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彤滿懷疑惑、百思不解,大白天怎麼會見鬼?
她深呼吸、吐氣,昂首闊步回到Casino,前腳才踏進門就聽見背後一道怒吼聲。
「你跑到哪兒去了?我才送赤龍先生出去,一轉眼你人也不見了!」關副理怒氣沖沖,一隻手叉在腰間,一隻手指著她,「現在還是上班時間!」
恩彤自知理虧低著頭說:「對不起,我只是……」她倏地抬頭,驚悸地直視關副理,壓低嗓音煞有其事地說:「我剛才看到鬼唷,我們飯店鬧鬼。」
關副理為之一怔,隨即怒目瞪著她,「你別胡說八道,我們飯店乾乾淨淨不可能鬧鬼。」
「可是我真的撞鬼。」恩彤嘟著小嘴抗議道。
關副理快被她氣炸,又拿她莫可奈何,沒轍地重重吐了口氣,「我警告你,不許你亂說話。」
「不說就不說。」恩彤不以為然的將頭仰得高高的,輕哼了聲。
她看著吊兒郎當、凡事不以為然的恩彤,除了搖頭還是搖頭,「赤龍先生明天還要來……」
「我知道。」恩彤不等她說完,就逕自打斷她的話,她迴避著關副理的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關副理瞧她毫不在意的懶散模樣,猛然張大眼瞪著她,「我知道你知道,難道你一點都不緊張?」
「緊張?」恩彤抬頭看她,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我為什麼要緊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關副理輕哼了聲,「只可惜人家是將你是兵。」
恩彤淡然地聳了聳肩,「管他誰是將、誰是兵,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關副理又氣又惱地跺腳,真後悔當初怎麼會選她當發牌員,再這樣要嘴皮、蘑菇下去,只怕會被她氣死。
「行了、行了。」她神情沮喪地舉手示意停止爭論,「我現在帶你去監控室見石經理,看看他是否從監視器中瞧出赤龍些許端倪。」
「監控室?」恩彤突地睜大眼,「那不是不能隨便進入的地方嗎?我可以去監控室?」她吃驚的語氣隱含些許驚喜。
關副理忍不住搖了搖頭,「上面規定員工是不可以擅自進入監控室,但是我不同。」
她恍然大悟,「哦,原來是有階級之分,份量夠的人才能進入監控室。」
關副理被她打敗了,無奈地甩甩頭,「閉上你那張嘴巴,乖乖的跟我去監控室。」
「是!」恩彤立正站好,抬手敬禮,臉上露出欣喜的微笑。
關副理領著恩彤走出Casino大廳,突地煞住腳步,跟在她身後的恩彤一個閃神差點撞了上去。
「關副理,又怎麼了?」恩彤無奈的語氣帶著幾分抱怨。
關副理擔憂地盯著恩彤,她凡事不在意,讓人一刻不得安寧,萬一她心直口快得罪石虎,接下來的事絕不是她能預料和掌控的……
恩彤猛盯著她,「你怎麼不說話?」
關副理面有難色地瞅著她,鄭重地交代道:「等一下你到了監控室,可不准你大聲尖叫。」
「大聲尖叫?」恩彤納悶地看著她,沒好氣地說:「我是那種喜歡大聲尖叫喧嘩的人嗎?」
關副理微慍的白了她一眼,「反正你得答應我,進了監控室不准驚聲尖叫就對了!」
「好嘛,我答應你。」雖然不懂關副理話中之意,她仍勉強點頭答應,以手在嘴上劃了一下表示在嘴巴上拉了拉鏈,封口。
縱使得到恩彤的保證,關副理仍然感到憂心、忐忑不安,不斷地提醒自己絕不能掉以輕心。
只是想出去透透氣,沒想到卻意外嚇到她,原要舒緩的心情又隨之緊繃,他的臉……石虎不由自主地摸著自己左半邊臉的冰冷面具。
當年為逃離毫無溫暖的孤兒院,他為了幫助田浚臧季珩順利逃出來,讓玻璃劃花了他左半邊的臉,至今他依然無悔,只是這張醜陋的臉讓他的心瑟縮在陰暗的角落裡。
縱然左半邊的臉藏在厚厚的面具下,但是仍然阻止不了外人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一道道詫異、驚駭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那種感覺令他渾身不舒坦,他寧願隱身在地下室的監控室內。
石虎屏氣凝神地緊盯著電視螢幕,為了應付明天赤龍的再度光臨,監控室裡所有保安人員如臨大敵,緊盯著螢幕,試圖破解赤龍的好運。
他手中握著從日本傳來有關赤龍的資料,發現赤龍不僅名震燈紅酒綠的大阪,還橫霸日本賭界,對這號人物,他不得不提高警覺。
監控室的門突地被推開,關副理、恩彤走了進來。
「石經理,有關赤龍,是否找出破解之法?」
石虎頭也沒回依然緊盯著電視螢幕,「還沒。」
關副理焦急地來到石虎的身旁,「真糟糕,明天要如何應戰?」
他無奈地輕笑了聲,「既來之則安之,依我看,你手下的發牌員問題比赤龍更棘手。」
什麼?她的問題比那條紅龍還大?
