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餐廳後,石虎輕輕地放下肩上的恩彤。
「下來吧!」
恩彤一臉不悅地拉扯身上的衣服,又撫摸著肚子。「好好的一頓晚餐,被一個不知趣的小丑破壞。」
石虎冷靜地注視著刁鑽的恩彤,「還掛念那頓晚餐?我擔心你會被人家當成盤中饗。」
「哼!他敢。」恩彤罵道。
石虎拿她沒轍地無奈一笑,那笑容有些僵硬,「他為什麼不敢?我現在擔心他會怎麼反攻。」
「哈,反攻?」恩彤不屑地撇了撇嘴,「就憑他——小日本、倭寇!」
石虎實在不忍心責備她,她之所以會得罪赤龍,全都是為了保護他而強出頭,男人的身旁有此女人,夫復何求。
「行了,這張小嘴不要再罵人了。」石虎寵愛地摟住她的肩膀。
恩彤乖乖的閉緊嘴巴,柔順地偎在他的懷中,她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感覺,不管旁人是以什麼樣的眼光看她和石虎,她只要能守在他的身邊,就已經感到心滿意足。
石虎低頭凝視懷中的恩彤,他從來不敢奢望這一生會有個全心全意守著他的女孩,而今這女孩出現了,還是如此地令他心動,瞧她溫柔偎在懷中的模樣,完全無法和之前那打人、罵人的女孩聯想在一塊兒。
「恩彤,和我在一起會不會太糟蹋你了?」
「糟蹋?」恩彤掙脫他溫柔的懷抱,不以為然的直盯著他,「你為什麼要刻意貶低自己,若要說『糟蹋』……」她賊賊的笑看著石虎,雙手輕輕揪著他的外套領子,芳心狂跳、滿臉通紅,「我還希望你真的會……糟蹋我。」
她語出驚人,石虎嚇得登時傻住,是不是他幻聽?
恩彤笑笑地伸手輕拍他呆滯的臉龐,「你怎麼了,嚇壞了?」
石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困窘地漲紅著臉,握住在臉上戲謔的小手,「恩彤,女孩子不能說這種話,若是讓旁人聽見,會以為你是個生活不檢點的女孩。」
恩彤笑得花枝亂顫,「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你還這麼古板。」
石虎放開手中的柔荑,抹了下臉,「這不是古板,這是原則,尤其是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如此輕浮?」
他冰冷的臉色令恩彤不敢開口,她可憐兮兮地扁起嘴,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頭。
瞧她一副好似被遺棄的怨婦模樣,石虎不忍再責備她,伸手勾起那張頓失活力的小臉,「我不是故意要罵你……」
「可是你已經罵了。」她埋怨地噘著嘴。
「恩彤……」石虎欲言又止,眼神卻是如此地溫柔醉人。
她靜靜地等待他說下去。
石虎若有所思,深情地凝視著她,「如果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不!」恩彤驚慌的大叫一聲,顫抖的雙手緊握著他的手臂。「不可以,不行,人家我是第一次喜歡上男人……」
一定是她剛剛在餐廳裡與赤龍對峙、互不相讓的模樣嚇壞了石虎,所以他才反悔口出此言,難過的淚水幾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他好不容易才點頭願意接受她做他的女朋友,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他就反悔,跟她劃清界線,她難過地猛搖頭,淚流滿面,「你一定認為我是個不可救藥的潑婦,其實我不是……我只是……」
石虎定定地看著她自說自話、自憐自艾,眼眶含淚,生動的演技令他忍不住想笑。
「我沒有責怪你。」為了取信於她,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低頭親吻她的發頂,「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誤會?還六會、七會哩,你剛才的話中之意不正是想與我決裂!」她偎在他的胸前哭得淅瀝嘩啦。
「行了,我可不想用你的眼淚洗衣服。」石虎緊緊地摟住她嬌弱的身軀,下巴頂著她的頭,「傻瓜,我哪捨得跟你決裂,我只是想問你,願不願意讓我寵愛、疼惜你一輩子?」
「什麼?」恩彤停止哭泣。
她收放自如的淚水,令人傻眼。
恩彤神色吃驚,慌亂地用手指猛掏耳朵,「我有沒有聽錯?」為了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恩彤抬起頭,質疑、期待的凝視著石虎,「能不能再說一遍?算我拜託你、求你。」
石虎放開環抱她的雙臂,緊握住她的雙手,放在嘴邊熱切的烙下一吻,「若不嫌棄我是個顏面殘缺的男人,你是否願意讓我疼你、寵你一輩子?
太意外了!
