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枕邊人 第二章
    一直到附餐的咖啡端上桌後,黎翰仍能感覺方昱棻的視線停在他身上,但總在他望  向她時,匆忙地閃躲著他的眼神,像是掩飾她的心虛。  

    午後兩點鐘,店裡客人並不多,所以她的注視顯得十分明顯,就算她想掩飾,他也  會得知。  

    店裡除了昱棻外,就只有方纔那穿著藍衣的女子,在這個客人不多的午後,悠閒的  煮著咖啡與餐點,顯得十分隨興。  

    這間店裡來的似乎都是常客,像他這種第一次造訪的容人並不多,看著男男女女與  她熟稔的談笑,讓他幾乎壓不下那股想與她說話的衝動。  

    再一次捕捉到她急忙閃避的眸光,黎翰終於起身來到吧檯前,輕聲喊道:「昱棻…  …」這一聲輕喊,他從重逢時忍耐到現在,在沉穩中微微洩露出他的情緒。  

    昱棻並不知道他的心情起伏,只是,當黎翰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時,她再也不能  裝出無事人的樣子,只能硬著頭皮,羞紅著臉轉過了身。  

    「對不起……」她紅著臉,幾乎不敢迎著地的眼,一開口就是道歉。  

    「為什麼說對不起?」黎翰環著手臂,好奇的問道,臉上沒有一貫的冷漠,甚至還  有一抹熱衷的味道。  

    視線卻未曾離開過她,從她羞紅的耳垂到呈粉紅色澤的頸際,都是他記憶中的美好  ,曾經造訪過的肌膚。  

    「我……我簡直像個變態。」她低聲而支吾的說著,顯然對自己的行為,也感到很  不可思議。這樣盯著一個男人看,可是方昱棻從來沒做過的事。  

    她的話讓黎翰不禁失笑。或許是情緒已經沉澱,她的眸不再帶著傷痛,稍稍恢復她  的澄澈晶亮,而這個發現也讓他心情好上許多。  

    「我還沒見過變態狂長成你這樣,要不然,多得是願意被你騷擾的男人吧?」黎翰  似假似真的說。  

    「我沒有騷擾你的意思!真的、真的!」昱棻趕忙擺手否認。  

    她沒有惡意,只是想多看看他,這個與喬子血哲擁有相似面容的男人,就連笑容都  如此相仿,令她無法移開雙眼。  

    他的出現像是一把刀,直接剖人她的胸口,挖出許多刻意深埋的記憶,連帶著也牽  起許多隱藏的心酸。  

    「我沒說你騷擾我,你別緊張。」黎翰搖搖頭,顯對她激烈的反應覺得有趣,笑痕  由唇邊漾到眼底,讓他看來更有魅力。  

    事隔多年,她看來更有成熟的女人味了,卻仍舊保有她一貫的純真。  

    迎著他俊美的笑意,昱棻發現……其實,他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眼前的男人,是個擁有十足男人味的人,低沉的嗓音有著難以抗拒的磁性,舉手投  足穩重而有自信,那股與生俱來的魅力,讓他像個發光體般令人轉不開視線。  

    而她記憶裡的喬孟哲,卻只是個男孩,唇邊總是帶著淺笑,大方而外放,更有一些  玩世不恭的味道,在他還來不及成為真正的男人前……就因車禍而離世。  

    她垂下眼來,她知道兩人是不同的,雖然面容相似,但怎麼也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只是……見著了他,總是令她想到喬子血哲。  

    黎翰發現,他還是能輕易的從她眸中,發覺她心情上的轉變!  

    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突然湧出,甚至帶著些微的不悅,只因他在她的眸中見到了心  酸……他清楚的發現,她仍舊記掛著另一個男人……即便那個人也是他!  

