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無極的仔細探究之下,雖說心中的疑惑終可撥雲見日,但是思索著剛戈頓的動機,他依然無法瞭解,難道只是覬覦他這玄武會的幫主之位?
其實以剛戈頓在幫中的地位而言,他也應該要覺得心滿意足,或許真是人心不足……,但是華昕又為何會捲入其中呢?
他漫不經心地走進華昕的房裡,一眼便瞥見莎曼珊疲倦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著了。他先走到華昕的身邊,緊握著他無力的手。「兄弟,我已經知道是誰害你的,放心,我會嚴懲剛戈頓!」
一直昏迷不醒的華昕才聞聽「剛戈頓」三個字,眼角突地溢出一滴淚。殷無極伸手輕觸著這一滴淚珠,心裡開始不停翻騰,原來昏迷中的華昕一直期待著這句話。
華昕的無言伸冤更堅定他嚴懲剛戈頓的決心,他輕輕放下華昕的手。
抬眼望向依然沉睡著的莎曼珊,他輕聲移至她的跟前蹲下來,瞅著那張如天使般純潔的臉蛋,忍不住伸手為她拂掠散落在臉上的髮絲。
莎曼珊倏地從夢中驚醒,睜大美眸,當她仔細看清楚眼前的人時,原本驚惶的眼神隨即轉為慵懶。「是你。」毫不掩飾地在他面前打了個呵欠。
「怎麼不到隔壁房間睡一會兒?」他溫柔的問她。
「我只是想閉眼休息一下,沒想到真的睡著了。」她神情慵懶的說道。
她的慵懶柔媚不禁令他目眩神迷,最令他移不開視線的則是那雙波光流轉、今人癡醉的明眸。
他怎麼好像呆了!
「喂!你是怎麼了?」莎曼珊對他臉上的神情感到驚疑。
他朝著她淡淡一笑。「沒什麼……」
他猛地起身,旋即走出房間。
莎曼珊看著殷無極自門口消失,發現他似乎有意逃避著她,但她也只不過是一個羸弱的女人,他幹嘛要躲著她呢?
她有些忿然地槌著椅子,其實她的心裡一直期盼能多看他一眼,雖然兩人共處在同一個屋簷下,但她總不能拋下女孩應有的矜持而跑去找他吧!
殷無極心事重重的回到書房,一方面想著該如何逼剛戈頓俯首認罪;另一方面,莎曼珊的倩影一直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彷彿早已深深的烙印在腦海中,且深植在他的心中。
它從來沒有因男女之間的感情而感到困惑過,但是這一回……
她彷彿陷在其中,腦海裡無時無刻不出現莎曼珊的一顰一笑,尤其是她的笑容,宛如朝陽般眩目,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擁入懷中。
沉浮黑道多年,玄武會在他的帶領下,勢力範圍遍佈整個洛杉磯,但是他的心靈卻是如此空虛,他也需要一雙溫柔的手,撫慰他一顆餓渴且幾近枯竭的心。
「幫主,剛先生到。」手下通報。
剛戈頓?
他不禁冷笑兩聲,正愁不知怎麼「拿」他,他卻自動送上門來。
可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自闖進來!
他兩眼緊盯著書房門口,看著偽君子剛戈頓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臉上還掛著令人嫌惡的諂媚笑容。
「幫主。」
「有什麼事嗎?」他一雙森冷得幾近凍結人心的眼眸,直直的射向他。
「幫主,聽說最近三櫻社的高橋大放厥辭,說您准他們在洛杉磯……」剛戈頓壓低眼簾偷瞧著殷無極。
「是有這麼一回事!」他不等他說完就一口確定。
「這、這是不是不太妥當,他們可是殺害華昕的兇手。」剛戈頓不敢署信。
要真是這樣,豈不壞了他的大計,他處心積慮就是想要兩方人馬鷸蚌相爭……
殷無極瞪大眼,惡狠狠地盯視著剛戈頓。「你有證據能證明華昕是高橋那幫人殺的嗎?」
剛戈頓面對殷無極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態度,心頭不由得一震!
看著神情凜冽的殷無極彷彿已經完全消弭了對三櫻社的懷疑,一時之間令他躊躇不已!其中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他怎麼渾然不知!
