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的訊息傳送聲由電腦裡傳出——
一切順利!
井旋過椅子面對身後眾人。
「鬼回訊,說一切正常。」剛才鬼傳的訊號因為是從衛星間隙傳回,所以都是一堆亂碼,全ZC也只有井有能力將一堆亂碼數字譯回原先的文字。
「那就好。」室摸摸微凸的肚子。這一胎不知會是男還是女……
「其實鬼的能力一直凌駕在我們任何人之上,只有他一個人也能完成任務。」井原本就挺崇拜鬼的,他總認為在鬼身上絕對找不到任何缺點。
鬼完成任務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雖然很難聽見他開口講話,但他對自我的要求挺高的。如果硬是要挑他的缺點,那麼應該是他們其餘成員全不清楚他的真實國籍;對於痛、感情他完全免疫,不苟言笑得讓人難以親近。
鬼也從不試著任何人,特立獨行是他們的本性,常常他們一群人叫哭著往哪兒去,而他卻像一道突兀的聲音,不和他們一道。
鬼也從不怕死,真的不怕死。死亡對他來說,一點都不會讓他有恐懼感,他喜歡玩弄自己的生命,將自己置身於危機之中,但卻又能次次化險為夷,這就是他為何老是喜歡跑到深海區去游泳,和鯊魚搏命的原因。
他的搏鬥技巧是ZC裡最好、最頂尖的,所以練就了一身結實的肌肉,頎長的體格沒有為他帶來軟弱的錯覺,反而讓他在他們之中更顯特殊。
沒有人知道他易容的技巧是如何學來的,為何能聽過幾遍被易容者的聲音後,就能偽裝成那人的聲音,而且找不出缺點來?
他製造面膜的技巧更讓人歎為觀止,ZC成員無一不佩服他的手藝,居然能照著相片而製作出毫無瑕疵的成品。
這樣的一個人,事實上僅能也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可怕。
真的是可怕,可怕到讓人寒毛直豎,害怕自己會成為被他取代的目標,然後擁有的一切便在不知不覺中消失。
「話是沒錯,但是太過自負會害了自己。」星翹起二郎腿,窩在大大的椅子裡擦著槍。
「你一向討厭他,當然會這麼講。」井駁斥。
「難道就我一個人認為鬼自負?」星揚起眉。「難道你們都不覺得?」
壁看著書,頭懶得抬起來。「鬼的自負我們都很瞭解不是嗎?雖然自負容易讓他看不清眼前的事實,但他的能力是不容質疑的。星,你不要以自己主觀的想法去看鬼,他的能力遠遠凌駕在我們任何人之上。」他這本書看了那麼久還沒看完,完全打破以往的紀錄。
往常,一本十分分厚的英文書,他只要一個禮拜的時間便能完全看完,然後記在腦海裡;自從認識了千尋,腦子裡便時常出現她的身影,還有她那適應光明世界的倉惶。
她到現在還不太能適應光亮,可能是之前被築紫廣志囚禁在黑暗世界過久,腦部又受了重傷導致失明,所以在剛手術完的那個星期裡,她一直不敢睜開眼,因為害怕光線。
後來還是在眾人的誘導下,她才勉強睜開眼皮,只是恐怖的經驗讓她難以忘懷,所以她一直做著惡夢,夢中築紫廣志那張猙獰的面孔繞著她不停打轉,她足足失眠了三個月,後來心中的恐懼才消失一些。
如今,他一直都將千尋帶在身邊,在小島上靜養了好幾個月,他也不想送她回日本去,小島空氣好,他寧願她在小島上住著,呼吸小島上的新鮮空氣,總比回到日本去,回想起築紫廣志的事來得好。
「我沒說他能力差,是他的態度讓我看不過去。」星氣極了。怎麼這一干人老是替鬼說話!
「那是他的本性,你不能要求別人只為了你就改變自己二十幾年的本性吧?」井將背靠上椅背。
「我——」
「哎喲——」室突然大叫。
「怎麼了?」星和井緊張兮兮地湊近室。「哪裡不舒服?」他們第一次和孕婦靠那麼近,而且懷孕的竟然還是和他們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伴,怎麼可能不緊張?
若是室出了什麼差錯,他們不被高野扒下一層皮才怪!
