薏卿不安的眼光望向澤優,後者只是輕拍著她的手背,示意她梢安勿躁。「沒事的。」
沒事嗎?可那兩人明明快打起來了!
程金想拉由子離開,「有什麼事,我們私底下再說。」
「沒什麼好說的!我今天就要他給我一個交代!」由子悍然回拒。
程金的眉毛微顫,聲音低沈駭人,「你希望方少給你什麼樣的交代?」頓了頓,他終於把話說出口:「希望他……他能愛你?」
「程金!」由子怒不可遏,「你這個王八蛋!你敢再說一句,我就——」左右環顧,她終於找著那把匕首。
一個箭步上前,由子手裡的匕首架住程金的頸子,「信不信我會一刀刺下去!」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讓我死,就動手吧!」
「你……」刀鋒在程金頸邊顫抖,最後,由子還是放下刀子。「你休想!我不會讓你這麼好死!如果讓我爸知道你對我做的事情,我看你怎麼在天幫待下去!」
「等方少的事情解決後,我會回去接受他老人家的處分,然後離開天幫。」
「你說什麼?你要離開天幫!?」由子愣了愣,然後一拳直接送過去,「你對我做出那種事情就想一定了之?你是存心來玩弄我的嗎?」
程金不閃躲,結實的挨了一拳。「我沒有玩弄你,我會對你那樣……是因為……因為我喜歡你!」
說了說了!巨人終於開口說了!差點拍手叫好的薏卿,感覺有人拍了下她的頭。
呃?她望著那隻手的主人。
澤優拍拍身邊快興奮過度的小女人,懶懶的抬了眼皮,「噓……」
「喔。」薏卿猛點頭,馬上肅靜。
只見由子咬著唇辦,似在思索什麼,再開口時,聲音明顯的緩和:「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硬來。」
「我沒有硬來,你……你又沒說不要,我以為你是願意的啊!」
由子的臉色霎時刷紅。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他又問了句不知死活的話。
「你……」由子快氣炸了!這頭蠢驢!「我說什麼你都聽是不是?那我叫你現在去死,你要不要去?」
程金兩眼瞪直,不吭聲。然後,一個掉頭往外衝出。
「啊!程金他……會不會真的去死?」薏卿問澤優。
「嗯,有可能!誰讓他那麼笨,愛上不該愛的人,是他自己找死。」澤優懶懶應道。
「你纔是笨蛋!」由於狠狠啐了澤優一口,掉頭瞪著外頭,開始咬牙切齒起來:「可惡!不過是隨口說說,他居然……最好別讓我找到,否則我就捅他個三刀六洞!」
由子拔腿往外頭纔衝出,馬上傳來讓人驚疑的叫聲:「啊!?你……」
連忙跟去看個究竟的薏卿,兩腳纔跨出門口,又快速回到屋內,一張瞼早已泛紅。
「你看見了什麼?」澤優挑眉問。
她看見……程金和由子在擁吻!原來程金沒有真的跑掉,他故意守在門口,就是要等由子!
薏卿聳肩擠笑:「沒有,反正他們……沒事就好。」
「這點我早說過了。」澤優輕笑置之,然後拍拍床,示意她過來。
薏卿的心跳加速。慢吞吞走近床邊,隨即被一雙強臂摟入懷裡。
「有件事情想問你願不願意。」
「呃?」薏卿在他懷裡坐直,舔著唇瓣,緊張得不知如何應對。「這個……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子問?」
「我只是在徵求你的意見。」
「那我想……是不是能夠慢……慢來……」
「不能慢了。」
啊?「這麼急?」
「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睨了她一眼,洞察她的怪異神色,笑意在他體內醞釀。「所以,如果你不肯,那我只好自己去解決……小心!」
澤優及時攫住差點滑下床的她。「你怎麼啦?」
「我……沒事。」只是感覺頭好昏。他方纔說了什麼?自己解決?
「你不用這麼緊張,如果你不肯跟我上台北,我不會勉強你的。」
眨眨眼,薏卿努力召回神志。「你是說……你要我跟你上台北?」
他點點頭,笑意已經在他眉眼、唇際蔓延,「我就是要問你願不願意陪我一起北上,不然……你以為我要問什麼?」
「我……」呵呵……乾笑掛在薏卿的臉上。她以為什麼?她死也不會說!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明天你是不是願意跟我——」
「我願意!」呃?這時候他又在笑什麼?