「那天……殺害華昕的明明就是三櫻社的人!」剛戈頓仍然一口咬定。
「是嗎?」殷無極一道殺人的目光從眼底猛然竄出。
剛戈頓心驚膽戰,看著他眼中泛起令人震懾的寒光,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計謀!
「幫主……」剛戈頓瞬間臉色慘白。
殷無極眼神凌厲的掃向剛戈頓,毒辣辣地道:「剛戈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幫主,我做了什麼?」剛戈頓根本來不及反應。
殷無極森冷的目光蘊含狂怒,大聲叫囂:「其實華昕是遭到你的毒手!」大怒之下,他一手重重拍擊著桌面。
「幫……主……」剛戈頓猝不及防,嚇得臉色霎時刷白。
「說!為什麼?」他張著怒目,以手指著剛戈頓,一字一字咬牙迸出。
「我……」剛戈頓全身止不住地顫抖,他完全沒料到事情這麼快就被他識破,然而他所有的後續動作都還沒來得及做。
「說!」殷無極此刻是怒火中燒。
高橋再三表明華昕不是他們殺的,赫伯的報告也證明華昕是遭到近距離的射擊;再者,每當剛戈頓去探望華昕時,華昕的腦波所會呈現莫名的波動。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剛戈頓。
他的心裡除了恨,還有痛,沒想到他所掌管的玄武會,竟會發生這種事。
內訌!
眼看著所有的事情都已昭然若揭,剛戈頓已經無法再瞞上欺下,驚惶失措的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逃!
一思及此,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倉皇奪門而出……
殷無極冷笑一聲,「你能逃得掉嗎?」他立即追了出去!
一陣手忙腳亂,剛戈頓逃進華昕的病房,當他看見躺在床上的華昕時,不由得怒火中燒。
「剛先生,你來了……」本想出聲招呼的莎曼珊,發覺剛戈頓的神情頗為怪異,隨即噤聲。
一雙充滿著狂怒的目光直瞪著華昕,剛戈頓憤而推開華昕身邊的莎曼珊,厲聲咆哮:「滾!」
莎曼珊卻不顧剛戈頓的憤怒,硬擋在華昕面前。「剛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麼?」
「既然我都已經活不成了,他——」他手指著躺在床上的華昕,「也沒理由在這裡苟活!」
他奮力推開莎曼珊,瘋狂的扯掉華昕身上所有能延續生命的管子……
「哦!不……」莎曼珊嚇得瞠大眼,眼睜睜看著剛戈頓做出令人髮指的舉動。
躺在床上的華昕壓根兒毫無知覺,根本無法反抗,只能靜靜地躺在床上。
莎曼珊臉上一片驚惶,呆愣著睜大眼,看著眼前觸目驚心的一切……
此時,殷無極衝了進來,大聲斥喝:「住手!」
眼前的景象令他怒不可遏,尤其當他瞥見因驚嚇而臉色泛白的莎曼珊,更是將他心中的怒火全數引燃。
剛戈頓看著直追而來的殷無極,他突然間冷靜下來,轉身趨近神情呆若木雞的莎曼珊身邊,從身上掏出一把槍抵住莎曼珊的頭,眼神邪惡的挑釁著殷無極。
「如果你膽敢再跨近一步,我就讓這小美女做我的陪葬,」
「剛戈頓,今天的事和莎曼珊無關,放了她!」殷無極挺直身子,怒目瞪著剛戈頓。
「放了她?」剛戈頓冷哼一聲,一隻手緊抓著莎曼珊的肩膀,並瘋狂地加重力道。
莎曼珊忍不住肩上的疼痛,哀叫了一聲。
這一聲叫喊讓殷無極的心緊揪了下。「放手!」
莎曼珊眼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驚惶,無助地瞄著骰無極。
「放手?可能嗎?」剛戈頓察覺到他臉上那抹一閃而逝的痛苦,他更確定這小美女將是張保命的護身符。
「你!」殷無極的眼底閃著惱恨的怒火,咬牙切齒、憤恨不已。
剛戈頓卻是充耳不聞,冰冷的槍抵著莎曼珊,一手緊抓著她的香肩不放,並在她耳邊說著,「你最好乖乖的,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走!」
莎曼珊知道自己現在是剛戈頓對付殷無極的王牌,而他為了她的安全,雖憤怒難抑卻也莫可奈何。
剛戈頓衝著殷無極嘶吼著:「讓開!」
在可能傷及莎曼珊的情況下,殷無極心痛得扭曲了一張後臉,無奈地讓出一條路,「如果你敢動莎曼珊一根寒毛,我一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幫主,只要她能保我平安,我一定不會為難她的。」剛戈頓手握著王牌,陰邪嗤笑。
莎曼珊聽到殷無極的警告,心中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他在乎她!