室將手放在肚子上,伸伸懶腰。「你們別再吵,嚇到我的小寶貝了。」
她噙著笑,滿足地撫著微凸的小腹。
井和星則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你沒事吧?不會是要生了吧?」
「沒事?誰說沒事!」她瞪了他們兩人一眼。
「哪裡?你哪裡不舒服?」他們再度尖叫。
室摀住耳朵拒絕噪音。「別叫了,三人月的孩了能出世嗎?」
一聽,兩個人瞬間安靜了下來,瞪著大眼盯住她。
「你沒事?」
「誰有事了!」
「你……×××!」星想罵髒話,但一想到胎教又忍了回去,僅以×××帶過粗俗不堪入耳的話。
一旁的壁看了他們良久,然後露出了嘲諷的微笑。「你們也太激動了。」
井不滿地道:「你明明知道對不對!」真是……#@$%×!知道也不告訴他們,還在一旁看笑話。
「有點知識的人都知道才三個月還不到預產期吧?虧你們還是奎親自從眾多人才中選拔出來的精英。」壁不屑再看他們倆一眼,又將視線移回手中的書本上。
兩人握緊拳頭,青筋浮滿手臂,氣得說不出話來。
***
鄉下的空氣確實比較好,有綠油油的森林,有山有水,彎彎曲曲的鄉間小徑路很平,卻特意保留石子路,並不完全鋪上柏油,怕污染了環境,壞了眼前的自然美景。
坐在長轎車裡,蒂希蕥搖下車窗,將臉靠在窗邊,讓呼嘯的風從臉龐拂過,讓花兒的香氣闖入她鼻裡,她覺得好舒服,不自覺地淺笑了起來。
「蕥蕥,將臉靠在那兒太危險了。」奶媽皺眉。
「奶媽,鄉下的空氣真的好好。」她來對了。
忽然,一群在草地上嬉戲的小孩吸引了她的目光。「停車,我想下去。」
「蕥蕥,先回別館再說好嗎?」一到鄉下,蕥蕥的個性便變得急躁許多,這似乎才是她的天性。
「媽奶,沒關係的,我想在這裡畫一幅畫,我想畫剛才那群嬉戲的小孩。」蒂希蕥噘著嘴。他們的那種感覺真的很好,天真無邪、爛漫淘氣。
「可是沒人陪太危險了,你可是……」
「我陪公主。」亞理士提議。
「奶媽,亞理士陪我就好了,你別擔心啦。」
奶媽看了亞理士一眼,覺得看來文弱的他似乎有種安全感,應該可以信任,便不再堅持。「好吧,不過要小心點,我晚點再讓人來接你們。」她鬆口答應。
「奶媽,你最好了。」她往前傾,啵了一個吻。
***
將畫架扛下車,亞理士便將畫架架好。
蒂希蕥走向前靠近小孩們,小孩一見她靠近便圍了過來,天真的笑著,甜甜的稚音開始嘈雜了起來。
「蕥姐姐,你好久沒來了。」
「對呀,蕥姐姐,我們好想你喔!」
「蕥姐姐,你這次會留多久啊?」
「蕥姐姐,我們想當你畫裡的人。」
「蕥姐姐,我媽媽拿了本雜誌給我看喔,上面有你的畫,我也在上面耶!」
「蕥姐姐,你胃有沒有好點,我媽媽說有種藥可以治你的胃痛耶!」
「蕥姐姐……」
「等等,一個個發問,蕥姐姐都被你們搞昏頭了。」蒂希蕥倩笑。
一旁的亞理士安靜地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眼中露出奇異的光芒。
「蕥姐姐,你會留多久?是不是又像上次那樣,三天就回去了。」有個綁麻花辮的小女孩抬起臉問。
蒂希蕥捏捏小女孩佈滿雀斑的鼻頭。「小瑪莉,蕥蕥姐姐這次會留久點。」
「真的嗎***姐姐!」瑪莉身旁的小男孩興奮地大叫。「蕥姐姐,不能騙我們喔!否則鼻子會變長,這是婆婆告訴我的。」
瑪莉忽然抱住蒂希蕥的柳腰,將臉埋在她裙子裡。「蕥姐姐,瑪莉好想你。」說著說著,鼻音加重了。
蒂希蕥感到一陣溫熱,她詫異地抬起瑪莉的臉,「瑪莉?」瑪莉竟然哭了。
「蕥姐姐,瑪莉好想你喔!」瑪莉哭得更厲害。
「瑪莉,怎麼哭得這麼厲害?」
「蕥姐姐,瑪麗要被送走了。」小男孩扁著嘴道。
「送走?」
瑪莉從不為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在她還是嬰孩時就住在孤兒院。老實說,她是看著瑪莉長大的,如今才十歲左右的她看起來已經有美人胚子的模樣,想必長大後一定更不得了。
而她真的很喜歡瑪莉,瑪莉很窩心,在她胃痛時,會天天到別館去找她,待在床頭講故事給她聽,只要她在別館一天,瑪莉便會天天陪在她身邊,她實在不敢相信瑪莉要被送走了。