緊跟在關副理身後,默默不吭聲的恩彤不敢置信地瞪著石虎的後腦勺。
關副理回頭瞥了恩彤一眼,很快地將視線移回石虎身上,「怎麼說?」
石虎冷笑道:「這女孩真人不露相,以她純熟的賭技看來,她絕非泛泛之輩。」
「哼!算你有眼光。」恩彤輕哼出聲。
這道輕快的嗓音傳入他的耳裡,那聲音令他全身緊繃、僵硬,彷彿被下了魔咒般全然呆住。
關副理無奈地低下頭,滿臉尷尬,驚惶失措地說:「石經理,對不起,沒經過你的同意,我就擅自帶恩彤來監控室,我只是想讓她多認識赤龍這個人,明天她才不至於心慌意亂。」
關副理連珠炮似的解釋仍然無法消弭石虎心頭的震盪,他只覺得耳邊陣陣嗡嗡聲,她的唇瓣不停地一張一合,他的腦子始終是一片空白。
關副理只是沒經過他的允許帶她進監控室,這又不是什麼殺頭、株連九族的大罪!
恩彤見他毫無動靜,甚至連一點回應都沒有,頓時捺不住氣地飛快衝到他的背後,抓住他的肩膀。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懂禮貌……」責怪的同時,她驚駭地大叫一聲:「啊!」
關副理似乎早料到會出現這種難堪的情況,她趕緊拉恩彤到一旁,壓低聲音責罵:「閉嘴,你忘了你答應我不驚聲尖叫。」
恩彤連忙摀住自己的嘴,一雙大眼滴溜滴溜的轉。
石虎冷著一張臉站起身,旋身面對她,「又嚇到你了。」他低沉的嗓音宛如北極寒冰般冰冷。
又嚇到她?
恩彤放開嘴上的雙手,仔細地直視著石虎,訝異得張大嘴,「啊!原來是你。」
她大膽地來到他的面前,目不轉睛的緊盯著石虎的臉,「哈!原來你是人不是鬼,我還以為我真的大白天撞到鬼。」
關副理的臉色頓時一沉,額上青筋暴凸。
「夠了!」他驀地咆哮出聲。
恩彤登時傻住,愣愣地看著他,「你幹嘛那麼凶?」
石虎鐵青著臉,冷不防地揪起恩彤的衣領!狠狠地將她提起。
恩彤已明顯地感覺到他那風雨欲來的怒氣,她慌亂地睜大眼看著他,腳尖蹭著地面。
石虎發出悶悶的低吼:「我是人,還是會呼吸的活人,要是真的怕見到我,現在就給我滾出監控室。」他用力的一甩,將她重重地甩在地上。
真倒楣,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摔倒在地上。
恩彤微張著嘴,隨即閉上,忘了痛俐落地從地上爬起來,突然她有股衝動很想衝向前揪住他,就像他剛才揪住她一樣對他咆哮,可是她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他比她高出一個頭。
她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他的胸膛,「別以為你大聲我就怕你,告訴你,你嚇不著我!」
石虎愕然地睜大眼,旁邊所有人都被恩彤的大膽行徑嚇得冷汗直流,莫非她不知道石虎發怒的樣子就像噬人的猛獸。
石虎愣了三秒之後突然縱聲大笑,強而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攫住她的手臂,目光如利刃般直瞪著她,「你當真一點兒都不怕我?」
手臂上的疼痛扭曲了她的臉,她白皙的手臂這回一定遭殃了,鐵定留下紅色的痕跡,她忍不住動氣,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勇氣「喂,君子動口不動手,欺負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一絲嘲諷的笑意浮上他的唇畔,令人不寒而慄,他鬆開大手,「我雖然是個見不得光的男人,但我自認自己是條頂天立地的好漢。」
恩彤連忙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臂,「你真的很奇怪,既是好漢又怎麼會見不得光?見不得光的全是些雞鳴狗盜之輩,你啊,全是因為自己心態有問題。」
石虎真的很想生氣,但見她理直氣壯的樣子,他還是強忍下來。「我要是真的見得了光,你看到我的時候為什麼會尖叫?」
「那是因為我不認識你,現在認識你了,相信從今以後你不會再聽到我的尖叫聲。」恩彤為自己辯駁。
「是嗎?」石虎不禁失笑,仍然正經八百地反詰。
「當然是真的,我從來不說謊。」恩彤伸出三根手指做出保證。
