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巴黎
坐在香榭大道的露天咖啡座上,這種悠閒、浪漫的感覺,白蘋和於羽瑄已嘗過數次,她們來法國近一個月了,很多新鮮、開眼界的感覺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鄉愁。
於羽瑄幸運的找到了她的生父,但是礙於語言的問題,還有生長的背景,除了一開始深深的擁抱和那種父女親情的聯繫之外,實在也沒有更多的東西,所以在法國待了近一個月後,她們都有些意興闌珊,問題是,她們都沒人敢先提回家的事。
白蘋的錢花得差不多,她買了不少名牌的戰利品,由她提出回台灣,絕對合情合理,但她怕於羽瑄還不想回去,而事實上於羽瑄也想回家,卻又怕白蘋已經想在此落地生根,因為白蘋初到巴黎時曾脫口而出她想長住於此,於是不約而同的……
她們同時歎了口氣。
「妳怎麼了?」於羽瑄搶先一步問。
「我才要問妳怎麼了。」
「我先問妳的。」
「那妳先答又有什麼差別嗎?」白蘋沒好氣的說。「對了羽瑄,我看妳要節制些了,我知道巴黎的美食很棒、世界聞名,但妳好像胖了不少。」
既然白蘋都注意到了,於羽瑄也不能再當鴕鳥,她不可能永遠不去面對這問題。
「我的MC三、四個月沒有來了。」她輕輕的說,咖啡依然照喝。
「什麼?」白蘋不是大驚小怪,而是她壓根兒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妳是說妳有可能……」
「懷孕?」於羽瑄一哼。「我想是吧!」
「那妳為什麼還來法國?」白蘋微帶責備的問。
「我來找爸爸和我可能懷孕是兩回事,加上……」她望向了遠方。「我和他又分手了。」
「如果他知道有孩子……」
「我不想說。」
「羽瑄,妳不能任性。」
「妳自己當初就有告訴賀揚嗎?」
「那不一樣。」白蘋辯駁。
「我看起來卻一樣!」於羽瑄一臉頑固。「我有得是錢,養大一百個小孩都不是問題,更何況寧之路都不要我了,我幹麼去自取其辱,搞不好他以為是我捨不得離開他,故意用孩子來綁住他。」
「寧之路不是那種男人,而且是妳拒絕他的求婚在先,妳不可以把錯全推到他頭上。」白蘋現在心裡真是悔不當初。
於羽瑄嘟著嘴,感覺上心有點在動搖。
「妳一直深以自己沒有爸爸為苦,和於阿姨也時常惡臉相向,母女間永遠找不到一個平衡點,而今妳要重蹈覆轍,讓妳的孩子和妳走一樣的路嗎?」白蘋一語驚醒夢中人。
於羽瑄整個人被她的話震懾住了。
「妳再有錢也取代不了孩子需要一個爸爸的事實,不然妳為什麼來法國?」白蘋又補充。
「但萬一寧之路不要我……」
「他敢不要嗎?」
「我實在不想去向他低聲下氣。」
「妳幹麼去向他低聲下氣,妳只要通知他到機場接機就是了,只要看到妳的模樣,他應該就明白了。」白蘋很欣慰他們這一對是以喜劇收場。
「所以我們要回台灣了?」於羽瑄雀躍問著。
「我想回去了。」白蘋終於承認。
「妳早說嘛!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先向妳開口。」
「我以為妳不想回去。」白蘋氣得捶了自己的頭一下。
「台灣……我們要回去了!」於羽瑄大聲的歡呼。
台灣
寧之路沒敢讓賀揚知道他今天要去接機,既然賀揚都決定離開台灣,定居巴拿馬,那麼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因為白蘋好像是真的不想復合,所以他選擇隱瞞。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賀揚要搭的飛機因為機件故障,所以臨時宣佈要延遲三個小時才能飛行,這一延遲可把寧之路的心臟病給延出來了,他得去入境室接於羽瑄她們,但他卻困在出境室動彈不得,除非他敢說他有事得先離開。
看出他心神不寧,賀揚沒有為難他的主動開口。「有事你先去忙吧!我正好可以看一些資料。」
「但是……」
「去吧!」他大手一揮。
