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偉童捧著一大堆的漢堡、可樂、炸雞來到一座大廈的頂樓。現在生意競爭激烈,飲食業的利潤不再像以前那麼可觀,於是紛紛加強各類的服務,包括電話外賣;只要頤客訂的東西夠多,他們就會將東西專程送到顧客家中。
他站在雕花的大銅門外好一會,才有人來開門。
於偉童期待的是傭人之類的老婦,因為光就外觀他也想得出這必定是富豪之家,這幢大廈在台北市是有名的,地處精華區,房價貴的令人咋舌。
沒想到來應門的是一個個子嬌小,清清純純、秀秀氣氣、穿著樸素又簡單,白衣黑裙的少女。
她的秀麗和雅致讓於偉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原本非常酷的一張臉也顯得柔和不少。「這是你訂的東西,總共五百八十元,發票在這裡。」他將東西遞給女孩。
「我身上沒有帶錢。」她羞澀又靦腆的說:「你等一下,我進去拿。」
「東西先拿進去好了。」
她接過東西。
「你要不要進來等?」陳玲娟一向不會讓陌生人進屋,她的父母經常提醒她,現在綁架之風盛行,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她也一直很小心的照著父母的意思去做,不過今天卻是例外。也許是屋子裡有一票幫她過生日的同學,她才敢大膽的邀他進來。
不過他卻沒有進屋。「我在這裡等就好。」
「那我馬上來。」她即刻轉身,任由大門開著。
看著她嬌小、纖細的背影,他的嘴角洋溢著淡淡的笑意,她的年紀應該和向虹差不多,但是她比向虹看起來柔順、有教養多了,外貌姣好又很有智慧的樣子,真的是叫人覺得好舒服,不像很多一般女孩給人張牙舞爪、不敢消受的樣子。
她有些氣喘的跑了出來,手中拿著張千元的大鈔。
他低頭在霹靂腰包裡找錢。
「你專門負責外送的嗎?」她問他。
「不一定,照輪流的。」
「外送是不是可以渾水摸魚?」陳玲娟一向沒有主動和男孩子搭訕的習慣,不過她今天說話卻有些滔滔不絕,而且語帶俏皮。
「不!我們的外出時間都計算得差不多。」他笑著看她,沒有因為她的問題而顯得惱火。「我們是按時間領酬,我又還是學生,所以還沒有那麼油條!」
「你念那個學校?」她又問。「那一科?」
「工專,不是什麼有名的學校。」他沒有告訴她他念的學校的校名,反正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學校。
「快畢業了嗎?」
「明年。」
「然後要當兵對不對!」
「對!國民應盡的義務。」其實他沒有時間和她聊這些,將找回的錢給她之後,他就該走了。
陳玲娟還想再和他聊聊,但是屋子裡還有同學要她招呼,而且他也在上班的時間。
「那就謝謝你了。」她真心的說。
「以後有需要我們服務的地方,可以再打電話來。」他也有禮的說。
她嬌滴滴的一笑。「我不可能一次吃這麼多的漢堡、炸雞,說不定下次我會親自到你們的店裡去,你也站櫃檯嗎?」
「有時候。」他也回以一笑。「不過如果是你訂的,再少我都送,在我當班的時候。」
她點點頭,沒有一點富家女的驕氣和盛氣凌人,把別人當次等動物看的態度,她是那麼的平易近人而且謙和,「不過我不會要求這樣的特殊待遇,萬一害你被抓到開除的話,我會良心不安的,都是因為天氣太熱,我這些同學都不想出冷氣房,所以才會訂外送的東西。」
「是真的很熱。」他附和。
「今天是我生日。」她突然說。
「祝你生日快樂。」他一笑。
「我想請你一起吃塊蛋糕,不過——」
「我瞭解,」他有些動容。「現在是我上班時間,也許你下一次的生日吧!」他看著她說。
「好啊!」她也大方的一笑。
「我還有其他地方要送。」儘管他的腳不想移動,但是他還是必須走。
「謝謝,再見。」
關門聲在他的身後想起。他外送過無數次,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樣的感覺。他回過頭又看了那扇大門一眼,不知道下一次有沒有機會再來?他甚至忘了問她的名字,不過他應該心裡有數,她和他不是同一個圈子和同一世界的,他最好不要自不量力。
是的!不要自不量力。
