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著大雨,車裡濕答答的像淹了水,竇瀛振和禹珞兩人像落湯雞般的坐在車裡,兩人不發一語,車裡凝結著一股冷空氣。
濕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真的很不好受,車子一駛進車庫,竇瀛振急急地推門而出。
「快進去換件衣服。」
他走了兩步,突然發現禹珞並沒有下車,仍舊呆呆地坐在車裡,她雙手緊握方向盤,兩眼無神地凝視前方。
他不得不打開禹珞的車門。「你發什麼呆?還不趕快進去換件乾淨的衣服,你這樣會感冒的。」
禹珞不理會他焦急的話語,她突地趴在方向盤上嚎陶大哭。
見狀,竇瀛振手足無措地看著禹珞。「別哭,快下車。」他想伸手摟住那纖弱的肩膀,突地記起他們的約定,只得無奈地收回懸在半空的手。
「別……別管我,讓我一次哭個夠。」禹珞哭得浙瀝嘩啦。
「禹珞,別這樣,如果要哭,你也得先換下身上的濕衣服,不然你會感冒的。」竇瀛振捺著性子勸她。
禹珞淚眼汪汪地看著竇瀛振。「都是你,我一整天的難堪都是因你而起,我跟你又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狠心傷害我?」
「我怎麼忍心傷害你?」他痛苦地搖搖頭,她真的冤枉他了!
「做都已經做了,你還狡辯!」禹珞大聲控訴。
「禹珞,現在不是討論我是否傷害你的時候,你現在正在傷害自己的身體。」竇瀛振的態度十分堅決。
禹珞拉開方向盤與身體之間的距離,濕裸裸的衣服緊密貼在她的胸前,若隱若現的胸衣隨著她的呼吸而起伏,剎那間一道超級電流竄過他全身,震懾了他!
「禹……珞,別生氣,先進屋換衣服。」竇瀛振的聲音因為激情而變得沙啞,他困難地吞了一口口水。
「換衣服!換衣服!你就只知道催我換衣服,難道你對今天的一切,一點歉意都沒有嗎?」禹珞積壓已久的怒氣瞬間爆發。
「歉意?我只是在盡一個做丈夫的責任,我真的需要道歉嗎?」
禹珞發現他的嘴角嘲諷地一揚,她忿忿地看著他。「你只是一個四天的假丈夫。」
「哪怕只有短短的四天,我還是你的丈夫,也該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他的語氣中透著一絲滿足。
「你!」
禹珞哪裡辯得過他那張利嘴,她氣得咬牙切齒、瞪凸眼睛,她怒氣高張地跨下車走進屋裡,而隱隱竊笑的竇瀛振仍得意地站在車旁。
竇瀛振看了一下時間,都已經到了晚餐時間,樓上怎麼沒有一絲動靜?
他好奇地來到她的房門前,輕敲著門。「禹珞,你不餓嗎?」
房裡傳來禹珞懶洋洋、有氣無力的聲音。
「我不餓……」
她的聲音不對!
「禹珞,你怎麼了?」他焦急地猛敲著房門。
一聲聲讓人不得安寧的敲擊聲,就像轟炸機投下的炸彈轟得禹珞頭痛欲裂。
禹珞不得已地爬起身來到門邊,使盡吃奶的力氣打開房門,「你別再煩人行不行?大哥——」她氣若游絲地抗議。
竇瀛振發現她不對勁。「你不舒服?」
「沒什麼。」她刻意退了幾步,極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只是想睡覺。」
「是嗎?」竇瀛振擰起雙眉直視她。
「沒錯……」頭痛讓她無力跟他爭辯,只希望他趕快消失,讓她清淨一下。
「好吧,那我不打擾你了。」明知道她說謊,又不想拆穿她。
「太好了。」
她無力地扯了扯嘴角,忽然眼前一黑,她覺得整個身體彷彿在旋轉,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捉住一個可以支撐的東西。
「你怎麼了?」他接住突然投懷送抱的禹珞。
禹珞慢慢地抬頭瞅他一眼。「我……不知道……」試圖擠出一個笑容,但是這個笑容比哭還難看,她只能虛弱地癱在他的懷裡。
竇瀛振摸著她的額頭,燙人的溫度讓他心中一驚。
「你正在發燒。」他攔腰抱起她,隨手抓了一件毛毯覆在她身上。
是嗎?她已經無力吐出任何聲音,全身癱軟無力,只好任由他擺佈。
「不舒服就不舒服嘛,還逞強。」他的語氣裡儘是責怪,他的心痛得緊緊揪成一團。
「我……只要睡一覺……就行了。」禹珞依然想逞強。
竇瀛振俯視著懷中縱使生病還十分倔強的禹珞。「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
「不,我……真的沒事。」
她居然還有力氣搖頭?