在剛戈頓的脅逼之下,莎曼珊別無選擇,只能任由剛戈頓強押著她離開。
殷無極在安全的距離下,亦步亦趨地緊跟著剛戈頓,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想如何逮住剛戈頓,而是擔心著莎曼珊的安全。
走出大廳,所有的手下都已接獲他的指示,不准靠近剛戈頓。
剛戈頓押著莎曼珊來到他的車旁,「上車!」
她不知所措地遙望著殷無極……
剛戈頓驚惶的咆哮:「上車,聽到了沒有!」
莎曼珊莫可奈何的只有依照剛戈頓的指示坐進車子;剛戈頓也飛快地鑽進車內,迅速發動引擎,猛踩油門揚長而去。
「你們快聯絡赫伯局長。」殷無極擔心莎曼珊的安危,隨即交代身旁的手下。
交代完畢,他心急如焚的隨便跳上一部車,急起直追。
殷無極從平坦大道一直追進窄狹的巷道內,又追往人煙罕至的小徑,一路上兩部車一前一後追逐著。
剛戈頓專心駕著車,嘴裡卻不停的喃喃嗤哼:「可惡的傢伙,沒想到向來不開車的人,駕駛技術會這麼好!」
莎曼珊如花的嬌顏被剛戈頓瘋狂的舉動嚇得幾乎血色盡失,她雙手緊扳著車前的置物台,身子隨著車子的搖晃而不停地擺動。
有時偷瞄著身邊已將一切置之度外的剛戈頓,他有如驚弓之鳥般的猛踩油門,車子幾度禁不起他的加速而跳躍起來。
莎曼珊驚駭的回頭看著車後,殷無極一路上都緊跟在後,只要看到他尚追在車後,她似乎又安心不少。
剛戈頓最後來到一片荒原,所經之處塵土漫天飛揚……
殷無極依然緊迫不放。
倏地——
剛戈頓緊急煞車,隨即惡狠狠地咒罵一句:「可惡!」他焦急的跳下車,不忘拉著莎曼珊下車。「出來!」
莎曼珊不知道目前身在何處?只好聽剛戈頓的話乖乖下車,當她發現車前正是懸崖時,嚇得她兩條腿直打哆嗦。
須臾,段無極的車子也停在他們面前。
剛戈頓驚慌的又緊握著莎曼珊的手臂,手槍抵在她的背後,放聲吶喊:「你再走近一步,我就要她的命!」
無可奈何的殷無極,為了顧全無辜的莎曼珊,只好踏出車外。「剛戈頓,我說過,如果你傷了莎曼珊,你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莎曼珊臉上有著宛如面臨世界末日般的慌亂,看進殷無極的眼底,心彷彿有著被撕裂般的疼痛。
「殷無極,要是被逼急了,我寧願玉石俱焚!」剛戈頓索性豁出去了。
「行!我可以不逼你,只要你告訴我,華昕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為什麼要傷了華昕?」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答案。
剛戈頓忽然狂笑一聲,「你以為華昕對你有多忠心?你錯了!他和我一樣都有著狼子野心,一心想篡奪你的位置,只是……他做夢都沒想到,他只不過是我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殷無極錯愕地睜大著眼睛,這真相讓他彷彿被雷擊中腦門似的,今他震撼不已。他一向最信任的左右手——華昕和剛戈頓,竟然有著如此大的野心!
處心積慮計劃要篡奪他的位置!
