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怎麼啦?」一臉頑皮的富態老人家抱著精巧的小錦盒傾身貼近發呆的小人兒。「最近你老魂不守舍的,該不會是為了把我的密函搞丟的事兒在內疚吧?」
「當然不是。」小舞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那是為什麼?快說給你善解人意的好心奶奶聽。」
「你哪裡善解人意了?叫我去偷東西的奶奶又算得上哪門子好心?」
「小舞怎麼這麼凶呀。」滿頭白髮的老美人依舊笑嘻嘻,逕自坐在小舞身旁,一塊兒在水閣裡乘涼。
小舞沮喪地又撐肘在石桌上,雙掌托著小臉、嘟著小嘴皺眉發呆。
「不應該會失手的呀。」老奶奶故作傷腦筋地喃喃道。「你信都已經到手,藏也藏好了,雖然鳳恩貝勒半途殺出來,可你不是照樣順利逃出來了,這信怎麼會丟了呢?」
小舞不講話,努力表現一派淡漠,兩頰卻一片通紅。
「你是不是有些細節沒跟奶奶說呀?」老奶奶貼耳竊問。
「信丟了就是丟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她趕緊大發雷霆一下,以示不爽。「別再跟我提那檔子窩囊事!」
「好吧,那咱們來談另一檔子事。聽說你近來老是一個人鬼鬼祟祟地窩在房裡,連侍女也不准進去,請問你在裡頭做什麼?」
「我……我那個……那又怎樣!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不行嗎?!」
「連洗澡時也不准侍女應侍?」
「沒……沒錯!我從現在開始,就是喜歡一個人洗澡,一個人更衣,怎麼樣?」
「哎,難怪你那群丫頭們傷心得要命。」
「這有什麼好難過的?」沒事做不是比較好嗎?
「小舞,你想想,你這臭脾氣有幾個人伺候得住?現在留下的那幾個幾乎都是給你從小折騰出了金剛不壞之身,才能活著伺候你到今日。那麼聰明伶利的丫頭們不去伺候別的乖巧小姐,反而任勞任怨地待在你這大惡霸的身邊,是為什麼?」
「為什麼?」小舞的興致全被勾了起來。
「當然是因為有好處啊。」
「什麼好處?」她從不給下人打賞的。
「嗯……」老奶奶磨磨蹭蹭了半晌,看見小舞的雙眸快噴火了才笑嘻嘻道:「好處有很多,其中一項就是伺候你梳洗打扮。」
「這算什麼好處?」
「因為我的小舞很漂亮呀。」
「奶奶,你又來了。」老是亂誇自個兒孫子,都不害臊啊。
「別擺著一副臭臉嘛,奶奶可是說真的。你看看,我把你生得多好,活脫脫就是我年輕時的樣兒。」她笑著擰了擰小舞的下巴。「難怪丫頭們都喜歡替你梳妝打扮,就跟玩娃娃一樣。替你沐浴更衣時,那更是有趣。」
「有趣?」她皺眉思忖。
「可以把你看得一覽無遺啊。」
「那又怎樣?我有的,她們不也全都有?」
老奶奶沒力地放棄一歎。「是啦,你要這麼說也沒錯。」這寶貝實在鈍得有些無藥可救。
「奶奶,你快把話說清楚嘛!」她抓著奶奶的衣袖扯呀扯。
「好。你覺得女人看見了你的身子沒什麼大不了的,是嗎?」等小舞點完頭了她才繼續問:「那男人呢?」
「我才不會給男人看我的身子。」
「如果男人看見了,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呃……很驚訝吧,也有點喘,而且會動手碰我。」
「小舞。」奶奶的神色忽而凌厲萬分。「鳳恩貝勒除了碰你身子,他還做了什麼?」
小舞嚇得由石椅上蹦起,慌得連手腳都不知該擺在哪裡。
「奶奶,你在……胡說什麼?」她只是想著鳳恩那日的反應,又沒漏口風,奶奶怎會一下就識破?
