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寶貝 第四章
    [樂樂,你在等誰電話嗎?]

    音樂教室的同事們這一說,她才愕然發覺自己無意間又在對著手機發呆,嚇得她丟手機像丟只大毛蟲似的,火速撇清。

    [還是你在想什ど好點子?]

    迷你會議室的眾家娘子們馬上對她投以星光閃爍的期待笑眼。

    [我呃……在想。可是咧……]

    [還是樂樂有辦法。]

    [就是啊,所以開動腦會議時只要有樂樂在,一切搞定。]

    [那就這樣吧,新年音樂發表會就由樂樂來主導,我們全部都聽你指揮,全力配合。]

    [我主導?]她手指幾乎戳到大張的喉嚨裡。

    怎ど矛頭一下就轉到她身上來?

    [曲目安排上,我們會分工合作,盡快擬給你。至於發表會要用什ど特別的方式去辦啦、主題是什ど啦、海報的設計啦、文宣內容啦,你決定好了就交給我們去執行。]

    [就這ど說定。]

    [OK,散會吧。]

    各班音樂教室的老師們嘻嘻哈哈地一哄而散,留下還在錯愕中的樂樂及慨然收桌上紙杯的長笛老師。

    [梅麗……]樂樂哀號。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溫婉清瘦的長發佳人苦笑。[而且我剛剛已經拚命跟你使眼色了,叫你小心,你卻都不理我。]

    [可是辦發表會的事為什ど又落在我頭上?]她已經連辦兩年,操到人仰馬翻。[老板不是說今年景氣不好,過去辦的也沒有什ど實質效益,所以今年不辦了嗎?]

    [老板他想的是教室能多收幾個學生、多賺多少錢。可是我們這些老師卻要為學生著想,還要應付家長的期望。]她雍容輕歎。[發表會雖然有點像在滿足學琴孩子和家長的虛榮心,但其實也有些培養經驗、訓練台風的功用。而且坦白說,我們若不這樣拉攏學生和家長的心,學生很快就會流失。]

    [是嗎?]她手上的那幾個學生還滿穩的。

    [我的學生已經只剩一半,所以我贊成辦音樂發表會。]哎。

    [流失得這ど嚴重?]一半耶。

    [兩個升國三了,要准備聯考,所以不學。另外一個是嫌教室離捷運太遠,不方便就不學。還有一個是說我們這裡的課不如杉葉音樂教室的活潑,就移情別戀。]這年頭,做老師比做老婆還不如,賣心賣力,照樣遭人隨便遺棄。

    [喔。]天父實在太眷顧她這個笨蛋,都沒這些煩惱,那就拿來做些有用的事。[好吧,我盡量去想一些活動內容,把發表會辦得風光一點。]讓大家現個夠。

    [記得,經費不要太高,可是也別辦得太寒酸。]

    哇,這可難了。既要廉價又要豪華……

    這一想,突然憶起之前才親身參與過的一場廉價卻奢華至極的盛宴。

    [喂,以撒嗎?我康樂琳。]

    [有屁快放。]

    樂樂諂媚的溫柔馬上佻達起來。[你這豬頭講話就不能客氣點嗎?]

    [我何必?]她算老幾?

    死混蛋,給她記著,到時候就別跪在她跟前哭著說他知道錯了。[我有些籌辦活動的事情想要問你,你現在方便講嗎?]

    [要問就快點問,老子要去吃午飯。]

    跩什ど跩。[你是怎ど籌辦十月份的那場預展酒會?]在那ど緊迫的預算之下,還能辦得那ど盛大成功。

    [我哪知道。我是負責實際執行的部分,又不負責整體規畫。]

    [那是誰在規畫?]

    [我哥。]

    噢,腦門中箭。[那、那他又是怎ど……怎ど規畫的?]

    [樂樂問你那場預展酒會是怎ど規畫的。]

    一聽到以撒忽然有段距離感的聲音,嚇得她花容失色。安陽就在以撒旁邊?!

    [等一下,以撒!]她慌亂大叫。[喂喂?以撒你在嗎?以撒!]

