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陰的下雨天,也讓人心情有點灰暗。
都摩耶蹙眉問著嚴須霽:「我們真的要回老家住?」其實她也不是多討厭搬回老家,而是搬回老家住後就表示她從此以後再無自由可言,像被套上了無形的枷鎖似的。
以前,他去上班的這段時間,她可以和小婷婷玩玩鞦韆、洗洗碗。甚至是種種花卉;但自從她有次和小婷婷玩鞦韆差點被鞦韆正面迎擊撞成腦震盪後,家裡那自製的簡便鞦韆便正式被拆除。
再者,和小婷婷洗碗洗到變打水仗,差點淹了自家住宅後,也被迫和洗手槽絕緣;更遑論前些天種花種到中暑,還上演昏迷戲碼差點嚇死親愛的老公……
可是搬回老家,隨時有人會盯著她,以防她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唉!反正,她現在是思想自由,行為則完全不自由。
「搬回老家住,我也放心些。」嚴須霽小心翼翼的以白紙包裹住精緻的杯盤,放入紙箱中;
「可是……」
「聽話,你總不想讓我在工作之餘,還得多付出份心力去擔心你和小婷婷吧!」
「可是,我總是大人了,可以照……顧自……己……」都摩耶愈說愈心虛。
「你可以照顧自己?如果這句話是小婷婷說的,那麼我還能相信:至於你嘛……很難。」嚴須霽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上下打量著她。
「死老頭!」再怎麼說她也是他老婆呀!這麼看不起她!
嚴須霽將所有杯盤裝箱以膠帶封上,毫不費力的搬至客廳一角安放。
都摩耶仍不死心的追在他身後,「老頭——」
他旋過身望著她。「你別去動那些箱子,我怕你又『不小心』把它們給砸了。」
她聞言為之氣結! 「我不是在和你說這個!」
「你還不死心?」
「為什麼一定要搬回老家呢?」
「為了讓我安心。」這折磨人的惹禍精!一點也不明瞭他做這決定的用心和必須付出的代價。
都摩耶突然心生一計,「回老家好是好,可是卻沒人會說日語,你要我一個人怎麼辦嘛?很無聊耶!」嘻嘻!這個好!這個好!感謝親愛的小腦袋瓜子,及時想起老家好像沒一個人會講日語。
嚴須霽撫著下顎思忖道:「也對,家裡沒人會說日語倒是挺麻煩的……噯!對了,老奶奶會嘛!接受日本教育的老奶奶不就能說上一口流利的日語嗎?況且,只要你和小婷婷願意搬回老家住,陪爸媽享天倫之樂,我想爸媽他們應該不介意花錢去學日文。」
「須霽——」都摩耶撒嬌地喊道。
嚴須霽決定「故意」忽略她那一聲聲柔情蜜意別有所圖的輕喊,將目標移往未整理的主臥室。他從壁櫥裡取出一隻皮箱,將屬於都摩耶的衣物全扔進箱子裡。
都摩耶見狀,賴皮撒嬌的伸出玉手,緊緊勾住他古銅色的頸項,想以柔媚語氣打動他。「不要嘛!我們不要回老家住嘛!好不好?」
嚴須霽心裡其實已經癢癢的,卻仍得強壓抑住翻攪不已的慾火,佯裝不為所動的繼續塞衣服。
「須霽——」不可能沒反應呀!奇怪!難道她已經失去魅力了?或是這帖藥下得還不夠猛?她一個旋身,跌入他懷裡,正面望著他……
喲喲喲!就說他怎麼會沒反應嘛!瞧,眼睛都紅了。都摩耶滿意的笑開,再次哀求:「好不好嘛?須霽……」
「不好。」事關重大,並非她使出三兩下媚招就能讓他屈服,哪怕此刻她脫光光站在他面前,他的決定仍是不變!呃,雖然他可能會因壓抑過度而重創,但……沒得商量就是沒得商量!
