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裡很矛盾,但靳嚴還是陪她一同前往辛巴威。
還好他的私人證件都不離身,辦護照不成問題,等了幾天之後,便陪著一臉歡欣的映燕一同前往辛巴威。縱使……趙家的人因為不知道他是哪蹦出來的,全都持反對意見,但她仍以她需要人保護為理由,堅持要他做伴,不讓她的家人再多說些什麼。
他看到了她對自己的悍衛,也因為如此,他決定將對她的愛慕壓下,決定保護她到辛巴威,尋找她的未婚夫。
映燕表面上雖然沒有明說,但認為現在的他很落魄,所以體貼的想替他支付機票錢,只是靳嚴不肯。
靳嚴覺得很矛盾,搞不清楚內心真正的想法,但還是選擇隱瞞真實身份,沒有告訴她──其實他的家世與財富遠遠超過她所能想像。
而且……他的身份也不是那麼正大光明,過去也曾有許多不堪。這一些,他完全不敢讓映燕知道,怕她因此再也不敢接近他。
飛行時間很長,映燕坐得累了便閉上眼,一顆小腦袋在椅座上晃啊晃的,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他開始後悔了,一開始該堅持買頭等艙的機位,不該因為她擔心他負擔不起機票的費用,而順從她的意。
他伸手,將她搖晃的小腦袋靠在他肩上,已睡得迷糊的她咕噥了聲,柔順的倚著他,那頭如黑瀑般的發,絲絲撩撥著他。
聞到她身上的淡香,他的長指撩起一繒長髮,纏上自己的指間,那柔滑的觸感不禁讓他歎了一口氣,想起這趟旅程的目的。
他感到一陣黯然。
伊人柔媚,他妄想著將她長留身旁,朝夕相對,就算只是看著她,他也感到滿足。只是……他一心想留下她,她卻滿心歡喜的來尋她的未婚夫。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的自己啊!
話雖如此,他卻怎麼也放不下她,不忍心讓她一人遠渡重洋,到一個陌生的國度。
曾幾何時,他也成了多情的傻蛋?!凝視著她的睡容,靳嚴覺得空虛,心口直泛起一股酸澀。
之前在趙家聽到的消息,似乎是她的未婚夫有了新歡,而她不遠千里,就是為了想挽回他的心。
但人只要變了心,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輕易挽回的,不過,他會盡量幫助她,讓她得到幸福。
這美麗的女人並不屬於他,他將帶著她,到她所愛的男人身邊……
唉!好傻的女人。
但,愛上她的自己,彷彿更傻。
好不容易終於來到辛巴威,兩人被安排在市區的飯店裡,這讓靳嚴的臉色很難看。
「他在這裡有座農場,不是嗎?」靳嚴冷冷的坐在沙發裡,看著正在浴室梳洗的映燕問著。
「是啊,聽說還不小,不過我沒去過。」映燕用毛巾拭乾了臉,走出浴室時已是神清氣爽。
「那麼大個農場會沒有房間?要妳住在飯店裡?」靳嚴臉色沉得很,無法想像若是他沒有跟來,那映燕豈不是得一個人留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過夜?