「你打從丟了信的那天起就一直不對勁。」
「因為……我很內疚。」
「可我剛才這麼問你時,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哪會記得那隨口一應。
「你說:當然不是。既然如此,就別再拿內疚當借口。」她嚴肅的神色懾住小舞。
「小舞,那是封對奶奶來說比生命還重要的信。如果你是因為沒找到它才空手而返,奶奶絕不會這樣逼你,可你是偷到手後才搞丟的,那信一定是被鳳恩貝勒拿去,這比沒找到信還更嚴重,你明白嗎?」
她不明白,可是奶奶從沒這樣冷硬地跟她說話,簡直像忽然變了個人似的。足見那封信重要的程度,似乎遠超過她想像……
「奶奶,我……對不起。」
「我希望你能做比道歉更積極的事:把信奪回來。」
小舞頓時怔住。把信從鳳恩那裡拿回來?「可、可是奶奶,我已經沒有機會再潛到克勤郡王府裡了。上次是因為他們府上辦喜宴,自由出人的人很多我才能假裝我也在受邀之列。但這次——」
「試試禧恩。」
「她才不會幫我!」都已經跟奶奶說好多次了,她怎麼還是不懂?「禧恩跟她那票詩社的朋友其實並不歡迎我,上回是我用些禮物分散她們的注意力才有機可乘。你這次要我怎麼再混進去?就算我再備妥一些賄賂用的小東西,我也沒有名目送過去呀!」
「她會請你到詩社去的。」奶奶神秘一笑。
「她不會!」小舞一直都期盼著能受邀加入詩社,認識朋友,卻始終被人禮貌地排拒在外。「她絕對不會主動請我入詩社!」
「禧恩的信差現在就在前廳等你。」
小舞張大錯愕的小口。
「還不快去回應人家?」
禧恩派人來捎口信給她?「這……她也不一定是派人請我去詩社啊。」
「你去了就知道。至於你跟鳳恩貝勒之間的事……」奶奶等到小舞渾身寒毛悚立了,才滿意地流露慈祥笑容。「我暫且不過問,先解決信函的事再說吧。」
小舞心頭七上八下地獨自到前廳見信差。奶奶真是……嚇死人了,從沒見她這麼深不可測。不過奶奶一向喜歡整人取樂,也許她愈玩愈野,開始想擴大惡作劇的格局也說不定。
事情果然給奶奶料中,信差是來請她去克勤郡王府一趟。
她不想去,萬一又碰到鳳恩怎麼辦?這下可好了,前有鳳恩識破她身份的危機,後有奶奶要她奪回信件的命令,到底要她怎麼樣嘛?
「你用不著一臉不高興,我現在比誰都不爽。」小舞一到克勤郡王府,就聽見禧恩這番高聲埋怨。
小舞環顧禧恩院落裡滿滿的人潮,全是年輕的格格。
「這是怎麼著?」
「都是我大哥啦。」圓滾的禧恩毫不顧忌地扯嗓怨道。「他叫我把二哥大喜當天所有來過我們家的年輕格格全請過來,他要一一詢問。」
「詢問什麼?」
「你待會不就知道了。」
鳳恩在想什麼?
「你在想什麼?」禧恩冷瞥道。「最好別對我大哥還有任何妄想。你不符合他的胃口卻硬要塞給他吞下的話,倒霉的不會光只有你,連我們都會遭他那魔王脾氣的殃。」
「我又沒在妄想什麼。」何必講話那麼毒?
「我也沒說你在妄想,只是先給你些好心的提醒,省得你自找難堪。」
「那你何不乾脆好人做到底,閉上你的狗嘴?」
兩造交鋒,頓時雷電激爆,雙方氣勢猶如對戰的母獅。
「舞格格,你最好搞清楚你現在站在誰的地盤上。」禧恩挺直著圓滾身軀,傲然哼道。
「禧恩格格,你也最好搞清楚今天是你府上派人請我過來的。」
「我可沒請你來,我只是在替大哥請而已。」
「既然人不是你請來的,你有什麼資格跟我唆?」
禧恩差點噴火,她一向看這倨傲的婆娘不順眼。什麼愛新覺羅的郡主,明明早就因家族中的貪瀆案件被降為格格,卻老愛耍她早就沒了的皇族派頭。
「我不管你是誰請的,這是我的院落,我就是主人,你也不過是個來客,你不覺得你作客的方式很惡劣嗎?」
「跟你惡劣的待客之道相比,我覺得我挺客氣的。」
「你既然這麼不屑待在我這兒,那你幹嘛不滾?!」禧恩卯起來咆哮,一屋女孩全呆看這場爭戰。
