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雲沒想到隔天下午天揚就答應了她的要求,再陪她一起去逛市集。
「你不是說你每天都很忙的嗎?」
「我今天特地早起,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
「特地早起!」依雲聽到天揚的用心之後,眉宇間藏不住欣喜地笑意。「是為了我嗎?」
為了陪她逛市集,所以天揚特地早起,把工作先給做完了,因此這才有空陪她!
「其實你不必這麼做的,只要我跟管事吩咐一聲,你的工作便有人頂替,你不必為了我把自己弄得那麼辛苦。」依雲一廂情願地說著。
而天揚則不想再多浪費口舌去解釋。依雲要怎麼想是她家的事,他只想快快到市集去幫鈴纓挑個既漂亮又特別的髮釵。
「天揚,你走這麼快做什麼?」依雲在後頭追著天揚跑。
「我想買個東西。」
「買東西就買東西,做啥用跑的?」依雲氣喘吁吁地說著。
天揚根本沒聽進耳裡,他一古腦地往市集的方向跑去,到了市集卻又不像昨天那樣,這邊瞧瞧、那邊看看,他直接就往賣髮釵的方向鑽。
那攤子有各式各樣的南北貨,天揚看得眼花繚亂,不知道像鈴纓那樣的姑娘家,喜歡的會是什麼樣的款式,真傷腦筋。
天揚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依雲也跟上來了。
「天揚——」依雲一口氣還沒喘上,便喚著天揚。
天揚看到依雲,想到依雲也是個姑娘家,姑娘家自然是比較懂得姑娘家的心思,姑娘家愛什麼,依雲應當知道。
「你來的正好,你幫我看看這兒什麼樣的款式,你會喜歡。」
「我喜歡!?」
「對呀,要是你,你想買哪一個?」
天揚眼中泛著晶光,依雲誤以為那是對她的愛意。
依雲抿著嘴,偷偷的笑著,還狀似高傲地搖頭說:「這兒的,我一個都不喜歡。」
「那麼,若是硬要你選呢?」
「我才不買這兒的東西呢。」
「那你的髮釵上哪兒買的?」
「去洋貨大街上的洋鋪子買的呀,那兒呀,多得是洋人用的東西。」
「我又不買洋貨,我要買髮釵。」
「那兒也有賣髮釵呀。」
「是嗎?那貴不貴?」
「上百個大洋的有,幾個銅板的也有,端看你看上什麼貨色。」
「那你說,要是你,你會喜歡哪一個?」
「你送的?」
「對,我送的。」
「既是你送的,不論哪一個我都喜歡。」依雲知道天揚沒錢,所以也就不計較天揚買的是什麼東西了。
只要天揚有那個心,那麼她便歡天喜地地接受——不管天揚送她什麼,她都喜歡。
「真的?」
「沒騙你。你喜歡看我戴哪一個,我就喜歡那一個。」依雲的任性碰到天揚也有化成繞指柔的時候。
但是天揚心裡想的卻不是依雲,他要看、想看的是鈴纓戴上這髮釵的模樣。
天揚仔細挑了老半天,才挑中一個木製的步搖;那步搖花樣雖簡單卻美的雅致。天揚喜歡它乾乾淨淨、不浮華的模樣。
這步搖配得起鈴纓那樣的姑娘家。
「店家,這步搖多少錢?」
「五個銅板。」店家的開價。
天揚這個要付錢的都還沒開口說貴,依雲這個一向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便哇啦啦的叫了起來。「五個銅板!?這麼貴!算了,我們不買了。」依雲拉著天揚的手要走。
「你幹嘛,我要買這個步搖。」
「它太貴了。既不華麗又不好看,式樣也簡簡單單的——」
「我就愛它的簡簡單單。」
「可我不愛呀。」
「我也沒要你喜歡它。」天揚實在是受夠了依雲。他甩開依雲的手,付了五個銅板給店家,人就走了。
依雲實在快讓天揚給氣死了。
「你這個傻子,那個步搖哪值五個銅板呀。我剛剛那麼嫌棄它,主要是在跟店家的殺價,你懂不懂呀?」
「不懂。」