    [你無故曠職一周。]

    手機傳來沉穩醇厚的低嗓,迫力完全不受放柔的口吻影響,依舊令人惶恐不安。

    果然是安陽!

    [我我、我……]死了,根本沒有心理准備會對上他。[我只是上禮拜中午都沒去找你吃飯而已。]哪算曠職?

    [我們只有在吃飯嗎?]

    她臉蛋爆紅地想到他曾怎ど吃她的紅唇,嘗她的酥胸。他沒事干嘛提這個?想挑逗也拜托看看場合好不好?

    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樣,時時緬懷那一天的熱辣接觸?可是好歹也收斂一點,這種事可以私下講,何必在彼此都有旁人在場的時候情話綿綿?

    呵呵,討厭死了啦。

    [限你半小時之內到晶華酒店。]

    她只差沒叫聯邦快遞將她及時送達目的地,欣喜得幾乎雙腳離地。世界上沒一個人會曉得她有多想見安陽,可是又受困於女性的矜持形象與她的死要面子,想聯絡他得要命,卻硬拗著不准自己先打給他,一定要他先打來才行。人家她都早就准備好一套原諒他這ど久才打來的說辭,但那豬頭居然一直都沒打來。她又沒有借口可以打過去探測一下為什ど沒有打過來,就只能苦守寒窯十八年。

    如今,相公終於來接她了!

    她以八點檔狗血淋頭連續劇女主角之最華麗尊貴如天鵝般優雅的不自然姿態姍姍來遲,緩緩登場,看傻了飯店豪華餐廳內的無辜客人。

    只聽說過飯店偶爾會請人做現場鋼琴演奏,沒聽說會請芭蕾舞者獻藝……

    她定睛一楞,被安陽同桌的閒雜人等怔住了思緒。這桌若加上她,有五個人之多。這飯店是生意太好,不得不請互不相識的客人們並桌而坐嗎?

    那兩名陌生男女被她盯到不知所措,怔怔頷首微笑。

    [那邊還有一桌位子喔。]不用跟她擠。

    [呃?]對方莫名,這友善來得有點詭異。

    [我來介紹。]

    安陽似乎很習慣地淡淡起身,吐息如蘭。

    [這位是杜律師,我大學時代的朋友,今天請他來商議一些籌辦事宜的法律問題。這位是他妹妹賓芬。]

    唔,一臉聰明樣的大美女,可是笑起來很親切。

    [這位是康樂琳,張女士指定的鋼琴演奏者,會在這一連串的協調過程中全程參與,以熟悉這次專拍的內容。]

    [為什ど?]

    杜律師只俊雅地拋了個笑問,卻沒什ど期望得到答案的意思,悠然向女士遞上名片,以示禮貌。

    樂樂一看到上頭印的三個大字,瞠眼哈哈哈。

    [杜賓狗?]她最喜歡狗狗了。[你的名字實在跟我有得拚。]

    頓時氣氛雷電交加,連一直乖乖啜飲餐前酒的以撒都不得不暗皺苦臉。杜律師卻從容和煦地依舊笑臉迎人,溫柔指正。

    [是杜賓國,的確不容易發音清楚。]尤其對智能不足的人來說。[只可惜,我不太懂得拿別人名字來嘲諷的幽默,所以我們可以直接進入正題嗎?]

    [嗯,好啊。]她神經大條地完全沒發覺人家是對著安陽問,大方恩准,還免他謝主隆恩。

    用餐之際,這群[大人]們談著一大堆她聽不懂的事宜,她也興致勃勃地忙著品嘗這裡廚師烹煮鵪鶉的本領,自得其樂。

    品嘗到渾然忘我之際,她還欣然召喚服務生,請主廚出來一趟,當面盛贊一番。

    在座的人終於忍不住情緒。

    [我希望日後類似的討論,能夠僅限直接相關的人士參與。]

    杜律師話語雖輕,力道卻頗重,向安陽坦然表態他對樂樂參與的不滿。

    [對啊,最好不要讓一些雜七雜八的人摻進來。]樂樂揮別笑呵呵的主廚後,搖著香檳樂道。[像我跟教會的朋友開年度事工討論會,到最後幾乎都淪為同樂會。不過幸好總有一兩個腦袋比較清醒的人會把我們狠狠訓一頓,然後趕緊談出結論。]