面對她的嬌俏,石虎綻出一絲鮮少出現的笑意,「就相信你一次。」
恩彤不語,逕逞自微笑地聳了聳肩,晶亮的雙眸閃著調皮的光芒。
嬌顏乍現的笑意讓他猛地收攝心神,雖然感到迷惑,但心情卻稍稍放鬆,「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
「警告我什麼?」恩彤張大眼緊盯著他瞧。
「管好自己那張嘴。」石虎並沒有提高音量,可是話中卻有著不容反駁的威嚴。
「我的嘴?」恩彤驚訝地指著自己的嘴,努力扮出一副無辜的模樣,她沮喪地努努小嘴,「好吧!」
「過來吧,一起觀察赤龍。」他開口邀請恩彤。
恩彤喜笑顏開,連忙拉把椅子乖乖地坐在他的身旁,全神貫注地盯著螢幕上放映赤龍坐在賭桌時一舉一動的錄影帶。
關副理和其他的保安人員終於可以大大的鬆口氣,他們不禁為恩彤大膽的行徑捏一把冷汗。
來回梭巡N遍,始終找不出赤龍絲毫的破綻,石虎頓時覺得萬分沮喪,以他破解賭客手法超人一等的能力,居然察看不出赤龍一絲破綻,難道他的賭技真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
石虎頹喪地癱在椅子上,雙手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再看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恩彤不以為然地回頭瞥他一眼,「你想放棄?」
石虎勉強擠出一抹苦笑,面對倔強、不輕言放棄的恩彤,「明天全憑你的運氣來操縱賭局。」
這樣對一個新進的發牌員來說實在不公平,但事實卻偏偏是如此。
「賭運,我相信是一定有,但要讓那條紅龍知難而退,我還需要更瞭解他,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恩彤以過分輕鬆的語氣說著,卻不難發現她打算力拼的決心。
「紅龍?你為什麼口口聲聲喊赤龍為紅龍?」石虎不想讓她情緒過於緊繃,故意轉移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
恩彤呵呵的笑個不停,「赤在中國就是紅,所以他自稱是赤龍。我就偏偏要把他看成被人類養在水族箱裡供人觀賞的寵物——紅龍。」
石虎第一次被她有趣的回答逗笑,「真有意思,虧你想得到,要是讓赤龍知道他堂堂一個縱橫日本大阪的黑道頭子,被一個Casino發牌員看成家庭寵物紅龍,他不氣得吐血才怪。」
「我就是存心要氣死他。」恩彤頭略偏,毫不思索地說。
石虎凝視著嬌俏的恩彤,她晶亮的雙眸流露出少女的純真,原本已氾濫的情緒,更因為她的率真而澎湃洶湧。
「恩彤,你叫恩彤對吧?」
恩彤錯愕地看著他,「你怎麼現在才問我的名字?」她隨即擠眉弄眼地嫣然一笑,「賓果,你猜對了,我就叫恩彤。」
恩彤晶亮的眸子盛滿歡愉,「那你呢?我只知道關副理稱你石經理,那你叫什麼名字?」
石虎微怔了下,她真大膽,還沒有人敢如此開門見山地和他說話,不過他發覺她具有他所見過最迷人的笑靨,那笑容使她看起來格外地嬌俏。「我叫石虎。」
「石虎?哪個豹?豹子的豹嗎?」恩彤質疑地瞥了他一眼,這自喃喃自語:「你看起來還真像一頭豹子。」
石虎再也忍不住地揚聲大笑,「你猜錯了。我名字中的虎字不是豹子的豹。」
「不是豹子的豹?」恩彤不信地猛眨眼。
他隨即爆笑出聲。
見他誇張的大笑,恩彤驀地收起笑容,質疑地瞅著他,「有這麼好笑嗎?」
石虎支著下顎,不著痕跡地收回方才釋放的情緒,強忍著笑意,「你可知道,你是第一個逗我笑的女孩。」
恩彤吃驚地看著他,纖細的手指輕撫著下顎,「哦,你這話是褒還是貶?」
收迴盪漾的心神,石虎冷靜的與她四目相對,「見仁見智,你認為我是蓄意恭維也好,說真心話也罷,至少你已經讓我知道我還懂得笑。」
「哇,經由你這一說,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偉大。」恩彤凝視著他,一雙大眼清澈如鏡,坦白而率真。
恩彤磊落的天性及大方無畏的個性令人欣賞,最令他移不開視線的則是她那雙晶亮的眼眸,和讓她整個人都鮮活起來的眼神……
突然間,他怎麼好像呆了?