寧之路真的轉身走了,但是走沒幾步,他又轉了回來,如果不說出實情,他怕自己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他會天天睡不好覺、吃不下飯。
「我是要去接於羽瑄和……」寧之路沒敢提「白蘋」這個賀揚的禁忌。
「她們今天的飛機回來,這麼巧?!」賀揚並沒有太激動,似乎經過了一個月的思考和沉澱,他的心態已有所不同。
「賀先生……」寧之路亂了手腳。
「現在嗎?我和你一起過去。」
「但是……」
「我只有幾句話和白蘋說。」賀揚平靜得叫人提心吊膽。
當於羽瑄和白蘋看到他們時,她們的心情都很複雜,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她們都表現得沉默而且有些彆扭。
「妳胖了。」寧之路一向有什麼說什麼。「在法國很開心吧?」他用嘲諷來掩飾內心的波濤,這小妮子終於肯回來了。
「看著我的肚子。」於羽瑄面無表情的命令。
「妳的肚子怎麼了?」寧之路看了一下,只覺她的肚子微微隆起。「我開玩笑的,妳沒有真胖到會叫人覺得胖的地步。」
「我的肚子裡有個baby了!」
「什麼?!」寧之路渾身一緊。
「我有你的寶寶,快要四個月了。」
寧之路張口結舌,這下他不知道自己是該衝上前把她抱起來轉圈圈,還是……但,他能隨便碰她嗎?她搭這麼久的飛機回來有關係嗎?「我……我該怎麼做?」
「你可以娶我。」於羽瑄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這是一定要的,但是妳能……」他有些哽咽。「我現在能上前抱一抱妳嗎?」
「廢話,你不過來抱我,我才要衝過去踹你呢!」伸出雙臂,她等這一刻等了好久。
寧之路哪敢不照做,現在於羽瑄的話就是聖旨。
一直看著這一幕的賀揚和白蘋有著好濃的感慨和遺憾,他們此刻互視著彼此,一時之間兩人的眼裡都有著苦澀、哀傷。
「我的飛機延遲了三個小時,會見上這一面是意外,我要到巴拿馬了。」賀揚主動說明。
「你的槍傷都好了?」她看向他的胸口。
「OK了,我整個人像是新的一樣,可是,」他忍不住的酸道:「妳真的在乎
嗎?」
她仰頭瞄了他一眼,不做任何解釋。
「我這次到巴拿馬打算定居,不會再回台灣了。I
「那你台灣的事業呢?」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老爸在台灣,還有之路這個好幫手,視訊會議更是普遍的事,我人在不在台灣,其實沒有太大的影響。」他瞅著她說。
白蘋點了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除非妳要我留下來。」
「我……」白蘋看看寧之路和於羽瑄,那一對這會兒正緊緊相擁、親吻,簡直就快當場燒起來,如果再不離開這裡,搞不好等一下連限制級都還不能過關的畫面就要出現了。「我留你做什麼?」
賀揚笑笑。「不要心口不一哦!」
「常孟可……他會來接我。」白蘋說了。
「妳通知了他來接妳?」他的火氣冒了上來。
「他一向樂於照顧我。」沒被他的火氣嚇到,她學他之前那樣的笑了笑。「我和他比較配。」
「這真是妳心裡的聲音?」賀揚的眼神變冷了。
「在法國待了一個月,我想了很多。」
「想出了這種爛結論?!」
「賀揚,好好在巴拿馬定居吧!」白蘋快要笑不出來了,她的心好痛、好痛,她覺得自己全身的神經都快要承受下了,如果她再不走開,她會在他腳邊癱掉。「我不能讓常孟可久等。」
不發一言,賀揚只是深深再看了她最後一眼,隨即朝出境室的方向走去。
於羽瑄和寧之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再看看白蘋,她明明是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
「白蘋,留下他吧!」於羽瑄罵著。「別耍白癡。」
「妳做得到的。」寧之路亦鼓勵她。
「這樣最好。」白蘋露出一個眼中帶著淚水的微笑。「這是一個很美的句點。」
「妳會後悔一輩子,那傢伙看起來是不打算再回頭哦!」於羽瑄提出警告。「他是認真的。」
「我也是。」
「那你們兩個都是白癡。」
