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 第八章
    鍾荻蔚在楊亞衡的陪同下參加一家食品公司的開幕酒會,純粹是見見世面,感謝這家老闆對楊亞衡的贊助,而她能有今天,楊亞衡居功厥偉。 

    但是周旋在這些帶著面具,渾身又珠光寶氣又沒有什麼靈魂的人群裡,她除了空虛還是空虛。 

    「大家都在問我你結婚了沒?」楊亞衡遞了杯香檳給她。「你叫大家驚艷,他們沒有想到你本人比照片和廣告上還要美。」 

    「我們什麼時候走?」 

    「我們才剛到而已。」 

    「真是浪費生命!」她感慨。 

    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她一會,然後眼尖的看到一個還算隱秘的小陽台,他用眼神向她示意,指了指陽台。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點了點頭。兩人不著痕跡的向陽台走去,一路上和所有經過的人點頭、微笑,鍾荻蔚覺得自己的笑容都僵死了。 

    陽台上散發著她的香氣,她醉人的氣息。 

    「何啟烈是個傻子!」楊亞衡出其不意的冒出了一句話來。 

    「怎麼說?」 

    「他居然傻到會失去你!」 

    「他並沒有失去我!」 

    「那你對你和他目前的狀況要怎麼解釋?」 

    「我不需要解釋!」她背倚著欄杆。「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楊亞衡!我們只是工作上的夥伴,是朋友,你不要過問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你明知道我是關心你!」 

    「只限於友誼好嗎?」 

    「我做不到!」即使會搞砸一切,他還是要向她說出他心裡的話。「我真的做不到,每天這樣看著你,和你早晚的相處在一起,沒有男人會不動心的,你是每個男人夢中完美的女神。」 

    「注意到你自己說的『夢中』嗎?不要把你的夢帶到真實的生活裡來。」 

    「你難道還不懂我的心?!」 

    她拿背對著他,算是一種無言的抗議,她實在不可能去接受另一段感情,對像更不可能是一個小她四歲的男人,如果有火花的話,早就引燃了,但是沒有,她永遠無法把楊亞衡當一個情人來看。 

    何啟烈可以。 

    何啟烈不只是她的丈夫,更是她唯一的情人,分開愈久思念就愈深,他已經任她自己去下決定,所以如果有誰該跨出下一步的話,那也是她! 

    「荻蔚!」 

    「楊亞衡!不要再說這些!」 

    「我自認條件並不比何啟烈差!」 

    「沒有人要拿你們做比較!」 

    「我可以給你比他更多的關心、時間和重視!」他明知道何啟烈最弱的就是這一點,他聰明的以這個作為訴求。「你和他在一起也根本就不快樂,否則你為什麼放著好好的醫生太太不做?」 

    「你真毒!」 

    「他既然不能全心的照顧你,為什麼不能由我來做?」楊亞衡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我都說不可能了!」 

    「難道你對我沒有好感?」 

    「我對很多異性都有好感,但是這並不表示我就得接受每一個男人的追求。」 

    「我和他們不一樣!」楊亞衡的臉上有股超乎他本身年齡的睿智和成熟。「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麼,我知道該給你什麼,我可以看到你的內心深處,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只是考慮道德輿論,你只是怕來自傳統的壓力,你對我並不去全然沒有感覺的!」 

    「你太高估自己了!」 

    「你明知道我沒有。」 

    她側轉過來,「如果你再這麼執拗下去的話,我怕我們連工作都無法繼續合作下去了!」 

    「荻蔚!這是死刑!」 

    「誰造成的呢?」 

    楊亞衡全身泛起一股恐懼感,他不敢想像如果她真的拒絕和他合作以後的情形。 

    在一種絕望和失落的影響下,他給她來了個措手不及,猝然的將她拖進自己的懷裡,打算強行的吻她,他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麼無動於衷。 

    鍾荻蔚在一陣驚惶過後,立刻開始反擊,保護自己,她除了拚命的掙扎,並且發狠的朝他的小腿骨踢去,她知道他一定會痛,但是她要踢醒他。 

    果不出其然。 

    他低聲慘叫,鬆開了她。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她真的踢了他?! 