恩彤用力地抽回手,摀住加速狂跳的心口,她好擔心她的心會蹦跳出來,「我、我沒聽錯?」她又拍拍自己的臉頰,「會痛,我不是在作夢……」
「恩彤。」石虎溫柔地輕撫她的髮絲,「是真的。」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吞下她所有的疑惑。
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恩彤激動的淚水從兩頰滑落,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他。
他不捨的離開她甜蜜的檀口,立刻感受到她輕淺的氣息正熾熱地灑在他的臉上。
他輕捧著她的臉,低沉地說:「我要做一件事,你千萬別嚇到。」
「什麼事?」她的臉頰泛出一片嫣紅,像一朵盛開中嬌艷欲滴的花。
石虎斂起所有的表情,一雙黑眸深深的望進她的眼裡,眼神中透著一抹隱憂,遲疑、躊躇地將手伸至腦後。
恩彤似乎揣測出他的意思,訝異地想阻止他,「你要做什麼?」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面具下的我是什麼模樣嗎?你害怕了?」他的眼裡突然有抹受傷的頹喪。
她不想阻止他,水亮的明眸直直地凝視著他,雙手擺在身後,美麗的嘴巴往上一揚漾出溫柔的微笑,眼裡充滿愛的鼓勵和萬千的柔情,「不管你是美還是醜,我愛的是你的人,而不是一張可以哄女人的俊臉。」
縱然她嘴上說得很好聽,但是石虎心裡仍然千頭萬緒,無法消除內心的惴惴不安,他手指顫抖地解開面具的繩結,神色擔憂地用手按著面具不讓它滑落,他深吸了口氣,這樣的壓力沉重得讓他近乎窒息。
恩彤緊盯著他不放,自然看出他的忐忑不安,她刻意露出溫柔的淺笑伸手輕撫按著面具的大手,「我是不應該強迫你拿下面具!但是為了讓你明白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而你不必再為一些缺陷而退縮,所以請你拿下面具。」
她的微笑坦率而誠懇,努力試著化解他的心結,然而燦爛的笑容背後有個無形的沉重壓力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胸口上。
他猶豫了下,按在面具上的手緩緩的鬆開,面具倏地鬆脫落在恩彤手裡,她不斷地警告自己,絕不可以露出一絲驚慌的表情。
拿下面具,他的左臉出現一道道駭人、凹凸不平的疤痕。
恩彤終究還是愣了一下。
石虎失意悲痛地別開頭,急忙以手掩住左半邊臉,「你還是不要看。」
面具的偽裝讓他對人生充滿自信,而今卸除之後……
他不該笨得相信她不在乎他的臉。
恩彤一個旋身佇立在他的面前,「別躲開。」眼中盈滿欽佩之情和濃濃的深情,她扯下他掩住左臉的大手,「讓我瞧瞧。」
石虎的眼睛陡地睜得好大、好大。
恩彤纖細的手指輕撫他左臉的每一道疤痕,她抬起清澈的眸子望入他那雙受傷的眼眸,「它增加了你的帥氣,你看起來比任何人都帥,小心我會愛死你。」
她動容地獻上自己的紅唇,吻著每一道疤痕,直吻至那堅毅的下巴、柔軟的雙唇。
石虎怔住,事情的結果走了樣,完全出乎他的想像,恩彤不但沒被他的醜陋嚇到,反而更加愛他,她的吻是如此的情深意重、熱情如火,令他心蕩神馳。
老天爺是存心派這個女孩要他感動死嗎?