於家姊妹的關係陷入了一種冷淡又緊張的境地,不是於彩虹不再關心,管束自己的妹妹,而是她換了另一種態度,耿漢的建議沒錯,如果把向虹逼到死角,她妹妹說不定就會豁出去的全面抗戰,倒不如給她妹妹一點檢討和反省的空間,讓她妹妹自己看清事實。
所以於彩虹沒有追究妹妹的一夜不歸,反倒是於向虹有些悔意,也因為有個耿漢,所以她們姊妹之間的情形總是帶著點尷尬的氣氛。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於彩虹和耿漢也真的成了朋友,他們很默契的絕口不談有關感情或是男女之間的問題,他們當彼此是好朋友般無所不談——在願意和對方分享的事情上。
「向虹現在碰到我只是冷冷的點個頭或是一聲不情願的稱呼而已。」耿漢說。
「對我這個做姊姊的也一樣,不過客氣點就是。」於彩虹輕歎一聲。
他們剛剛逛完一個書展,正漫步在有落日餘暉和清涼微風的紅磚道上,耿漢原本不想挑起這個話題,但是他也有些為於向虹操心,如果於向虹製造出什麼麻煩,於彩虹也會跟著吃苦、受到影響,他不願見到於彩虹再為任何人或任何事所苦。
「她現在都和些什麼人來往,你知道嗎?」
「好像是一個家世不錯的男孩,我接到過兩、三次電話,似乎滿有禮貌的。」
「這麼說是個好男孩子?」
「沒見過面,沒有深談過怎麼知道?」於彩虹有些無能為力的一笑。「我跟向虹說請那位男孩到家裡來坐坐,但是她不肯,既然她現在不再有一夜不歸的現象,我也就沒說什麼了。」
「你有沒有注意到向虹現在的打扮、穿著?」耿漢又問,意有所指。
「怎麼了?」
「全是名牌,而且還是歐洲的名牌,除非她身上穿的是仿冒品,昨天我碰到她時,她手中拿的那個皮包如果是真貨的話,起碼要一萬多塊。」
「一萬多?」於彩虹嚇了一大跳。
「衣服和皮鞋也不便宜。」
「你是說向虹可能在花那個男孩的錢?」於彩虹輕蹙著雙眉,神情非常嚴肅的看著他。
「我只是說出我所看到的?」
於彩虹正經過一個供人休憩坐的涼椅,她有些挫敗的坐了下來,眼神迷亂,一下子似乎沒有了主張和想法似的。
為什麼她總應付不來向虹的問題呢?
耿漢在她的身畔坐了下來。
「我讓你心煩了?」
「不是你,是向虹!」
「我說過可能是一些仿冒品,就算今天向虹真的接受了那男孩送她的東西,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是不對的!」
「彩虹!有時候你的觀念是真的守舊了些。」
「守舊?」她氣呼呼的轉頭看他。「這跟守舊無關,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就算我再保守、再落後,我也知道你想得到什麼的同時,也必須付出些什麼?那個男孩不會平白無故的在向虹的身上花錢,除非——」
「不一定是這樣。」
「你不要安慰我!」她怒容滿面。
「彩虹!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肯在你的身上花錢,而你也該知道我不會要求任何的回報。」他不怕她翻臉的說:「有時候男人只是表示他們的珍視之意,並不一定有目的。」
「你說的是神話!」
「現在是誰固執了!」
於彩虹才不相信耿漢的這番話,她只知道她不能再坐視不管,她一定得和向虹談談了;她深信一個好女孩不該隨便用男人的錢,接受男人的饋贈,那是不合宜的,她要灌輸向虹這個觀念。
「彩虹!別為了這種未經證實的事質問向虹。」
「我必須和她談。」
「如果你必須這樣,技巧一些。」
「你來教我好了!」她挑高一道眉,有些不悅。「其實你比我更適合去當老師,那些問題學生碰到你一定俯首稱臣,被你打敗。」
耿漢呵呵一笑,他有時不禁會想到,如果幾年前他娶的是於彩虹的話,他相信他會有一樁美好的婚姻;她至今依舊深信堅貞、忠實、從一而終、三從四德、烈女不嫁二夫那些現代女人已不屑去遵從的事。
於彩虹是個無價寶。
「談談你的前任男朋友!」他命令的說。
「我沒有『前任』男朋友!」她簡單的答。
「向虹明明說你的男朋友在美國。」
「他不是我前任的男朋友,他是我唯一的男朋友。」於彩虹老實的說:「我們現在還是偶爾通信。」
「多久通一次信?」他有些嘲笑的說。
「反正我們有通信。」她含糊的答。
「到底多久?」他非問出個所以然不可。「一個星期?一個月?半年?我不知道你的時間標準是怎麼算的。」
她不是很樂意地看著他,也不喜歡他臉上的那種表情,但是她做不出給他一巴掌的舉動,她永遠不會生氣到這個地步。