「嗯,聽院長說,有戶人家要瑪莉,所以要把她送走了。」一旁的小孩附和。
「知道什麼時候嗎?」
「大概就這幾天。」瑪莉啜泣道,小小的肩膀不停顫抖。
「蕥姐姐,瑪莉不要讓人家領養!」才說完,她又哭了,而且更驚天動地。
「瑪莉……」蒂希蕥也不知道怎麼辦,她皺起眉頭看著懷中的瑪莉。
亞理士一逕站在一旁,不向前安慰、不做任何反應、不出聲,冷眼地睨著眼前抱成一團的人兒;但,看似冰冷的眼眸中,卻閃爍著難以解釋的光芒。
「蕥姐姐,瑪莉要永遠跟在你身邊,不要讓我被人家領養好不好?」瑪莉苦苦哀求,掛著清淚的臉頰更加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摟進懷中安慰。
「瑪莉,你讓蕥姐姐好好想想。」
瑪莉的身世可憐,幼小的心靈早蒙上被親生父母拋棄的陰影;她平常雖和其他小孩一起嬉鬧,但她知道,她是和別人不同的,她沒有爸爸媽媽,更沒有任何親人,打從一出生,就注定了不被人疼愛的命運,她總覺得自己在所有人眼中是卑微的、抬不起頭的。
小朋友對她的喜愛僅僅建築在同情上,他們同情她沒有人疼、沒有人愛、更沒有任何親人,唯一的家就是孤兒院。「蕥姐姐,你不要讓瑪莉被別人收養好不好?」在瑪莉身旁的小男孩也哀求著,小手拉著蒂希蕥的衣袖撒嬌。
「麥克……」蒂希蕥清楚的知道,麥克喜歡瑪莉,常常可以看到他們倆玩在一塊兒。麥克很照顧瑪莉,有人欺負瑪莉,麥克就替她出氣,他當然不希望瑪莉離開。
一群小孩見兩個人哭,全皺起臉蛋,雙頰迅速竄紅,憋住想哭的衝動。
蒂希蕥不忍地馬上喊道:「好了,你們別哭了,蕥姐姐想辦法好不好?」
「嗯!」麥克很認真地點頭,心想:只要蕥姐姐肯想辦法,瑪莉就不會離開我了。
***
她能想什麼辦法?瑪莉被收養是既定的事實,況且這對她也比較好,不是嗎?
讓她感受被人疼愛的感覺不也很好?
她打聽過了,想收養瑪莉的是一家麵包坊的老闆娘,老闆娘和丈夫經年嘗試想懷有小孩,卻始終未果,到頭來實在是年紀也不小了,只好放棄生小孩的念頭,決定領養一個。托人調查的結果,那對夫婦在鄰居間的評語不錯,是對善良的老百姓,努力工作,夫妻又恩愛,應該是會好好疼瑪莉的,所以她沒有理由阻止他們領養瑪莉。
當瑪莉被帶走的那天,她到場,看著瑪莉和麥克抱著痛哭,卻不插手;聽見瑪莉大喊、掙扎,她卻沒有上前去抱住她,表現得冰冷反常,但她心裡很不捨,不捨瑪莉哭得像個淚人兒。
在載走瑪莉的車子消失不見後,麥克仍大叫、哭鬧不休,她想過去抱他、安慰他,他卻冷淡地躲開了,一逕流淚,賭氣的瞪著她,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從此便不再和她說話、不再來找她了。
蒂希蕥揮動著手中的水彩筆,將天空藍的顏色畫上白色畫布,一筆一劃的將畫布染上色彩。迎面的微風吹拂,薰衣草在身邊搖曳,香味縈迴在鼻尖;鄉下的空氣有股香氣,比城市裡滿佈煙塵的髒空氣好太多了,所以她才會老往鄉下跑。
亞理士一直都站在蒂希蕥身後不遠處,一雙銳利的眼睛牢牢注視著她纖細的背影,左臉側的傷疤讓他那一張鄰家男孩般的臉孔略帶陰鷙。
蒂希蕥一邊作畫,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亞理士的臉孔。
這些天她不曾看過他笑,不曾聽見過多餘的話,他開口說的話也只有對於工作上的回應,比如:好、我知道、可以、我會盡力……再也沒有別的。
感受到身後彷彿有道灼熱的視線,她怔忡地旋回身子,卻被他毫無表情的臉上那蘊藏熱切感情的雙眼嚇著,吶吶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對他的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奇異,她竟有種想逃避的衝動,但卻又想多看他幾眼,呵,好矛盾喔。
「沒有。」他的語調平板,聲音卻很好聽。
她拿著畫筆和顏料盤的手抖了下,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得極快。