    「你不該這麼做的!」 

    「荻蔚!我是情不自禁!」 

    「這個理由沒有說服力!」她平靜的看著他。「你為什麼不把我的話當話?難道你把我的拒絕當半推半就?你以為我是腳踏兩條船的女人嗎?你希望自己是個候補者,專門填別人的空檔?」 

    「夠了!」 

    「這種行為要不得!」 

    「我知道自己錯了!」 

    「但是你卻寧願抱著試一次、賭一次的心情,說不定押對了寶?」她嘲弄道,一臉的失望。「我還以為你是特別的!」

    「我道歉!我失態了!」 

    但是她好像沒有原諒他的意思,她的目光黯淡,除了濃濃的疲倦感之外,還有來自對四周的厭惡感,她忽然的想起了她和何啟烈的家。 

    那是她一手佈置,融入了她的個性、心血和感情的家,雖然何啟烈給她的時間不多,但是他可以給她精神上的充實和安寧,回首過去,她好像真的錯了。 

    「荻蔚!人都會犯錯的,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 

    「你在做之前,為什麼不多想一下呢?」 

    「我控制不了自己!」 

    「那你就必須付出代價!」 

    楊亞衡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把這件事看得這麼嚴重,他又還沒有真的對她做什麼,她根本是在小事化大,存心要和他翻臉的。 

    「荻蔚!你想拆伙就直說嘛!」 

    「我想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她看著眼前的花園,看著波光粼粼的游泳池。「我覺得自己已經快要麻木了,已經搾不出任何東西和感覺。」 

    他考慮中。 

    「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他知道這會他是留不住她了。 

    「讓我自己回去!」 

    「很晚了。」 

    「真的不會有問題!」她仰起頭看看他。「我不再需要任何人了!」 

    他無奈的佇立於陽台邊,佇立於寒風裡,他什麼女人不愛,為什麼偏去愛上鍾荻蔚呢? 

    感情的事真的沒有常理可循嗎? 

    他注定會是個失敗者,注定會是何啟烈的手下敗將嗎?他能扭轉劣勢嗎? 

    他往大廳裡走,他需要酒,他不是一個有酒量的人,但是此時他需要酒的麻痺,讓他暫時的忘卻一切。 

    還有荻蔚! 

    *

    何啟烈豎起衣領往停車場走,夜是愈來愈寒,愈來愈冷了,雖然家裡沒有荻蔚,但是起碼是個家,是個棲身的所在。 

    他要哪一天才能睡在他和荻蔚共有的床上呢?突然的一個噴嚏,使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感冒了。 

    他揩了揩鼻子。 

    忽然由黑暗中走出了一個女人,他定睛一看。 

    居然是顧欣。 

    顧欣穿著單薄,而且好像在寒風中站了有一會功夫了,她的臉色發白,身體打顫。 

    今天即使是個陌生女人,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脫下他的外套,所以他想也沒想的馬上脫掉他的西裝外套,披在顧欣的身上。 

    「謝謝!」 

    「你在這裡幹什麼?」 

    「等你!」 

    「顧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他苦惱道,在寒風中瑟縮。「我不是聖人,但是我也決不是吃窩邊草的男人,我上次就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你實在是辜負了荻蔚對你的信任!」 

    「她不要你,我要你!」 

    「這種感覺必須雙向,我不要你!」 

    她一聲不吭的撲到了他的懷裡,毫不害臊的緊緊貼住了他。「荻蔚有什麼我沒有的?她的個性固執,她一旦離開你之後就不會再回來的,你不要奢存幻想!」 

    他堅決的推開了她。 

    「顧欣!你在羞辱你自己!」 

    「我已經豁出去了!」她一臉的義無返顧。 

    「張德奇明明是一個好選擇,他也許會等你一時,不可能等你一世,趁現在還來得及,嫁給他,掌握住你的幸福,免得後悔莫及!」 

    「我和他已經講清楚了,如果這就是你操心的------」她補充道:「我們已經一刀兩斷了。」 

    「你真的這麼盲目?!」 

    「何啟烈——」 

    「我不會和你上床的,不要想用這個套住我!」他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有玩火自焚的傾向,我沒有!我也不打算有!」 

