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休旅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唐楚人的秘書坐在前座,正與司機閒聊著。
前後座之間,隔著一道深色玻璃,代表了坐在後座的唐楚人重視隱私的程度。
秘書看了下街景,知道即將抵達,便按下車內擴音器,對著後座低聲地說道:「唐先生,我們再過──」
「等下再說,我在打電話。」唐楚人冷漠地切斷擴音器,繼續定神聽著手機裡的嘟嘟、嘟嘟聲。
雨恬這小妮子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家裡電話和手機怎麼都沒人接呢?
唐楚人掛斷電話,不耐煩地用手機敲著座椅。
原本就顯得冷峻的雙頰,配上此時的緊抿薄唇及寒冰眼神,十足地傳達他現在正怒不可遏。
他和她,有多久沒有好好坐下來談心了呢?
他知道他忙,沒有太多時間陪她,可她也沒必要每天把她自己弄到那麼累啊!每次他回家時,她都已經在睡覺了,他真不知道是他在上班,還是她?
他的工作忙碌,還不是為了要讓她過好日子?她應該多配合他一些的,否則以後生活該怎麼過下去?
唐楚人不悅地抿起唇,按下前座的擴音器,凜聲問道:「有什麼事?」
『一分鐘後,即將抵達飯店。』
「知道了。還有,妳待會兒打電話回我的住處,詢問一下管理員,看看丁雨恬是否在家,或者是已經出門了。」
『是。』
唐楚人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讓腦袋盡量回到公事狀態之中。除了丁雨恬之外,他沒習慣讓誰看到他公事公辦之外的情緒。
至於他們之間最近的疏離,等他今晚回家時,一定要好好地告誡她一番,讓這個小丫頭知道一下分寸何在。他絕不讓任何人事物,干擾到他的生活運作。即便是她,也得照著他的規則來。
車子緩緩地在飯店前停下,司機替唐楚人開了車門。
唐楚人走進國際飯店,臉上自然早已掛上他平時拒人千里外的冷然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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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國際飯店旁邊的麥當勞停下了一台計程車。
丁雨恬付了車錢,笑咪咪地走進麥當勞,很快地在窗邊座位上找著了羅子雄。
「學長!」丁雨恬笑著,用力地揮著手,小跑步地衝到他身邊。
「丁雨恬!」羅子雄笑著和她打招呼,指了指身邊。「這顆頑皮蛋,是我弟弟羅子光,今年十歲。」
丁雨恬低頭看著羅子雄身邊,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小男孩。
「嗨,我是丁雨恬,你可以叫我雨恬姊姊。」丁雨恬彎下身去和小男孩握握手。
「雨……恬……姊姊……」小男孩緩緩地露出一個微笑。
丁雨恬沒法子不注意到小男孩的情況,他似乎和一般同齡孩子不大相同。雖是十歲左右的年紀,但小男孩的說話及動作,似乎都過度遲緩……
但,她並沒有多問。
「我弟得了一種罕見疾病,去年剛發病。以後的行動及言語等等各方面,都會慢慢地退化。所以,我們想趁他還有印象時,帶他到香港迪士尼走走。然後,我爸媽也順便到上海來探親。」羅子雄低聲說道,臉上有著對弟弟的心疼。
丁雨恬眼眶一紅,兩行淚水差一點就滑出眼眶。她啞聲說道:「學長,你讓我覺得好慚愧。」
「慚愧什麼?」羅子雄不解地說道。「他是我弟弟,我本來就應該為他做這些的。」
「我慚愧的是,當你努力在為你弟弟圓夢時,我還在浪費我的生命。」
「姊姊……為什麼哭?」羅子光努力地說道。
「因為看到你們太高興了啊。」丁雨恬擦去眼淚,大聲地說道:「走!姊姊帶你去吃好吃的。我幫你推輪椅,好不好?我還沒推過輪椅呢。」
「姊姊……」羅子光說。
「什麼事?」丁雨恬認真地凝視著他。
「我……也要講話啦……」
丁雨恬一時傻眼,不知如何反應。
羅子雄笑彎了身子。「抱歉,我們家羅子光超愛說話,沒人可以跟他搶話的。」
丁雨恬好感動,因為她知道那代表了羅子光受到了很好的照顧,才能保持如此樂觀的言行。
「唉呀,那我們今天勢必要搶話說了,因為我也很愛說話耶!」丁雨恬對著羅子光一笑,繼續呱啦啦說著話。