    「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黎翰。」  

    沒來由的,他首次對一個女人做了自我介紹,急迫得就像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  深怕得不到心怡女子的青睞。  

    他希望她記得的名字,是黎翰,而不是早已消失的喬孟哲。  

    這突如其來的話驚嚇了她,連他自己也是。  

    「我是方昱棻,歡迎來Color咖啡館。」她隨即恢復正常,握住那象徵友誼的掌心  ,感覺地溫暖的包覆。  

    她是個笑容很甜的女孩,一如往常。那開朗的笑容裡是滿滿的真誠,沒有一絲戒心  ,雙眸坦率而認真的看著地,有如赤子,明亮的眼神卻扎入他的心口。  

    只因為他曾經傷了她,讓她眸中清亮的開朗笑容,被濃濃的傷痛遮掩住。  

    「請你記得,我是黎翰。」不由自主的,黎翰還是重申他的名字,握住她的手卻沒  有放開的意思,似乎想從這短暫的接觸裡,提醒她注意眼前人,而不是應該要遺忘的過  去。  

    昱棻笑了笑,沒有剛才的開朗,嘴角牽出一抹晦澀的笑容,眸裡交錯著哀傷與寂寞  的氣息,是不能錯認的傷痛。  

    「我知道,我也會記得,你是黎翰!」她肯定的點頭,只是染著憂鬱的眸心,卻讓  她白皙的面容看來有些孤寂,勾起惹人心疼的情緒。  

    再一次地,他發現自己被她的笑容迷惑了,無論是開心的甜笑,還是染著憂鬱的淺  笑,都能揪住他的胸口。  

    也被她一身的綠給迷惑了。綠色,應是讓人很舒服的顏色,但卻不是每個人都適合  的顏色。可那淺淺的綠穿在她的身上,非但沒有減少她一絲一毫的清秀,反倒襯出她的  嫻靜,讓她白皙的肌膚看來更加剔透。  

    她不是那種只消一眼,便能捉住別人目光的艷麗女子,然而一旦讓人發現她的特殊  ,就很難能移轉視線。  

    只因為她粲然一笑的樣子,就像是個無辜的天使,讓他為了她唇邊的那一抹笑失了  魂,十年前如此,十年後,情形還是沒有變。  

    「不過……」  

    她輕柔的嗓音,喚回他的注意,收回四散的心思,他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很高興認識你。」她優雅的嗓音有著幾分醉人的真摯溫柔;溫柔的聲觸有如在他  的心湖裡投入一顆大石,令他不再平靜。  

    這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嗎?他強行介入她的生活,滿足自己十年前不能達成的心願,  對她來說真是一件好事嗎?就算能快樂的過一陣子,那將來又該怎麼辦?  

    母親是斷然無法接受昱棻的,理由仍跟十年前一模一樣……只是再度見到她,他真  能像十年前一樣,走得沒有遲疑嗎?  

    如果可以,他為何又會出現在這裡,握住她的手心,怎麼也不想放呢?  

    昱棻絲毫未注意到他惴惴不安的神情,只因為她的思緒,早已不由自主地回到昔日  的情景而一旁的蕭律苡疑惑掛在眉問,卻沒有再一次出聲打擾,任由兩人思緒紛飛,直  到找到出路

    ★★★  

    人的記憶,聽說是不會消失的。  

    只能說是不想去想起來。  

    事實上,真正在眼前發生過的事,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美好的回憶留下來,不好  的回憶,則會被名為「時間」的美麗紗布包裹起來。  

    與喬孟哲的記憶,就被她一層層的包裹著,細心收藏在心裡的角落。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段十年前的往事,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想起了。  

    相遇,是在一個黃澄澄的油麻菜花田里,那時的她,還是個在準備大學考試的無憂  少女,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拿著相機四處拍照,記錄每一個讓人心動的時刻。  

    而他就在那個太陽高照的午後,大刺刺的闖進她的鏡頭裡,對著她咧開一臉的笑意  ,一口白牙張狂的張顯地的傲氣。  

    「嗨!」他一臉自信的站在她的身前,簡單的打了個招呼。  

    她雖然訝異,但在面對有著陽光般笑容的他,似乎也提不起戒心,於是她對地點了  點頭。  

    從那天開始,他們成了好朋友,她喜歡他的笑容,喜歡他舉手投足的魅力,在情竇  初開的花樣年華,她深深為旭癡迷著。  

    他陪著她看日出日落,陪著她看星星,陪著她穿梭著在每一個美麗的角落裡,留下  一張張的美景,但……他卻從不照相。  

    因而他們相識約半年,拍了無數卷的相片,卻沒有一張有他的影子,而在他離開後  ,就像是在空氣中消失了般,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相信他曾經存在過。  