    「荻蔚已經有楊亞衡了!」 

    「不要造荻蔚的謠,他們只是工作夥伴。」 

    「但是他們朝夕相處!」 

    「我信得過荻蔚!」他沒有一點動搖的跡象,「相信荻蔚也信得過我。」   「不可能還有你這種男人!」她咬緊牙根。「你這種男人應該絕種了!」 

    「今天如果我並不愛荻蔚,我也許會像其他男人一樣的逢場作戲,花天酒地甚至拈花惹草,就和一般男人一樣。」他頓了頓。「但是我愛荻蔚,我珍惜我們的婚姻,一個婚姻的建立容易,如何維持下去卻是一門學問,不管眼前我跟荻蔚的狀況有多惡劣,只要希望還在,我決不做任何會毀掉我們婚姻的事。」 

    顧欣有些動容。 

    「一時偷情的代價遠超過一般人的想像。」他把一隻手放進西裝褲的口袋裡。「我可以抵抗任何的引誘,我也可以拒絕任何自動送上門的女人。」 

    「我真的沒有成功的可能?」 

    「百分之百的沒有!」 

    「我向來是個不信邪的女人!」 

    「你用錯地方了!」 

    顧欣應該要放棄的,她現在再找張德奇還來得及,但是她不服輸,她樣樣都比不上鍾荻蔚,如果可以從荻蔚手中搶過何啟烈的話,她就沒有抱憾了。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撤退,她要繼續。 

    「顧欣!不要再動歪腦筋了。」 

    「我可能會來個玉石俱焚!」她威脅道:「三個人一起毀滅算了!」 

    「這樣做誰有好處了?!」 

    「我高興!」 

    「顧欣!你是一個可怕的女人。」他有感而發,好像有點替荻蔚不值的意思。「荻蔚是怎麼對你的?」 

    顧欣這時候已經沒有感情可以去想了,她一個人在寒風中站了兩個小時,為的是什麼? 

    她扯下了她的自尊,赤裸裸的把她的目的和用心搬上了檯面,她不是要給他拒絕的,她已經是霸王硬上弓,這件事非成不可,必要的時候,她可以對荻蔚捏造事實;叫荻蔚對何啟烈徹底的死了心。 

    女人總是相信女人的。 

    何啟烈的坦然變成了擔心,他不知道顧欣會使出什麼手段,他是不是該告訴荻蔚這一件事,叫她提防? 

    控制不了的,他又打了個噴嚏。 

    顧欣打開皮包要拿面紙,但是何啟烈比她更快的已經掏出了自己的手帕。 

    「你需要一個女人來照顧你。」她帶著母性的溺愛口氣。「一顆細緻的心,一雙靈巧的手,我可以做得比荻蔚好上千倍,我會把全副心思,所有精力花在你的身上,我甚至不介意和荻蔚共同擁有你,只要她肯!」 

    「你是瘋了!」 

    「我很正常!」 

    「正常的人不該說出剛才那些話!」 

    「我句句發自肺腑。」 

    何啟烈不想在和她扯下去,說不定等一下她扯開喉嚨的說他強姦,他終於承認她是個什麼話都說得出口的女人,她惹不得。 

    他掏出鑰匙打算打開車門。 

    「帶我回去!」她哀求。 

    「顧欣!你在侮辱你自己,你明明不是那種下賤的女人,你受過教育,你也算是小家碧玉,不要在出醜了,給自己一點顏面,有一天你會感激我的!」他順利的打開車門。「原諒我不送你回去。」 

    「你會後悔的!」她寒著一張臉。「你一定會為今天的事付出代價。」 

    他坐上車,帶上車門,這年頭瘋女人特別多,只是他沒料到顧欣也是其中一員,既然他沒做錯事,問心無愧,他就心安理得了。 

    顧欣傷害不了他的! 

    他發動引擎,一分一秒都不敢再做停留,裡顧欣遠一點才是上上只策。 

    顧欣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停車場上,她的身體是冷的,但是一顆心卻充滿了火熱的復仇之念。摸著身上何啟烈的西裝,嗅到了他的氣息,他獨特的男人味,她已經心裡有數了,王牌要打出去了。 

    *

    何啟烈獨自一人的坐在吧檯的高腳椅上,靜靜的品嚐著他點的酒,偶爾來上一杯既可以去寒又可以解愁。 

    「威士忌一杯!」,有人在何啟烈的身邊坐下。 

    何啟烈不經意的轉頭一看,居然是楊亞衡! 