一整晚,她就這麼和羅子光一路搶話說,搶得變成了好朋友。她和羅子光愛吃一樣的東西,同樣喜歡遊樂園。他們還打了勾勾,約定回到台灣之後,要一起去六福村、月眉和劍湖山玩耍。
晚間十點,丁雨恬陪他們回到麥當勞旁邊的國際飯店。
「丁雨恬,謝謝妳。」羅子雄說道。
「學長,我才應該謝謝你。謝謝你們,讓我想更積極地過我的每一日,謝謝你讓我更清楚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學長,你真的是個好人!」丁雨恬認真地鞠了個大躬。
「拜託,不要再送給我『好人卡』了,我已經搜集很多了。妳們女孩子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們只能當朋友,其他的免談。」羅子雄苦笑著。
「學長,我已經訂婚了。」丁雨恬老實地說道,伸出右手的訂婚銀戒。
「相見恨晚!」羅子光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哈哈!羅子光,你的成語用得真是恰如其分啊!」丁雨恬大笑出聲,彎身給了羅子光一個超級大擁抱。
「我也可以比照辦理嗎?」羅子雄笑著說道。
丁雨恬二話不說,也給了羅子雄一個大擁抱。
這時,電梯門走出一群西裝筆挺的精英人士之流。
丁雨恬從羅子雄的肩上看過去,目光對上了──
唐楚人。
她整個人僵在原地,忘了要鬆開羅子雄。
「丁小姐……」唐楚人秘書也發現了丁雨恬,低呼了一聲。
「學妹,妳怎麼抱這麼久?莫非妳改變心意要當我女朋友了?」羅子雄哈哈大笑著,拍拍丁雨恬的肩。
丁雨恬連忙後退了一步,目光卻沒法子從唐楚人臉上離開。她站在羅子雄身後,不知如何是好。
唐楚人簡單地向身邊人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跨步朝著丁雨恬走來。
他每跨一步,丁雨恬的心臟就顫抖一次。
唐楚人停到丁雨恬的面前,一句話也沒說。他面無表情,黑黝眼瞳冷得像千年玄冰,任何膽敢直視他的人都會不禁心生寒意。
丁雨恬嚇到了,沒來得及閉上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唐楚人冷箭似的雙眼,瞪得她全身發寒。
她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用那麼冷厲的目光瞪著她?
「丁雨恬,他是?」羅子雄小聲問道。
「楚人大哥。」丁雨恬小聲地說道。
「我是她未婚夫。」唐楚人目光陰沈地掃過眼前的小男孩和「大男孩」。
「你好,我是丁雨恬的學長羅子雄。」羅子雄伸手想和他握手。
「你好。」唐楚人瞄了羅子雄的手一眼,只簡單點了下頭。
羅子雄尷尬地抽回伸在半空中的手。
「你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丁雨恬瞪著唐楚人,一股怒氣飛上鼻喉,氣到她連聲音都在發抖。
「走了。」唐楚人打斷丁雨恬的話,摟住她的肩膀,就往飯店外面走。
丁雨恬氣炸了,忿忿地瞪唐楚人一眼後,她扯開他的手,走回羅子雄兄弟身邊。
「子光,我們台灣再見喔。」丁雨恬彎身,讓視線與羅子光平行。
「姊姊……再……見……」羅子光擠出一個僵硬笑容。
丁雨恬轉身,主動握住羅子雄的手,給了他很甜很甜的笑。「學長,再見。」
「再見……」
羅子雄聲未落地,唐楚人便已黧黑著臉,扯住丁雨恬手臂,沒給她任何掙脫的機會,便將她筆直扯向大門前,拽入了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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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坐上車之後,車裡的氣氛持續停留在冰點。
丁雨恬還在惱火唐楚人的不禮貌,臉蛋只往窗外撇,根本不想看他。
「玩得很開心吧?」唐楚人冷冷地問道。
「還可以。」她昂起下巴,也裝出很酷的聲音。
「玩得『還可以』,就可以沒接我的電話;那妳玩得盡興點時,豈不是三天三夜都不現身。」
唐楚人尖銳的語調,刺得丁雨恬瑟縮了下身子。
就算他生氣她的不接電話,也用不著拿著冷劍漫天亂刺吧,他凶什麼凶?!