「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依雲覺得天揚的腦子壞了。「你哪裡不懂呀?」
「買東西送人講的是情意,我若是跟店家殺價,豈不是折了我的那份心意。」
「可我是為你好耶。」
「怎麼為我好?」
「我知道你身上沒多少個銅板,所以想替你省錢。」
「謝謝你的好意。」天揚根本不領這份情。
「好嘛,好嘛,頂多以後你買東西的時候,我不插話就是了嘛。喏,拿來吧。」依雲一隻手掌翻上朝天,跟天揚要東西。
「拿什麼?」
「步搖呀。」
「你要我的步搖做什麼?」
「你不是要買來送給我的嗎?」
「誰說的?」他可從來就沒說過要送依雲東西。「你家那麼有錢,而你爹娘又把你捧在手掌心,當成掌上明珠在看待,從小你便是要什麼有什麼,我幹嘛還送你東西?」天揚把步搖緊緊的揣在手裡,深怕依雲搶了它。
「這怎麼一樣?」
「怎麼不一樣?」天揚就看不出他買的東西是哪裡不一樣了!「而且,你剛剛還說你不喜歡那攤子賣的東西,現在你卻又要跟我搶。」
「我是說過我不喜歡那攤子的東西,可我不也說過,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歡嗎?」為什麼天揚老是沒把她的話給聽進去。
天揚不是沒聽進去,他只是不想聽懂。
「你不用喜歡的這麼痛苦,不喜歡硬要說喜歡,這樣你戴這步搖戴得不舒服,我送的人也難過。這東西,你就別強求了。」他是不會把東西送給依雲的。
天揚態度的堅決,這會兒依雲總算是弄明白了。
「你這步搖壓根就不是為我買的是不是?」
「你總算弄明白了。」天揚說話不留情面,他不想再讓依雲誤會下去。「我這輩子是不會喜歡你的。」天揚要依雲死心。
以前,他沒有心上人,還可以任由依雲成天隨著他打轉,但是——他真的不想讓鈴纓誤以為他跟依雲有什麼曖昧的關係。
「小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來愛你。」
「我不要,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你!」依雲任性的大發脾氣。她也不顧自己現在是在大街上,顧不得她女孩子家的面子問題。
而天揚無法接受這段感情。不說他受不了依雲的個性,就說他們倆的身份差別,依雲他們家的刻薄性子,天揚沒一件能忍受。
現在他把話給說明白了,依雲要不要接受,那是她家的事;現在他只想看到鈴纓看到這步搖時的表情。
她會開心是吧?
天揚由衷的這麼希望著。
而依雲看著天揚的臉,知道天揚早有了心上人,因為——他連想著那個人的時候,都還笑著的呢。
可惡,她一定要找出天揚喜歡上的是哪個賤丫頭,她一定不會放過那個騷蹄子的。
依雲起了歹心,天揚卻還不知道,傻傻的把步搖送給了鈴纓。
***
「給我的!?」鈴纓接過天揚送她的步搖,仔細端詳。
「嗯,送你的,喜不喜歡?」
「喜歡。只是不懂你無緣無故,幹嘛送東西給我?」
「沒什麼特別的意義,只是那天聽你提起,所以就買了。」
鈴纓無心的一句話總是能在天揚心裡激起漣漪,留下痕跡;天揚記得鈴纓所有跟他說過的話,包括要他努力向上。等他出人頭地的那一天,他會跟鈴纓求親,要求鈴纓嫁給他的。
在天揚心中規劃著一幅很美很美的未來,那裡有他也有鈴纓。
鈴纓不是不曉得天揚的心意,只是她沒辦法接受。
天呀,她怎麼會把情況搞成這個樣子呢?她不是來偷回龍鳳翡翠的嗎?怎麼傳家寶沒偷著,卻光惹了一身的腥。
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她又不能明著跟天揚說,她這輩子絕不可能會喜歡上他,因為她是蘇家的人,是天揚仇視的親爹手底下的僕人。