常孟可是來機場接人了,但是他的身邊還站了一個史盈真,白蘋記得她,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和常孟可扯在一起。
「你們……」
常孟可受制於人,所以他只是無言的看著白蘋。
「白蘋,又見面了。」史盈真一副大權在握的表情,好像她可以主宰所有人生死似的。
「我很意外。」
「不需要。」她拿出幾張照片給白蘋看。「不要看得太仔細,不然常孟可會不好意思。」
瞄了照片幾眼後,白蘋一臉驚駭,隨即她看向常孟可,他是一臉的羞愧與無奈。
「這是?」白蘋替常孟可難過,卻不懂史盈真用意何在。
「我只有一個要求。」史盈真沒有多囉唆半句。「妳要和常孟可結婚。」
「結婚?!」
「而且愈快愈好。」
白蘋看向了常孟可,他仍是沒有一句話。
「我只要公佈照片,那麼常孟可別說在警界混不下去,我看他到哪裡都混不下去,而他有恩於妳的,妳是不是該為他做些什麼?犧牲一下?」史盈真抓住了人性的弱點。
「史盈真,賀揚已決定到巴拿馬定居。」白蘋怕她不知道的說。「妳根本……」
「我知道!我還知道他是搭今天的飛機。」
「那妳還要趕盡殺絕?」
「我要賀揚徹底的死心。」
「我和他不會再有什麼的。」
「白蘋,妳就乖乖的和常孟可結婚吧!」史盈真勾起一個陰沉的笑容。「這男人對妳一往情深,當然他比不上賀揚,可也差強人意了,妳就不要再做無謂的抗拒。」
「妳的手段真是卑鄙。」
「我卑鄙?行,妳還可以罵我無恥、不要臉,但妳得到的是常孟可,我得到的卻是賀揚。」她突然哈哈大笑。「我會飛去巴拿馬安慰他的。」
「妳--」白蘋氣到無法說話。
「我甚至可以幫你們安排婚禮。」
「我不想結婚。」
「那妳等著看常孟可被毀掉。」
「我們可以抓妳。」
「照片還是會曝光。」
白蘋希望常孟可像個男子漢的站出來,希望他說些什麼,可是……「學長,你真的要讓這個女人得逞嗎?你要任她為所欲為?」
「他當然願意,他一直就奢望可以和妳結婚啊!」史盈真鄙笑著。
白蘋咬咬唇,這就是她的命運嗎?
「順便再告訴你們一件事,」史盈真故意用一種神秘的眼神看他們。「我相信你們這會兒身上都沒有錄音機,而我只說這麼一次,然後這答案會隨我進棺材裡,成為永遠的謎團。」
常孟可和白蘋屏息凝聽。
「賀揚中的那一槍,」她小小聲的說。「是我開的。」
「是妳?!」白蘋和常孟可不約而同的驚呼。
「有這麼出乎人意料嗎?」
「妳有槍?!」常孟可驚訝的問。
「這年頭要弄把槍還不容易。」
「但妳不是愛賀揚嗎?」
「我是想要他,但如果我得不到他,那麼任何女人也別想得到他。」已經瘋狂了,史盈真分不出是非黑白,認為自己的想法即是真理。
「妳真是可怕!」
「好了,秘密說完了,現在就只剩你們的婚禮,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史盈真自作主張的說。
「我……」白蘋真的不想。
「由不得妳了,白蘋,為了妳自己和常孟可好,妳就乖乖和他走進禮堂吧!」
來觀禮的人不多,因為史盈真在一星期之內就搞定白蘋和常孟可的婚禮,這天大空飄著細雨,天氣極不穩定,白蘋更是不准於羽瑄和寧之路前來,她決定如果這就是她的命,那她要認了。
牧師看起來一副昏昏欲睡狀,新郎和新娘也沒有半點的喜氣,整個教堂顯得死氣沉沉,不像是在進行婚禮,反而像是在舉行告別式,沒有一個人堆著笑臉,除了史盈真。
「白蘋,」牧師念完一堆他該念的後,問著新娘,「妳願意嫁給常孟可嗎?」
白蘋想要說話,但是她吐不出半個字。
「願不願意啊?」牧師又問一次。
常孟可看著白蘋,心裡除了難堪,還有一絲的悲哀。
「我……」她真的說不出來。
牧師有些不耐煩了。「難道要不要嫁這個男人妳還沒有想清楚嗎?都站在上帝的面前了,妳還三心兩意嗎?」
「她願意。」史盈真看不下去的站起來替白蘋回答。「她願意嫁給新郎。」
「這成何體統?新娘,妳得自己說。」
「她不願意!」突然賀揚的聲音迴盪整個教堂裡,在他身後,還有寧之路和兩名警察。
白蘋不知道事情會有這麼戲劇性的發展。賀揚不是已經到巴拿馬了嗎?但是他的出現著實把她由地獄拉到天堂。