映燕的臉色有些尷尬,只是搖了搖頭,把話題轉開。
「你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在離開台灣之前,不是聽你說有跟公司內部的人聯絡上了?」映燕在他的身邊坐下,似乎愈來愈習慣他的存在,每次只要接近他,都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靳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此時並不想談論有關那男人的事,所以他也體貼的不去逼她面對。
「我透過許多不同的管道,最後跟黃老聯絡上了。」靳嚴沒讓她知道自己複雜的背景,只是大略說明。
「那個一開始很反對你的黃老?」映燕擔心的問。
靳嚴點了點頭。
「繞了一大圈,原來最挺你的人,就是捅你一刀的人。」他想到了李先軸。
「黃老可以信任嗎?」映燕對他所說的人名完全沒有概念,她只是擔心他的安危。
「前幾天我已經讓人打探過,也跟黃老提到我出事的經過,他十分驚訝,也很震怒,更沒想到李先軸竟然背叛我。」原來,李先軸真的打算一手遮天,根本沒讓公司裡的人知道這件事。
他在電話裡指示黃老不要打草驚蛇,要黃老暗中收集李先軸的罪證,另外再將追撞他的車號也一併告訴黃老,讓黃老想辦法先行處理。只要能捉到那些追撞車子的歹徒,就不難把李先軸揪出來。
黃老很高興能有出手的機會,一聽到靳嚴這麼說,幾乎是拍著胸脯保證,說他絕對不會讓那些王八羔子好過……
所以,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靜靜等待而已。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映燕問著。
靳嚴凝著她看,沉思了半晌之後才說:「等妳的事情處理好之後,我就會回台灣。」
等她跟她未婚夫之間的問題解決之後,那時他就可以離開,將這段關係劃下句點。
「不過……如果妳希望我留下來,我就會留下來。」他補上一句。
靳嚴壓抑不住內心的衝動,對她的感情終究還是露了餡。在心底深處,他希望她能開口留下他。
如果她開口留他下來,那他願意付出一切,只求留在她身邊。
映燕回視著他,有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的心在狂跳著,因為他出口的話,這讓她真切的知道他的心情,也察覺到自己心頭的喜悅。
心口在燃燒,理智與情感互相拉扯,傳來一陣疼痛。
在來辛巴威前,母親曾跟她徹夜長談,讓她明白她的婚姻不只是一個人的事,而是事關整個家族。家裡的事業每下愈況,弟弟又沒有經營的天分,而目前能讓公司維持下去的方法,就是讓谷天語接手。
母親這一席話,讓她清楚這趟到辛巴威的目的,對他們家來說有多重要,這也讓她明白,她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父親的身體並不好,而她很清楚在父親心中,公司重於一切。如果公司垮了,那父親也會跟著倒下……這不是一個女兒希望發生的事。
在釐清肩上的負擔,明白父母親的期望之後,她的呼吸頓感苦澀不已。
父母親辛辛苦苦扶養她長大,而這一次,是他們第一次開口求她,她能說不、能拒絕嗎?
不行,她做不到。
她很清楚,關於靳嚴、關於兩人之間曖昧的情愫……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等事情告一段落,他就該回到屬於他的地方。只是,他眸底那明顯的希望,為何依舊揪扯著她的心呢?
「靳嚴……」她輕喊著他的名字,有種說不出的心酸,只因為察覺到兩人本是並行線,不該有交集,也不會有未來。
靳嚴迎視著她,在她的眼中看到為難。
「我跟天語已經訂婚多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年就會結婚,我很高興遇到你,也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但……我們的關係僅止於朋友而已。」映燕艱難的說著,簡短几句話中有道不盡的心酸。
只是朋友嗎?
靳嚴沒答腔,暗自感受胸口傳來的疼痛。
為什麼世上有個谷天語?為什麼他不是她的未婚夫?為什麼她愛的不是他?
只是,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徒增心傷罷了……
「妳決定就好。」靳嚴轉開眼,不再望向她。口氣冷淡,輕描淡寫的說著,不想讓她太為難,更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心痛。
他的簡言帶過,並沒有讓她覺得好受,卻叫她一顆心愈繃愈緊。
她凝著他的側臉,從他的眉梢到眼角,全是一派平靜,讓人無法瞭解他在想些什麼。這讓她更忐忑不安,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麼做,她又該怎麼應對?
「一定要等安全了再回台灣,知道嗎?」她迎上去,關心的說著,才知道自己多麼不想讓他走。
「我自有分寸。」靳嚴只是點頭。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忍受,看著她與另一個男人卿卿我我,那會折磨他的心,他不知道還可以再忍耐多久。
兩人之間有一陣難挨的沉默,窒礙的氣氛讓兩人的胸口都隱隱作痛。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應該是天語來了。」映燕扯出僵硬的笑容,想起母親交代的話語。看樣子她勢必挽留住谷天語,這樣趙家才有希望。
瞧見她的笑容,靳嚴一時無語,僅只是聽見敲門的聲音,就能讓她這麼愉快?
