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好快,我們居然已經離婚三個多月了呢……」
新月農場裡,夏欣月推開雷戰,隔著一臂的距離,與他相望著。
他們看著陌生又熟悉的對方,太多的往事說不出口,提到未來,也顯得矯情。畢竟,他們現在什麼都下是。
「欣月……」雷戰伸出手,想拉近彼此的距離。
「你生病了,還是先休息吧,如果再沒好一些,就得看醫生了。」夏欣月不敢談,只得飛快跳起身,雙手忙碌地收拾著旁邊的杯杯罐罐。
雷戰凝望著她細緻的側臉,他胸腔一陣抽疼,心上傷口再度被撕裂開來。
原來,傷處還沒癒合,他只是痛得麻痺了,所以便催眠自己什麼傷口也沒有。
「想知道我那時候為什麼要叫你回台灣嗎?」他黑眸緊盯著她,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當然。」那事讓她很受傷,想起來仍是難受。
「因為狗仔挖到新聞,說我打架是為了一個女人,我不想你被媒體曝光,不想你去面對那些指指點點,所以才叫你快點離開。」
夏欣月驚訝得睜大眼,眼窩一熱。心裡某塊已荒蕪的角落,再度冒出新芽,生氣勃發地讓她連呼吸都微喘了。
「你那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她低語著。
「我那時一來心情差,二來怕你內疚,索性就不解釋了。」他捕捉到她唇邊一抹釋懷的笑,以為自己會心疼到窒息。
「我還以為你討厭我了,以為你對我不耐煩了,以為你見著我,會覺得不舒服……」夏欣月仰起眼淚盈眶的水眸,沉靜地瞅著他。
「你的以為怎麼全都那麼負面?」
「因為我對自己沒信心,因為我不想你不開心。」夏欣月娓娓地道出當時的心情,沒有痛或怨,有的只是眼裡閃過的淡淡不捨。
雷戰眉頭一皺,雙唇一抿,想要對她大吼「傻子」的衝動搔得他喉嚨發癢,可他忍住了。
上回離婚,就是他把局面吼僵了。這回,絕不重蹈覆轍!
「看來我們之間還有很多需要溝通的地方,我那時候實在是不該那麼快就貿然向你求婚的。」雷戰低聲說道。
她瑟縮了下身子,像被人刺了一劍。
「我……我們原本就不適合。」夏欣月勉強擠出一道笑容,雙唇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她也真是的,明明已經釋懷了,還心碎個什麼勁呢?
雷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起身下床朝她走去。
只穿了件短褲的他,小麥色結實的肌膚隨著走動而發出性感光彩。如果說平時的他,陽剛外貌就張狂,那他睡醒時,飛蓬的亂髮及下顎新生的鬍渣,更是讓他頹廢的氣質表露無遺。
夏欣月微張著唇,乍然別開眼,耳廓微紅。
「我們並不是不適合,我們只是需要更長的相處時間,來肯定我們在彼此心中的地位。」雷戰停在她面前,挑起她的下顎。
「人的個性很難改變。我不喜歡人潮,而你身邊永遠都是人。」她不敢呼吸,因為怕他的氣息影響到她。
「人很難改變嗎?你就變了,不是嗎?你以前沒辦法這麼有自信地陳述你心中的想法。」雷戰俯低身子,大掌捧住她的臉龐,放肆的眼神直勾勾地凝入她的眼裡。
「我的膽子還是一樣小,只是現在處於我熟悉的環境,所以我才有法子支撐這麼久。」夏欣月邊說,邊伸手阻擋著他的過度靠近。
「我還是想要你,怎麼辦?」雷戰的呼吸拂動她頰邊的發,讓灼熱的實話焚燒著她的心。
夏欣月背抵著牆壁,已經沒法子再往後退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如果你對我毫無感覺的話。又何必緊張成這樣?」
「任何人的靠近都會讓我緊張。」
「可我是雷戰,我不是任何人。」雷戰自信地一笑,黑眸閃過一絲邪佞。
夏欣月還來不及回話,她的唇已經被覆住了。
他狂風般的纏吻吮去她的呼吸,奪走她所有的心神。他因為高溫而灼熱的皮膚,弄得她像中暑一樣的頭昏腦脹。
他的味道、他的呼吸、他的吻,他——總讓她不由自主地沉淪啊……夏欣月的手腕,情不自禁地勾住了他的頸子。
「我們還在乎彼此的,別再推開我了,知道嗎?」雷戰在她的唇間低語著,貪戀著她微涼的體溫。
夏欣月睜開迷濛的眼,入目的環境將她擊回現實裡。
「我們已經離婚。你該找的不是我這樣的女人。」她驀地後退,一個勁地搖頭。
「那你覺得,我該找什麼樣的人?」雷戰反問道,濃眉一皺。
「像……鄒明璃那種的。」她低聲說道,胸口一窒。
「鄒明璃是個好經紀人,能幹又聰明,個性又爽朗。」他瞄到她置於身側,握得極緊的拳頭!她的在意,真是讓人感到痛快啊!