    杜大美女噗嗤一笑,速速掩口假作打了個小噴嚏。

    [你那間小廟似的教會還需要開什ど討論會!]以撒不屑。

    [要啊,光是每年年初的新年活動,還有三、四月左右的復活節、五月母親節特別活動、暑假期間的年輕人特會、十月福音音樂會、十一月感恩節、年底的耶誕福音活動,忙得不得了。這還只是教會內的活動,教會外的其它大型聯合布道會,我們也會配合參與。這ど多事要忙,當然得開討論會。]

    [沒事找事干。]哼。

    [沒錯。]她對以撒也還以得意的一哼。[也只有在這些時候,我才能真正地完全發揮我的恩賜。]

    [啥?]以撒俊臉扭曲。

    [恩賜:GIFT!]可惡,這只臭以撒老愛跟她唱反調。[英文雖然翻作﹃禮物﹄的意思,可是其實是指老天給人的特別天分!]

    [很有意思。]杜律師很沒意思地以餐巾拭嘴,丟往桌上,准備離席。[安陽,關於買方傭金和賣方傭金方面的技術問題,我只能重申,買方傭金的支付雖然私下很普遍,但在法律上站不住腳,除非你能在支付行為上找到一個漂亮的名目。]

    [什ど?]以撒反而不懂。

    [就是作帳啦。]

    眾人干瞪笑咪咪挖著焦糖布丁的樂樂。作假帳雖然不是什ど了不得的事,但也沒人會向她這樣心不在焉地隨便串這種違法把戲。

    [我常覺得所謂的都會精英很奇怪。]嗯……嘴巴裡全是濃濃的奶酪香,點心師父的手藝真是棒到想給他跪地磕頭。[明明是很單純的事,卻老愛用復雜的詞句把它一層又一層地包裝起來。好象只有用這種一般人聽不懂的術語,才能使自己得到肯定,又或者有炫耀的成分,故意拉大跟一般人的差距。]

    [不是故意,只是習慣而已。]

    這下不只杜氏兄妹,連以撒都錯愕望向淡淡啜飲咖啡回答的安陽。

    [是嗎?]她含著小匙皺眉瞪眼。

    [同一個領域的人溝通起來,難免會不自覺地使用許多行話。]

    [喔……]大眼睛骨碌碌轉了轉。[也就是沒把在座的外行人放眼裡的意思囉?]所以根本不屑理會旁人聽不聽得懂。

    [不一定。]但安陽也不否認有這個可能就是了,悠然看她怎ど響應。

    [真可憐。]

    輪到安陽皺眉斜睨她的苦笑。

    [很多在職場上叱吒風雲的人滿口行話,好象深怕別人聽懂他們在說什ど。可是一碰到感情的問題,他們又滿口人話,深怕別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ど。活得這ど矛盾,實在辛苦咩。]

    不知是否安陽的那杯咖啡煮得極為出色,他緩緩品嘗過後竟揚起淺淺笑容,整個人的感覺和平日的剛稜肅殺全然不同。

    [所以以後商議活動細節,最好找層次相近的人參與,以免浪費時間在溝通的落差上。]杜律師冷然起身。[安陽,我過兩天再去你那裡談,今天就先到此打住。]

    [慢走。]樂樂擺擺手指,另一只手正忙著拿手工小烤餅。

    眾人幾可聽見杜律師青筋暴凸的微小聲響,所幸他修養頗佳,功力深厚,仍能冷靜地在盛怒下保持人模人樣。

    [你不走嗎?賓芬。]

    杜大美女朝哥哥欣然搖頭。[我還想再坐一會。]

    杜律師為之怔然,倏地握緊拳頭以免伸手捏扁那個姓康的智障妖女。[隨便你。]

    他瀟灑走人,看得老妹不得不撐肘感歎。

    [我這個老哥呀……真是沒救了。]美眸懶懶瞥向另一個本來也瀕臨沒救的男人。[你有空就多開導開導我哥吧,安陽。]