「怎麼會不好嘛?我都求你那麼多次了,為什麼還要堅持呢?」愛情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說什麼她都不能放棄自由。
「我是為了你和小婷婷的安危著想才要搬回老家。你也該知道搬回老家後,我必須放棄哪些東西。我拼了八年的事業、我的自由、我必須接手幫忙家族企業;我放棄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你要搞清楚!」他實在不想把話說重,不過說到最後,他還是有些溫怒。
她噘著絳唇,放開手。「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和小婷婷好。」
「既然知道就別再說什麼不想搬的話,乖乖的幫我打包。」嚴須霽嘴裡說著,腦裡想著還有什麼東西沒帶……盥洗用具!她一定用不慣老家的新盥洗用具。他轉身從浴室裡拿出屬於她的一切用品,放到皮箱中。
不甘計劃失敗,都摩耶只能以幽幽無力的眼神和語氣來表達失望。「幫什麼?你自己一個人打理不是比較快。況且,在這個家裡,你已經禁止我的一切行動,連走到哪裡都得經你批准才成,我還能幫忙什麼?」
呵!這女人竟耍起性子來了!嚴須霽笑眼著她:「生我的氣了?」
「沒有……」
他抱住她柔軟的身軀,下顎抵在她白皙渾圓的額際上。「沒有?口氣倒不怎麼像沒事。」
「我只是覺得自己好無能,竟連個小婷婷還不如,凡事都非得經過別人打點,否則鐵定出事。」就連喝口水都能被噎著、折個衣服都會割傷手。
嚴須霽莞爾一笑,將她嬌俏的小臉蛋,深埋入他寬闊的胸膛。「會習慣的。剛認識你的那段日子,我發誓我的心臟肯定被你嚇得停拍過,但我還是適應了你這折磨人的惹禍精。以後回老家住,事事有傭人伺候你,生活上也比較像未出嫁時,不必自己動手處理瑣碎事物;食衣住行,樣樣都不用自己來。」
都摩耶埋在他的胸膛裡咕噥道:「可是這個家有太多我們的回憶,我捨不得啊!而且雖然回老家一切有傭人打理,但我仍然喜歡吃你煮的飯菜,只有你才知道我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
「放心,我們回老家後並不是住在主屋。我和大哥從 來不住主屋的,我們各自在主屋的一旁擁有一間別館;回家後,你和小婷婷當然是搬回我住的別館去。在別館裡,你和小婷婷仍有私人的活動空間,再說大哥又是個討厭女人到極點的大男人,所以不用怕會有別的女人來打擾。」說著,他能感受到懷裡那顆不安分的頭顱正極力的晃動著。「怎麼了?」
「我的顧慮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你仍會煮我們喜歡吃的東東來餵飽我和小婷婷嗎?」
他失笑。「你在擔心這個呀!如果你不喜歡傭人煮的食物,那煮飯的事我們就不假手他人,我每天下班回家後煮給你和小婷婷吃,如何?」
「那……讓你當『煮夫』怎麼好意思?」都摩耶開始暗自竊笑起來。
「總比再次被你碳烤廚房來得讓我安心,雖然我遲早會變『黃臉夫』。」
她忿忿地給了他一拳。「是你甘願的喔!我可沒逼你……咦?這是做什麼?」她的眼神終於落在床上那箱裝滿衣服的皮箱裡。「為什麼這麼早就把衣服收進箱子裡?又沒那麼早搬,要是必須用上怎麼辦?還得次次打開,多麻煩!;』
「摩耶,我要你先搬回去——」
他話還沒講完,都摩耶已插嘴怒喊:「為什麼?」
「乖,聽話。你也說了,我自己一個人整理比加上你湊熱鬧來得快,為免你和小婷婷在一旁礙手礙腳,我決定還是先把你們送回老家,去適應那裡的環境,」
「你覺得我們礙手礙腳?」都摩耶不悅的看著他。
「摩耶,別故意找碴。」
「你覺得我在找碴?」對,她就是找碴,怎麼樣!
「摩耶,成熟點。」
「摩耶,成熟點、摩耶,別找碴、摩耶,放下、摩耶這個、摩耶那個;對我,你除了這些討人厭的話以外,還有沒有別的?」都摩耶抓狂地跺腳。
「摩耶——」嚴須霽無奈的盯著她。
都摩耶激動的摀住雙耳大喊:「我討厭我的名字!我討厭都摩耶!我討厭你!」語畢,她快速地奔向小婷婷的房間。今晚,她又要和小婷婷同擠一張小床了。
嚴須霽看著被用力關上的房門,歎了口氣。他真不知該如何和她溝通?他真的好累好累,對她的蠻不講理覺得好累。對她的有理說不清覺得好累、對她的孩子氣覺得好累+真的好累。好累……
★ ★ ★
他們搬回老家都已經有好些天了,都摩耶卻還在生氣!