「去應門吧。」靳嚴冷冷的說,俊臉上沒有表情。
映燕點點頭,快步的來到門邊。調整好心態,堆出愉快的笑容之後,才一把打開大門。
果不其然,是谷天語來了。
只是,谷天語的表情看起來卻格外凝重,似乎有什麼事情困擾著他。
「事情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盯著映燕看了半晌,谷天語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聽不懂的話。
映燕不明所以的皺起眉頭,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
「無論我娶誰,都離不了錢字,那我真該挑個對我有利的交易才是。」谷天語又喃喃說了幾句,映燕一聽,不知該說什麼好。
「把行李收一收,我們回玫瑰農場去。」谷天語冷冷命令道。
不待她響應,谷天語轉身回到車內,連一句問候的話也沒有,似乎很不高興見到這個未婚妻。
「爸爸說,天語想解除婚約娶另一個女人,我不相信,除非他親口跟我說,可是……他剛才連看都沒看我一眼。」映燕唇邊的笑容淒楚,深怕辜負了母親的期望與交代。
「不會,妳想太多了。」靳嚴將一切都看在眼底,自然也知道事情並不樂觀,但不忍見她難過,也只能安慰她。
「真想見見那個讓他改變心意的女孩。」映燕苦笑著說,還是聽話的收拾著行李,準備到玫瑰農場去。
靳嚴只是沉默的看著她,心事重重,只因為她為著另一個男人傷心……
靜靜的坐在車子裡,三個人都默然無語、各懷心思。
靳嚴一臉冷漠,凝視著映燕,而映燕則是分神注意身旁的谷天語……多匪夷所思的畫面。唯有谷天語泰然自若,彷若局外人一般。
靳嚴一咬牙,把臉轉開,不去猜測映燕嫁給這樣的男人後,是否能真的得到幸福。
終於到了玫瑰農場,谷天語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一反剛才的冷漠,熱絡的攬住映燕的肩膀。那一剎那,靳嚴得握緊拳頭,才能壓抑住不把谷天語的手扳開的衝動。
靳嚴在心裡暗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眼前這女孩,他連碰都沒碰過,連吻也沒吻過,卻那麼該死的在乎她……
僅只是看著另一個男人擁住她,嫉妒就像是一把利刃,不斷的在他心口上狠狠刺著。
他想揍谷天語一舉、想把映燕奪回身邊、他想搖晃著映燕的肩,告訴她,自己有多愛她。
只是,他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沒有做。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在她心中,她最想要的人是谷天語,而不是他……縱使心口泛著疼痛,他仍會替她解決任何阻礙她幸福的人。
想到她得到谷天語之後會有的笑容,靳嚴冷漠的臉上出現淡淡的笑痕……這樣就足夠了,他只希望她幸福。
只要她幸福就好了,至於心底深處,那壓得他幾近透不過氣的疼痛感,他可以忽略……
「妳就在這房間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谷天語站在門邊,對著映燕說,剛才的親暱感已消失無蹤。
「那靳嚴呢?他住哪裡?」映燕叫住了谷天語正欲離開的背影,擔心靳嚴沒有地方住。
「我沒想到妳會帶保鑣來,所以沒準備他房間,我現在叫人整理。」谷天語冷冷的回答。
此時靳嚴迎面走來,谷天語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意外的發現到靳嚴並沒有看向自己,而是定定注視身後的映燕。
是保鑣嗎?
保鑣會有如此熱烈的眼神?像是自己盯著芷晞那樣熱切?
谷天語雖然心有懷疑,但是卻不願去細想。他的腦海裡此時只浮現著芷晞剛才痛楚的神情,在心裡猜想著,芷晞……對自己可有一絲真情意?