他不語,只是更用力的摟住她,下巴在她發上摩蹭,半晌,柔聲道:「我願意這三個字,讓我聯想到婚禮。」
婚禮!?她想像著自己和心愛的男人相偕步上禮堂,深情款款的交換信物,然後許下交付身心的美麗誓言……
而這個男人……偷偷覷著澤優一眼,當她想像新郎是他的時候,馬上被自己心裡的喜悅給震住。
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能夠讓她這般情願地定入禮堂……
這一刻,薏卿終於知道——原來她的真命天子就是他!
「你想結婚嗎?」冷不防地,他問了句叫人難為情的話。
「我……如果我說想,你會不會笑我不害臊?」把玩著他的鈕扣,她還沈浸在美麗的幻想中。
「這是很正常的事,你只是坦白一點而已。」
「那……」頓了頓,她鼓起勇氣問:「你呢?」
「為什麼一定要結婚?」
什麼意思?薏卿倏地仰頭,「你不打算結婚?」
「不結婚也一樣可以廝守終生,那張結婚證書,頂多是一種權利義務的契約書,並不代表是為愛情加分。真心相愛的話,就算不結婚一樣可以過得很快樂。」
薏卿原本融化在他懷裡的身軀,逐漸僵硬,她不露痕跡的抽出被他握住的小手,攏著秀髮。
「也許吧……」她沒有反駁什麼,但,卻無法掩飾心頭失落的感覺。
「怎麼?我說不想結婚,你奸像不是很高興?」
她有不高興嗎?吸口氣,薏卿努力擠出笑紋,同時轉移話題。
「既然都到台北了,不如就安排一下複診,看看你的腳,好嗎?」
「嗯……」有點遲疑的他,最後還是點點頭。「好吧,你高興就好。」
有嗎?她高興了嗎?也許。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床上,薏卿無法釋懷的是——她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想像?前一刻還在想像他是新郎,但是下一刻的他,居然就說出一大套下婚主義?
奸吧,就算不結婚也一樣可以相愛,可以快樂廝守,但是……她能下能夠貪心一點?
簽個終生享用的契約,不好嗎?她可是奸不容易纔找到自己認定的真命天子,豈有輕易放棄的道理?
不!她要爭取自己的聿福!
腦子裡浮現他的面容,某種意念逐漸在她心裡強化……
薏卿決定要好好「軟化」這個男人!讓他乖乖領著她走上紅毯的那一端!
台北,某五星級飯店。
張芳蘭和張坤姊弟倆正在討論計劃——一場由股東臨時提案,預謀罷免董事長方澤優的計劃。
「真的一定要這樣做嗎?」張芳蘭有點擔心。
「難道你不想?你當初嫁給那老頭,不就是圖著好日子?」
「問題是,我現在的日子已經很好過了啊!要不是你太貪心,給我捅了這麼大的樓子來,我又何必冒這個險?」
「虧空那一點公款算什麼?能把場面橕起來最重要。」
「橕什麼場面?我看你是存心把方氏搞垮。」
「就算變成這樣,也是方家逼我的!」
芳蘭聞言,皺了眉,「阿坤,話不能這樣說,如果沒有方家的提拔,你今天能夠坐上經理這個位子嗎?」
張坤撇嘴冷哼:「我這個公關經理不過是個虛位。方老頭還在的時候,我好歹還是個國舅爺,可是自從換成方澤優掌事,他簡直就把我當成賊一樣的盯著!」
「他錯了嗎?你確實是啊!」張芳蘭搖搖頭,「上億的公款欽!一個侵佔的罪名就可以讓你吃牢飯!」
「所以我纔要請你幫忙啊!」
「我?」芳蘭擺擺手,然後掏出香煙,「別傻了,方澤優那小子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
「這不就結了?咱們姊弟倆想翻身,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他拉下來!」張坤挨上前,幫忙點火,「方家那小子處處跟你作對,過去還有方老頭挺你,現在呢?你難道不想多替自己打算打算?」
看到芳蘭沉默了,張坤趁機再說:「只要你坐上董事長的寶座,到時候整個方氏就是我們的了,還怕姓方的那小子不乖乖就範?」
「我是怕偷雞不著蝕把米。」張芳蘭眉心微蹙:「到時候連現有的都保不住了。」