「因為我滾或不滾,不是由你來命令,而是由我來決定。」小舞從容地轉向一旁愣住的侍女。「你茶端到哪去了?是在等我伺候你,還是這克勤郡王府一向如此馬虎待客?」
「啊……是、是,奴婢這就去!」侍女惶恐地立刻衝出去,而小舞則一屁股安然坐上正位,君臨天下。
「誰准你在我這裡囂張的?你有本事幹嘛不回你家去當你的山大王?我最討厭你這種搞不清狀況的傢伙,還要所有人來容忍你的跋扈。我從沒拿你當朋友看,也根本不想放你踏進我的地盤,在我這裡又是撒野,又是不講理地——」
「不講理的可是你,我卻句句都很合理。」小舞氣定神閒地揚著下巴。
「你講個屁!」禧恩跺得震天動地。
「禧恩,別跟她見識!」
「忍一忍就好、忍一忍就好!」
週遭的女孩們開始好言相勸,勸住了禧恩,卻忘記封住小舞那口大炮。
「我本來就很講理。」小舞正氣凜然地對大家曉以大義。「你請人到這裡來,不說明目的也就罷了,我向你好聲詢問,你卻還我一句惡意威脅,還假稱那叫好心的提醒。
就算你是真好心,可我也有不接受的權利。我既不是那種唯唯諾諾的小可憐,也不是畏畏縮縮的小媳婦。你欺負人不成,就對我發脾氣,卻什麼道理也講不出來,只能拚命狂吠你是主人、你是主人。是,你是主人沒錯,但我可不是特地來聽命的奴才。況且你既是主人,那你的招呼在哪?你的待客之道在哪?你的理在哪?不講理的又究竟是哪一個?!「
「可是你的態度很惡劣!」禧恩詩社的朋友助陣道。
「而且囂張。」
「你們那天收下我送來的禮物時怎麼就不見你們這麼說了?」
那天拿到小舞送來繡鞋的女孩們全被將了一軍。
「我帶東西來時,你們待我是一個態度,我沒帶東西來,就換另一個態度。」小舞起身面對禧恩。「你跟我發脾氣,是不是就這個原因?」
「誰希罕你的東西!」禧恩衝往內房的衣櫃,抽出寶盒內秀麗非凡的小鞋,厭惡地砸向小舞。「把你的臭鞋拿回去,立刻滾出我的地方,我這裡、永遠永遠都不歡迎你!」
走就走,她還正愁沒理由避開鳳恩!
但小舞才轉身,就衝撞入厚實的胸懷裡。
「在我話沒問完前,誰都不許走。」
「鳳恩貝勒!」女孩們驚望著一手按在小舞肩上,一手接著方才飛在空中的繡鞋的男人。
小舞也怔住了。
她……實在很難想像盜信那天為什麼有膽與鳳恩對陣叫馬,應、應、應該是那時環境一片漆黑的緣故吧。因、因為她一面對鳳恩就呼吸困難的老毛病,好像完全沒啥改進。
鳳恩其實挺俊美的,可惜身形太雄壯,魁梧得找不出絲毫細緻的部分。臉形太剛俊有力,眼神太精銳,又大又嚇人,足以瞪得人魂飛魄散,毫無浪漫的成分。粗獷的氣質也太過豪邁,完全稱不上玉樹臨風,根本是條血性漢子。雖然他常受不了地遭小女孩們戲耍捉弄,但那份虛張聲勢的惱火,讓人感覺不到害怕。有如真正充滿力量的大獅子,懶懶地打著呵欠,搖尾掃蒼蠅,威猛的性格與原始的戰鬥力,全穩妥地安睡在他的掌控之下。
可是,此刻的他則是起身搜獵中的猛獸。懾人的氣勢,與平日完全不同。
小舞的心臟開始暴動,驚惶地燒紅著小臉癡望阻攔她去向的男人。
她知道很多很多鳳恩的事,看過他很多很多不同模樣,卻沒有一次這麼近、這麼清晰地將他盡情看盡。好……好大的手掌,骨節分明、剛毅有力得有如是鐵打的,撫揉她身子時則像粗糙的烈火,致命的溫柔。他……他的肩臂怎麼那麼寬厚?不但阻斷她的視野,也幾乎阻斷她的氣息。他那天就是用這副胸懷擁抱她嗎?
突然間,她憶起自己曾以嬌軀接觸過那身銅筋鐵骨、糾結肌理、孔武體魄的灼熱細節。想起自己的酥胸曾如何揉貼著他,激情之中她曾如何虛軟地以臉頰貼靠在他汗濕的胸膛上,承受著他狂野無休的衝擊。還有他不時以泰山壓頂之勢覆下的熱吻……
小舞的視線順勢攀上他充滿陽剛魔力的雙唇,冷不防與他的高高睥睨對上眼,心臟幾乎快從口裡猛然蹦出來。
他認出她來了?