    心口有些悶疼……已經很久未曾想過喬孟哲的事,今晚卻因另一個面容相似的男人  ,塵封的記憶再度開啟,熟識的痛苦又再襲來。  

    相識不算久,但卻是她一輩子的記憶,在年輕的時候,她曾經全心交付她的信任,  把所有的心情告訴他。  

    他像是個天生的發光體,吸引住她的目光,佔住她所有的思緒,就連考試這等大事  ,也不再那麼重要。  

    她未曾掩飾父親早逝的事,也將生活裡的瑣事與他分享,但他卻從來不打開心扉,  不談他家裡的事,只說那是個沒有「家味」的空殼。  

    一直對他是心疼的,所以她加倍的對他好,甚至……在那個夜裡,把自己交付給他  ,未曾後悔過。  

    初夜時,她還記得他臉上那複雜的神情,像是做了什麼不該的事。  

    年輕偷嘗禁果,或許真是不該,但是他的表情又凝重了許多,讓她心存疑問,卻沒  有問出口。  

    之後的纏綿,疼痛已然消失,他溫柔的挑起她的女性自覺,一次次的迷亂在他所制  造的縫縫氛圍裡,看到他眸中相同的迷戀,一次一次加深。  

    曾經,她以為他會是她生活中的全部,傾心交付所有愛戀,沒有一絲保留,只是事  情卻突然有了轉變。  

    在他倆相識半年後的某個晚上,他激動而狂野的吻住她,讓她隱約有了某種不安定  的情緒,只因為她能感覺到他正因為什麼事而掙扎著,激烈的情緒被他強自壓抑著,他  只是緊緊的擁著她,幾乎要將她揉入他強壯的身軀裡。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隔天晚上,就由他的朋友傳來消息,說他因為車禍身亡,便匆忙的掛斷電話,從此  他從她的生活裡消失。  

    這算是一段好的回憶嗎?她曾經這樣質疑過。  

    過程的確相當美好,但是結果卻讓她無法接受。  

    然而她還是選擇相信,如果他不願意出現在她的面前,一定是因為出了什麼他不能  控制的意外或事故。  

    她,選擇相信他。  

    「孟哲……你在哪裡?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你說過無論到哪裡,會一直陪著我的  ,一直陪著我的……而你,現在在哪裡?」昱棻口中喃喃自語。  

    其實……她寧願相信他死了,也不願他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而決意離棄她,縱使  如此,她的心還是微微的痛著。  

    夜深了,她緊抱著懷中的被子,眸光盯著窗外的星光,心緒逐漸飄遠,又回到愉快  的初識。  

    眼皮慢慢的變重,不聽話的合上,又張開,很快地,又再度合上。  

    夢裡,她見到了年輕的喬孟哲,依舊揚起迷人的笑臉,對著她說聲「嗨」!  

    但轉瞬間,黎翰的身影卻取代了他,陽光般的笑容不再,掛在唇邊的是內斂的淺笑  ,帶著成熟男人的味道,卻同樣撼動著她的心,在十年後的今天,更加波濤洶湧的衝擊  著她……

    ★★★  

    從咖啡館離開後,黎翰的腦子沒有停止轉動,坐在窗明几淨的辦公室裡,他呆呆看  著手中緊握的卷宗,任思緒遊走著。  

    留!不留!  

    見?還是不見?  

    陽光灑進屋內,帶來炎熱的氣氛,雖然室內的空調清涼舒適,仍舊沉悶得讓人覺得  窒息。  

    辦公室裡極為安靜,但並不表示他是獨處的。  

    一個面容冷峻的女人,正坐在沙發裡注視著發怔的黎翰,她努力的壓抑怒氣,上了  年紀的臉孔,雖然有化妝品的遮掩,卻遮不了年華老去的痕跡,臉上散發出讓人不可親  近的氣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見黎翰絲毫沒有回神的跡象,再也忍不住了。  