常孟可看看賀揚,在一個自嘲的表情後,他開始扯掉領結及胸前那有著新郎兩字的紅紙條,不該他的只怕再怎麼強求都不會有結果,他認了。
史盈真不相信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會有變卦,賀揚居然回台灣來,而且還帶了兩個警察,莫非……
賀揚走到史盈真面前,他的音量只有他們倆聽得到,他面露微笑的看著她。
「警察搜過妳家,找到了那把凶槍,史盈真,這預謀殺人的罪名完全成立。」
「我不信!」
「賣槍給妳的人亦出賣妳了。」
「這……」史盈真開始怕了。
「好好享受妳的牢獄生活,對妳的自作自受和咎由自取,我無法給予任何同情,妳的人生是妳自己搞砸的,是妳自己把妳的路走成這樣。」賀揚一個仰頭的動作,要警察上前抓人。
「我會找最好的律師!」史盈真仍不放棄。
「如果有好的律師肯為妳辯護的話。警察還搜到一些照片,看來妳惡整的不只常孟可一個人,現在有很多警官都想好好『照顧』妳。」他又說。
史盈真忽然整個人一癱。
賀揚才不管她的死活,他筆直的走到白蘋面前,二話不說的,拉著穿了白紗禮服的白蘋衝出教堂。
白蘋氣喘吁吁的,白紗禮服雖然漂亮但是笨重,而高跟鞋差點叫她摔了個四腳朝天,又不是後面有追兵或是惡狗,賀揚幹麼跑得這麼快?
用力的甩掉了他的手,她是一步也不肯再跑了,甚至當街脫掉了高跟鞋,然後一臉怒容的瞪著他。
「如果是要逃命,你自己逃。」
「我怕妳那個學長追來。」
白蘋立即回頭看,然後她轉頭回來盯著他。「他沒有追來,所以我們可以分道揚鑣了。」
「難道妳不感謝我救了妳?」
「不感謝,」她說著反話。「你毀了我的婚禮!」
「妳真的想結這個婚?!」
白蘋當然不想,但是她打死都不會承認,扯掉頭紗,對一些路人的注視及好奇的指指點點,她全都以嚴厲的眼神嚇退那些人。
「妳不問我為什麼回來?」
「你為什麼回來?」她機械化的問。
「之路找我當他婚禮的伴郎。」
「哦!」
「所以我會先當他的伴郎,再當新郎。」他好像一切都計劃好了。
「你還要當新郎?!你是不婚族的,你得了失憶症嗎?」她帶著諷刺的說。
「白蘋,嫁給我。」賀揚突然單腳下跪的向她求起婚,並緊緊的拉住她的手。
「你--」白蘋一臉無措,再加上圍觀的人愈來愈多,她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她無意中發現還有路人拿著相機在拍照。「賀揚,你當這是在演戲嗎?你別耍我了。」
「我不要我的未來沒有妳。」
「你都已經到巴拿馬定居了。」
「我是被妳氣走的!」
「既然都被我氣走了,幹麼又回來?」
「一接到之路的電話說妳要嫁給那個常孟可,我再也強硬不起來,我寧可當個痛苦的已婚族,也不想再做自在瀟灑的不婚族,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妳嫁給別人。」他掏心掏肺道。
「所以這無關愛,你只是不想我當別人的新娘。」白蘋覺得好丟臉。
「相信我,這絕對是出自於愛,我不能沒有妳,我被妳征服、被妳逮到了。」他有啟悉眉苦臉。「可以相信我了吧?這麼多人在看,而且我的腳好酸。」
「你不後悔?」白蘋寧可他再多跪一會兒,這輩子大概也就這麼一次而已。
「我老頭也在逼我,如果再不給他個孫子,他要取消我的繼承權。」
「所以你是被逼的?」白蘋居然笑了。「看你這麼不情不願,我好有快感。」
「白蘋……」
「我嫁你!」她突然的說,四周響起一陣掌聲。「我會好好折磨你的。」
賀揚站了起來,逗趣地問:「妳要折磨我?!」
「一旦我們結了婚,我死都不會離婚,叫你一輩子當個已婚男人,讓你一生在婚姻關係裡永遠不能超生。」她巧笑道。
「呃,」賀揚有些猶豫了。「白蘋,我覺得不婚族還是比較適合我,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這裡這麼多的證人。」她馬上說。
「但是,」他笑著問:「真的不能收回我剛剛的求婚嗎?」
「來不及了!」她投以一個勝利的表情。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