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高峰之後只能往下走,過著幸福、快樂日子的余曉樂開始煩惱三個月的限期將至。
灰姑娘一到午夜十二點,一切會被打回原形。
她呢?
她很想相信自己和盛儒昊或許會有未來,但隨著時間的沙漏一點一滴的流光,她終究是要面對現實,自己並不是他一直以為的那個人。
盛儒昊不是沒有注意到她的悶悶不樂,連唐叔和傭人們都會提醒他,要他注意一下小樂的心情,所以絕不是他想太多。
他近日更發現她常常一個人坐在花園的涼亭裡發呆,天氣實在炎熱,他很怕她會熱到中暑。
「屋子裡有冷氣,你待在這裡是想做熱的耐力考驗嗎?」他走進涼亭。
「我在想事情。」
「有冷氣的地方想不出來?」
「我心裡很煩。」余曉樂坦白。
「我會看不出來嗎?」盛儒昊和她對面而坐,他不想坐她身邊,不想被她搞得忘了自己要問的重點,只要她偎著他,他的理性和智慧都會出問題,無法做出正常的判斷。
「是啊,我相信你看得出來。」她幽幽的說出,一張小臉非常落寞。
「所以是什麼事?」他直截了當的問。
「我不想說!」她心煩意亂,「說了也沒用。」
「和生死有沒有關係?」
「生死?!」
「是人命關天的事嗎?」盛儒昊抱著很嚴肅、很莊重的心情開口。
「拜託,和人命沒有一點關係。」她白了他一眼。「沒有人被殺,也沒有人殺人,是很『單純』的事,只是……」
「既然不是無可挽回,既然不是已成定局,更何況沒有人死、沒有人犯下法律上不可饒恕的罪,那麼你是在煩什麼?你又不是全世界最高的人,即使天會塌下來,大概也要輪個幾億年才會輪到你來頂。」他現在很會說笑話了,而且笑口常開。
「不好笑!」她卻笑不出來。
「到底什麼事?」他正色的追問。
「反正……」她一個反正之後就不想再講。
「反正怎樣啊?!」
余曉樂吐了一大口氣,反正時間已經不多,反正事情馬上要出包,她這個假湯美晴很快要被判出局,她當初怎麼會一口答應籐原纓子呢?她腦殘嗎?
「小樂。」盛儒昊已捺不住性子。
余曉樂慚愧又帶著罪惡感的看他,她早晚要面對自己的良心,可是……
「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她含在嘴裡似的,很小聲的冒出了一句。
他聽到了,他的聽力一向很好。「你是在煩惱這個?」
「總有一天……」她苦惱,怕自己會成為過街老鼠,大家對她扔石頭,因為她騙了很多人。
「就是為了這個?」
「問題很大。」
「簡單!」他一臉輕鬆。
「簡單?」
「我會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她怕怕的。「你知道我的煩惱是什麼?!你知道?!」
「小樂,我沒有那麼木頭。」
「你確定?!」
「我會讓你成為世上最快樂的女孩。」他打包票。
「盛儒昊……」她更加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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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盛儒昊找來了各大報的記者,宣佈他和湯美晴訂婚的訊息,他特別向記者簡單的介紹了下湯美晴的背景,強調兩人並沒有血緣關係,因為情投意合,特此公諸於世。
當天的晚報就註銷消息,唐叔向余曉樂恭喜時,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唐叔把晚報拿給她看時,她差一點昏倒,盛儒昊要訂婚的人是湯美晴,不是她余曉樂啊!
來回在大廳中踱步,她真不知道要怎麼向盛儒昊解釋,自己並不是湯美晴。
盛儒昊回家一見到余曉樂,本以為她會興奮的衝進他的懷裡,但沒有想到他猜錯了,她居然是一臉慘白、不知所措,完全沒有即將成為他新娘的喜悅,他不禁要納悶……
他做錯了嗎?