    「黎、總、經、理,你究竟在發什麼呆?」林鈺華氣沖沖的站起身,老拳在身邊緊  握,裝不出平靜的面容,讓她看來有些猙獰。  

    黎翰回過神來,撇唇一笑,笑容裡儘是邪魅危險,也有一絲疏離。  

    「媽,這裡並沒有其他人在,你沒必要這樣叫我吧?」黎翰神態狂狷地挑眉,顯然  對母親說話的語氣感到不解。  

    「不要叫我媽!只要在公司裡頭,你就必須叫我董事長,懂不懂?」林鈺華往前一  步,絲毫看不出身為母親對兒子該有的呵護。  

    「是的,董、事、長。」黎翰好整以暇的順了她的意,唇邊的笑意沒有減少,更沒  有把她的怒氣看在眼裡。  

    從小就在商業氣息濃厚的黎家長大,讀的書、看的人,全都脫不了商場上的鬥爭,  自然也學會不少看人的本事,什麼人該用什麼態度應對,黎翰心知肚明,更別說是相處  已三十年的母親。  

    林鈺華一臉憤怒,怒看著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兒子,好半晌才說得出話。  

    「好,你長大了,沒把我放在眼裡了,沒關係,我在黎家也幾十年了,聽過太多尖  酸刻薄的話,也不差你那一句毫不服氣的『董事長』三個字。」她咬牙切齒的盯著他看  。  

    「我沒有不服。」黎翰歎一口氣,唇邊仍是淺淺的笑容,但眼底卻透出疲累。  

    這是生長在黎家的悲哀,不但在面對外人時是用盡心機,就連與自己的親生母親獨  處都不能:喘上一口氣。  

    即便他過著優渥的生活,吃好用好的,受過最好的教育,但是……隨著年紀增長,  在變相殺戮的商場上,只讓他覺得累。  

    身為黎家長子,但他卻不是理所當然擁有實權,他是用自己的能力向他那冷漠的父  親證實,自己才有接管黎家的實力。  

    「『他』臥病在床已經好幾年,家族裡的大小鬥爭不少,每個人都想把你我擠下來  ,這會兒醫生說『他』撐不了多少時間,你不好好思考接下來的路,不怕遺囑裡沒有你  的名字嗎?」林鈺華氣沖沖說明來意。  

    父親不敵年紀的催化,幾年前因中風臥病,情況一直沒有轉好,而母親林鈺華則由  原來的總經理職務代任董事長,幾年下來成績斐然,早已得到股東的肯定,成為公司的  代董事長,而黎翰也因而升為總經理。  

    「『他』?你連爸爸的名字都不肯叫?」黎翰故意忽略母親氣紅的臉。「身為人妻  ,不擔心丈夫的身體,反而擔心拿不到遺產?」黎翰又點起了煙,吐納一口後,才冷冷  抬起眼。  

    林鈺華怒極,對於他的指控不但沒有羞愧,反倒更加氣急敗壞。  

    「擔心他的身體?」她用食指指著門,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怒氣。  

    「當年他娶我進門,沒兩年的時間,就前前後後帶了四個女人進黎家,要不是你外  公投資失利,我娘家家道中落,他有那個膽子敢這麼做?」  

    黎翰一陣沉默,由於父親風流成性,所以家裡還有六個根本不相往來的弟妹,惟一  說話的時候,就是爭論遺產的歸屬。  

    他很早就知道,母親從不想用正室的名義保護他,而是要他用實力奪得一切,所以  對他的管教與期待高於常人。  

    也因此他開始懂得自立自強,懂得偽裝自己的懦弱,學習跟父親一樣無情,對事、  對人沒有絲毫留情,這是他存活的方式。  

    林鈺華訝異黎翰的沉默,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連你也覺得他沒錯?」她揚起  聲音。  

    「你跟爸的事情我不予置評,身為人子……」黎翰收起笑容,正正臉色。  

    「人子有什麼了不起?他家裡頭還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哪一個真把他當父親…  …」林鈺華一氣起來,已經完全不顧形象,不住發洩對丈夫的怨氣。  

    「就算看在他的遺產上,你也應該對他好一點。」黎翰換個方式勸導母親。  

    他的話起了作用,林鈺華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我今天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沒有人能幫我,除了你之外。」她順了順身上的  套裝。  

    他瞇起雙眼,不禁感到奇怪,難得聽到母親這般說話的語氣。  

    「你父親的遺囑,分別由四位律師共同特有,沒有他的命令,沒有人有權利更改他  的遺囑。」她重新在沙發上坐下開始說明來意。  

    「不過,其中有一名律師是我的舊識,他透露了一個重要的訊息,就是遺囑裡不只  是你們,還有一個陌生女人的名字。」  

    黎翰的手在桌上交合著,已習慣大場面的他,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只是眸間添  了一絲殘酷。  

    原來,他努力多年闖下黎家的天下,最後不只有一群弟妹們要爭權,連一個外人也  有權利得到遺產?!  