她和他吵也就算了,可是這次她以冷漠的態度來抗議對他的不滿;他們之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戰期。
都摩耶望著夜空,心情無比沉重。
嚴須霽看著她的背影,無聲地靠近她,為她瑟縮的身子加上一件外套!「天氣冷也不知道加件外套。」他的口氣裡滿是心疼的責備。她要是受了風寒,可是會心疼的呢!
都摩耶緊閉雙唇不語,她可還生著他的氣;別以為他隨便幫她披件外套,她就會感激涕零的抱住他……好嘛!她承認她是有些感動,但她還是不能原諒他老喜歡擅自作主。撇開硬把她和小婷婷塞進車裡載回老家不說,更過分的是他明天要出差,她這做老婆的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其他不相干的人居然在前幾天就曉得了!她到底還當不當她是老婆嘛?
嚴須霽的下顎抵在她細瘦的肩頭,雙臂緊圈住她。
「還在生我的氣?」
是呀!都摩耶冷哼一聲,硬是不開口。
「還是不想和我說話?」
是不想!
「明天我要代表公司到香港出差三天,你和小婷婷回主屋住幾天,等我回來再去接你們。」其實主屋離這裡也不過才一牆之隔,可是雖說近,他仍是不放心留這兩個闖禍精單獨在家。
都摩耶斜瞪著他。又來了!自以為所做的安排對她們最好,卻從未問過她們當事人的意見後再作決定。
都摩耶無動於衷的態度讓嚴須霽倍感挫折。他放開她,身子一蹬,坐上陽台欄杆,握住她的手。「別這樣,你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決定全是為了你和小婷婷好!」
「出差也是?」她冷聲以對。
「你也知道齊米藍那傢伙,為了到美國去看索恬,硬是要我代替他到香港出差。那傢伙威逼利誘全用上了,我實在拒絕不了!」
她放柔了態度。「可是你為什麼到今天才跟我說?我不想什麼事都是最後一個才知道,那種滋味很難受你知道嗎?」
「傻瓜!不先告訴你是怕你會胡思亂想,甚至亂發火,所以才會一直沒說。」
「我像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嗎?」她抗議的嬌嗔道。
嚴須霽微微一笑,不改說出心裡想著的話。她就是那種會無理取鬧的人……
「是,我的小嬌妻不是那種潑婦。」他抬起她的下頷,深深的印上一吻。
「只去三天?」
「嗯,三天就回來了。」他點頭。一個念頭倏地閃過 他腦海,他可不能讓她知道同行的還包括童淺心,否則他 絕無寧日,兩人肯定吵的沒完沒了。
「就你一個人去香港出差嗎?」都摩耶問。
「就我一個人。」他的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
聽到這話,都摩耶一顆心總算定了下來,她好怕他們公司那個妖姬也一起去。天高皇帝遠,他們人在香港,做什麼事她哪有辦法知道?既然那個妖姬沒一起去,她就放心多了。
「那就好!」她拉拉他衣領,「要趕緊回來喔!在香港不可以找別的女人……」說著她忽然改口:「就算找別的女人,也要記著做保護措施,可別搞了一身病回來!」
她的話讓嚴須霽捧腹大笑,她卻莫名其妙的問:「笑什麼?」
他愛憐地揉著她額前細發,「傻瓜!」真愛死這寶貝了!
「我明天去送機。」都摩耶忽然道。
嚴須霽聞言心頭一驚,笑聲戛然而止,連忙說道:「不用了,你和小婷婷留在家。」
「為什麼不用?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請大哥載我們去機場呀!」噘嘴皺眉,標準摩耶式不滿的表情。
「大哥還有好多公事要忙,不要麻煩他了。」
「那請家裡的司機載我們去機場嘛!我想去送機。」她孩子氣的搖晃著他的手臂撒嬌。「好不好嘛?」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機場裡人多,要是你和小婷婷在機場迷路了怎麼辦?你們對老家的路又不熟,到時不知道怎麼回家,我是不是又得一路擔心你們的安危?何況,我也只是到香港三天而已,一眨眼就回來了,不需要勞師動眾的到機場送行。」讓她去還得了,要是被她瞧見童淺心,她還不當場大鬧一番嗎?