「你有打電話給我?我怎麼沒聽見呢?」為了掩飾淚意,她連忙低頭在袋子裡尋找手機,心裡悶悶的,鼻尖也酸酸的。
唐楚人瞪著她的頭頂,他緊抿唇,沒說話,胸腔裡燒著一股怒火,腦袋裡全是她方才與那個學長擁抱的情景。
太好了,她沒時間陪他說話,卻有閒暇去擁抱其他男人!她笑得那麼燦爛,像是她在外頭有多快樂一樣。
她知道當他聽到秘書說她人不在住所時,他有多擔心她的安危嗎?
「楚人大哥,我忘了帶手機。」丁雨恬抬起頭,故意放聲大笑著,試圖想打破僵局。
「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他冷怒地問道。
丁雨恬的笑僵在唇邊,淚水在眼眶邊打轉了。「你現在是在找碴嗎?我如果要故意不帶手機出門,我下午幹麼還打電話給你?」丁雨恬低聲說道,努力地不讓眼淚滑下。
「才和學長出去沒多久,就對我有一肚子不滿,明天再出去個一次,豈不是就把我拋到九霄雲外了。」他譏諷道。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樣夾槍帶棍?」丁雨恬忍無可忍地大叫出聲,淚水終於滑出了眼眶。「你有什麼不滿,直接衝著我來好了,你做什麼──」
唐楚人扯過她手臂,將她整個人牢捆在懷裡,低頭吻住她的唇。
丁雨恬倒抽一口氣,雙手拚命推拒著他,臉頰左閃右躲的,就是不讓他順利達陣。
唐楚人火了,強硬地扣住她的下顎,雙唇重重落在她的唇間。
丁雨恬咬緊牙根,死命不張嘴,圓瞠著眼,一瞬也不瞬地控訴地瞪著他。
「妳不讓我吻妳?」唐楚人的大掌「啪」地落在她的肩上,每一根手指全深陷入她的肩膀裡。
她和那個學長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才不是要吻我,你只是要洩忿!」丁雨恬搖著頭,髮絲凌亂地拂了她一臉,可憐兮兮地像被欺凌得甚慘一般。
唐楚人冷冷瞪著她狼狽的小臉,回想著她方才與別人談笑風生時的愉快,他的神情更凜,眼神更兇惡了。
難道她最近就是因為經常和那個學長出去玩,所以才會累到沒空陪他!
「那個男的,是不是在台灣和妳一起吃飯的那個學長?」唐楚人咄咄逼人地追問著。
「對。」
「這位學長可真是有本事,每回一出現,就要弄得我們之間雞犬不寧。」唐楚人咬牙切齒地說道,一顆心因為嫉妒而扭曲了起來。「妳和他出去幾次了?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妳天天都陪著他到處去──」
「他今天才到上海!」丁雨恬大吼出聲,倏地將臉埋入雙掌之間。
她哭得慘烈,哭得無法遏止。
她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那棵情感大樹,正一片片地落下樹葉。因為汲取愛情養分的樹根,已經被不信任的蟲囓咬得寸寸枯萎了。
是她太不夠積極溝通,還是他太固執,不願接受溝通呢?一切,是不是太晚了呢?
唐楚人看著她可憐兮兮,他的濃眉打了十八個結。捨不得她哭得這麼可憐兮兮,卻又惱火她完全沒顧慮到他的心情。
唐楚人的手遲疑了許久,卻還是落到了她肩上。「別哭了。」
丁雨恬閉上眼,忍住哭意。一會兒後,她推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說出了心裡的真正想法──
「我想回台灣。」
「不准!」唐楚人神色一變,怒目冷顏至此全都化成了張狂怒氣。
丁雨恬握緊拳頭,眼中有種同歸於盡的壯烈。既然他不願意好好地談,那就吵翻天吧!他不是說過,吵架也是一種溝通嗎?
「我問過你的意見了嗎?我說的是肯定句。」丁雨恬拉高了嗓門,倔強了起來。
「妳的護照在我這裡。」想以離開威脅他,門都沒有!