「不要也不行,我可不想變成鰥夫。」戲謔的笑浮現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黑眸更加可親。
禹珞這回真的沒力氣再與他鬥嘴,她無力地扯出苦笑回應,最後她整個人偎進他的懷裡。
他溫暖、強壯的胸膛讓她感到好舒服、好安全,她的目光逐漸地失去焦點……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聞言,竇瀛振一怔,他很想告訴她,自己就是無法忘記她,所以才會再次出現她的面前。
至於討債……其實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糾葛,這只是他想接近她的借口而已。
雖然他只討了四天,不過相信這四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是他今生最美的回憶。
努力地將她的容顏映在眼底、印在腦海裡,他的雙臂緊緊摟住她,讓她在他的臂彎裡沉沉睡去。
禹珞真是個倔強的女人!
在醫院一醒過來就吵著要回家,說什麼只習慣睡自己的床,醫院的床讓她感覺像是在等死,竇瀛振拗不過她,只好將她帶回家。
回到家裡後,她就真的安靜地躺在床上,竇瀛振莫可奈何地望著她搖頭輕笑,體貼地為她拉上被單。
突然,她伸出一隻手握住竇瀛振的手。「不要……不要離開。」
竇瀛振瞅著眼微張的禹珞,他的唇邊擠出一抹微笑。「我不會離開,我只是想為你泡杯牛奶。」
她搖了搖頭。「我不想喝……」
「不行!」竇瀛振態度強硬地說:「你如果不補充一點營養,是無法恢復體力的。」
「我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
她嬌柔的模樣讓人心疼。
竇瀛振終於看到她嬌柔的一面,他坐在床邊輕撫她的臉頰。
「好吧,那你就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又是一條活龍。」
禹珞嬌嗔道:「活龍是指男人,不是女人。」
她居然還有力氣糾正他?
竇瀛振寬心的笑了笑。「女人不能說是活龍啊?那我說你是浴火鳳凰,這樣總行了吧?」
禹珞也忍不住笑了。「你確實變了很多,和九年前我所認識的竇瀛振完全不同。」
「噢,那我倒想知道自己是哪裡變了?」竇瀛振開懷地與她聊了起來。
禹珞撐起身子,倚在床邊凝視著竇瀛振,病容掩去了她平時的倔強與高傲。
「我記得當年的你,冷傲得令女孩卻步……」
「是嗎?但是在我的記憶裡,卻有個膽大包天的女孩完全不畏懼我的冷傲。」竇瀛振朝地擠眉弄眼。
「你錯了!其實在認識你之前,我縱然看不慣你的冷傲,也不敢接近你。」禹珞試圖擠出笑容。
「唷,這和我記憶中的不一樣。」竇瀛振微笑地否定。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當時我只是逞強,想證明自己不畏懼你的冷、你的酷。」禹珞說出那時的感受。
竇瀛振緊抿著唇不發一語,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變化,他鎮定如昔,然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的一番話已在他內心激起千層浪。
「最後我做到了,除了不再怕你之外,也得到你的關心……」禹珞低下頭,雙手緊抓著被單。
「既然你知道我關心你,為什麼要斬斷我對你的關心?」這是他心中的疑惑。
禹珞連忙解釋:「因為我們根本門不當、戶不對。」
「門不當、戶不對?」竇瀛振的聲音高亢,表現出他內心的驚訝。
天啊!這是什麼狗屁借口!
「當時,全校都知道你是有錢人的兒子,尤其是那趟拉斯維加斯之旅,便讓全校的女生嫉妒、羨慕,有人甚至在背後說我是麻雀變鳳凰……」禹珞落寞地吐了一口氣。
「全都是一些大嘴巴!」竇瀛振埋怨地低吼一聲。
「不能怪她們,女人天生善妒。」禹珞苦笑。
能不怪她們嗎?因為她們的善妒,讓他受苦了好幾年!