她可以對任何人沒心沒肝,惟獨不能對老爺、夫人不忠,其原因不只是因為老爺、夫人是她的主子,他們還如同她的再造恩人。
鈴纓貓記得她被爹娘丟在蘇家時,她才五歲的年紀;五歲還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年歲,誰收留了她,家裡只有多張嘴吃飯的份,她哪能做什麼差事?但,老爺、夫人一聽到門外有孩子哭啼著,便喚奶娘把她帶進去餵食。
十年來,老爺、夫人從沒把她當成下人在看待,還將她視如己出般的疼愛著。
蘇家從沒虧待過她,她怎麼能喜歡一個仇視蘇家的人?所以鈴纓只能選擇聽不懂天揚的話。
她默默收下步搖,說了聲:「謝謝。」
「我幫你插上。」
「嗯。」鈴纓垂下頭,細長而雪白的頸子看得天揚怦然心動。
「怎麼了?」
「沒有。」天揚趕緊把步搖插在鈴纓的髮髻上。
「好看嗎?」
「很好看,再也沒有人比你更好看的了。」天揚傻呼呼的笑著。
「改天,我也買個東西送你。」禮尚往來,這樣鈴纓就不覺得自己虧欠天揚太多。
「好呀。」天揚喜歡這個提議,倒不是他貪圖鈴纓送他的禮物,而是覺得他們兩個這樣互贈東西,有點兒像是在交換信物。
「你喜歡什麼?」
「只要是你送的,我什麼都喜歡。」天揚直言無諱地說出他的心情。
鈴纓假裝聽不懂的笑著。
唉,為什麼她偷個東西得這麼麻煩呢?而且一向沒什麼良心的她,為什麼遇到天揚總有諸多不忍?
像現在,她就覺得自己很殘忍,欺騙了天揚的單純,還騙了天揚的感情;日後要是天揚發現她騙他的事,知道她接近他是另有目的,只怕天揚要惱她、氣她了。
依雲將王家所有的年輕姑娘家全集合起來;她要一個個的查,看看是哪個不要臉的丫頭敢跟她搶男人。
依雲走到鈴纓面前,終於看到天揚買的那支步搖。
「抬起頭來。」依雲冷著臉叫人。
鈴纓聞言,將頭抬起。
「果然是個騷狐狸,長得如此邪魅,莫怪天揚要喜歡你了。」依雲明褒暗貶地損著鈴纓。
鈴纓一聽就知道大禍臨頭了。「小姐,你別聽別人胡亂嚼舌根,天揚跟我只是比較親近,我們兩個只是好朋友,沒別的情分。」
「沒別的情分!?那我問你,天揚他怎麼不買個髮釵送我,也不買個髮釵送她、送她、送她——」依雲一連指了三個婢女,冷笑著:「怎麼天揚獨獨買了東西送你?」
「髮釵!?」
「對,就是你發上現在插著的那支步搖。」
「這個髮釵——」鈴纓的手按上昨兒個天揚才剛拿給她的步搖。這才明白原來今天一切禍端起源於這個髮釵。
唉,要是她早知道這個髮釵會讓她惹上這種不該惹的麻煩,她鐵定辭了天揚的好意,不要他這支髮釵,也不至於落了現在這個下場。
為了替自己免去這一劫,鈴纓機伶地撒了個謊。
「小姐,你誤會了,這髮釵不是天揚送我的。」
「你睜眼說什麼瞎話,這髮釵是昨兒個我陪天揚去買的,他買什麼款式,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豈容得你說不是就不是?」
「小姐,你聽我說。這髮釵是天揚買的沒錯,但是,卻不是天揚買來送我的,這髮釵是我讓天揚幫我買的。」
「天揚是你什麼人,你讓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
「我只是請他幫個忙。」
「那你可知道,我三番兩次的找天揚出去,天揚每次總推說他工作忙、沒空,可為了幫你這個忙,找這支髮釵,天揚那天還特地早起,提早把他該做的工作做完,目的就是為了幫你找這支髮釵?」依雲陰惻惻地冷笑著,說著連鈴纓都不知道的事。
天揚待她的一片心,鈴纓是懂的,但是她一直以為只要她裝傻不回應,那麼她便不會惹來事端,誰想到半路無端端的冒出個王家大小姐,對她橫生飛醋?
