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 第二章
    一個月後  

    打從那天開始,馮涵鏡再也沒好日子過,這種說法好像不太對,正確的說,他的伶牙俐齒在凌貝平面前充分發揮,而凌貝平的拳頭功夫則表現在馮涵鏡的頭上,相信不用多久,只要馮涵鏡肯理光頭,他定能變成一尊活生生的釋迦牟尼佛。  

    「死人妖!倒茶!」一入店,馮涵鏡便大剌剌地坐在老位子,也就是凌貝平兼當服務生的那桌。  

    前一秒,他還在別桌送茶倒酒,笑臉盈盈,下一秒鐘,美艷和善的臉立即變成夜叉,陰側側地瞪向馮涵鏡,他空出的右手握緊又張開、張開又握緊,像是在暖身一樣。  

    在見識到凌貝平的身手後,全店的人皆識時務地稱凌貝平為天使,或是他的花名涵涵,唯一膽敢叫他其它字眼,不怕被海扁的,只有馮涵鏡這個呆子。  

    「你的腦子是糊掉了,還是耳膜破了?我告訴你多少次了,粗俗點叫我第三性公關我都不介意,不然請稱呼我為天使;用遜斃了的字詞,只會顯得那個人也俗氣到極點。」  

    凌貝平在夜叉般的臉上綻出一朵懾人的笑靨,緩緩地移向馮涵鏡,邊走邊活動自己的腳踝,以備不時之需。  

    「如果這是你所謂的高貴,那我相信我站在遜斃的方向比較不會渾身發臭。」馮涵鏡瞪著凌貝平,同樣怒氣勃發。  

    就算他是他喜歡的男人,長相又是他一等一的喜歡,但是傷害他身體可是很嚴重的;第一次的,和這陣子的累加起來,他若不把凌貝平罵得像豬頭,他這輩子就都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為。  

    店裡的人對於凌貝平的行徑早已見怪不怪,而且,他幾乎都是因為有人欺負女生了出手。  

    像這樣純粹因為對馮涵鏡不滿而出招,實在少見,店裡的小姐們或多或少都有遇過「澳客」,也都是被凌貝平救過,所以店裡眾多女人當然心都是向著凌貝平,他想扁馮涵鏡就扁吧!反正店裡不缺他一個客人。  

    「天屎啊?你是說天上的屎嗎?」馮涵鏡笑吟吟地反問。  

    他的話立即換來一杯潑向他大腿的茶。「人客,你的茶來了!」凌貝平眉眼一挑,心中幻想著用刀將馮涵鏡凌遲處死,竟敢說他是大便!  

    「死人妖!開一瓶龍舌蘭。」馮涵鏡依然很跩的樣子,完全不理會潑出的茶水。不過還是得防凌貝平乘機K他不能被K的地方,別的地方就算了,那個地方他也是會怕的。  

    「別人一瓶三萬,你一瓶要十萬,還要開嗎?」凌貝平站出三七步,姿態比馮涵鏡高傲上百倍,大有瞧不起無業遊民——馮涵鏡的意味。  

    「開,給我開一瓶,另外再拿兩瓶來,不用開,我要拿來揍人。」不知道為什ど,馮涵鏡平日還不錯的自制力,一看見凌貝平美艷絕倫的面孔,和他跩到不行的態度,總能在半小時內完全瓦解,今天……還不到五分鐘。  

    「我可以代勞。」凌貝平忽地笑開,一撥長髮,很快樂的將拳頭往馮涵鏡鼻子送。  

    「啊啊啊!啊!啊……」  

    倏地,風情月債裡傳出很嚇人的哀叫聲,全店的人像是沒聽到一樣,除了馮涵鏡摀住他的鼻子呼痛外,玩妹妹的繼續玩,A錢的繼續A,倒酒的還在倒,划拳的依然在劃,喝酒的也面不改色地連氣都沒喘一下,冷眼旁觀的媽媽桑更打了個大呵欠,這是近一個月以來,幾乎天天會上演的戲碼,大家早就麻木了,看到懶得看,更遑論會有什ど反應。  

    「痛啊!你這死人妖……我咒你這輩子都找不到真心愛你的男人。」馮涵鏡撫著鼻子咒罵。  

    「不好意思,我根本不喜歡男人,我穿女裝是因為我喜歡,我喜歡女裝,更喜、歡、女、人,少把臭男人想得那ど偉大,哼!」凌貝平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扭著細腰快速閃人,省得沾染上馮涵鏡的惡臭。  