「我不會告訴你這些有關私人隱私的事。」於彩虹頭一昂,擺明了不願意回答他這個無聊的問題。
「彩虹!不要安慰你自己,也不要欺騙我。你明知道你們之間已經沒有了可能,說不定他在美國已經另娶他人,就算沒娶別人,也一定交了其他女朋友,你可以過修女般的生活,他卻絕不是做神父的料,而且等他拿到居留權或綠卡,他已經長住在那裡了,你根本就什麼都等不到,所以我說他是你的『前任』男朋友。」
於彩虹動作過大的起身,原本平和的臉,現在已是一臉的怒氣。
「我不必聽你這些可惡的話!」她丟下話欲走。
他沒有使出多少力就又把她拉回到椅子裡,他的語氣帶著安撫性。「我只是要你面對事實。」
「你為什麼要把別人想得那麼糟?」
「因為通常都不出我所料!」
「你料到了你太太會紅杏出牆嗎?」她絕不是有意要拿這件事去傷害他、攻擊他,是他的口氣太狂、太自信,她才會如此的說。
果然耿漢馬上變了瞼,一副她刺到他痛處般的凶狠狀。
「於彩虹!你的心不會這麼毒!」
「那你就不要這麼武斷!」
「難道你還在等他?」
「為什麼不可以?」她保護自己的說:「他答應我會回來的。」
「那我呢?」他惡狠狠的問道。
「你是朋友。」她口是心非的說,儘管這違背了她一向誠實的本性。「他有可能會回台灣,但是你卻是待一陣子就會走,你說過你的根在歐洲,你才是那個會離開的人!」
「我——」
「我們說好的只做朋友!」
耿漢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發誓不要再和任何女人牽扯,絕不再下任何承諾,但是他發誓時沒想到自己會碰到像於彩虹這樣的女人,一開始他又對於彩虹說了很多他要的是自由、不是束縛的話,而於彩虹顯然每一字每一句的都記到腦海裡。
「如果他一輩子不回來,你等他一輩子嗎?」他咬牙切齒,不苟言笑的問。
「可能。」
「你不知道還有其他的好男人嗎?」
「在哪裡?」她故意四下的張望.
「如果我不回歐洲呢?」他試探性的問她。「我可能不回去的!」
「去騙三歲的小女孩吧!」於彩虹哈哈一笑。「耿漢!你早就把你對婚姻、感情、女人的態度表現得很清楚了,所以別想騙我!」
耿漢快氣炸了,他一把拉起她,非常粗魯的。「晚飯不吃了!我們回家。」
「耿先生。」於彩虹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你回你的家,我回我的家,而且你不吃飯是你的事,我要吃!真不敢相信一個三十幾歲的大男人會有這種如此不成熟的態度。」
耿漢做了一個深呼吸,他已經忘了自己上一次失去鎮定和冷靜是什麼時候了。他費了全身所有的勁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那很抱歉我不能送你回家了,于小姐!」
他刻板的口氣。
「我認得路,耿先生。」
他真的就自顧自的走了,明知如此的不歡而散會影響到他和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和「友誼」,但是他真的不能再忍受了。
於彩虹差點笑彎了腰,要不是考慮到她是老師的形象——雖然周圍的人並不知道她的職業,她真的會大笑幾聲,再成熟的男人都會有一些孩子氣的反應,連耿漢也不例外。
太有意思了。
在一家小賓館。
於向虹和邱清剛正背對著背的脫衣,剛才在MTV裡他們一起看了一部R級的片子,兩個人都變得有些煩躁和異樣的感覺;邱清剛小聲的說出了賓館兩個字,而於向虹也輕輕點了點頭。
於是他們就來到了這家賓館。
於向虹並沒有太重的貞操觀念。她覺得男人既然可以風流,女人就不一定要守貞,但是她忽略了這是一個父系社會,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一定要守身如玉,她不知道如果硬要向傳統挑戰的話,吃虧的是她自己。
事後,他們安靜的躺在一起。
「這不是你的第一次。」邱清剛平靜的說,聽不出他語氣中的喜怒。
「難道你就是第一次嗎?」她反問。
「當然不是!」
「那我為什麼就要是第一次?」她無所謂的說。「現在是二十世紀,不是十九世紀,難道你只睡處女的嗎?」
邱清剛沒有費力的去掩飾他心中的失望,真正叫他痛心的不是於向虹不是處女的事實,而是她對貞操觀念的態度,難道她是那種隨便的女孩?