    「那個該死的多情種子!」林鈺華眼露凶光,除了恨意,還有一絲不甘願。  

    「連死了老公的女人都有興趣,也不看看人家還帶個拖油瓶,心裡就想著要照顧別  的女人,怎麼就沒想過要照顧我?!」  

    「那是因為你從來就不需要他的照顧。」黎翰冷言道,對於母親的強勢,他從小已  經極為瞭解。  

    也是因為從未得到母親的愛,所以……他並不覺得自己懂得如何愛人,直到與昱棻  重逢之後,他才知道自己也懂得何謂思念。  

    「黎翰!」林鈺華怒斥著。  

    「說吧,你到底有什麼打算?」他搖搖頭,決定把她的難題解決,他才能得到平靜  ,對於母親,他只有無奈,並沒有親情。  

    「我要你再去找那個女人,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好,你必須讓她簽署放棄遺產的同意  書,不然就是讓她答應嫁給你,這麼一來,她所得到的財產,最終還是回到我們的身上  。」她一口氣說完。  

    黎翰歎了口氣,為了錢而結婚,對他來說並不新鮮,這種事他聽多、也見得多了,  最典型的就是他眼前的這一對。  

    一輩子的怨偶。  

    只是……叫那個老女人嫁給他?!他有沒有聽錯?!  

    「沒頭沒腦的,你到底叫我去找誰呀?」黎翰捺住性子,不知道母親話中的對象究  竟是誰。  

    「那個女人你早在十年前就跟她交過手,那時候,我不是叫你去搞清楚她的底細,  確認她不是你爸的私生女,這件事你不會忘了吧?!」林鈺華皺起眉頭。  

    聽完她的話,黎翰的眉擰緊,再也舒緩不開。  

    綠油油、黃澄澄的油麻菜花田,笑盈盈的甜甜笑臉,那抹纖細的綠色身影……他怎  麼能忘得了?  

    那是從昨夜就一直盤旋在心上的人兒。  

    十年前,他以喬孟哲的身份出現在她的身邊,滿心報復的他,只想見見到底是哪個  女人,為何能擁有父親的愛。  

    後來才知道,父親愛的人是那女孩的母親,那女孩甚至是另一個男人的孩子,讓他  不能置信的是,父親竟然毫不在意的照顧著她們。  

    而那個女孩……後來愛上了自己。  

    他不能否認,他的確是故意這麼引導她的。  

    滿心的報復心態,讓他戴上虛偽的面具騙取她純真的感情,讓她以為,他也陷入她  的情網裡。  

    後來,事情漸漸失控了。他真的被她甜甜的笑容所感動,逐漸迷戀著她,甚至無法  自拔的與她有了肌膚之親,戀上她的人。  

    只是母親在得知她並非父親的血親後,直接召回他,要他別浪費時間在昱棻身上,  要他馬上回到黎氏,接受更嚴格的商業經營訓練。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肩上的負擔有多重,不只是為了自己,還有好面子的母親。  

    於是,他硬生生扯斷剛萌芽的情絲,將自己層層武裝起來,偽裝出自己並沒有動情  的假象,日子一久,他幾乎騙過自己,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忘了她。  

    直到昨天。  

    一開始他如此慶幸著:十年前,他並沒有奪走她的笑容,在十年後的今天,她仍舊  笑得有如個無辜的天使,讓他只想好好的保護她。  

    但是才過一夜,她卻又馬上變成他的敵人?  

    「不會忘……也沒有忘。」他的聲音顯得乾澀。  

    「想起來了?沒錯,就是那個姓方的丫頭,我要你去把話說明白,既然她跟那個多  情種子沒有血緣關係,就不能繼承他的遺產,她沒有資格……」林鈺華逕自說著。  

    母親的滔滔不絕,再也不能進入黎翰的耳膜,他的天空恍若被濃密的烏雲籠罩著,  耳朵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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