「有司機送嘛!好不好?」都摩耶眼裡滿是乞求,希望能改變嚴須霽的決定。
嚴須霽實在快拗不過嬌妻的要求,只是這次有淺心與他同行,假使被摩耶這醋勁超烈的小女人知道,他這輩子就別想再有好日子過了。說得明白點,他可能會死於非命,被亂刀砍死、喝水毒死。游泳淹死、被瓦斯所漏出的毒氣嗆死。開車上班被炸死,甚至她憤恨如利刃般的眼光殺死……嚴須霽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會冷嗎?我們進屋好了。」都摩耶感覺到他身體一顫,趕緊拉著他進屋,然後將他按坐在沙發上,從櫃子裡拿出一件小薄被往他身上蓋。
「摩耶——」他按住她的手正色道:「摩耶,不用去送機了。」
都摩耶想想,其實也對,才三天而已,並不一定得自去送機。況且她這幾天得跟著媽媽學做菜,等他回來時,她一定要煮頓豐盛的大餐給他吃,讓她知道她不是只會碳烤廚房而已。「嗯,好吧!你出差完一定要馬上回家喔!」
嚴須霽鬆了口氣。幸好!「聽話的小孩。」他拉過她的身子在額際印上一吻,惹得她羞紅了臉,一頭埋進他溫暖的懷裡。
★ ★ ★
「摩耶。」一聲粗啞低喃的日語,瞬間傳入遠在廚房學做菜的都摩耶耳裡。哇!熟悉的母語!都摩耶飛快的步入飲茶房。「老奶奶您叫我?」她在椅邊蹲下,甜甜的笑著問:「傻孩子,耳朵這麼厲害,這樣也聽得到?」老奶奶愛憐的撫過她烏黑亮麗的秀髮。
「當然了,家裡沒人會講日文,就只有老奶奶會。在大家都講中文的情況下,摩耶當然能很清楚的聽見日文。」
「委屈你了,一定很孤單吧!沒人陪你說話。」
都摩耶搖著頭,「才不會呢!雖然溝通上有些困難,但是大家都對我很好,摩耶才不覺得孤單。」她好喜歡老奶奶。老奶奶雍容高雅,非常有氣質,雖然年歲已大,但卻能清楚的看出她在年輕時,定是位絕世美女。
反正嚴家可說是血統優良,個個相貌不凡,連爸爸都已一把年紀了,仍是爾雅俊朗。不過嚴家上下,她覺得大哥是最出色的,以身材來說,他不去當模特兒真是太可惜了;以面貌而言,他去當明星的話連四大天王也要靠邊站。唉!真是糟蹋人才。
老奶奶和藹的笑著抹去都摩耶臉上的麵粉。「搞得滿臉麵粉,你在廚房做什麼呢?」
「媽媽和何媽在教我做面疙瘩。」她笑得很燦爛。
「老奶奶叫摩耶做什麼呢?」
「今天你怎麼沒去送機呢?」老奶奶問。他們小倆口這麼恩愛,怎捨得三天不見面?而摩耶更是破天荒的沒吵著去送行?
「是須霽不讓我去送行的。」
「須霽不讓你去送行?」奇怪!
「他怕我和小婷婷會在機場迷路,找不到路回家。」既然老頭是為了她好,送不送行對她來說也不是頂重要了,她仍能偷偷去接他的機,給他一個驚喜呀!