    楊亞衡的吃驚程度絕對不亞於何啟烈,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有緣的話到哪裡都碰得到面。但是今晚他們的碰面不能說是一件好事,因為彼此都有一臉醋意和敵意。 

    何啟烈轉回頭,他實在無法太有風度,除了視而不見之外,他又能如何? 

    楊亞衡淺嘗了口酒之後-- 

    「何大夫!」他先打了招呼。 

    「楊先生!」風度還是要有,不管他們之間對對方存有哪些感覺,他不能失禮,何況楊亞衡都主動招呼他了。 

    「不介意和我聊聊吧?」 

    「隨便!」何啟烈輕咳了幾聲。 

    「你感冒了。」 

    「小感冒而已!」 

    楊亞衡支著臉頰,打量著何啟烈,他要知道何啟烈到底有哪些魅力可以留住鍾荻蔚,何啟烈是一個很傑出的男人,但是以荻蔚現在接觸的異性看來,有的是一流條件的男人,她為什麼還這麼執著呢? 

    何啟烈吸引女人的地方到底在哪裡呢? 

    「我想問你一個私人問題。」楊亞衡說。 

    「我不保證我一定會回答你。」 

    「你出過軌沒有?!」楊亞衡大膽的問。 

    何啟烈聽完之後只是莫測高深的一笑,他不知道這是楊亞衡自己想知道的呢?還是替荻蔚來試探他的? 

    所以他沒有回答。 

    「何大夫!你是不願意回答還是不能回答?」 

    「誰想知道?」 

    「我!」 

    「不是荻蔚?」何啟烈有些揶揄的笑。 

    「你為什麼會認為是荻蔚呢?」 

    「因為我們已經『分居』了三、四個月,難道她一點好奇都沒有嗎?」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認為的,這個問題純粹是就一個男人的觀點去問的。」楊亞衡抓起放在桌上的煙,在何啟烈的眼前一晃。 

    何啟烈抽出一根,點上火。 

    楊亞衡也懶懶的抖出一根煙,自己點火抽著。 

    「雖然我的答案或許會令你竊笑,或許你會嗤之以鼻,但是我也只有實話實說------」他故意拉長最後一個字的音調。「沒有!」 

    「沒有?!」 

    「是真的沒有!」 

    「何啟烈!」楊亞衡連客氣的稱謂也省掉了。「如果我發誓我決不會對任何人說,特別是荻蔚,你肯不肯再回答一次這個問題?」 

    「我沒有說謊的習慣。」 

    「但是好像不太可能嘛!」 

    「如果你非要這麼堅持你自己的想法,那我又有什麼好說的!」他搖搖頭,然後又是咳嗽聲。「我正好是一個愛老婆又忠實的好丈夫,婚姻對我來說是神聖的,我既然走進了禮堂,給荻蔚套上了戒指,我就不會做任何傷害到她的事。」 

    楊亞衡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聽一則神話,或許何啟烈正如自己所說的這樣,否則荻蔚不可能即使對何啟烈失望了,但是卻又捨不得離婚。 

    「荻蔚一開始就和我講明了,她什麼都可以忍受,獨獨是一個不忠的丈夫,她絕對不會要,所以我可以犯一千個、一百個錯,但是我絕對不會出軌。」 

    楊亞衡瞭解了。 

    「荻蔚好嗎?」何啟烈關懷的問。 

    「目前有些情緒低潮。」 

    「她適合呆在家裡,適合生活在自己的城堡裡。」何啟烈一副對自己的老婆知之甚深的表情。「外面的世界或工作或許可以給她帶來暫時的新鮮感,但是她終究會厭煩的,她會回來的!」 

    「你這麼有把握?」 

    「她是我老婆!」 

    「但是你並沒有好好的照顧到她!」 

    「這只是你的看法。」何啟烈不厭其煩的解釋。「夫妻之間的事不是第三者能瞭解的,荻蔚當然有她的不滿,否則她不會暫時離開我,不過我一直都知道她會回來的,因為我們有愛!」 

    楊亞衡將杯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難道他真的沒有一點機會嗎?荻蔚永遠不會背叛何啟烈,永遠都屬於何啟烈嗎?即使他為她做了再多的事都沒有用?! 