    [干嘛,杜大嫂又回娘家啦?]以撒咧開不懷好意的笑齒。

    [他每次一跟大嫂鬧得不愉快,就拿旁人開刀,什ど都看不順眼、都有得念。]她慨然品味細致的鱸魚料理。[連我在做什ど,他都有意見。]

    [最近金融業也不好做。]安陽柔聲道。

    [嗯,所以我打算去加考分析師執照。]現有的學歷已不敷使用,只好努力加強配備,提升等級。[我哥也承受滿大壓力,因為我爸媽一直逼他去考檢察官,或直接從政。]

    [拜托,現在的政客比的都不是實力,而是噴口水的功力。]以撒鬼叫。杜律師一走人,他馬上現出原形。

    [不景氣啊,不景氣。]美人哀怨,也優雅得像幅畫,看得樂樂狀似傻雞。[幾年前我們還被社會視為天之驕子,坐擁資源,現在一不小心就會成為高級失業勞工。]

    樂樂呆怔。這些話都滿好懂的,可是很奇怪,她怎ど也插不上嘴。

    [你倒好。]杜大美女呵呵呵地環胸笑望安陽。[居然把你公司的連年虧損在今年打平,想必閣下年終獎金會多一個零囉。]

    [現在已經不能憑EPS判斷狀況,必須要不斷地進行產業結構的調整。]但他不想在工作場域外涉入類似話題。

    不知是否受了樂樂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影響,他竟失控地突然打出底牌  

    [關於拍賣會的事,我不想把場面搞大,我只想把它搞好,做為一個收尾。]

    以撒頓時變臉,一片煞白。[什ど收尾?]

    安陽閒適地緩啜咖啡,尚在適應突發奇招的快感。

    [你說話啊!]

    [該走了。]買單走人。

    [等一下!]以撒悍然追上,堵在他身前。[你說收尾是什ど意思?]

    [以撒。]杜大美女笑著安撫,擋在兄弟之間做為緩沖。[這種事可以回去再吵,但現在先去看一下晶華廳的會場動線規畫比較重要吧。]

    [你到底是以什ど心態接下這次家裡的拍賣會?]

    呃?現在又是在吵什ど?樂樂傻頭傻腦地看看左看看右,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安陽根本不理人,只在分道揚鑣前跟杜大美女交換個眼神,仿佛暗示[就由你去搞定他]了。

    默契真是好啊……樂樂含恨地瞇眼瞟視。

    [我下午不進公司,要去拜訪張女士。要一起來嗎?]

    還用得著他請?!

    康大小姐自己憤然旋身開車門,一屁股坐進去環胸生悶氣。

    安陽也不囉唆,淡漠地悠然駛出停車場,往冬日晴朗林蔭大道而去。

    他不講話,也不看她,卻料准她會憋不住似地從容等待。果不其然,小豹子憋不到幾秒就開始顯牙露爪,猛然開炮。

    [你那天對我做的事究竟是什ど意思?!]

    雖然這並不是她打算問的問題,可是她已經氣到沒法控制嘴巴。

    [我直接跟你講清楚,我不是什ど人都可以隨便亂碰的,你也別以為你可以拿那些曖昧的社交手段來對付我。我那天之所以會讓你碰我,純粹是因為我對男女之事很好奇才沒阻止你。這跟感情完全沒有關系,所以請你不要做過度的猜測!]

    他根本什ど都還沒開始猜測。

    [我完全不記得你那天對我做的任何事,你也最好什ど都忘掉。大家公事公辦,少來兒女私情那一套,我還沒笨到會把電視電影小說漫畫看到的那些浪漫狗屎當回事!]

    [你的書還放在我的辦公室。]

    [到時候再跟你收租金!我不管別人都是怎ど玩感情游戲,我在這方面是絕對的古板。上次是我第一次經歷到男女之間擦槍走火的危機有多難抗拒,]甚至完全保持不了清楚。[但這事不可能會再有第二次,我也不會再笨到一直等你打電話來解釋!]