「呸呸……你就一定要這樣子長別人的威風嗎?」
「他是方家的少東,不是別人。自從他接手方氏,便把方氏的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所以這些董事明著說支持我,但難保不會有變量。」
「這你就不瞭解了。社會是現實的,那些董事也一樣,誰能幫他們賺錢,他們就支持誰。就算是方澤優把方氏治理得很好,那也是過去的事了,就憑他現在意志消沈的樣於,我相信沒有人敢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芳蘭頷首附和:「現在他對公司是真的不聞不問,有好幾次我故意試探,他總是大發脾氣,說自己是個廢人了。不過有一點他倒是變了……」
「變了?」張坤很緊張。「他的腳好了?」
睨著弟弟一眼,芳蘭沒好氣的說:「我是指他的心情。」
「怎麼說?」
芳蘭抿唇哼笑,「他現在心情好像很不錯。早上我打電話回去問,結果聽說他帶著那個小看護度假去了,看來他對這個叫卿卿的丫頭很特別。」
「喔?那麼是該對這個小看護用點心思……」
掉頭望著弟弟垂涎的表情,芳蘭立即皺了眉,「你老毛病又犯了?別怪我沒警告你,不想那麼早死的話,就別動那丫頭歪腦筋。」
「你想到哪兒去了?我現在哪有心思去想其它的?我是在想,如果方澤優真的愛上這個女的,那麼她就很有利用價值了。」
「最好是這樣。不要一見著美女就流口水,就像過去你對小馨……」
「姊,那些都過去,你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張坤口氣不耐的打斷姊姊的話。
芳蘭揉著眉心,歎了口氣,「每回想到小馨我就犯頭疼,希望這次找來的道士真有辦法,不要讓她的鬼魂再出來鬧事,就算她不甘心那麼早死,也別老是出來嚇人……」
嘀咕的芳蘭,目光匆然定在一旁啜酒不語的張坤身上。
「姊,你幹嘛這樣子看著我?」
「如果小馨的死跟你有關的話,那連我也保不了你。」
「姊!」張坤跳了起來,厲聲抗議:「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你別亂說啊!」
張芳蘭捻熄煙蒂,沒再多說什麼,她只能希望真是自己亂說。
春雨綿綿的午後。
仰德大道上,名貴跑車一輛接著一輛,朝著同一個方向飛馳而去。
車陣最後駛進一幢氣派的庭園別墅,幾名身著黑色西服的壯漢隨即上前,橕著傘走向每一輛轎車的車門旁,一個作揖之後,幾輛車後座的中年男人紛紛被請出車外。
「李董、林董、翁董還有其它幾位大老闆,歡迎光臨。」驀地,響起一串拍掌聲。
程金大步跨出遮雨棚,咧嘴笑道:「方董在裡頭,特別派我來迎接各位。」
「不、不敢當。」帶頭的李董,頻頻拿著手絹擦汗。
一行人穿棚而過,行經玄關,進入大廳。
挑高的廳堂視野明亮,居中坐定的男人,正是方澤優。分列兩旁的,除了方氏集團的高級主管之外,還有幾張熟悉得叫李董等人心驚的臉孔。
那是不久前出現在蘭姨那場茶敘中的幾名董監事,他們還一度彼此表態支持罷免案。
而現在……從澤優沈斂的神色看來,李董一行人馬上明白了幾分。
什麼叫老馬識途?就是必須懂得明辨方向,懂得拿捏分寸。
入席後,李董立即熱切示意:「方董什麼時候回來的?應該交代一聲,讓我們前去迎接纔是。」
方澤優笑笑,揮手示意,然後挑眉輕鬆道:「算起來你們都是我爸的老戰友了,若論輩分,我應該叫你們—聲伯伯或叔叔,怎好麻煩你們呢?」
這句「老戰友」無疑是一種諷刺。李董瞬間垮下臉,歎口氣,「我想方董什麼都知道了,但是……我們也是不得已的呀!」
旁邊的幾個人也跟著附和:「是啊!方董你別怪我們,最近傳出集團旗下的子公司即將被併購的消息,害得股票跟著一直下跌,有好幾次請示方董都沒得到響應,這……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公司倒下去。」
「所以你們想改朝換代了?」尾音梢揚,澤優霎時轉厲的神色讓人心驚。