陽光時而透過葉縫灑在她跟前,時而躲了起來,像在玩躲貓貓。
兩方就這麼僵在那兒,她突然竟意識到自己毫無遮掩地直盯著他看,瞬間紅了臉頰,低頭轉身迴避他的目光,繼續作畫,「你可以不用在這兒陪我。」
「這是我的工作。」他雙手墊在背後,靠著樹幹而立,帥氣不已。
「鄉下這種地方不會有危險的,你可以先回去。」當她不自覺地注意他在背後的一舉一動、每一個呼吸時,她的心就跳動得更快速,她長這麼大還沒有過這種感覺。
「公主的安危不能輕忽。」他答得好公式化、好冷淡。她一顆澎湃的心忽然冷卻了下來。「你可以不用叫我的頭銜。」
「和公主之間的差距讓我不能逾越。」
剛畫上畫布的筆抖動了下,出了原本界定的區域。
她很狼狽的趕緊筆尖上的顏料洗淨,沾上白色顏料修補過失——那條說明她心亂的線。
她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那麼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回答,還有他平板公式化的聲調?
一道小小身影忽然跑到她身側,小手用力的拉扯她的衣角,她吃驚地低頭望著來人。
「為什麼?」稚氣的聲音有著不解、賭氣的成分。
「麥克?!」她吃驚低喊。不和她說話、不想和她見面的麥克竟忽然跑來找她!
「為什麼要讓瑪莉被人領養?為什麼蕥姐姐不幫麥克的忙,而讓瑪莉被人帶走?」麥克眼眶裡泛著淚霧,聲音有些哽咽。
她蹲下身,雙手攫住麥克肩頭。「不是蕥姐姐不幫忙,而是蕥姐姐認為這樣對瑪莉比較好。」
麥克推開蒂希蕥,一個動作,眼眶裡的淚水便滴了下來。「蕥姐姐騙人!瑪麗不想走,可是蕥姐姐卻讓她被帶走,蕥姐姐根本就不愛我和瑪莉,所以才會看著瑪莉明明哭得那麼傷心,你還說對瑪莉好!」
「麥克……」她伸出手想抱他,卻被他哭著拍開。
「蕥姐姐騙人!瑪莉被帶走而不阻止!」
「麥克,不是這樣的,蕥姐姐也很愛瑪莉,可是蕥姐姐更希望瑪莉能夠幸福。」
「我會讓瑪莉幸福!」他啜泣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會讓瑪莉幸福,我好喜歡好喜歡瑪莉,我會讓她幸福。」
「蕥姐姐知道麥克喜歡瑪莉,但是麥克有爸媽疼愛,瑪莉卻沒有,麥克難道不希望瑪莉也有個家嗎?」她試著伸手碰觸麥克的臉,在確定麥克不逃避後,她才緩緩地以指腹拭去他頰上的淚水。
「我可以把爸媽分一半給瑪莉!」他答得很肯定。
「可是,將爸爸媽媽分一半給瑪莉,麥克就只剩下一半的爸爸媽媽了,連爸爸媽媽的愛也只能擁有一半,麥克不會嫉妒嗎?」
麥克無言。
「瑪莉從出生就沒有爸爸媽媽,沒有任何家人,一個人孤伶伶地待在孤兒院裡,現在好不容易有人試著要愛瑪莉,要將所有的愛給瑪莉,給她一個完整的家,難道麥克不為瑪莉高興?」她沉下臉。「還是麥克想自私的將瑪莉留在身邊,不讓任何人愛她,不想看她因為被爸爸媽媽疼愛而笑?」
麥克沉默了會兒。「我可以愛瑪莉。」
她一邊擦掉他臉上的淚,一邊道:「這樣就夠了嗎?瑪莉只要擁有麥克的愛就夠了嗎?」
他又哭了,「蕥姐姐——」他撲進她懷裡。「可是人家想瑪莉——。
「麥克乖……蕥姐姐也想瑪莉……」她抱著他安慰。
她能夠體會失去最愛的人的那種痛,像是會奪走人的呼吸和歡笑似的。
就如同小時候看著媽媽在眼前死去般,那種痛到現在還依然在心中盤旋不去,緊緊揪著她的。
「瑪莉還會不會回來?會不會也像麥克想她一樣想我?」麥克將臉埋在蒂希蕥懷中。
「會,瑪莉會想麥克的,她會像你想她一樣想著你。」「會嗎?」
「會的,一定會的。」
***
好不容易說服麥克,瑪莉被人收養的是好的,他才勉強睜著紅如兔子的淚眸離開。
而在麥克的打擾後,她也失去了畫畫的興致,一心只愁著年幼時母親在自己面前病逝的景象,那深深刻在她心底的悲痛。
爸爸因為思念媽媽而日漸衰老,臉上再難找到一絲笑容,有的只是憔悴。
她才知道,爸爸對媽媽的愛有如大海,永無盡頭,而且是這麼的波濤洶湧。
而哥哥已經二十五歲了,卻仍不見他對哪個人動心,她常問他不替自己的幸福著急嗎?