「小樂,你看到報紙了吧?」盛儒昊向她獻寶。「怎麼樣?是驚喜吧?」
「你為什麼不先和我商量?」口氣很差。「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呢?」
「你不高興?」
「你……」她吐出一個哀歎。「你不該這樣一意孤行!」
「看起來你對於我們的訂婚消息非常感冒。」他有種熱臉去貼她冷屁股的尷尬。「是你自己說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我才會想要給你一個驚喜,難道這不是你要的?」
「我沒有要訂婚。」
「為什麼?」
「因為……」她欲言又止。「因為時候還沒有到,因為你連問都沒有問過……我媽。」
「纓子?」盛儒昊還是狀況外。「我不認為你母親會反對。」
「纓子不會反對,可是……」可是她真正的媽媽不是纓子,這下余曉樂更加郁卒了,事情怎麼會弄到這個地步?「盛儒昊,訂婚是一件大事,你怎麼能這麼隨隨便便就公佈。」
「這是我們倆的事。」
「這絕不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而已。」
盛儒昊真的猜不透了,他一直以為這樣能討她歡心,會令她喜極而泣,沒有想到完全是反效果,她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般,見不到一絲欣喜。
「小樂,我做錯了嗎?」他心平氣和的問,堅持不動怒。「我弄巧成拙了?」
余曉樂欲哭無淚,她該怎麼跟他說呢?
「你擔心纓子責備你?」
「情況比你想的複雜。」
「你親生父親的問題嗎?」他先替她想到。「我們該先經過他的同意?」
「也不是。」她煩躁不已。
「那是什麼?」
「我並不是……」幾乎都要脫口而出她並不是湯美晴,她根本就是一個……冒牌貨,他以為他和自己愛的女人訂婚,但真相浮出,當大家知道這是一場鬧劇時,很多人都會下不了台。
「小樂,你能不能一口氣說完。」盛儒昊即使是聖人,這會也要抓狂了。
「我不能……」
「你不能怎麼樣?」
現在說出來,她馬上就得打包東西離開這裡,盛儒昊絕不會原諒她;她若現在不說,還可以再爭取一點相處的時間,她並不想離開盛儒昊,她聽他說過近百遍的「我愛你」,他現在素描的對象只有她,她……她很傻,鴕鳥的以為能拖過一天是一天。
「告訴我,」盛儒昊抓著她的雙肩,不讓她再像是一個遊魂般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們訂婚是喜事一件。」
「才不是!」她向他咆哮。「是一個錯誤。」
「你給我解釋清楚。」他搖晃著她的肩。「我真的要受不了了,你不要再賣關子。」
「我……明天給你答案好嗎?」她向他討饒。「拜託你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讓我好好的思考我該如何處理這事,你不會知道這之中有多麻煩,我真的要靜靜的想一下。」
「我不知道一個晚上能改變什麼。」
「我必須讓自己的思緒清楚,才能告訴你一切。」
盛儒昊不再逼她,反正只不過是再多一晚,明天早上他就會要她全盤交代清楚,她不能再這樣莫名其妙、舉止怪異,結婚,該是他們倆都要的,他們要建立一個屬於他們的家庭。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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籐原纓子抓著晚報的手在顫抖,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或是生氣,因為盛天財團的總裁和湯美晴……她的親生女兒訂了婚,可是這個湯美睛卻不是真的湯美晴,不是她真正的女兒,是個如假包換的冒牌貨啊!
盛穆天看到消息的第一反應是想打電話罵兒子,兒子訂婚的消息他居然是由報上得知,兒子竟沒有先知會他一聲,這算什麼?!現在的小孩都這麼目無尊長、無法無天嗎?