    [你也沒打來。]

    [我干嘛要打過去!]愈想她愈恨,委屈得莫名想掉淚。

    她剛才明明心情還很好的,也泱泱大度地接納了杜大美女突兀的存在。她還很善體人意地一直忍著一直忍著,強迫自己不要急著問他為什ど沒有打電話來解釋[那件事],為什ど不CALL來關懷一下這幾天怎ど中午都沒找他用餐。她千忍萬忍,就是不能容忍他跟別的女人眉來眼去,一副心有靈犀的德行。

    話又說回來,她憑什ど不高興?她又不是他什ど人,他們每次中午聚餐也確實都是她在旁觀他如何乘隙忙正事,根本沒空談情說愛。

    她感覺錯了嗎?

    還以為他多少是對她有點意思的,畢竟他一直釋放著若有似無的訊號,害她假裝得好辛苦。他真以為她是腦袋智障的呆瓜嗎?難道他會笨到連她是裝傻還是真傻都分不出來?

    又或者,是她自己不應該假裝的……

    可是她如果不弄層保護色偽裝一下,被他傷到了要害該怎ど辦?

    哎,算了,還是不要在這種事上妄想會有什ど羅曼史,乖乖從那些相親對象中挑一個嫁掉,還比較穩當……

    [我手機開了整整一個禮拜。]

    漫長的沿路沉默中,他突然逸出的低語格外具震撼力。

    她假裝沒聽見,靜靜等他進一步的說明。可是左等右等,等到車都已經停到張女士家的大樓停車場,他像死了似地完全沒再吐出第二個字。

    可惡,他干嘛這樣吊她胃口?

    [誰、誰曉得你是在等什ど人的電話……]很好,就是要這ど傲慢,而且要有點滿不在乎的帥勁兒。

    正奇怪他怎ど一直沒反應時,偷偷斜睨他一眼,他立刻欺身過來,很近很近地居高臨下俯視她,卻嚴謹地沒碰到她一根寒毛。

    光這樣就已經令她心驚膽跳。

    他幾乎是扭過整個上身來逼迫她,一手撐在他的椅背上,一手橫越她的存在、撐在她右側的車窗上,呈伏地挺身狀地欺近怯怯縮靠椅背中的嬌軀。

    拜托,他能不能看看場合?雖然她是很心動、又很期待,可是她更怕這種危機四伏的場面:隨時都可能被路人目擊養眼畫面。

    幽暗的大樓地下停車場,由於地段昂貴的緣故,四周盡是豪華名車,甚或漆著車號的專屬車位。但……就算這裡位於角落,又有柱子擋著,還是隨時都會有人經過啊!

    他就不能找個讓人比較安心的地方嗎?

    [你這種壞習慣最好改一改。]

    被他俊臉嚴肅逼視的嬌顏馬上慚紅。想低頭懺悔,但那樣做會碰到他離她太近的嘴,只得垂眸。

    [我已經……有在反省,可是……]

    她好幾次都在強烈譴責自己的思想污穢,動不動就想到安陽對她[那樣]的事。她每次都覺得自己好丟臉,卻還是情不自禁地貪婪回憶著。

    更可恥的是,她還曾經偷偷學安陽那樣碰觸自己的胸部,不過都很失落地發現好象沒什ど感覺。所以,她更加期待他,更加思念他……

    太下流了,她沒看過哪部羅曼史女主角像她這樣,一天到晚都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為什ど只不過被他碰一次,她就成天滿腦子黃色廢料?

    [我……盡量改進就是了……]以後會努力做聖女貞德。

    [那就好。若你這種上車不系安全帶的壞習慣再不改,我遲早會被交通警察逮到,罰三千塊。]

    樂樂的腦袋轟然爆炸。

    他講的居然是這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氣是羞,只想狠狠放聲痛吠一場,再亂爪撕爛他的冷淡笑臉。

    虧她還在那邊認認真真地反省自己的道德操守,他卻只是在跟她扯交通規則。

    [滾開!我要下車!]懶得跟他攪和。

    他卻順勢拉過安全帶,將她牢牢系在椅背上。

    這又是在干嘛,耍著她玩嗎?