「小姐,我跟天揚真的沒有什麼。」鈴纓還在為自己的清白做最後的努力。
問題是依雲根本就不信鈴纓的話,在依雲眼中,鈴纓的存在就是個威脅。
「把她拖出去打五十個大板。」
「五十個大板!」在場所有人皆倒抽了一口氣。
「小姐,五十個大板可是會死人的。」依雲身旁的丫環忍不住站出來說話,阻止小姐草菅人命,做出令她後悔終身的事。
「你這死丫頭,我做事要你來多嘴嗎?」依雲反手給了丫環一個巴掌。「我就是要你記取教訓,讓你明白你要跟誰搶男人都可以,就惟獨我的男人不可以搶!拖下去!」依雲手一揮,兩個高壯的家丁便把鈴纓給拖下去。
依雲在場監看,一個板子都不許少。
足足的五十大板,每打一下就令鈴纓痛徹心扉。最後鈴纓被打暈了過去,依雲命人潑水,潑醒鈴纓後又繼續打。
鈴纓從來沒受過這種罪,每每被潑醒一次,她就像從地獄裡走了一圈回來。那感覺真的好難受,鈴纓真想死了算了。
鈴纓被打了五十大板之後,依雲還讓人把鈴纓給丟進柴房去,不准其他人給鈴纓送水、送吃的。
她要活活餓死這個膽敢跟她搶男人的狐狸精。
鈴纓被依雲虐待的事很快就在王府上下流傳著,依雲打了鈴纓的事,依雲也不避諱讓天揚知道。
她就是要天揚知道,在這個家中,沒有人能忤逆她、背叛她,甚至是不聽她的話,她的話在這個家中就是聖旨、就是天意;倘若天揚硬要逆天行事,那麼她就找他最在乎的人來開刀。
天揚跟帳房的出城收帳回來,便聽到鈴纓被依雲給打了五十板,他不顧眾人眼光,拋下帳本,一古腦地要往柴房裡沖。
管事及時拉著他,要他別衝動。「你這麼做,無疑是害了鈴纓;現在這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依雲小姐喜歡你,你若是這麼明目張膽地去探望鈴纓的傷勢,這豈不是告訴依雲小姐,你是喜歡鈴纓的嗎?」
「我是喜歡鈴纓沒錯。」
「我知道你喜歡鈴纓,可你的喜歡會害死她的。想想看,依雲小姐在沒有任何證據之下,都能把鈴纓打得半死不活,若是你明著去挑釁依雲小姐的怒氣,毫不給她顏面,坦言無諱的說你喜歡鈴纓,那你要依雲小姐的面子往哪兒擺?」
「那是她家的事,我管不著。」
「那鈴纓被打總是你的事了吧?天揭,你腦筋直,所以做事不會拐彎,想想看,你若挑明了說你喜歡的人是鈴纓,那小姐還能饒得過鈴纓嗎?」
管事一語驚醒夢中人。天揚承認他是太衝動了,做事不瞻前顧後,可是——「我現在該怎麼辦?我擔心鈴纓的傷,可我卻什麼都不能做。」天揚急得直在原地兜圈圈。
「你別急,我讓人去請大夫來幫鈴纓看看她的傷勢,再來告訴你鈴纓的情況。」這是管事惟一能想到的兩全辦法了。
天揚想想,現在也只能這麼做了。
「那麼——就有勞管事了。」天揚將照顧鈴纓的事托給了管事。可他仍一點都不能心安,一整天總想著鈴纓的傷勢,縱使管事請來的大夫說,鈴纓傷的只是皮肉,沒什麼大礙,但天揚還是不信,因為——五十大板吶!一個大男人都未必能挺得過五十個大板,而鈴纓只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她如何能挺得過去?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天揚這才偷偷的潛進柴房裡。
鈴纓全身都是傷地趴睡在稻草上,天揚悄悄地走近,不敢驚動鈴纓。
他看著鈴纓外露的皮膚全都是傷,忍不住恨起依雲的心狠手辣。那個女人真是蛇蠍心腸,這麼重的力道,她竟下得了手——天揚正想得出神,鈴纓卻因翻了個身,而痛得呻吟——「怎麼了?哪裡痛?」天揚心急的想看鈴纓的傷勢,才到半空中的手卻因突然想到「男女授受不親」而猛然收住。
鈴纓聽到人聲,睜開雙眼就看到天揚。
又是他,那個讓她飽受皮肉之苦的罪魁禍首!鈴纓禁不住要怨起天揚來了。
她雖是個丫頭的命,但在蘇家,就連老爺、夫人都沒打罵過她一句,現在倒好,進王家沒幾天,不僅讓人賞了一巴掌,還打了五十個大板。
那五十大板是打得她皮開肉綻、痛不欲生,可她卻不能叫那個害她如此的罪魁禍首遠遠的滾離她的視線之外。
鈴纓真是哀怨死了。
難道她這一輩子就得栽在天揚的手裡嗎?還得為他受盡皮肉之苦!?鈴纓悄悄的歎了口氣。
天揚敏感的聽到了。
「你是不是在怨我?」
「我沒有。」鈴纓說謊,因為她的確是在怨他,卻礙於自己還得利用天揚找到龍鳳翡翠的下落,而不得不說謊。
「你騙我,你的確是怨我,你怨我讓你平白無故被打是不是?」
「我沒有怨你。」鈴纓忍著即將爆發的脾氣,繼續安慰天揚。
是,她是怨他,那又怎樣?