他電話一拿起來就準備按下撥號鍵,籐原纓子立刻從他手中搶過電話,她現在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做,必須通盤想清楚才行。
「我要打電話罵兒子,你幹麼阻止我?」
「消息都登了,再罵來得及嗎?」
「你同意?」
「反正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話雖如此,可是儒昊的手腳也未免太快了。」盛穆天心中難免疑惑。「當初他還不想要小樂去他那裡住,結果……這會居然訂婚了!」
「日久生情嘛。」籐原纓子把話筒放回去。「誰叫他們是年輕人,同一個屋簷下天天相處,感情自然發展得快。」
「你不會生氣嗎?」
她現在的感受是矛盾,因為盛儒昊訂婿的女孩是「湯美睛」,真成的話,盛天財團的一切都會落入她們母女手中,可是這和她計劃的不同,她擔心這變數會帶來麻煩。
「纓子,你不打個電話給小樂嗎?」盛穆天覺得有些怪怪的。「你也是看了報紙才知道的吧?」
「我和你一樣。」
「那你不罵罵她嗎?」
「我為什麼要罵她?」籐原纓子先護衛自己的女兒,故意不用「小樂」這小名,刻意叫「美晴」。「難道你認為我們美晴配不上你那寶貝兒子嗎?美晴沒資格進盛家嗎?」
「我沒這意思。」他馬上堆起笑。「這算親上加親,我怎麼會覺得她沒有資格呢?」
「那我為什麼要罵她呢?」
「因為她不尊重你啊。」
「尊重?」籐原纓子露出一個非常世故的表情。「只要女兒能幸福,先斬後奏也無所謂。」
「儒昊會給她幸福的。」
「希望如此。」籐原纓子這會憂心仲仲,她心裡想著要怎麼去拆穿余曉樂那冒牌貨,而自己又能全身而退?那女孩不可能乖乖摸著鼻子走人吧?她和盛儒昊應該是有感情了。
「不如……我們兩對的婚禮一起舉行?」盛穆天覺得是雙喜臨門。
「我們的婚禮是在這個月底耶。」
「我相信這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他們準備得及!」盛穆天似乎已決定要這麼做。「更何況儒昊的個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是那種怕麻煩、怕折騰的人,一個星期來完成他的終身大事,我想他說不定會向我說『謝謝』。」
這下籐原纓子頭皮發麻了。
「不然我們現在就去找儒昊。」他是個急性子。「看看他打算怎麼辦。」
「不急。」她沒有動。
「又怎麼了?我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明天再說吧。」
「明天?」
「今晚我還有些事。」她隨口撒謊,「我和幾個姊妹淘約好了。」
「你女兒的事比不上你和姊妹淘的聚會嗎?」他有些懷疑。
「沒有你的事。」婚禮的日期一確定之後,籐原纓子的氣勢就強多了,她不再像之前那麼百依百順,小女人的對盛穆天,她覺得自己穩坐寶位,可以囂張了。
「纓子。」盛穆天反而變得比較敢怒不敢言。
「我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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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美晴瞪著母親,對母親帶來的名牌服飾、皮包、皮鞋、配件,完全無動於衷,好像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明天一早我來接你,你最好給我穿戴整齊,我知道你現在已經脫離毒品!」籐原纓子命令女兒。
「你想接我去做什麼?」湯美晴不帶一絲感情的問:「演戲嗎?」
「沒錯,你要和我去演一齣戲。」
「你自己過得好就好,我實在不想和你有牽扯,你能不能不要來煩我?」湯美晴墮落慣了,她不想那麼辛苦、活得那麼累,她想照自己的意思活,不想被操縱。
「湯美晴,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你最好不要和我唱反調。」籐原纓子語帶警告。
「要去哪?」她懶散的問。
「去找盛儒昊。」
「然後呢?」
「然後都交給我。」籐原纓子已經有了一套說詞,她反覆的想、反覆的沙盤推演,只要她一口咬定余曉樂是個騙子,連她這個做媽的都被騙了,余曉樂口才再好只怕也百口莫辯。
「我當啞巴嗎?」湯美睛冷漠的笑了笑。
「你當湯美暗。」
「我本來就是湯美晴。」