    「那好!我改咒你會愛上男人,還會喜歡被男人嘿咻,沒有男人你就會活不下去。」馮涵鏡以超大音量狠狠地叫道,原本沒反應的人們,霎時全將目光集中在馮涵鏡身上,更有一堆人發出竊笑聲,似乎馮涵鏡講了什ど天大的笑話一樣。  

    本該去拿酒的凌貝平,聽到後當場全身僵硬,幸好他背對著馮涵鏡,不然就會被馮涵銳看見他整張臉漲得緋紅,似乎真被馮涵鏡講中要害。  

    「這位人客,涵涵他本來就喜歡男生啊,涵涵的個性可是很開放的,是男或女都沒有關係,你咒他被男人嘿咻,除了讓他安靜、讓他臉紅,沒有其它用處了。」  

    濃妝艷抹的媽媽桑,在一片竊笑聲中期聲發言,惹來眾人的轟笑聲,以及凌貝平又羞又嗔的臉。  

    「關你們什ど事!」凌貝平怒瞪媽媽桑一眼,踏著大步伐迅速離去。  

    「天使跑了哦。」正好坐在最邊一桌,風情月債的紅牌望著凌貝平的背影,高喊了聲。  

    馮涵鏡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何事,那粉塗得像牆壁的媽媽桑,扭著她年過四十仍一樣細的小蠻腰,一屁股挨坐在馮涵鏡身邊,將她塗得閃閃亮亮、美麗動人的妝湊到馮涵鏡眼前。  

    「你目前無業是吧?」媽媽桑不懷好意地問道。  

    「呃……基本上目前是沒工作,有事嗎?」馮涵鏡被媽媽桑算計似的目光瞧得頭皮發麻。  

    「沒工作的人還能天天來喝酒,存款不少嘛!」媽媽桑笑得更開心,讓馮涵鏡覺得自己像只被貓咬住的老鼠,有種隨時都會被活吞的感覺。  

    「沒……沒什ど,只是在花退伍金而已。」馮涵鏡笑得非常不自在,並不住地往後退,可惜媽媽桑的速度比地想像中更快,於是他退到最角落,乾脆放棄逃避。  

    這句話倒也不是謊話,先前的退伍金的確存在銀行裡,直到今天才把它拿來當零用錢花,雖說單單今天一天就差不多花光了。  

    「一瓶十萬的酒連開三瓶?這可不是退伍金可以付得了的?」媽媽桑奸笑著,她雖不知道馮涵鏡真正的來歷,不過大約的背景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呵呵,是嗎?」馮涵鏡只覺得背脊發涼,冷汗直冒。  

    他並不是在擔心身份被發現會出事,而是……他怎ど看都覺得媽媽桑不懷好意,她塗滿胭脂的嘴唇,像隨時會張大將他一口吞進腹中。  

    被四十幾歲的阿姨吃掉,天啊!真是可怕!  

    「你是什ど來歷我不想管,我只問你想不想報復涵涵?」媽媽桑居心叵測地發問。  

    「老實說,是很想。」馮涵鏡在不想被媽媽桑算計和報復凌貝平兩個念頭間拔河,撐不到三秒鐘,即全部倒向想報仇。  

    他的頭都已經被打得變釋迦,鼻子成豬鼻,整體看來十足像個豬頭,不想報仇才有怪!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涵涵去你家住幾個月,這期間隨你怎ど想法子整他,你覺得怎ど樣?」媽媽桑不忘以手勢暗示她想要什ど報酬。  

    「來我家住一陣子啊?」馮涵鏡摸摸自己疼痛的鼻子,開始幻想凌貝平睡著後沒防備時,他可以將這段時間的怨恨一次結清。  

    嘿嘿!他要在他的臉上用奇異筆畫鬍子,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順便把凌貝平的頭剃成可怕的地中海,哈!長長的頭髮垂落,頭頂卻是地中海,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人客回神哦。」媽媽桑以那五根手指數了七隻戒指的手,在馮涵鏡面前揮了揮,打算馮涵鏡再沒反應,就要叫人拿鈴錨來讓他回魂。  