「你失望了?」不顧自己赤裸的全身,她下床去穿上衣服。
「不是失望,只是有一些意外。」他盡量委婉的說,他覺得自己反倒像被帶上床的一方。「你——你的第一次經驗是什麼時候?」
「去年。」她坦白的說:「而且是唯一的一次,他回來台灣度假,然後又回到美國去了。」
「你愛他嗎?」
「喜歡他。」
「你可以只是因為喜歡一個男孩子就和他上床?」邱清剛幾乎是喊出來的。
「我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廉價,如果我是的話,那我乾脆去當妓女算了,說不定有天還會『麻雀變鳳凰』。」她輕鬆的說:「你對我很好,什麼都買給我,我也真的愈來愈喜歡你,既然你想、我也想,我們為什麼不能上床呢?還是你希望我拒絕你?」
邱清剛不語。
「難道剛才你不滿意嗎?」
「你希望我稱讚你是一個很好的床上情人嗎?」他沒有抽煙的習慣,但是他好想現在有一根煙在手中,他需要那種感覺。
「邱清剛!如果你想分手的話,你就說出來好了!」她開始穿上絲襪,有些惱怒的。「提議上床的是你,覺得心裡不舒坦的也是你,我沒有要你娶我,所以你又何必管我是不是處女呢?」
「如果你懷孕呢?」
「那就拿掉。」
他楞了一下,有些無法置信的樣子。一個把拿掉孩子這種事說的這麼冷血的人,會有真感情嗎?他到底認識了一個什麼樣的女孩?他能繼續對她用真感情嗎?
「要不要分手啊?」她說。
他沒有表示。
「不要怕說不出口嘛!」
邱清剛帶著些許厭惡的心情下了床,他安靜想了會,麻木的一件件穿上自己的衣服、褲子,沒有意識,於向虹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你的體格很棒!」她誇道。
他終於正視她。「不!我們不分手,你說的沒有錯,是我找你上賓館,是我開口要上床的。」
「那你會輕視我嗎?」她有些天真的問。
「你好像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又有什麼理由輕視你?」他有些言不由衷,但轉而一想,也許她有這樣態度最好,萬一以後要分開時,就不會有牽扯不清七八倒灶的事。
「那我們現在可不可以去買東西了?」
「你還想買什麼?前天不是才買了兩套衣服和一條牛仔褲嗎?」
「衣服永遠不嫌多。」她不想表現出一副貪得無厭的樣子,但是眼前能挖到多少錢就得盡量挖,說不定哪天他突然要分手,她才不會人財兩空,什麼都沒撈到。
「你不喜歡我穿得漂漂亮亮的嗎?」
「我這個月已經花了不少錢了!」
「你捨不得嗎?」她不依的說。
「我怕我媽會追問我錢用到哪裡去了!」
「你一定有好理由可以跟你媽說。」於向虹撒嬌道:「我穿什麼衣服是你的面子,你要我看起來像個小乞丐嗎?你又不是花不起!」
「好!好!」他答應了,卻不是很甘心。而且在心裡,於向虹的身價已經節節的落下了。
於彩虹坐在妹妹的臥室裡等著。在等待的時間裡,她開過妹妹的衣櫃,拉開過抽屜,她再土、再跟不上潮流也摸得出衣服的質料,而且由式樣上看來,分明是名家的傑作,絕非一般薪水階級的人穿得起的,還有那些多出來的皮包、鞋子、飾品,以向虹的薪水,她一輩子也買不起這些上好的東西。
事情現在是再清楚也沒有了。
她要聽聽向虹的解釋。
快十二點時,於向虹回家了;手上、懷中大包小包的,看來她似乎又敲了邱清剛一大筆。她直接走向她的臥室,只見她姊姊已經坐在她的床上,似乎等了很久了。
「姊。」她硬聲的說。
「可不可以和你談談?」
「你想和我談什麼?」她抗拒的說:「現在還沒有超過十二點。」
「早回來並不表示你沒有做錯事。」
「又要教訓我了嗎?」
於彩虹走到衣櫃前,拉開了衣櫃門。「這些衣服你要怎麼解釋?」
「我搶了服裝店行嗎?」
「向虹!你認真一點行不行?」於彩虹耐著性子。「是那個男孩買給你的嗎?」
「對!」於向虹不在乎的說。
「他為什麼要買衣服給你?」
「他有錢嘛!」