李董吸口氣,強自鎮靜的說:「不是這樣的,我們只是認為……方氏不能—日沒有籠頭,方董既然不想管事,剩下的人選就只有蘭姨廠。」
「誰說我不管事了?」勾著冷笑,澤優掉頭面向公司的幾名高層幹部,命令道:「把你們手上的資料拿出來。」
李董事等人狐疑地接過那迭文件,隨著翻閱的動作,臉色也逐漸慘綠。
「怎麼會這樣?這行銷的業務報表居然被人動過手腳?」
「原來張坤私下挪用這麼大筆的公款?」
「他缺錢嗎?可是從數據上看來,他的持股數一直在增加……」
「這也是公司股價下跌的原因。」澤優一句話打斷眾人的議論。
薑是老的辣,李董馬上有所警覺:「難道說公司股價下跌全是張坤搞的鬼?」
一旁某位董監事插嘴了:「沒錯。憑張氏姊弟的財力,這是把股數貼足的唯一方法,最後的目的,就是想讓張芳蘭順理成章坐上董事長的寶座。」
這話一出,馬上惹來幾名董事的強烈反彈。
「可惡!那我們不就白白被他們拖著等死?」
「真搞不懂,這樣一搞,就算張芳蘭當上了方氏的董事長又怎麼樣?」
「問題是,他們損失了嗎?」澤優涼涼一句話讓他們立即恍悟。
是喔!增股的資金還是來自公款,不用本錢的生意一定划算。
澤優冷冷接口道:「我早就料到他們會走這一步棋,方氏是塊大餅,只是偷咬兩口怎麼會滿足呢?」
李董可不解了:「方董,既然你早猜到張氏姊弟的野心,那為什麼還放著讓他們這樣子胡搞?」
「是啊,直接報警處理,一了百了!」附議聲再傳。
「光憑我的猜想?」面對眾人的呆愣,澤優一瞼肅容續道:「處理不處理只是時機問題,該辦的當然—定要辦,而且……還要辦得漂亮。」
李董等人終於完全了悟。
名分上,張芳蘭還是方澤優父親的末亡人,在還沒有掌握確切證據之前,他若輕舉妄動,只怕會落人口實。
「方董意思是——」李董小心翼翼的揣測。
「沒什麼意思。」澤優下顎微揚,堅定的表態說:「各位都是公司股東,站在我的立場,我有必要保障各位的權益,今天請各位過來,只是想讓各位更明白目前局勢,如果各位對方氏已經失去信心,那麼我願意用較合理的價錢吸收各位的持股,以上,請各位回去好好考慮考慮。」
「方董,不用考慮了!方氏交給你來帶領,纔是我最正確的選擇。」
幾個董事不約而同的表達合作意願。
澤優勾了唇,了無笑意的紋路,帶著耐人尋味的冷冽。
散會之後,程金走上前,遞給他一杯酒,嘴裡忍不住碎念道:「瞧這些勢利的老傢伙,簡直是見風轉舵,方董是不是對他們太仁慈了?」
「他們不是敵人。」澤優啜口酒,微瞇的目光精銳過人,「至少現在不是。這就是商場,沒有永遠的敵人或朋友。」
程金聳肩,逕自飲了一大口酒,唇角一揚,綻出狡檜的笑,「做生意我不懂,不過要頒布追殺令,找我就對了。」
澤優握緊酒杯,兩眼一亮:「找到了阿標?」
阿標曾經是方家停車場的管理員,在小馨出事之後,他的人也突告失蹤。這些日子以來,程金一直暗中找人。
「現在他人呢?」
「我兄弟幫忙先看著。」程金略頓,又開了口:「方少一直想找到這個人,他是不是跟小馨小姐的死有關?」
「先見到人再說。」澤優挺直脊背,沙啞的聲音洩漏出他正隱忍某種情緒。
「奸吧。那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須臾,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駛出別墅大門口。
坐在駕駛座的程金匆然指著前方:「那不是王薏卿嗎?」
澤優聞言迅速抬了眼皮,迎面而來的那對男女,共橕一把傘的依偎身影,讓他的身軀倏地一僵。
程金還在嘀咕:「她不是說待在這裡很悶,要出去找好朋友聚聚?原來好朋友就是這個男的!」
看起來是蠻要好的,那男人不知從口袋掏出什麼,正要往她臉上擦拭……澤優粗嘎的嗓子突地沈暍:「你還在等什麼?」
程金只頓了兩秒,「馬上辦!」他解開安全帶。
「幹什麼?」
「下車問候那小於啊!」澤優眉心一攏,視線快速調開,「開車吧。」要他開車?就這樣?程金不確定的眼神瞄過後視鏡之後,踩下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