「喂,威武的老虎,你怎麼突然不說話?」恩彤眨了眨晶亮的大眼,凝視著他。
「哦,沒事。」石虎立即回過神來,深吸了口氣掩飾內心莫名的悸動,語氣瞬間變得冰冷:「我們已經偏離主題,還是回歸正題,仔細看看能不能發現赤龍的破綻。」
他轉變得還真快!
「哦。」恩彤頹喪且無奈地將目光移回螢幕上。
石虎斂下眼瞼,嘲弄的瞥了她一眼,心裡忍不住揣測,她到底是地獄來的小撒旦?還是來自天堂的天使?
不知不覺恩彤待在石虎的身邊整整一個下午,位於地下室的監控室看不到外面的陽光和星光,完全以時鐘來確定現在的時辰。石虎聚精會神地緊盯著螢幕上重複播放的畫面,他赫然發現只要赤龍伸手去觸摸那局的撲克牌,他的勝算幾乎是百分之百……
「我發現詭異的怪現象。」石虎的雙眼仍緊盯著螢幕。
「哦、哦。」恩彤敷衍的應了聲。
石虎納悶身邊的恩彤沒有出現他預料中會有的驚天動地反應,他不明就裡地側頭一瞧,恩彤早已疲憊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大敵當前,她居然還能酣然入睡,還睡得這麼沉!
他搖搖頭,輕輕觸碰她的身體,「喂,醒醒,我發現赤龍的破綻。」
這會兒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管,她小手一揮,嘴裡呢喃道:「別吵我,我想睡覺……」
石虎抿著嘴逸出一絲笑意,佩服她說睡就睡的本事,手指戳了下她的肩膀,「想睡回去宿舍睡。」
「嗯、嗯。」恩彤敷衍地回應完後繼續睡。
真要命,這樣也能睡。
石虎抬眼環視週遭的手下,手下們閃躲著他的目光,一副很忙的樣子。
他無奈地搖搖頭,「你們是怎麼了?」
「頭兒,我們還有其他的事。」
眾人紛紛迴避石虎徵詢的眼神。
石虎低頭凝視身旁沉睡中的恩彤,抿緊唇,「真是個麻煩。」
他站起身,半拉半扯的將她架起,恩彤依然緊閉著雙眼,全身放鬆地倚進他的懷裡。
石虎剎那間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一個沉睡中的女孩,又怕她滑倒,只好緊緊地攙住她,「這該怎麼辦?」
他手足無措,一臉茫然。
「頭兒,抱她回宿舍。」其中一人提議道。
「不,依我看還是用背的。」另一人又提議。
手下譏諷的語氣和冷眼旁觀的態度,讓石虎頓時怒火高張,「過來一個人,送這小麻煩回宿舍。」
霎時,眾人莫不面面相覷,雖然不敢出聲拒絕、違抗命令,但每個人都猛搖著頭。
倚在懷中的恩彤突地一個大翻身,雙臂緊緊圈住石虎的腰,整個人幾乎要嵌進他的身體似的。
石虎怔怔地圓睜雙眼,他的心隨著她突兀的動作不聽話地快速跳動,更糟的是,她的貼近彷彿瞬間在他心裡點燃了把火,灼燙著他……
這股莫名的感覺太駭人了!
他感覺到手心、額頭悄然地沁出汗水。
石虎抬頭望了眼身邊的手下,手下們唯恐逃之不及,紛紛轉身避開他的目光。
他無奈地冷哼了聲,「你們都給我記住!」
抓起恩彤的手臂往肩上一甩,石虎一使勁將她背在背上,抬頭掃視手下們,「盯緊點,只要出一點差錯,我非嚴懲不可。」
手下們莫可奈何地聳聳肩,似乎在回答石虎——他們認了!
石虎無奈地背起恩彤。
恩彤很自然地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肩膀,安穩地將頭倚在他的頸窩,離開監控室的剎那,她突地張開眼睛朝石虎的手下擠眉弄眼。
見狀,眾人莫不吃驚地張大眼,隨即頓悟原來恩彤早就醒了,她是故意整石虎,他們知趣地轉身竊笑,讓不知情的石虎背著她旋身走出監控室。
偷瞄石虎背著恩彤走出監控室,每個人莫不佩服恩彤的膽大包天。什麼人不去戲弄,偏偏要招惹一頭猛虎?
難道她一點都不擔心,有一天會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