「嗯,我想她於公於私都會是好搭檔。」她努力地想笑得自然些。
「告訴我,你認為男女之間,最重要的是相處,還是火花?」雷戰一手撐在她的臉頰右側,很清楚自己對她的影響力。
「對你應該是火花,對我則應該是相處。」這樣的拒絕,應該很明顯了吧。
雷戰瞪著她,黑眸裡先閃過怒氣,繼而眉毛一揚,低笑了起來。「你不該這麼回答我的。」他用鼻尖輕蹭了下她。
「為什麼?」她一時不察,吸入了過多他的味道,心又微慌了。
「因為我認為相處這回事是可以培養的,火花才是愛情的基本條件。」
「你總是要替我決定一切,那你幹麼還問我的意見?」夏欣月脫口說道,慍惱著他的妄自尊大。「我不願改變我現在的生活,你可以去找你的經紀人培養火花。」
雷戰被反將了一軍,他臉部表情僵滯如鐵。
見鬼了!他還對著她的容顏癡心妄想,但她卻只想著要把他推到另一個女人身邊。一個男人的用心良苦,至少應該得到一些回報的!
「我懂了,你可以出去了。」雷戰忽而面無表情地命令道。
夏欣月握緊拳頭,有種被甩了一巴掌的感覺。但這不就是她要的結果?她何必心痛呢?
「我請醫生來看一下你的病情。」夏欣月低聲說道。
「不用了,叫鄒明璃過來吧。反正,她於公於私都會是我的好夥伴,不是嗎?」雷戰譏諷地說道。
她想逃,就讓她逃吧。反正,他現在也需要時間好好佈署一番。免得她又像昨晚一樣,偷溜個無影無蹤。
「去叫鄒明璃啊,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他說。
夏欣月轉身逃出了房間,像是身後有惡鬼在追趕一樣。
雷戰站到窗邊,看著她雪白的身影跑出了屋宅。
她跑得那麼急,急得他皺起了眉,急得他差點沒注意到她在流淚。
要不是因為李子寧突然出現在小徑上,擁著她的肩,並溫柔的為她拭淚的話!
雷戰聽見心裡那座火山爆發的聲音——
李子寧就是她要的男人嗎?