「怎麼會呢?家裡有司機載,怎麼會迷路?須霽這孩子對你和小婷婷也太不放心了。」須霽那孩子這次這麼反常,真令人匪夷所思。
「沒辦法,誰教我老做些令他不放心的事。」反正她天生就少根筋嘛!都摩耶的語氣顯得有些落落寡歡。
「聽說前陣子你和小婷婷被須霽氣得離家出走?」老奶奶忽然問道。
老奶奶怎會知道?都摩耶有些驚詫。「是須霽告訴老奶奶的?」
「傻孩子,老奶奶活了這麼大把年紀,自然有許多眼線,可別低估了老奶奶的能力,只要我想知道,沒有任何事是瞞得了我的。」她佈滿歲月痕跡的嘴角輕快地往上一揚。見都摩耶忸怩不語,她也知趣的不再追問。「不想說沒關係,反正你只要記得,以後如果被須霽欺負,來告訴老奶奶,老奶奶一定幫你出氣,你可別一個人藏在心裡。」
都摩耶微笑,「老奶奶要不要吃摩耶做的面疙瘩?摩耶會把它煮得軟嫩好入口的。」
「好呀!讓老奶奶來嘗嘗你的手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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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氣微涼,嚴須霽手握兩杯香擯走往露天陽台,在童淺心身旁停步,關心的問:「你覺得冷嗎?」
「還好,今天滿順利的。」她輕撫著自己的臂膀,還真有點涼意。
他淺笑將手中的香擯擺一旁,將自己的外套披上她雪白肩膀。
童淺心感動的看他一眼,就是他這點怡心的溫柔體貼,才會使得她如此的愛慕他,濃烈到無法自拔。
「明天還有得忙。」
「不是只要出席開幕式就可以了嗎?」她接過香擯問道。
「沒錯,不過我們還得和香港這邊的代理公司開會,討論下半年度的預算案和計劃。」低囁口香擯,涼風迎面吹拂,讓嚴須霽不禁想起遠在台灣的嬌妻。天氣涼了,摩耶那丫頭不知道有沒有多加件衣服?等會兒回飯店,得記得打個電話回去叮嚀那小妮子。
他回頭卻看兒童淺心眼底的困擾,於是說道:「沒關係,你只要把一些相關資料準備齊全,明天之前交給我,我可以自己去和香港代理商開會!」
「這樣不好吧?讓你一個人忙。」她真的好困擾。都是她那些親戚,知道她要來香港,就要她順便幫他們帶點東西回去。如果他們只是要她帶禮物回去那還好辦,隨隨 便便買個東西就好了;誰知道他們竟然洋洋灑灑的寫滿一 張單子交給她,指定要買這、要買那。天吶!接到單子的 剎那,她幾乎要當場暈倒。
「不要緊。到了購物天堂,怎麼可以不出外採購一 番?沒關係,接下來兩天你盡量去玩。」嚴須霽笑道。
童淺心雖然感動,但卻不甘被誤會。她大聲辯駁: 「不是這樣的!我並不想去逛什麼街!是我那些親戚硬要我幫他們買東西回去,我真的不想放下公司的事去逛什麼街的!」
「別激動,我知道、我知道。」他輕拍她的肩。「其 實是我希望你去逛逛,接下來兩天和代理商開會,只需要我一人出面就夠了,那些細節你不會比我清楚;與其讓你待在一旁發呆浪費時間,倒不如讓你善用多餘的時間去處理自己的事情。這樣回台灣後,你也好對你那些親戚們交代,不是嗎?」
「但是……」她真的很為難。
「就這樣決定了!你只要把所需的文件在明天之前整理好交給我就成了;將文件完整的整理出來,就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童淺心感動極了,一雙寫滿愛慕的眼眸直直地盯視著 嚴須霽。這麼赤裸裸的將愛意完全表露無遺的眼神,全世界的人恐怕都看得出來,就只有嚴須霽還搞不清楚狀況。其實也不能怪他少根筋,誰讓他的心全教都摩耶那惹禍精給完全佔據了呢!
「謝謝你。」為什麼這麼好的一個男人不屬於她呢?他的妻子為什麼人在福中不知福?無理取鬧也罷,蠻不講理也好;這麼體貼、溫柔、沉著穩重的好男人,他的妻子怎能處處惹他不快、心煩。老天真是沒眼,喬太守真的是亂點鴛鴦譜;她百般奢求、渴望擁有的男人卻是別人的。
為何她就是說不出愛他?為何道德理智總喜歡選在她情感瀕臨崩潰邊緣。身子已半懸在崖邊時,及時拉扯住她?為什麼不讓她乾脆跌落谷底算了,如此一來她就可以毫不猶豫的脫口對他說出「我愛你」!