「他有錢是他的事!」於彩虹非常反對的態度。「你不是拜金女郎,你也沒有理由接受這些衣服,花和卡片是一回事,但是這些衣服一套可能就是一、兩萬,你要拿什麼去回報他?」
「我自己啊!」她往床上一坐,雙手撐在床上,好像要惹火她姊姊似的。
「我希望你是在跟我開玩笑!」
「不然你要拿我怎麼樣?」她充滿叛逆的語氣。「把這些衣服燒了?還是痛打我一頓?把我鎖在房裡?何況我看你忙自己的事都來不及了,難道你和耿漢不是在談戀愛嗎?你擔心你自己就可以了!」
「不要提耿漢,我們現在說的人是你!」
「我很好!」她倔強的說。
「你和他已經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你想聽細節嗎?限制級的哦!」
於向虹的胃又開始痛了,她已經很久沒有胃痛了,但是向虹顯然是要逼得她胃潰瘍似的,她軟的不行,硬的也行不通,叫她怎麼辦?
「姊!」向虹有些不忍。「你別管我的事!」
「你是我妹妹!」
「我是你妹妹,我不能改變這一個事實,但我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不是低能兒,我也不是小學生,我不要你來告訴我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
於彩虹有些沉痛的發現她妹妹再也不可能把她的話當成聖旨了。她父母剛過世時,向虹會把這個大她十歲的姊姊當成媽,對姊姊的話唯命是從,把姊姊當成她唯一的安慰、支柱和依賴;曾幾何時,向虹再也不把她的話當話了,她希望她有能力挽回這一切。
「向虹!我不要你一失足成千古恨!」
「姊!你的腦筋過時了,不要老以為只有女孩子會被佔便宜,男女平等,我不覺得自己損失了些什麼,既要有得,就必然會有失。」
「你——」於彩虹簡直是問不出口。「你已經不是——不是——」
「不是處女了嗎?」向虹毫不害羞的說。
該臉紅卻不臉紅,不該臉紅的卻臉紅了,於彩虹只覺得臉上有股躁熱。
「姊!現在幾乎找不到一個二十八歲的處女了,你是一個『奇跡』,即使是這樣,你也不能要求人人學你,我有我自己的需要、想法,你懂嗎?」於向虹既不掩飾又非常自然的說。
「夠了!」於彩虹嚴肅的說:「你必須離開這個男孩,你不能再和他見面!」
「可以啊!」於向虹狡猾的說,明知道目前她不可能和邱清剛分手,但是她姊姊不會知道。「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於彩虹迫切的對妹妹說。
「你必須和耿漢分手。」
「向虹!我和耿漢的交情還沒有到要冠上『分手』這種強烈的字眼。」
「好!如果你這麼說!」向虹滿腹心機的說,她不知道在短短的時間裡,她已經變了個人似的。「這樣最好,不過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再和他見面、和他說話,你必須當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他這一個人似的,如果你能做到這點,那我就不會再和邱清剛見面。」
「我答應。」於彩虹馬上同意的說,不理自己內心深處的惆悵和落寞、無法言喻的失望之情,她可以答應的爽快,但是她永遠也無法否認她心中的悲傷,她拿耿漢來換向虹,如果犧牲耿漢能保住向虹,她只有咬著牙的做了。
「不能反悔!」向虹的眸中閃過邪惡的光芒。
「我不會反悔!」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做到了?」
「向虹!你不是今天才認識我!我也不是今天才當你姊姊,我做到了我這邊該做的,你最好也不要食言。」
「原來耿漢對你還是有點意義!」
於彩虹只是看了妹妹一眼,頭也沒有回的就離開了妹妹的臥室。
她控制住了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她可以回到她自己的房裡再好好的哭。
但她真的哭得出來嗎?