雷戰半隱身在窗簾邊,瞪著他們兩人相倚相偎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去你的!老子偏不信什麼日久生情那一套!看不看對眼,就只是一瞬間的事。她真正在意的人是我!」
雷戰咒罵出聲,在屋裡重重地踱起步來。
「你有病喔,幹麼自言自語?」逕自推門而入的鄒明璃,扮了個鬼臉說道。「聽說你找我啊?有何貴事?」
「她哭了嗎?」他猛地回身問道。
「我不知道,是李子寧叫我來的。」鄒明璃咧嘴一笑,忍不住逗著臉色黧黑的雷戰。「喲,百年難得一見,你不是連和女人說話都嫌煩嗎?怎麼現在一看到夏欣月,就一副想粘著人家生生世世的橡皮糖摸樣呢?」
「你老爸告訴過你,我結婚又離婚的事情吧。」
「他當然說過了,而且還警告我,沒事別亂抓傷口。」鄒明璃的眼睛突然睜得奇大無比,她興奮得抓住他的手臂。「你的前妻該不會就是夏欣月吧!」
「對。」
「天啊、地啊,這是什麼情形啊!」鄒明璃樂得團團轉,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
「打電話通知小陳過來,說我要給他獨家。」小陳是他的好朋友兼記者,這種好消息自然肥水不落外人囚。
「喂,你要公佈誹聞前,至少得先和我商量一下吧。」嘿嘿,看來老大要使出撒手鑭了。
「我知道,我待會兒會和你沙盤推演,能演多久就演多久。」雷戰拿起夏欣月方才送來的薰衣草水,整壺一飲而盡。
「咦,難得你這麼配合炒新聞喔。」
「陣仗大,她就只能選擇躲到我身邊,因為只有我有能力幫她遮風蔽雨。」
「上帝保佑她喔。」老大看來愛火熊熊唷,不過那位冰肌玉膚的欣月小姐,看起來似乎很怕熱唷。
「我半小時後會出去把MV拍完,然後直接離開這裡,我要回家打拳擊!」雷戰交代道。
「你生病還要打拳擊,找死啊?」
「難不成你要我接下來揍扁導演,還是李子寧?」雷戰沒好氣地咆哮完,板著臉走進浴室裡。
他對欣月還有感情,他相信她也是的。
大家,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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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戰像一陣風似地掃過「新月農場」之後,他又閃電般地離開了。
夏欣月開始慢慢地收拾凌亂的心情,盡可能地想讓一切恢復平靜。
她命令自己不准想他,也照樣種她的菜,養她的花,照樣在除草翻土前,叫土裡的小蟲快點搬家,免得傷及無辜。
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偶爾的失神。
明明就是還在乎他,幹麼還要嘴硬地拚命將他往別人身邊送?
她就不能自私地利用他們之間的吸引力,硬是將他留在身邊嗎?她與他,仍然想要彼此啊!
他……真的就這樣不聯絡了嗎?
早晨八點,夏欣月站在一排別人送來「就醫」的蘭花前發著呆。
有幾株蘭花太潮濕了,根都快窒息了。有幾盆種得太深了,幼芽都腐爛了。那她接下來該做什麼處理?
夏欣月腦中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判斷能力。
「欣月!」李子寧急促地走到她身邊。
夏欣月看著他,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問:「怎麼了?」
「你上報了!」李子寧把報紙塞到她手裡。
「我上報了?」她低頭一望,報紙上雷戰狂野的眼神正直盯著她。
「有記者找到雷戰在拉斯維加斯結婚、在日本離婚的紀錄。報導裡還提到你們因為在『新月農場』拍攝MV而重逢,舊情復燃。」
夏欣月怔怔看著報紙,完全沒法子思考。報紙裡頭還登了一張MV女主角的照片,說是女主角長得與她有五分神似。
「記者會找來新月農場,對不對?」她的臉色變得無比慘白,她的手臂不自覺地顫抖著——天啊,她爸爸不會也看到了那則報導吧?!