「那你接下來,是不是就要限制我的出入……」以為自己夠堅強,但丁雨恬一句話還說不完,哭聲就掩蓋了所有句子。
丁雨恬覺得又遜又難過又丟臉,她縮到車子一旁,抱著雙膝,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感覺到唐楚人微涼的身軀抱緊了她,知道他的下顎頂住了她的髮絲,可她哭得正起勁,傷心正在最高點,根本不想分神去推開他。
「娃娃……」唐楚人在她哭聲微緩時,他放柔了聲音,低低地喚著她。
丁雨恬的呼吸還在抽噎著,完全沒法子應聲。
「我不是故意要發那麼大的火,我只是不高興妳有時間和別人熱絡,卻沒有空多理會我一些。妳知道我有多少天,沒能和妳好好說過話了嗎?每一次,我回到家時,妳都已經累得睡著了。好不容易把妳帶在身邊了,卻又得到這樣的結果,我難道不會因之而心情低落嗎?」
丁雨恬抬起淚漣漣的小臉,看見了他落寞的眼神。她低呼一聲,撲到他的懷裡。
「你知道我為什麼總是在睡覺嗎?」她緊緊攬著他的手,像是想藉此挽回什麼似的。
唐楚人搖頭。
「因為我每天無聊到除了睡覺外,無事可做。只好到健身房,或者是出去騎腳踏車,把我自己累到癱,我才能好好睡上一覺。你在這裡開創事業,而我卻在這裡浪費生命,這樣對我來說公平嗎?」
「妳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撫著她的臉頰,心疼地發現她消瘦了。
「我說過好幾次了,但是你從沒聽進去過。你老是說,我只是不適應這裡,習慣就好了。」她低語著,字字句句都是無奈。
「我不想和妳分隔兩地。」唐楚人簡單地說道。
「你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那我想做什麼,就通通都不能做嗎?」丁雨恬頹下肩,已經無力再和他爭辯了。
為什麼當她和大哥成為男女朋友之後,關係會變得這麼疲累呢?
唐楚人看著她無奈的神態,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怒焰,再度被澆上一桶汽油。
「我限制過妳什麼了?妳想去逛街就逛,妳想旅遊就去旅遊,我限制過妳什麼了!」唐楚人牢牢握住她的下顎,黑眸兇惡地緊盯著她。
「我想回台灣,你卻執意要我留在大陸陪你,這樣難道不是一種限制嗎?我的朋友、親人都在台灣,我寂寞無聊時,在那裡可以有人陪我。我突然善心發作時,我也知道有哪些慈善團體需要義工,台灣才是我歸屬的地方。」丁雨恬眼神清亮,語氣中離意甚堅了。
「妳去年到日本找我時,不是也在那裡住了一個月嗎?」唐楚人盯著她的臉,頸間青筋因為壓抑著情緒,而頻頻抽搐著。
「如果我確定自己只是在這裡待上一個月,我確實不會如此焦躁。我沒法子想像在這裡長住的日子。」
「如果我的事業重心在以後的十年,還是會繼續擺在這邊呢?」唐楚人凜聲反問道。
「至少等我在台灣把大學念完,給我一些時間做好心理調適吧。」丁雨恬一手扶在他的手臂上,以一種乞求的眼神凝望著他。「再這樣下去,我連我們的下一年都不敢有把握了,我根本不敢想到什麼未來十年啊!」
唐楚人身子一震,被她的話狠狠地揮了一拳。
原來,在他還在作著結婚的美夢時,她已經悄悄地對他們之間的關係,下了最後通牒了。他對她的用心良苦,全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嗎?
「先讓我回台灣,對我們的感情並不會有任何影響的。」丁雨恬柔聲地說道,只希望他能理解。
「我做錯了什麼?」他自覺理直氣壯,沒理由被她如此錯怪。
丁雨恬仰望著他毫無軟化的憤怒神態,她急了,傾身向前,揪住他的衣襟。「你最大的錯就是,你覺得你什麼都沒做錯。你覺得我是你的人,我就該順著你的心意過生活。你想想看,如果我拋下了台灣的一切到這裡,你還有事業可以奮鬥,但是我擁有了什麼呢?」
「妳有我!」唐楚人大吼出聲,音量之大,讓兩個人都為之一震。
「有你,就不用有我自己的生活了嗎?」丁雨恬流下淚,心恍若墜落無底深淵。
完了……完了……
「妳為什麼不直接承認妳就是對我厭煩了?」他知道自己的表情猙惡,但他管不著了。
「承認自己也有錯,有這麼難嗎?我對你無話可說了。」她的聲音微弱地像是耳語。
「這兩句話,該是我對妳說的。我不需要一個不懂得感恩的女人,妳想回台灣,那我們就分手!」唐楚人揮出最後一刀,斬斷所有的愛怨糾纏。
他退回自己的座位上,直挺挺地坐著,劇烈顫抖的雙手,緊箝住雙腳膝蓋。
丁雨恬不敢看他,她努力地睜大眼,想看清楚自己手上的訂婚戒指,淚水卻迷濛了她的視線。
就這樣分手了嗎?他真的毫不留戀嗎?難道他求的只是一個聽話的女人嗎?