「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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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的失眠並無法幫余曉樂找到解決問題的方式,她想了又想,唯有坦白從寬,說出真相才能讓她解脫,至於盛儒昊要不要原諒她,那又是另一回事,她不能再演下去了。
盛儒昊一早就在畫室裡作畫,畫畫能讓他心靈平靜,他也幾乎一夜沒有闔眼,不知道小樂今天早上會告訴他多勁爆的消息。
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畫室,余曉樂除了面對還是面對,除了堅強這是堅強。
「早。」她囁嚅的打招呼。
「早。」他放下畫具。
「你……睡得好嗎?因為我……」
「小樂,省去這些開場白,你就直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睡不好,滿腦子問號,現在我只要一個答案。」他超犀利的說。
「好吧,我要說我並不是——」
「她不是湯美晴!」籐原纓子帶著女兒闖進畫室,完全不理會跟在她身後年邁的唐叔的阻攔,她是硬闖進來的。
「少爺——」唐叔面有難色。
盛儒昊知道出了大亂子,但是他不能自亂陣腳,先是瞄了余曉樂一眼,然後看向唐叔。
「你先下去吧。」
「少爺,這情形……」
「我會處理。」他要唐叔帶上畫室的門。
當門闔上的那一剎那,整個畫室靜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氣氛在擴散。
「儒昊,這個叫小樂的是冒牌貨,她連我都騙了,她騙了我們每一個人!」籐原纓子先下手為強,做賊的先喊抓賊。
「你……」余曉樂是一臉的震驚,怎麼會是她騙了每一個人?明明是籐原纓子花了三十萬元雇她來演戲,她怎麼可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我很久沒有和女兒見面,所以當這個小樂說她是美晴時,我就傻傻的相信了她。」她接著把女兒推到自己面前。「這個女孩才是湯美晴,是我委託徵信社找到的。」
余曉樂想要開口,可是她發現籐原纓子根本不給她一點機會。
「當初就是因為懷疑,我才會找徵信社。」籐原纓子語氣哽咽、眼眶含淚。「當這個騙子找上我時,基於一種補償的心理,我還是認了她,都怪我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我好幾年都沒有見過我女兒,這個騙子偏又和美晴有點像,我才會……中了她的計。」
「不是這樣……」余曉樂只能猛搖頭,一臉驚恐。「明明就不是這樣……」
「你還敢說!」籐原纓子指著她的鼻子罵。「你是從哪裡知道我和美晴的關係?」
「是你透過經紀公司——」
「你還要滿口謊言?」她連忙打斷。
「三十萬的代價!」余曉樂吼。
「什麼三十萬?」籐原纓子死不認帳。「你拿到了三十萬?你什麼時候拿到了錢?」
「你預付了我十萬元!」余曉樂看了盛儒昊一眼。「你說事成之後才會付另外的二十萬。」
「證人呢?」
「經紀公司可以幫我證明。」
「那你現在馬上打去問。」
余曉樂怔了下,忽然想通,即使她打了電話,大概也不會有人為她證明,籐原纓子一定先買通經紀公司,用錢封住了他們的嘴,她完全孤立無援了。
「打啊!不敢嗎?」
「打了也沒有用。」她對自己苦笑。
「你不敢打嘛。」
盛儒昊看著這情形: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不管哪一邊是真、哪一邊是假,他都痛心極了,他只知道自己確定被耍了。
「我真正的女兒就在這裡,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拿出你的身份證來。」籐原纓子胸有成竹的要求。
余曉樂這會像個木頭人,她總算知道什麼叫做「呆若木雞」了。
盛儒昊看著她,他一直以為她姓湯,他一直都是叫著她的小名「小樂」,他愛上的女孩他竟然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太可笑了。
「你姓什麼?」他酷酷的問她,先放下他們之間的謊言與恩怨情仇。
「余。」她麻木的道。
「名字呢?」
「曉樂,日堯曉,快樂的樂。」
「所以你的真名是余曉樂?」盛儒昊重複,他很想仰天長嘯,不知道該怎樣整理這混亂的思緒。「我居然被你騙了快三個月,我是不是心智有問題?」
「儒昊,這不是你的錯!」籐原纓子馬上介入。「連我都被騙了,所以不能……」
「出去!」他冷漠的打斷她。
「你——」籐原纓子的臉色一變。
「帶著你的女兒滾出去!」他大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