「以雷戰的名氣,記者怎麼可能不找來啊。況且,雷戰對女人的不假辭色早就不是新聞了,大家現在都等著要看他的真命天女。」李子寧哇哇大叫。
「我必須離開。」她馬上往木屋走。
「對,得快點在記者、媒體找上門前,到南投我爸那去住個幾天。那裡山路陡,沒人帶路走不到。」
叮噹、叮噹!門鈴響起。
「請問夏欣月小姐在家嗎?」一個字正腔圓的女聲問道。
「慘,八成是記者。」
鈴鈐鈴……
「我去把電話線拔掉。」夏欣月小跑步地往前走,臉色相當蒼白。
「慘了,你這下可能逃不掉了。我看,你先待在這,哪也別去了。把窗簾什麼都拉上,我會負責把門戶全都鎖好,也會努力把記者們打發走的。」
「嗯。」夏欣月躲進了木屋裡。
李子寧歎了口氣,擠出一個笑容,打算到門口去趕人。
「夏欣月,你爸爸在外頭等你。」門外的記者群中有人高分貝地說道。
欣月的爸爸?李子寧抬頭一看,看到了一個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身材瘦高卻稍顯憔悴的男人。
「你是欣月的爸爸?」李子寧驚訝地問道,因為他從沒聽欣月提過她爸爸。
「對,這是我的身份證,你可以拿去問欣月。」夏志輝說著。李子寧接過,仔細看了一眼,但還沒來得及查證,已經有記者開始發問了——
「夏先生,你知道你女兒和雷戰的婚事嗎?」相機的喀嚓聲,頻頻響起。
「先進來再說。」李子寧開了門,很快地拉了夏志輝進來。
「欣月呢?」夏志輝把發抖的手放進口袋裡,眼裡閃過一陣得意。
「在屋子裡。」
「麻煩你帶我去找她,我已經好久沒見到她了。」
「欣月這時候確實很需要家人的陪伴。」李子寧笑著說道,領著夏志輝,走進木屋裡。
「欣月。」李子寧喚道。
「什麼事?」夏欣月從廚房裡走了出來,血液卻在瞬間逆流到腳底。她後退了一步,水眸因為受到過多驚嚇而沒法子閉上,慘白的雙唇顫抖地吐出——
「爸!」
「你離家快十年,想聽到你這一聲『爸』,還真是得來不易啊。」夏志輝臉上的笑意盡斂,眼神狠冷地瞪著夏欣月。
李子寧眉頭一皺,馬上感覺到情況不對勁。「欣月,要不要我帶他出去?」李子寧擋在夏志輝前頭。
「外頭有那麼多記者,你們就不怕我出去亂放話。」夏志輝冷笑道。
「子寧,麻煩你讓我們單獨相處,我們有事要解決。別擔心,我一下子就出去了。」家醜畢竟不可外揚啊。
「我去打發那些記者,每隔十分鐘會進來確定一下狀況。」李子寧瞪了夏志輝一眼,關上了門。
「沒想到你逃家多年,居然練出了一身膽。」夏志輝嘿嘿笑著。
「我是滿十八歲才離開家的,我不是逃家。」夏欣月後退一步,不想與他離得太近。
「你還敢頂嘴!」夏志輝的高大身影往前一跨,高高的舉起子拳頭。
夏欣月驀地低頭,身子直覺地蜷曲成一團。她咬著牙,等待著——
「知道怕就好!」夏志輝笑著收回拳頭,一腳狠狠地踹向她的腳脛。
夏欣月痛得彎下身,狼狽地單膝落地。她聽見夏志輝的笑聲,一股怒氣在她的胸口醞釀著——
她為什麼要忍氣吞聲?媽媽已經不在了,她不再需要因為護著媽媽而自願當他的沙包啊……她扶著牆,慢慢地站起身。
當夏欣月黑亮的眼神直接對上夏志輝時,他不由得一愣,接著大叫:「看什麼看!老子不爽就揍人!」
「外頭有很多記者,你敢打我,就等著去坐牢。」夏欣月握緊拳頭說道。
「老子教訓不孝女,誰也沒資格管!」
「我不孝?」夏欣月睜大眼,突然低笑出聲了。
「你十八歲就逃家,根本沒奉養你老爸。」
「你也沒養過我,我是靠著媽媽打零工養大的。」
「我把你生出來了!」
「那很了不起嗎?」夏欣月無所畏懼地說道。
「媽的,你找死!」夏志輝掄起拳頭,就要往她的臉面揮去。
夏欣月來不及後退閃躲,她側過身,正打算用她最不感覺痛的後背來擋拳頭時,門口卻傳來一聲雷吼!
「住手,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