鄧婷頗不以為然的態度。不是她愛冷嘲熱諷或是喜歡出言傷人,她實在受不了於彩虹這種軟弱、盲目、無意義的行為,於彩虹此舉不但會慣壞她妹妹,更會傷到耿漢,這對她自己和耿漢都不公平。
「彩虹!有時我真懷疑你有二十八歲的智商。」
花店打烊了,她們找了一家隱密又氣氛一級棒的咖啡屋坐著聊天、吐苦水,於彩虹原本不打算告訴好友這件事,但是她需要一個能傾訴的對象,否則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承受得了?
她對耿漢並非無情。
只是她無法對他有情。
「鄧婷!誰叫我是向虹的姊姊!」
「你是她姊姊,但你可不是聖母瑪利亞,她真聰明,利用你的弱點來使你屈服,你又怎麼知道她會真的和那個男孩分開?」
「我必須信任她!」
「如果她騙你呢?」
「我又能如何?」
鄧婷一邊搖頭,一邊猛歎氣,她不信真有於彩虹這樣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人,現在社會裡這種人實在不多見了。
「耿漢知道你的決定嗎?」她問。
「從上次不歡而散到現在,我們還沒有碰頭過。」
「你不打算讓他知道嗎?」
「何必畫蛇添足?」於彩虹淡淡的說:「不了了之不是很好嗎?說不定他的心裡就是這樣打算的,如果我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找他談判,豈不是自取其辱?我可沒打算這樣的給自己出洋相。」
「那你把他介紹給我好了!」鄧婷似真似假的說:「捨不捨得啊?」
「他很快就會回歐洲!」彩虹迴避的說。
「那正好,說不定可以帶我一塊去,我嚮往歐洲已經嚮往一輩子了!」
「鄧婷!」於彩虹現在也聽不出好友到底是在說真心話,還是在試探她。「你確定你真的想要認識他嗎?不是連梅爾吉勃遜都無法令你心動的嗎?」
「彩虹!梅爾吉勃遜只是一個明星,一個偶像,一個幻想,而耿漢可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我們看得到、摸得到的人。比起我那個前夫,我發現耿漢是個我願意倒貼的男人,他那個過世的妻子有些心智不清,否則不會外遇的。」
「鄧婷!他一定有缺點,一定有某些他太太無法忍受的事!」
「例如什麼?香港腳?睡覺會打呼?還是臭襪子都往床底下丟?」鄧婷滑稽的問。
於彩虹聽完不由自主的一笑,心情為之放寬不少。
「只要是人,誰沒有一些壞習慣或小毛病,有什麼大的理由去外遇?除非是賊!」鄧婷自嘲的推論。「由你告訴我的,耿漢一直都對自己的太太和婚姻忠實,這種男人我看已經找不出第二個了,如果你讓他從你的生命中溜掉的話,你會後悔一輩子!」
「鄧婷!他並沒有說過非我莫娶!」
「但是他對你明明有好感,否則他不會搬到你家隔壁,近水樓台先得月,你還看不出他的用心嗎?」
「不管你說什麼,向虹第一優先。」
鄧婷敲著咖啡杯的杯沿,她一副苦笑、好笑、可笑的模樣。「你叫我想不服你都難,忘了我說的,我知道我和耿漢沒那個緣份,如果他對我有意思,他早就再上門來向我買花了,或者是搬到我這花店的附近,不了!我才不會給自己找心傷!」
「我也是!」
「彩虹!你已經在無形中傷了你自己的心了!」
於彩虹死咬著牙的不肯承認,她覺得自己並沒有錯,她的心一點也不痛。
真的不痛?
「彩虹!我有預感有天你會需要我的肩膀,好好的哭個夠,你現在可以死鴨子嘴硬,但是我們等著瞧!」
「鄧婷!你咒我嗎?」
「彩虹!我的預感一向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