他凌厲的眼神目瞪著剛戈頓。「你如今事跡敗露,我勸你最好放了莎曼珊,我可以保證放你一條生路。」
「生路?我的生路不需要靠你,我還是要靠我自己,」剛戈頓陰冷的眼神直盯著他不放。「你將車鑰匙丟過來。」
殷無極明白他的用意,憎恨地瞪他一眼,憤而將車鑰匙拋向他。「行了吧!」
「不行!你現在走過來。」剛戈頓又下了另一道命令。
他緩緩地移動腳步走向剛戈頓。
剛戈頓強拉著莎曼珊和殷無極的位置對調,先讓自己處在免於瀕臨絕谷的地方。
殷無極回頭望著身後的懸崖,剎那間明白剛戈頓的用意。他小心的站在懸崖前,睜著一雙恨不得殺人似的目光掃向剛戈頓。
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警車的鳴笛聲——
剛戈頓露出一絲驚慌的神情。
「剛戈頓,你已經插翅難飛了!」殷無極故意激他,以讓他的心更加紊亂。
剛戈頓的手緊握著莎曼珊,慌亂又憤懣的眼神從她的肩上越過,咬牙切齒嗤哼道:「哼!不見得……」
他冷靜思忖著,若是現在脫身,相信還有時間可以甩掉後面緊跟而來的一幫人,但是如果帶著這女人……
他用槍指著莎曼珊,對著殷無極喊話:「你不是一心要救這女人嗎?現在還你!」隨後貼近莎曼珊的耳邊,「過去!」
「真的嗎?你肯放我過去?」莎曼珊驚恐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前方的殷無極,訝異著剛戈頓突然的決定。
「讓你過去就過去,哪來這麼多的廢話!」剛戈頓不耐煩的斥罵。
殷無極瞅出莎曼珊臉上的惶恐,他溫柔的凝睇著眼前的她,並張開手臂迎接她。「不要怕,過來。」
莎曼珊從未聽過他如此溫柔的聲音,剎那間今她迷惘起來。她深深吸口氣後隨即屏息,奮力衝進他強壯的臂彎裡,伏進他堅實的胸膛中。
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何謂避風港,他的臂彎就是她的避風港。
眼前的危機還未解除,但是能和他在一起,她就什麼都不怕!
殷無極神情激動的摟緊她,用柔得幾乎讓人融化的聲音說道:「別怕,有我在你的身邊……」
莎曼珊輕聲呢喃:「有你在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好一對曠男怨女。」剛戈頓已經鑽進車裡,從車窗探出頭譏諷著。
殷無極緊摟著莎曼珊,怒目瞪視著剛戈頓。
哪知剛戈頓竟從車窗內舉槍瞄準他們,「再見了。」隨即扣下扳機,瞄都不瞄一眼就慌忙駕車快速逃之夭夭。
反應敏捷的殷無極完全不假思索,驟然推開懷中的莎曼珊,肩上便挨了那顆令人猝不及防的子彈。
他悶哼一聲,忽而重心不穩地滑落崖邊,只能以雙手緊緊攀附著懸崖邊緣。
莎曼珊嚇得臉上頓時刷白,驚惶失措地趴在崖邊,伸出手企圖將他拉上來。「無極……無極……」焦急的淚水隨著她的喊聲失控的流下。
殷無極強忍著肩上的疼痛,努力設法爬上來,但是這回他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因他受傷的肩膀完全無法使出力氣。
他絕望的看著崖邊的莎曼珊。「不要理我,你走吧!」
眼看他肩上的鮮血不斷地湧出,黑衣衫都已經濕了一大片,莎曼珊頓時感到整顆心都揪成一團。
「不!我一定要將你拉起來,要就兩個人活在一起,否則就死在一塊,」
乍聞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他泛白的嘴邊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值得了……」
他逐漸感到腦子一片昏沉,無力輕聲低喚:「珊……」
莎曼珊感覺他的手似乎要鬆脫了,不禁驚恐喊著:「不——」
就在鬆開的剎那,莎曼珊不知哪來的勇氣,緊握著他的手一刻也不願鬆開,正如她所說的,不能一起活就死在一塊!
她抱住他的身體,殷無極也感覺到懷中柔軟的嬌軀,不禁緊緊抱著她。
「傻瓜……」
他們緊緊的擁在一起,不停地滾落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