他總是答:只要你幸福、快樂,哥哥就滿足了。
她知道,哥哥一定是執著於小時候對媽媽的承諾,一直將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地位,就連自己的終身幸福都不管。可是,人總是會老,她不願見哥哥到老還是孑然一身,沒有人陪著終老。
他總是要接掌爸爸的位子,皇室也要他來傳宗接代,如果勉強娶個自己不愛,甚至連動心都談不上的人,那不是活受罪、痛苦嗎?
若只為了傳宗接代而勉強自己,那她寧願不要哥哥守侯著對媽媽的諾言,保護她一輩子。
她寧願看哥哥找到自己的幸福,找到一個能夠令他深愛的女人,就如同爸爸愛媽媽一般。
「公主要回去了嗎?」亞理士低聲地輕問。
她收拾畫具的手停了有半秒。「嗯。」然後又動手收拾。
才又動手,柔荑便被攫住,她驚詫地抬頭,望進一潭深幽難以理解的漩渦中。她全身戰慄,慌忙地縮回手,雙手交握,仍然可以感受到他傳遞給她的餘熱,她有些留戀地撫撫被他握過的手背。
「這些事情我來做就好了。」他快速地將畫具一一歸回箱子裡。
「我可以自己收……」
「這原本就是我的工作。」
他答得好公式化,險些傷了她的心。
他收起站立的畫架,將它靠在一旁的石椅上,然後從口袋裡拿起手提電話撥號。
「喂,要回去了。」他簡要地要求別館派人出來載他們。
才要關上電話,她便急忙制止:「等一下,我……我想用走的回去。」有片刻,她膽小得連這麼簡單的話都無法在他眼前說完。
他的臉看來是那麼的無害,但全身的氣勢卻又那麼強悍,眼眸時常無意地流露出銳利的光芒,讓她總是不由自主地猜想起他的本性該是如何。
像現在這般,不說話、不理睬人、不苟言笑,就是他的真面目嗎?還是,這是他的保護色?
他挑眉睨了她一眼,在她嬌俏的臉蛋上梭巡著,她被他看得羞紅了臉,急急忙忙別過頭,而他才將電話拿到耳邊。「不用來接我們了。」關上電話,他提起一旁的畫箱和畫架。「可以走了。」
順著綿延彎曲的小徑,清澈的湖水就在身側,湖畔的蘆葦在風中搖曳生姿,就連蒲公英的白色羽毛也藉著風兒的傳遞,飛舞在幽柔的空氣中。
他們並肩而行,她一直低頭,以數著地上的石子來忘卻此時尷尬的氣氛。
她忽然抬頭,「問你個問題。」
他回過頭看著她。
「上帝送你個禮,在路的兩旁擺上由小到大的禮物,請問你會選哪個?」
他半刻也不思索,迅速肯定地回答她:「都不選。」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都不選?」
「人的路不是只有一條,大大小小的禮物代表著你對某件事情的慾望,擇其一便得放棄其他,你能確定自己的選擇不會錯嗎?」他淡淡地剖析。
「如果不選擇,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的抉擇是不是錯誤的?」
「錯了能有後悔的餘地嗎?做錯了某件事,一句重來,時光就能夠倒回到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時空中嗎?」
他的話沒錯,而且很輕易地便將她說服,她很佩服他的口才,以為他不喜歡說話是因為口才駑鈍,現在才知道,他的想法、口才,比她想像中來得上乘。
她太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