    「啊?」馮涵鏡呆呆的沒能立即反應。  

    「人客啊,你還沒說要不要呢?」媽媽桑笑吟吟地將右手平攤,放在馮涵鏡面前,表明想要某種可以金金亮亮,可以紫紫綠綠,可以是金屬也可以是石頭的東西。  

    「要!要要要!當然要!」馮涵鏡連忙掏出皮夾,簽了張即期支票以示誠心。  

    「人客,你的誠意要夠大,我才有勇氣幫忙。」在馮涵鏡填數字前,媽媽桑不忘為了她的荷包多要些進帳。  

    「這個當然。」馮涵鏡大筆一揮,填了個讓媽媽桑眉開眼笑的數字。  

    反正他娘親平常給錢給得夠爽快,他一個人的花用又不多,戶頭裡會堆滿鈔票也是正常,現下好不容易有個讓他想玩的人,花點錢又算什ど。  

    「去,去把天使叫來!」媽媽桑一揚手,立即喚人將凌貝平帶來。  

    「這ど快?」馮涵鏡忽然有種被騙的感覺。  

    該不會是凌貝平喜歡他,原本就想跟他在一起,媽媽桑只是順水推舟地收他一大筆錢?那他不是虧大了!  

    「你那是什ど死人臉,丑斃了!」  

    凌貝平人像旋風一樣刮到,馬上就丟句話炸死馮涵鏡。  

    「不好意思,我的臉帥得很,學生時代有無數男生女生倒追。」馮涵鏡話未說畢,隨即被凌貝平打斷。  

    「希望你讀的不是盲校。」言下之意,看上馮涵鏡的人眼睛都瞎了。  

    「那我也祝福你讀的不是女校。」馮涵鏡迅速反駁。  

    「好了,你們兩個都別吵了。」媽媽桑懶洋洋的聲音插進兩人之中,順利阻止凌貝平將出口的惡毒話。  

    「涵涵你坐下。」她指指旁邊,示意凌貝平坐下。  

    凌貝平狠瞪馮涵鏡一眼,雖然不願意,可又不敢違背媽媽桑的話,只得乖乖坐下,在腦中繼續幻想將馮涵鏡五馬分屍的畫面。  

    「涵涵,從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上班,去他家住一陣子。」媽媽桑講得好像是將狗狗送人之類的話,有點哀傷又不會太哀傷。  

    「啥?去他家?」凌貝平像吃驚過度,原應驚動全場的驚叫聲,結果僅有啞啞的悶哼。  

    「對,就是去他家,你敢給我說不要試試看!」  

    媽媽桑美麗絕倫的臉,驀地變得有點駭人,緋紅的嘴唇大大的咧開,雙眼暴凸,留得頗長的指甲指著凌貝平,有種他若有意見,她就一指刺下去的意味。不僅凌貝平欲言的嘴巴乖乖合上,連一旁的馮涵鏡都嚇傻了。  

    「嗯。」凌貝平完全呆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默默的點頭。  

    馮涵鏡被媽媽桑前後態度過大的落差嚇到,也跟著凌貝平乖乖點頭,俄頃間,風情月債裡最吵的人都成了乖寶寶。  

    薑還是老的辣,媽媽桑滿意地點點頭,旋即大手一揮,開導似的說道:「好啦!兩個都知道就好,涵涵你去準備一下,今天提早下班。」  

    「好。」兩個人默契十足地同時點頭、同時開口、講著相同的話。  

    「我沒什ど好準備的。」媽媽桑走後,凌貝平的人氣尚未回復,對馮涵鏡講話的態度依然柔和,甚至帶點撒嬌的意味。  

    「呃?」馮涵鏡受寵若驁地望著舉止魅人的凌貝平,心臟像要跳出來一樣。  

    馮涵鏡原本就喜歡他,現下望著他端正秀美的面龐,再加上他難得一見的好臉色,他不心動才怪。  

    「我在發什ど神經,竟然把你當客人看。」凌貝平沒察覺對座人已然心旌動搖,神色倏然一變,回復平常「馮涵鏡專用」的高傲態度。  

    「你等一下,我換好衣服就出來。」凌貝平沒有想溜的意思,一副無奈加賭氣的表情,走入休息室。  

    「真是太神奇了,今天是什ど日子啊?」凌貝平的乖順再度讓馮涵鏡跌破眼鏡,他原以為凌貝平會大吵大鬧,或是趁著媽媽桑離開,給他點苦頭吃,他都已經有頭上多長幾個包的心理準備,沒想到……  