    「楊亞衡!」何啟烈換上對朋友的口吻。「你可以當荻蔚的朋友,你們可以一起工作,她可能也會向你傾吐她的喜怒哀樂,但是她決不會和你發生戀情。」 

    「你不要太篤定!」 

    「我不輕易說我沒有把握的話。」 

    「感情會變的,人也會變的!」 

    「荻蔚不會!」 

    「女人的心尤其是善變!」 

    「荻蔚不會!」 

    「天底下沒有理所當然的事。」楊亞衡愈說愈火大,愈說愈挫折。「沒有永恆不變的事,我相信特別是在目前的社會裡,你不要活在自己的想像裡。」 

    「你不會懂的!」 

    楊亞衡真想給何啟烈一拳,他快要被何啟烈的自信給逼瘋了,他能給荻蔚的比何啟烈能給的還多,他甚至可以帶荻蔚回紐約,把她介紹給全世界。 

    「楊亞衡!把心思放一些在其他女人的身上吧!」 

    「如果能的話,我早就做了。」 

    「不怪你,荻蔚是值得一拼的!」 

    楊亞衡又做手勢要酒保加酒。「你還要不要?」 

    何啟烈搖搖頭。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楊亞衡平時倒沒有嘮叨的習慣,今天也反常了。 

    「沒有了荻蔚,家裡就像一座冰冷的地獄,安靜的嚇人,我習慣一邊看我的書或報告,一邊看著荻蔚。」 

    「真動人!」 

    「除了醫院就是家裡,我只有這兩個地方可以跑,但現在這兩個地方都同時折磨著我,因為它們好像不能並存了。」何啟烈一歎。 

    「你不會辭掉工作吧?」 

    「沒有半點可能,荻蔚最後還是會諒解我的!」 

    楊亞衡其實也已經可以預知結果了,他愈早體會這項事實就可以愈早解脫。 

    何啟烈吸了吸鼻子,感冒似乎有加重的趨勢,他放了一千元在桌面上。「今天算我的,我必須先回去了,明天一早還有個手術要做。」 

    「自己保重!」 

    「謝謝你!」 

    「只是一句關懷話而已!」 

    「我是指謝謝你為荻蔚所做的一切!」他伸出手。 

    兩個男人用力的握了握對方的手。 

    何啟烈抓起外套,瀟灑自然的離去。 

    楊亞衡知道自己今晚要醉倒在這裡了! 

    *

    幸虧有自己姐夫的鼎力相助,否則鍾迪安也不會有周妍雲內湖家的地址。不過即使有了地址,他也是費了好大的一番勁才找到的。 

    手按著門鈴,心裡倒有些七上八下的。 

    來開門的是個粗壯又短小精悍的男人,他上下的打量著鍾迪安。「你找誰?」 

    「周妍雲!」他誠惶誠恐的說。 

    「你找我們小周?!」 

    鍾迪安點點頭,心裡卻不禁好笑不已,一個女生居然被喚做『小周』,不過對周妍雲的某些個性來說是挺貼切的,她的確有不少男性化的一面。 

    「你又是誰?!」 

    「我是她的一個朋友。」 

    這應該是周妍雲哥哥的人好像有些懷疑。「你是她哪邊的朋友?」 

    「醫院裡的!」鍾迪安順口胡謅,反正這個傢伙應該不會真的去查,保護妹妹也不是這種保護法。 

    「醫生?!」 

    「對!」鍾迪安硬著頭皮的點頭。 

    「好!」總算他肯放行了,他朝屋裡喊著:「小周!外面有個醫生找你!」 

    「來了!」屋裡傳來了回應。接著周妍雲蹦蹦跳跳的跑出來,她一直以為是何啟烈大夫,沒想到是鍾迪安。 

    她愣了有一會。 

    「小周!」周妍雲的哥哥意識到不對勁。「這小子難道不是醫生嗎?」 

    鍾迪安向周妍雲使眼色,希望能得到她的配合,他怕周妍雲的哥哥臉一翻,給他一頓毒打,有些人把妹妹當寶貝一樣的守著、護著,他或許使了點小聰明,但是還不該被毒打的境遇。 

    周妍雲知道自己哥哥的火爆脾氣,她立刻對鍾迪安施以握手。「他是遠大夫。」 

    「真的?!」 

    「你進去吧!我有些話要和遠大夫談!」 

    周妍雲的哥哥不情不願的往屋裡走,還不時的回頭瞄瞄鍾迪安,好像在警告他什麼似的! 