隨著谷天語走遠,靳嚴已經走到映燕身前,而映燕的目光正注視著谷天語的背影……那樣的畫面,讓靳嚴心口泛起嚴重的無力感,疼痛加劇。
他閃過她的身子,率先進入她房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揉著太陽穴,試圖緩和突來的疼痛。
他能面對敵人的暗殺而面不改色,但卻無法面對,映燕深情望著另一個男人時的眸光。
「怎麼了?你人不舒服嗎?」映燕隨後跟了進來,看著靳嚴撫著額頭、似乎很難過的樣子,她的手挽上他,想扶他起來。「要不要在床上躺一下?」
靳嚴的手隨即壓住她,讓她柔潤的掌心貼在他的肌膚上。
叫他怎麼忍受?!
當她用這雙替他上過藥的柔荑,一次次搭在另一個男人的手腕上時,叫他怎麼忍受?
靳嚴的力道不禁大了些,映燕眸中出現不解與擔心。
「怎麼了?真的很痛嗎?」她將手覆在他的額上,想看看他是否發燒。
「映燕……」靳嚴喊著她的名字,這一刻,他真想捧住她的臉告訴她,那個男人並不愛她,而愛她的人……是他靳嚴啊!
他的眸光閃著激動且熱切的光芒,但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只因為他不想跟她連朋友都當不成。
「我沒事,妳不用擔心。」靳嚴轉開眼,驀地鬆手,不著痕跡的揮開她貼在自己額上的手,不願再越陷越深。
映燕望著他的背影,發現他有些不同了。
她還記得剛剛在飯店裡,他那幾乎表露心意的話,但自從被她拒絕之後,他看著她的目光開始收斂,也似乎不再……那麼專注了。
這是一件好事,表示他已對她死心。可為什麼……她會如此渴望見到他認真的神情、感受他熱呼呼的掌心?
剛才,她的目光雖然追隨著谷天語緊緊不放,但她只是疑惑,不明白谷天語的態度為何會轉變得如此快。
但此時望著靳嚴的背影,她的心口卻意外的感到沉重。
他依舊溫柔,沒對她說一句重話,也沒有擺出冷漠的神情。他只是背過身、只是甩開她的手、只是……不再看著她。
但光是這樣,她的心裡就覺得好難受、好難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可是,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她不想兩人之間變得這麼生疏,好像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她不想這樣、不想這樣……
只是,她要的到底是什麼,卻說不清楚。
「我只是累了。」靳嚴打了個哈欠,勉強扯出笑容,回過身來看著她。
「飛機上的東西真難吃,我已經開始想念妳做的小餅乾,還有那美味可口的炸醬麵……」他凝著她,目光不自覺地深濃,而映燕也像是被下了定身咒般,不想移開雙眼。
「妳把我的胃口養刁了,以後……我要是找不到跟妳一樣有好手藝的老婆,該怎麼辦才好?」他抬起手,輕輕滑過她白皙的頰,柔柔撫摩她的下顎。
如此讓人愛不釋手的觸感,他要怎麼忘了她?
「我會煮給你吃!只要你想吃,我就煮給你吃。」映燕衝動的說出口,似乎這樣子說再自然不過了。
靳嚴苦笑著。
要是她沒有未婚夫的話,那他會擁緊她,細細的吻過她美麗的耳朵、挺直的鼻樑,還有她柔軟的粉唇……
但這話現在聽來,卻只是叫他的心更加泛酸,被羨慕與嫉妒這兩種情緒,一次次的鞭撻著。
「這句話別讓谷天語聽到,他會吃醋的。」靳嚴的手溫柔的滑過她美麗的唇,只能在心裡想像她的美好,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無法真正碰觸她,於是他認分的收回手,緊緊交握。
唯有如此,他才能壓抑自己想碰她的渴望。
「靳嚴……」映燕咬著唇,他輕柔的撫觸撩動著她的心,令她惶恐又驚慌。那黯然的眼神緊緊揪住她的心,讓她喘不過氣。
但她只能別開眼,試圖將兩人若有似無的牽扯斬斷。
「不會的,天語不會吃醋的。」映燕淡淡的說,她甚至懷疑,谷天語根本不會在意。
靳嚴只是望著她,歎了一口氣,縱使心疼,卻沒有擁她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