她真的好困惑、好無助。如果他也有些喜歡她就好了,只要一丁點就好,那麼她便可以毫不猶豫的向他傾訴自己滿腔的情感,心情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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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幕晚宴在近午夜時分結束。一回到飯店,童淺心馬上將明後兩天所需的文件整理好,交至嚴須霽手中。「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出席會議?」
「嘿,你好像有點不信任我的能力哦!」他笑了笑:「放心去玩吧!我一個人就夠應付那一大票代理商,你放心。」
嚴須霽的玩笑話著實童淺心的心裡好過些,她真的很不好意思。原本到香港出差是他們倆的事;但現在為了自己的一些私事,而將所有工作全推給他,他不但沒抱怨,甚至還體貼的要她放心去處理私事……她真的覺得好愧疚!童淺心想了又想,還是不忍心讓他一個人這麼辛苦。「我想,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和代理商開會好了。」
「淺心,我說了我一個人可以應付的,放心去處理你的事吧!可別讓你那些親戚失望。」
「但是須霽,我還是覺得我這麼做是不對的。畢竟來這裡出差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責任,我不能為了一已之私而讓你一個人辛苦,這樣是不對的:況且我自己的責任感也不容許!」
嚴須霽沉吟了一會兒,道:「否則這樣好了,我們明天一大就把兩天的工作量全做完,這樣後天就有一整大的時間去購物了,我也想買點東西給摩耶。」他要買家裡那「兩個小孩」喜歡的泰迪熊回去。
一聽見嚴須霽甜蜜的喊著老婆的名字,童淺心整個人就像喝了醋般臉色大變,只好冷聲回道:「好吧!」
嚴須霽一心只想著老婆在收到泰迪熊時的那份雀躍,完全忽略了童淺心臉色的瞬間轉變。「那早點睡,明天早上十點和代理公司的人開會,九點在飯店大廳碰面,一起吃個早餐。」
「我知道。」童淺心冷淡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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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兩個人合作的辦事效率比較快,原本預計要花上兩天會面的五家代理公司,他們一天內就解決了。晚上,兩人都累得幾乎快以爬行姿勢回各自房間,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交談,僅約定明日一同前往商場購物。
翌日,一夜好眠養足了兩人的精神,他們匆匆解決完早點後,便坐上車直奔各大商場購買自己需要的物品;而原本預定搭乘晚班飛機回台灣的決定,也因採購時間而改為隔天,讓他們可以好好享受購物一整天的樂趣。直至午夜,商家皆關門之際兩人才意猶未盡的回飯店。
嚴須霽將童淺心送至她房門口,正要旋身離開之際,童淺心再也受不了心裡那份湧動的情潮,忍不住踮起腳尖吻住了他。
她不合宜、不合禮的親呢動作著實嚇愣了嚴須霽,只見他呆睜著銅鈴般的大眼。
「淺心……」
童淺心驚覺自己大膽的舉止,趕忙彆扭的以笑帶過。「晚安之吻。你知道我是在美國長大的,有時候仍改不了 這些外放的舉止,常常讓別人嚇一跳,抱歉。」
「沒……沒關係。」他訥訥地回道。只要以後絕不再 發生就好!幸好摩耶看不到這幕,否則他就死定了!「早 點睡,明天一早得搭飛機回台灣。」說完,他像逃難似的 迅速離開童淺心。
他的舉動讓童淺心忍不住濕潤了眼眶。她就怕他會這樣,好像她是某種致命病毒似的沾惹不起。她一直不願表明心頭那份愛意,就是怕鬧到最後他們會連朋友都無法做。她一直不曉得她到底輸給他那成天惹他不快的老婆哪二點?她自詡是個體貼、成熟。懂得男人心理的女人,但為何就是無法得到心愛的人呢?她原先一直摀住嘴,不准自己哭出來,但在回房關上門之際眼淚便決堤,她趴在床上嚎陶大哭了起來。要不是五星級飯店的隔音設備奇佳,像她這般痛哭,恐怕會引起其他房客的注意。
她不服!說什麼都不服!如果……或許……他老婆願意退出呢?願意成人之美成全她的心願呢?
童淺心的心裡,頭一次違背道德理智所種下邪惡的念頭,就像充滿劇毒的籐蔓迅速攀延整個心房,逐漸包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