「那現在呢?」竇瀛振強忍著心中的忿忿不平,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禹珞將目光越過他,飄向別處。「我不斷地努力拓展自己的事業,就是想證明我不需要靠有錢的男人,一樣能麻雀變鳳凰。」
「你就是為了證明這些虛有其表的名利,跟我斷絕來往?」竇瀛振不敢置信地看著禹珞。
「對!」禹珞直勾勾地看著他,「我從來不知道你家是做什麼的,只知道你家非常有錢,有錢得令人咋舌;我想要靠自己掙來一切,不希望是因為靠你才成功,我不要!」
「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斷絕我們之間的聯繫?」聽到她的活,竇瀛振幾欲抓狂。
有錢有勢並不是他的錯,她怎麼能因為這個理由而拒絕他,讓他承受將近九年的折磨!
「對……」她的聲音沉下來。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痛苦的竇瀛振聲音近乎沙啞。
「你的感受?」禹珞吃驚地看著他,發現他眼底有著一抹深沉的痛苦。
竇瀛振離開床邊,迴避她錯愕的目光。
已然承受九年的痛苦何必要在此刻表現出來……
他輕扯嘴角,冷冷一笑。「在台灣讀書的那段期間,我可以說根本沒有朋友,只有你……」
聞言,禹珞跌入舊時的記憶。沒錯!他好像除了她之外,身邊沒有一個朋友,就連男的朋友也沒有……
她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禹珞滿懷歉意,「我真的沒注意……」
竇瀛振忍著心痛,勉強擠出微笑。「不要在意,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還是躺下來睡一覺吧。」
他這是什麼意思?難得能與他敞開心胸聊心事,他卻要她休息?
「我不累……」禹珞搖了搖頭。
「乖,先睡一覺再說,我們還有時間可以聊天,別忘了,你現在可是病人。」他溫柔地哄著她。
「好吧。」禹珞拗不過他的好意,她懶洋洋地躺下來,望著他溫柔的眼神。「你會丟下我嗎?」
竇瀛振輕聲說道:「我不會的,這段期間我還是你的丈夫,我不能丟下生病的妻子獨自離開。」
「瀛振……」她情不自禁地溫柔輕喚。
「嗯。」
「將來誰要是做了你的妻子,那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禹珞的病容上有著一絲黯然。
這是她的真心話嗎?連她自己都不禁質疑。
竇瀛振歎了口氣,溫柔地拍著她的臉頰。「都已經病成這樣子了,還說這麼多話,快點閉上眼睛,乖乖睡覺。」
聞言,她輕輕地閉上眼睛。
看著她慘白的臉色,一陣痛楚揪緊了他的心,莫非她心中始終都沒有他的存在,而他卻為了她苦思了九年……
這一夜,竇瀛振承受了生平最苦澀的折磨,一方面擔心禹珞的身體,另一方面則要承擔她給他的壓力。
她之所以如此拚命,居然只是為了證明她的能力,思至此,他不禁搖頭。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倔強的女人?
就算靠他,她也一樣能證明她的能力,話說回來,最後她還是要靠他,才能將芬馥推上國際舞台。
「真是個傻女人,以為不靠男人就可以建立自己的王國。」他喃喃自語。
竇瀛振不放心地來到她的房間,輕輕推開房門後來到床前,他伸手探了下她額頭的溫度,燒已經退了,他至少可以寬心。
想坐在床上,又怕會驚醒她,最後他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靜靜地凝視那張令他魂縈夢牽的嬌顏。
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訴說,這九年來自己對她的思念……
看著她可愛的睡容,他深深地吸一口氣,故意壓低聲音:「我知道現在再不說,就沒時間說了……」
沒錯!眼看約定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心也一點一點地痛苦起來。
「九年前,你就已經緊攫著我的心不放,這九年來我沒有一刻不想你,之所以珍藏那張結婚證書,不為什麼,只是為了紀念自己曾經挽著你走進教堂。你可知道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麼?不是權力,也不是財富,而是擁有你,能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證明我對你的愛。」
他忍不住伸手想輕撫她的臉頰,但是他不想褻瀆她的嬌美,只是伸出手指輕輕畫過她的臉頰。
「親愛的,你能再給我一段比四天還長的時間,讓我表明對你的愛嗎?」他的眼底掠過深沉的痛苦。
為什麼他的愛情是如此苦不堪言?
緊閉雙眸忍受著這股椎心之痛,竇瀛振不禁乾澀的苦笑一聲。「禹珞,我真的渴望你能做到今生的新娘、妻子。」
他傾身在她的臉上落下自認識她以來的第一個吻,這不是甜蜜的吻而是苦澀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