼泡茶的手藝,所以妳將就一下。」他說著,將裝著茶的咖啡杯擺在顏愛欣面前,「請用。」
干嘛這麼殷勤?顏愛欣對男人的警戒心又跑了出來,不過實在抵住不蛋糕的誘惑,而且,茶也很香……
她先喝了口茶潤潤喉,然後拿起叉子,小心翼翼的切下那裝飾得精致無比的蛋糕。
叉子切到一半,顏愛欣的動作忽然停了停,愣愣的看著眼前的水果巧克力慕司蛋糕。
「怎麼了?」朱臻亞坐在她右手邊的位置上,奇怪的看著她的反應。
上一次吃蛋糕,是什麼時候?
顏愛欣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鼻子也酸了起來。
她不敢吃這類奢侈的東西,可是不代表她不曾吃過,也不代表她不喜歡吃。
小時候,她很喜歡吃蛋糕店櫥櫃裡,精美而漂亮的小蛋糕,爸爸總會在領了薪水後到蛋糕店,買一個她最喜歡的草莓慕司蛋糕,每次從父親手上接過蛋糕,她就開心得雙頰泛紅,眼裡閃著幸福的神彩。
那是她兒時最幸福的回憶之一。
父親在她小六時車禍走了,她就再也沒吃過那些擺在櫥櫃裡精美的蛋糕,因為她不能把錢花在那種不必要的欲望上面,弟弟要念書,全家人要生活下去。
朱臻亞看著顏愛欣紅了眼眶,然後眼淚在她沒有防備之時掉了下來,他默默的將桌上的面紙抽出來遞給她。
「謝謝。」顏愛欣回過神,慌忙接過面紙,只覺羞赧不已。
她竟然在這個她想當成透明人的掃把男面前哭了起來。
她胡亂的擦著眼淚,覺得很尷尬。
連當初狠狠的甩了她,還嘲笑她的學長,都沒能讓自己在他面前落淚啊!她怎麼反而在一個不算認識,而且還覺得討厭的人面前哭了出來……
「;趕快吃吧,吃吃看好不好吃?」他輕輕的道,沒有刻意提起她的眼淚,也沒有多余的刺探與好奇,聲音和眼神裡的溫柔卻奇異的讓顏愛欣的心情平靜下來。
顏愛欣很感激他這樣沉默的體貼,不過也覺得不好意思,因此原來想把他當透明人那種刻意擺起的冷漠和疏離,連她自己也沒有發覺的悄悄卸除了。
切下一小口蛋糕,好像怕太快吃完它,她慢慢的將它放入口中。
水果的清香、巧克力的濃郁,和著一股誘人的酸甜,在口中泛了開來,慕司柔潤爽口且甜而不膩,水果的新鮮與脆度絲毫沒有變質。
顏愛欣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跟著嘴裡的甜一起化了開來。
「好不好吃?」朱臻亞期待的看著她。
「好好吃。」顏愛欣剛哭過的雙眼眼眶微紅,雙頰泛著紅暈,像小女孩得到了幸福的禮物般閃耀著令人心憐的光芒。
朱臻亞愣愣的看著她的神情,胸口莫名的揪緊了。
過去,他總覺得,只要看到人們嘗到他親手做的點心時,那種快樂的模樣,就是他最大的成就感。
可是顏愛欣神情裡所散發的那種令他莫名憐惜的美麗,卻悄悄在他心底種下了一顆種子。
一顆令他想給予她幸福,令她展露歡顏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