    鍾迪安在確定自己安全之後。「你沒說你有個恐怖、有保護欲的哥哥。」 

    「那你應該再見我的另一個哥哥!」 

    「天啊!」 

    「你來做什麼?!」她板起面孔。「我不認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沒事去對何大夫說了什麼鬼話?!他還以為我沒有他八成會活不下去,見了他就會暈倒吧?!我這筆帳還沒有和你算呢!」 

    「你明明『暗戀』他!」 

    「我還『暗戀』你呢!」她生氣的說。 

    「歡迎!我給你『暗戀』!」 

    她咬著牙,實在是佩服他的耐心,居然找到這裡來了,可見他對她還是有一點點誠意的。 

    「你到底找我幹嘛!」 

    「看看你現在怎麼樣了。」 

    「沒病沒痛,活得好好的!」 

    「你說話還真俏皮!」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一臉的寵愛。「真是個小女生。」 

    她一掌拍掉他的手。「如果你皮癢、欠揍的話,那我會很樂意請我哥哥出來修理你。你憑什麼一副我男朋友的樣子?我的鼻子是可以隨便給你捏的嗎?你看場合好不好?這是我家門口!」 

    他無奈的聳聳肩。 

    「沒事你就走吧!」 

    「你真的還在生我的氣?」 

    「我才沒有那種閒功夫!」 

    「那我這個星期六請你看電影!」 

    「沒空!」 

    「星期日呢?」 

    「值班!」 

    「那我到醫院裡陪你!」他說什麼都有鍥而不捨的耐心。「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製造一次小車禍,你總不能拒絕照顧一個病人吧?!你躲不掉我的!」 

    「你真是有病!」 

    「你就可以醫的!」他嬉皮笑臉道。 

    「你既然有時間和我在這裡磨菇,為什麼不去看看你姐夫的病呢?」她認真的建議道。 

    「我姐夫病了?!」他懷疑的看著她。 

    「重感冒,整天咳個不停的,而且臉色不好,加上疲勞過度,沈大夫要他請假在家休息,他死也不肯。」周妍雲也勸過,站在一個護士的職業立場,但是他沒有接受。「或許你可以說動他吧?!」 

    「那要我姐姐才管用!」 

    「那就找你姐姐去啊!」 

    鍾迪安點點頭,暫時把這個問題擱在一邊。「那我們怎麼辦?!」 

    「誰跟你是『我們』?!」她生氣的低吼道:「少馬不知臉長了。」 

    「何大夫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多操心一點我們的事吧!」她愈火,他就愈想逗她,在言語上佔點便宜。 

    「給我滾,不然我要叫我哥哥了!」 

    「周妍雲!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哄道:「給我一個面子啦!你明知道我是一個沒有任何威脅性的男人,更何況我有我姐夫這張保證書,如果我不好的話,他也不會勸我來追你,他一直覺得你配我正好,鼓勵我決不能退縮,一定要死纏爛打到底。」 

    「你真不要臉!」 

    「我是卯上你了!」 

    她把門當著他的面用力一關,差點碰上他的鼻子。 

    正在他苦笑之際—— 

    門又開了。 

    「後悔了吧?」他得意洋洋道。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是空手道三段!」 

    「你還是南京東路二段呢!」 

    她給他的話一激,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她又想忍又想笑,結果掙扎了半天還是盡情的笑了開來。 

    「星期六晚上我在『台大』門口等你。」 

    「我什麼也沒有答應!」 

    「那是你的事!我反正等到你出來為止,超過半個小時,我就到醫院裡的廣播『警告逃妻周妍雲,你的老公在服務處等你』,這招夠狠毒了吧?!」他對自己的敏捷反應自豪不已。 

    「你敢?!」她尖叫道。 

    「你等著吧!」他揮揮手,不再和她抬槓。「六點!不要遲到!」 

    鍾迪安跨上摩托車,車子一發動就急馳而去。 

    周妍雲雖然板著臉,但是門一關上,她的臉上就露出了一臉的笑容,她發現鍾迪安自有他的可愛之處,可以試著來往看看。何啟烈是一個可以崇拜的對象,但是生活裡需要的是真實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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