說恩彤是老天爺送給他的禮物一點都不為過,這樣的珍寶他會將她捧在手心、呵護她一生,無盡的寵愛她。
石虎從未奢望過這一生能擁有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深愛他的女人,恩彤的愛不僅溫暖他那顆冰冷的心,也改變了他的心態。
他們臉上不經意流露出濃情蜜意,手牽著手的走進飯店。
「阿彌陀佛,你可終於出現……」關副理心急如焚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無意間低頭瞅見他們緊緊相握的手,她幾乎被這突兀的轉變給震住,錯愕地抬眼望著他們,「你們……你們兩個……」
恩彤自然地將身子緊靠在石虎的身上,臉上漾出一朵嬌媚迷人的笑靨。「我喜歡他。」
石虎已經習慣她的驚人之語,唇邊逸出溫煦的笑意,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似乎在回應她對他的愛。
關副理先是一震,兩人之間流露出的真情令她為石虎感到欣喜,石虎臉上的冰冷盡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柔情。
關副理喜笑顏開地望著石虎,「恭喜你,石經理,恩彤雖然調皮,不過我敢說她絕對是個好女孩。」她刻意強調「好女孩」三個字。
關副理當面誇讚她,恩彤當場樂上了天,一時興奮,冷不防地摟住她的肩膀,感激的親了她臉頰一下。「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好人。」
關副理斜睨著她,莞爾地微笑,「我平時對你很壞嗎?」
恩彤若有所思,眼珠子轉啊轉的,「壞是不壞,只是太凶了。」
石虎見她那嬌俏的模樣,忍不住掩嘴竊笑。
關副理不認同地辯駁,「我只是恨鐵不成鋼。」頓了下,突地記起她之前焦急的事,隨即一臉驚懼地瞅著石虎,「我差點忘了,雷先生要見你。」
「哦!」石虎的心重重一震,「雷先生怎麼突然召見我?是不是Casino出了什麼事?」
「是大阪赤龍。」關副理十分沮喪,洩氣地說。
「那條紅龍又怎麼了?」恩彤好奇地追問。
「紅龍?」關副理不解地看了恩彤一眼,臉上的猜疑令人一目瞭然。
石虎向前趨近一步,摟著恩彤的肩膀,「是她硬幫赤龍改名為紅龍。」
「不是我硬要幫他改名,我猜想他的家人一定沒搞懂中國字的涵義,赤就是紅色的意思,所以改口叫他紅龍也沒錯。」恩彤一本正經,振振有辭。
關副理早已被她的強詞奪理弄昏了頭,無力地拍了拍額頭,「石經理,依我看全天下只有你受得了她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小嘴。」
石虎抿著嘴微笑,煥然記起關副理中斷的話語,「赤龍又回到Casino?」
經石虎這一提,關副理立即拉回神,不安的看著石虎,「赤龍晚餐後突然折返Casino,隨意挑了一張檯子……」她洩氣地低下頭,「他已經贏了近二百萬美金。」
「二百萬美金!」恩彤震驚地張大嘴。
關副理抑鬱不歡地說:「我們到處都找不到你,又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好報告雷先生,對不起。」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石虎無奈地苦笑了下,「我不會怪你,你處理的方式很正確,任誰都沒料到赤龍會折返Casino。」
恩彤觀察出石虎沉悶的神色,巧妙地掩飾之前的喜悅和所有的疑慮,盡可能的微笑,「雷先生會怎麼對付你?」
他勉強一笑安慰恩彤,「放心,雷先生不會對付我,我只是愧對雷先生的厚愛,在最緊要的關頭我沒固守崗位。」
「哦,這都該怪我……」恩彤愧疚地道。
「不怪你。」石虎雙手按在她的肩上,俯身在她的耳邊溫柔輕語,「至少……我得到你的愛。」
兩朵紅雲飄上恩彤的面頰,心中湧現一股甜蜜令她倍感溫馨。
石虎抬起頭,面色凝重地注視著關副理,「赤龍現在還在Casino賭博嗎?」
「嗯,七號檯子的發牌員在他的同意下已經換了又換,可是沒有人能阻擋他的攻勢。」關副理坦白直說。
「我們先回Casino。」石虎毫不思索地決定。
「不,石經理,雷先生說找到你之後,務必請你先去見他。」關副理轉達雷震焰的命令。
先去見大哥……
石虎剎那間揣測不出雷震焰的用意,「好吧!我先去見雷先生。」
「我陪你去。」恩彤十分憂心,急急地脫口而出。
石虎面露微笑,「放心,雷先生真的不會責怪我,你乖乖的待在這裡等我回來。」
「這樣……」她古靈精怪地打起歪主意。
「不許動歪腦筋!」
石虎一聲令下,恩彤只好乖乖地聽從,「一切都聽你的。」
天知道,她心裡打著什麼主意!