丁雨恬聽見自己哽咽地說道:「我明天就訂機票回台灣。」
「悉聽尊便。」
丁雨恬聽見了他聲音裡的顫抖,她的淚水掉得更凶了。
他不是無動於衷,他只是佯裝冷漠啊!
她咬著唇,偷瞄了他幾眼,幾度躊躇後,她決定先開口打破僵局,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的護照──」快開口告訴她,他不想和她分手啊!
「我會叫我秘書明天一早拿給妳。」唐楚人不看她,無情得像是她已經變成了路人甲乙丙一樣。
丁雨恬的牙齒陷入唇瓣,身子蜷縮了起來,覺得自己的心差點要痛死。
她賭氣地拔下訂婚戒指,放在手掌間,就不信他真能如此狠心,一眨眼間就能把他們的關係分割得一乾二淨。
「訂婚戒指還你!」丁雨恬硬是把戒指送到他面前。
「妳不想要就扔了。」唐楚人冷聲說完,打開車頂小燈,低頭看著企劃案,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而其實企劃案上的一字一句卻在他眼裡顫抖……
丁雨恬閉上眼,不想看他冷酷的側臉,但他無情的神態,卻已根深柢固地植入她腦裡,讓每一次呼吸都心痛得想落淚。
他們之間的戀情開始,醞釀了那麼久,才開出了美麗花朵。誰能料到,他們的結束──
竟然只需要一個小時呢?
丁雨恬無力地倚在車側,想哭,卻掉不出任何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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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丁雨恬走了。
唐楚人整日都忙於工作,讓自己累到連想她的時間都沒有。
唐楚人在凌晨時回到家,洗完澡,身子倦到幾乎快垮下,但他還是沒法子成眠。
睜著失神的眼,他坐在臥室窗邊,看著窗外的燈火一點一點地熄滅。
失眠的時間,過得似乎特別緩慢。
偏偏他腦子裡的時間又跑得特別快,所有他與丁雨恬之間的點點滴滴,全都不請自來地在他的腦海裡轉了一圈。
他做錯了什麼?
想要她待在他身邊,也有錯嗎?
爸媽過世之後,只要她不在身邊,他便會突發性地恐懼起她也會在瞬間消失,他就是沒法子放下心!
誰能料得,即便他守得如此緊密,卻還是失去了她啊……
唐楚人緊閉著眼,額頭抵著窗玻璃,痛苦地喘著氣。
為什麼她就是不能理解他有多害怕「再度」失去呢?誰來告訴他答案呢?
因為你從沒開口告訴過她,你心裡的恐懼。
答案,突然轟過他的腦海。
唐楚人驀地睜開眼,瞪著窗戶上自己青白的臉龐,滿是血絲的眼瞳儘是無限懊惱。
他習於下令,認為自己永遠是對的。他以為只要用他的方式來經營感情,他們之間便會一切無虞,白頭偕老。
他們之間,他看似用心良苦,可她卻永遠都是在妥協的那一方。
他愛她,也要她用「他的」方式愛著她。
但,她畢竟不是個唯命是從的娃娃,她是個有想法、有滿腔熱情的女孩。所以,在溝通無效之後,她受不了,所以離開了。
唐楚人越想越想給自己一拳,於是他不客氣地咒罵起自己──
「你的腦子都裝了些什麼!為什麼這麼這麼晚才想通!」
他痛恨意外,可現在的狀況不是意外,而是他的獨裁所造成的結果。
幸好,他不是個容易被打倒的人。
他堅信,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他們之間的愛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那些愛必定還存在,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和計劃,來挽回她的心罷了!
唐楚人跳下窗台,拿出他的PDA,打開他的電腦,開始調整未來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