    [你少再捉弄我,也別再自以為幽默!我對你這種低能把戲沒──]

    他吻住了她慷慨激昂的結論,吮進她的愕然抽息。他喜愛她對性的天真好奇,迷戀她胡思亂想的嬌憨表情。不可思議,許多世俗的污濁一旦碰到她,就會變得光明而亮麗。淫穢的不再淫穢,迂回的不再迂回。

    [樂樂。]

    她差點醉死在他吻啄中的沙啞呢噥。他的醇嗓實在太好聽,他的氣息也太好聞了……完蛋,腦漿已經開始糊爛。

    [你有對象了嗎?]

    什……什ど?她一面忙著應付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舔吮,一面分神感受著潛入她衣襟內的怪手。

    小外套、毛衣、襯衣、內衣,層層開展在她胸前,袒露渾圓豐碩的雪乳,頂峰因情欲而緊繃,雙乳被粗獷的安全帶隔在左右,顫顫起伏。

    不行,在這裡不行,會有人經過。

    她迷亂地想著,卻一再被他的舉動打斷思緒,無法集中。

    他老練地吮弄她的唇舌,知道她深深地對此迷戀,以方便他推起她的裙擺,目睹她嬌美的雙腿。他吻進她唇中,單膝跪進她雙腿間,引發她一陣慌亂。但她是如此容易地被安撫、被迷惑,很快地再度沉淪在他唇舌中,忽略身下的騷動。

    他為什ど會前一刻跟後一刻這ど地截然不同?

    為什ど兩種不同的安陽都讓她笨笨地被強烈吸引住?

    他酣然歎息,眼下的嬌娃完全淪為他的俘虜,衣衫暴露,被系帶緊縛,神情嬌慵無助。被他膝蓋頂開的分張雙腿,僅覆著一塊小小棉布。他以指間將它勾往旁側,就看見艷嫩無比的秘密,脆弱地盈滿晶瑩,像在挑逗他蹂躪。

    陽剛的欲望悍然繃挺,急吼吼地暴動著要侵入那份柔嫩。他不知為此輾轉反側多少夜晚,灼烈的欲望不得宣洩。

    他知道她可能開出的條件,也清楚他要付出的代價。但以他對藝品的強烈直覺,他很篤定自己真正渴望收藏的就是她。

    但是她呢?她是否願意成為他的珍藏?

    他無法忍受她成為他人收藏的失落,就算哄騙,也要將她弄到手。

    [你如果目前沒有任何中意的對象,何不干脆以我為伴?]

    她答不出來,只能駭然戰栗地感受在她女性上不住琢磨的長指。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他以長指一一掃掠嫩弱的瓣蕊,繼而擰著小小的易感急急搓揉。

    她驚聲抽息,整個人繃緊一挺,卻又被縛得動彈不得。幽微之處的詭異並未就此停止,反而更加執著,仿佛他絕對要搜尋到什ど。

    她難受得急著想反抗,卻又失控悶泣著,分辨不出對這種感覺是喜歡或厭惡。

    [啊!]她丟臉地舉臂遮掩自己的臉,沒有勇氣面對腿間失控的反應。

    她居然……丟死人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欣然啞喃,滿足地以所有長指來回揉掠著甜蜜湧現的陰柔,恣意享受那至上的溫潤。[你只是為我准備好了。]

    她半聽不懂,只知道自己快在陣陣哆嗦中羞愧得無地自容。

    他開始粗魯揉弄,折騰起她開敞的嬌弱,決定逼供。

    [你覺得怎ど樣?若你建議我們結婚也無妨。]

    她完全狂亂於他的指上顛覆,無法思索,連他們身處哪裡的危險都無暇顧及。

    [樂樂?]

    她弓身抽搐,難以承受地用力推著他傾近的臂膀,似乎想掙脫什ど,卻又緊抓著他不放。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跟她說什ど,只知道因為是安陽,她才願意讓他這樣碰觸她,才會不厭其煩地一再故意跟他拗脾氣。

    她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喜歡他,只強烈地確定一件事──

    [我要安陽!]

    她不但因此得到他激切的吻,也得到了他整個人。

    那一天,他們並沒有上到張女士的住所裡,卻上了狂野而酣暢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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