關副理訝異地觀察他們之間的互動,看來是惡馬惡人騎,恩彤愛搗蛋的個性完全被石虎牽制住。
石虎轉身直視著關副理,「我現在就去見雷先生,不過得請你看緊恩彤,不准她進入Casino。」
「為什麼——」恩彤驚愕地猛然張大眼,抗議他的不通情理。
石虎笑看著她,完全洞悉她的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不准你去挑釁赤龍的怒氣。」
「你知道赤龍因為生氣故意折返Casino?」恩彤頗訝異他敏銳的洞察力。
「不是這樣嗎?你心知肚明。」他睥睨著她。
恩彤的嘴角微微往上揚,帶著幾分詭譎,「你又看穿我的心,我聽你的話不進Casino。」
「這樣才乖嘛。」石虎輕拍她的嫩頰。
恩彤嘴一噘,無助地自怨自艾起來,「真要命,我怎麼會愛上一個能看穿我心思的男人?」
石虎聽見她的抱怨,不禁微微一笑,旋身走向雷震焰的辦公室。
恩彤見石虎漸行漸遠的身影,隨即轉身面對關副理,「帶我去見……」
話還沒說完,只見關副理舉起右手打斷她的話,「什麼都甭說了,我已經答應石經理,不會讓你走進Casino。」
「我沒說要去Casino。」恩彤撇了撇嘴。
她頓感困惑地道:「那你要我帶你去哪兒?」
「見雷先生。」恩彤說得好輕鬆。
「你要見雷先生?」關副理流露出震驚的反應。
「對,既然石虎已下令不准我進入Casino,今天就姑且饒了那條紅龍,但是他卻沒說不讓我見雷先生,所以我要見雷先生。」恩彤毫不費力地說出理由。
關副理不為所動,冷著臉瞅著恩彤,「不行,沒有雷先生的同意,我是絕不會輕易帶人去見雷先生。」
恩彤頓時怔了下,不能去Casino又不能見雷先生,當真要她在這裡枯坐、乾等?
她可不幹!
「我不能傻傻坐在這裡,我一定要幫石虎。」
她原地打轉、低頭沉思,猛然抬起頭愕視迎面而來的一對男女,那女人的身影就算化成了灰,她都不可能認錯!
「桓娥!」
恩彤好怕自己看錯,雙手揉了揉眼睛。「啊!真的是桓娥!」
她掩不住心中狂喜,揮著手叫嚷:「桓娥——」
桓娥震驚地抬起眼,當她看到俏皮、跳著揮手的恩彤,一時掩不住心中的驚喜之情,伸手攔住身旁臧季珩的去路,「是恩彤。」
她低聲知會臧季珩,隨即用力揮著手奔向恩彤。「恩彤。」
恩彤展開雙臂抱住她,「真的是你。」
桓娥從她熱情的懷抱中稍稍拉開距離,面帶微笑地瞅著恩彤,疼愛地輕拂著她的秀髮。「做得怎樣?」
「做得怎樣?」恩彤登時傻了下,審視著桓娥,「聽你的口氣……你好像一直知道我在這裡?」
桓娥無法再隱瞞,以手掩嘴地偷笑,「其實我和震焰都知道你在這裡。」
「震焰也在這裡!」恩彤吃驚地大叫,很快地冷靜下來,當初鬼塚先生將桓娥派給雷震焰,而她則單槍匹馬闖Casino。
「對、對,你和震焰一起……」她倏然瞥見桓娥身邊的男士,恩彤捺不住好奇,壓低聲音悄悄詢問桓娥,質疑的目光源向臧季珩,「他是誰?」
桓娥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羞答答地說:「他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恩彤先是睜大眼驚呼,然後爆出笑聲,「恭喜你。」
桓娥羞紅了臉拉住恩彤,試圖制止她那誇張的表情,抬起頭凝視著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恩彤不禁哀歎一聲,埋怨起關副理,「我想見雷先生,關副理頑固的不肯替我引見,真是氣死人了。」
「你想見雷先生?」桓娥噗嗤一笑,「關副理不幫你引見,我幫你。」
「你幫我?」這樣的回答令恩彤的心顫了下,「你認識雷先生?」
桓娥執起她的手輕拍,「你忘了,震焰姓什麼?」
「震焰姓雷……」恩彤恍然大悟地看著桓娥,「你是說雷先生就是震焰?」
桓娥肯定地點頭。
有了確切的答案,恩彤眉宇間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喜笑顏開地說:「石虎有救了!」
「石虎?」桓娥愣了好一會兒,她曾經擔心石虎對生性調皮的恩彤沒好臉色,但現在從她喜不自勝的神情看來,形勢彷彿大逆轉,「恩彤,你和石虎……」
恩彤嬌憨的笑容不經意流露出小女人的嬌態,「我愛上石虎了。」一抹紅暈瞬間染紅了她整張臉。
桓娥感到吃驚,卻也忍不住莞爾微笑,「你居然愛上冷酷的石虎,太令人意外了。」
一句太意外,讓恩彤斂住笑、努起小嘴,「不行嗎?」
桓娥掩不住心中欣喜,拉著她的手,「行,怎麼不行?我現在就帶你去見震焰。」
「好,快走。」恩彤迫不及待地拉著她轉身就跑。
留在原地的關副理和臧季珩,兩人對看了下,臉上有著相同的不解和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