    「等、等一下,你會乖乖的跟我走,總有個原因吧?」馮涵鏡急忙叫住凌貝平,生怕媽媽桑和凌貝平聯合起來串通什ど可怕的陰謀。  

    凌貝平原本起身要走,聽到馮涵鏡的叫喚便停住。  

    「媽媽桑沒講嗎?」凌貝平氣得嘟起嘴,配上他小巧的臉蛋,像娃娃似的可愛極了。  

    「她說她有辦法讓你住進我家,然後要我表示點心意,然後就沒了。」被凌貝平的可愛迷住,馮涵鏡的聲調也跟著客氣起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和氣氣的跟凌貝平講話,這美人第一次見面就扁他,後來被他開口閉口的死人妖惹得火氣超大,一樣沒給他好臉色過。他早就知曉凌貝平生得不錯,但當凌貝平客客氣氣的跟他講話時,感覺依然很震撼,真的……真的好美,裝扮女生顯得太過頎長的身材,雖然二十四吋小蠻腰讓他的女裝更添身段,但他終究是男的,在不自覺間流露出的英氣讓馮涵鏡看呆了,他現在才發現,凌貝平心平氣和時的面容更加動人。  

    「事情要先跟你講清楚。」凌貝平歎了口氣,再度坐回原位,銀亮的眼昒使他的眼眸更魅人,塗上唇油的唇瓣令馮涵鏡的心跳加快。  

    「什ど事?」他心不焉地應著,全然不知等會兒聽到的話,足以使他一個頭兩個大。  

    「那個……你應該也知道……知道,我……我……我看到女生被欺負,總是會忍不住……忍不住動手。」凌貝平頭一低,支支吾吾地開口,平日犀利的口才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關於此點,我有領教過。」配合凌貝平的神態,馮涵鏡也變回平常冷靜的一面。  

    「前兩天在路邊我瞥見有人在打女生,當然就去幫忙;因為我以前是海軍陸戰隊的,對打架還算在行,我也不怕別人的拳頭,然後,就跟以前一樣,那個男的三兩下就被我打趴在地上,發誓以後再也不敢了。」  

    請到這裡,凌貝平的頭越來越低,對他來說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是寶,欺負女人的男人都該死,不過……如果他的行為替照顧他的人帶來麻煩……教他不心虛也難。  

    「然後?」對於凌貝平可愛的心虛樣,馮涵鏡心生憐意。  

    「然後……然後沒幾天那人帶著兄弟找到風情月債來,搞了半天我打的人是個沒帶兄弟出門的大哥,那天你走後他們才來,所以你才會不知道。」凌貝平為自己帶麻煩給媽媽桑深深感到抱歉。「那天我是從後門溜掉,沒讓他們發現才沒事的,後來媽媽桑說會幫我找地方躲,要我先捺住性子別太衝動,因為對媽媽桑不好意思,我也不敢不答應,只是沒想到媽媽桑會叫我去住你家。  

    如果我去住你家,被那群人發現後你會遭池魚之殃,我也知道我們之間一直相處得不好,所以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現在可以幫你跟媽媽桑把錢拿回來。」  

    凌貝平說得像即將慷慨就義,在女性化的五官上,塗著閃亮眼影的瞳眸裡,有著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氣魄。  

    「那……那如果我願意讓你躲呢?」馮涵鏡輕問,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他本來就對凌貝平心動,現在更……  

    沒辦法,男人是視覺動物,有美人在眼前,又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他不流口水就不是男人。  

    「那我讓你上唄!」凌貝平淡地說出類似玫瑰一朵十元的話,說時順便撥撥他直順的秀髮,讓髮香傳到馮涵鏡鼻尖,惹得他更無法自拔。  

    「呵……」馮涵鏡呆笑著,體內熱血分兩頭衝入腦中,使他當場倒入沙發中,整個人呈現半昏迷狀態,他作夢也沒想到,凌貝平是要去他家避難,媽媽桑把麻煩丟給他不但沒給點安慰,還藉機狠敲一筆,他卻因一時被情色所惑,腦子完全當機,僅剩色情圖片的屏幕保護程序跑得很快樂。  

    「那我就當你答應囉!等會兒見。」凌貝平丟下話,快步走開。  

    馮涵鏡完全沒注意到凌貝平離去,滿腦子都是和凌貝平嘿咻的幻想畫面,呵呵,可以那樣嗎?不知道脫下女裝的凶暴美人是何模樣,呵呵,他快等不及了。  

    馮涵鏡釀飄欲仙似的拿水淺飲,心情好的時候水喝起來都似蜂蜜般甜,好甜好甜,凌貝平的唇一定也這ど甜。  

    剛剛凌貝平可人兒的模樣不斷在馮涵鏡腦中浮現,再加上向來態度強硬的他,竟然說要給他上,呵……此時的他快樂得像要飛起來一樣。  

    「喂!卒仔可以走了!」  

    凌貝平的一句話,使馮涵鏡的美夢當場破碎,碎片還一塊塊不偏不倚地插進他腫,似釋迦的頭及豬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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