「可你眼睛卻不是這麼說的。」
「我的眼睛?」鈴纓輕哼一聲。「我從來不知道我的眼睛還會說話。」
「你的眼睛是不會說話,可它卻老老實實的顯露出你對我的不耐煩,所以我知道你在怪我。」
鈴纓讓天揚給煩得受不了,最後終於說出:「是,我是在怪你、怨你,那又怎樣?我打都讓人給打了,我能從你這討回個公道嗎?」
「能的、能的,你可以打我、罵我,我不在乎成為你的出氣筒。」如果能讓鈴纓氣消,天揚不介意受點皮肉之苦。
天揚的情真意切全寫在眼瞳裡,鈴纓承受不起這樣的情。她別開臉不看他,且淡淡地開口說:「我沒有打人的嗜好。」
「這代表你原諒我了嗎?」天揚放下身段,努力示好,彷彿只要能讓鈴纓氣消,那麼即使要他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天揚都會為鈴纓取來。
鈴纓瞅著天揚看,深覺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
她不能老是待在王家,任由天揚把他的感情投注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也曾偷偷的潛進天揚住的馬廄幾次,但她怎麼也找不到那塊龍鳳翡翠;或許或許天揚把偷來的龍鳳翡翠放在身上,隨身攜帶著也說不定。
鈴纓看著天揚,一個計劃正悄悄的成形。或許,她那麼做,天揚日後會怨她,但是這總比她再待在王家,任由依雲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欺負來得好吧?
更何況,她也不希望天揚陷於一段不可能的感情中,所以為了她好、也為了天揚著想,她該快刀斬亂麻,不計後果的取得她想要的。
鈴纓給了自己一個比較好過的借口後,決定豁出去了。
「天揚,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我——」天揚沒想到鈴纓會突然這麼問,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怎麼樣?你倒是給我一個答案呀。」鈴纓咄咄逼人的問。
天揚只好用力的點了兩下頭。他的確是好喜歡、好喜歡鈴纓。
「也想娶我為妻嗎?」
「嗯。」天揚又用力的點頭。「我知道我這麼想無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是我會努力的,總有一天我會出人頭地,屆時,我一定會娶你為妻。」
「不,不用那麼久,我現在就答應你,等我身子好了?我就嫁給你。」鈴纓撒了謊。
天揚卻信以為真。
天揚的心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且猛烈。「你真的願意?」
「真的。」
「你不介意我只是個下人嗎?」
「我的身份也沒高貴到哪裡去不是嗎?」
「可是我沒辦法給你過好的生活。」
「我有你的愛就夠了。」為了偷回龍鳳翡翠,鈴纓不惜一切地撒謊。以前,她不這麼做,是怕騙了天揚的感情,讓天揚受傷,但現在她顧不了這麼多了;她不在乎她這麼做會傷了誰,她只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天揚笑了,為了鈴纓肯嫁給他為妻的事而笑開了眼。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別說一個了,就算是一百個、一千個,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都會答應。」
「我沒那麼貪心,我只要你應允我一件事。」
「什麼事?」
「給我你的龍鳳翡翠。」
「龍鳳翡翠?那是什麼東西?」
「你知道的,就是一塊玉珮,你從蘇家偷回來的王佩。」
「蘇家?」
「對,就是蘇家,那個你口口聲聲恨著的蘇家,你不是從那裡偷了一塊玉珮嗎?」鈴纓看著天揚,突然驚覺不對。如果天揚真有那塊龍鳳翡翠,他為何那麼驚訝,彷彿聽不懂她在說什麼?莫非——「你沒有那塊玉珮!?」
「不,我有。」天揚為了能娶鈴纓為妻,所以他不顧一切的說了謊。「我、我只是驚訝你為什麼會知道,是我從蘇家偷了那塊玉珮?」
「因為——」鈴纓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於是腦筋一轉,又撒了個謊。
「我是聽人家說的,說蘇家有塊傳家寶,是前朝某個皇上御賜的聖物,說誰要是得了它,便能逢凶化吉,這一輩子平平順順,沒有禍端。
然後,我又從你口中得知你那麼恨你親爹,於是心想,你或許會為了報復你親爹,而把那塊玉珮給偷了出來,我只是想看看那傳說中的玉器,你若不肯給我,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強。」鈴纓以退為進。
為了取悅鈴纓,天揚縱使沒玉珮,也會變出一塊來討好鈴纓。
「你專心養病,我過幾天就拿來給你。」
「過幾天!?為什麼要過幾天?」鈴纓心急地問。
這王家她是一刻也待不了了;那王家小姐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要是在王家再待上一天,不知道那心腸歹毒的惡女人又要想什麼法子來折騰她了。
「不能現在嗎?」
「我把那塊玉珮放在好遠的地方,我還得去拿。」
「你為什麼要把它放在好遠的地方?」
「我只是個下人,身上帶著價值不菲的玉器,豈不是會要令人生疑嗎?所以我把它藏在我娘的墓碑下。」
「那你能不能明天去拿?」
「不能,我明天還有事。」其實天揚是想去籌錢買玉珮。
「那我去幫你拿。」
「不行,你身體還傷著,能不能下床都還是一回事,怎麼能走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咱們還是緩個幾天,我辦好了管事交代的工作,就去拿來給你,你說好不好?」天揚是費盡心力在哄鈴纓開心。
鈴纓再怎麼不願意,現在也只能點頭說好。「那我就在這專心養病,等著當你的新嫁娘。」
聽鈴纓這麼說,天揚開心地忽略了鈴纓不自然的表情,以及她對龍鳳翡翠的急切之心。
天揚滿心歡喜的想著鈴纓要嫁給他當妻子的事。
鈴纓見天揚這麼開心,說心裡沒有愧疚是騙人的;但——誰要他偷了龍鳳翡翠?要不是天揚,她跟府裡其他四位姐妹,也用不著為了尋得蘇家的傳家寶而人各一方,各奔東西,所以——這事說來說去,歸根到底還是要怪天揚,因此她才沒什麼好內疚的。
鈴纓雖這麼勸著自己,但當她看到天揚那麼開心的臉,她卻沒辦法不自責,最後,鈴纓柔聲勸天揚回去。
「你明兒個不是還要早起工作嗎?那你還不回去休息?」
「不,這兒黑,我在這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而且我也不怕黑。」
「可我喜歡像現在這樣陪著你。」只要能讓他靜靜的看著鈴纓,天揚就覺得那是一件好幸福的事。
「我不會吵你休息的,你放心睡吧。我看你睡著了,我就走。」
鈴纓拗不過天揚,只好閉起眼來假寐。
天揚等鈴纓睡熟了,幫鈴纓蓋上他的布衣,這才悄聲離去。這時都已是三更天——他一走,鈴纓便睜開眼。其實她一直沒睡,原因在於——欺騙了天揚,鈴纓怎麼都沒法子睡得舒坦。
她就像做了件見不得人的勾當似的,心口老是覺得不舒坦。鈴纓看著天揚離去的背影傻傻的發呆,直到天際露出了魚肚白,鈴纓還是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