鳳恩按在小舞肩上的那隻大手倏地一鉗,抓緊了她,就將她一把剝離自己身前,放到一旁的少女群中,甚至沒多看一眼。
「有勞各位大駕光臨。很抱歉我硬將你們請到這裡來,實在因有要事得查,不得不如此。」
小舞傻傻眨巴大眼,看鳳恩鶴立雞群地對一屋子人邊環視邊說明。她只是群眾中的一分子,沒有受到什麼特別的視線關照。
「我現在想麻煩各位一件事,就是一個個到我面前來報自己的身家姓名。」
少女們隱隱騷動,何必一一報知呢,大家不都多少有些認識了?
「請現在就開始。」
鳳恩像青天判官般地張腿坐入大椅,雙手安置在大腿上,閉目凝神,不再贅言。
大伙全都莫名其妙,還是愣愣照做了。有時鳳恩聽見某個聲嗓,會微皺眉頭,似乎發覺了什麼,卻沒有更進一步的表示,便輪下一人報上姓名。
剎那間,小舞明白他在做什麼了。
他在聽音辨人,企圖找出那日在黑暗中的女子嗎?
怎麼辦?她該怎麼躲過這關?是壓低嗓子好,還是吊高一些好?怎麼掩飾比較妥當?
「不要刻意裝嗲,自然點說話!」鳳恩低斥著一名嬌羞少女,嚇得小舞魂不附體。
無論她再怎麼向後躲,終究還是會輪到她。她一臉通紅且張皇無措,不復先前與禧恩對罵的奔騰豪氣。
「我……我是愛新覺羅家的五格格,我叫……小舞,隸、隸、隸正黃旗,我……」
「下一個。」
小舞怔住。這樣就好了?別人都至少還得報報父親爵位官階什麼的,她為什麼不必?
鳳恩又為什麼對她的聲音毫無反應,連眉頭都不曾動一下?他認不得她的聲兒嗎?
半個多時辰過後,所有人一一報過名,鳳恩霍然起身,滿室緊張萬分,像要等候發落的犯人。
「華陽格格,請你站到前面來。」
一名滿臉不甘不願的柔弱少女,楚楚可憐地抿著清秀紅唇,雙眼帶倔地垂頭走到他跟前。小舞呆望著,不知鳳恩下一步要做什麼。
「你似乎不太高興我的問話。」
「我是不高興,我先前才跟家人聽戲聽得正精彩,就被你莫名其妙請來,又叫我做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我為什麼不能不高興?」
鳳恩微瞇了下深邃雙眸。聲音對了,語氣也很像,但……又有些細節無法確定,得進一步觀察。
「是這樣的,十天後是南方的觀蓮節,宮中的姑母邀禧恩領詩社朋友一同參加蓮花宴,可禧恩的詩社只有四人,這數不吉祥,所以我得替她多邀幾個進宮,給姑母湊興。」
「那也不必硬要人一一報上身家姓名呀。」華陽柔弱地嬌聲怨道。
「我得聽聲選人。」
「為什麼?」
「那是吟詩成敗的關鍵。」
「可我家裡多得是高官大宴、豪門場面,我並不希罕你這什麼宮中蓮花宴。」
這口氣挺有那日的味道。「你當然可以不希罕,但姑母其實是想借此宴探查哪家格格可做皇子妃的人選,為了禧恩的前途,我不得不謹慎。」
「原來如此。」
「那麼,」鳳恩轉身,對眾女們道:「諸位格格辛苦了,我會差人一一送你們回府。我姑母在物色皇子妃之事仍屬機密,請各位聽過就算了,切勿走漏風聲。」
少女們嘰嘰喳喳地緩緩散去,目露詭異光芒。鳳恩懶懶地伸伸腰,故作無視,深知她們回去必會將此事吵得人盡皆知,並且急切探尋進宮管道,冀望雀屏中選,而忽略掉鳳恩此次召她們前來的私心。
小舞失落地呆立嘈雜的人群中,被左右前後的人順道簇流出去。
還以為……鳳恩對她一定會有很強烈的印象,或者對她有某種特殊的感覺,畢竟他們曾經那麼親密地彼此接觸過。怎知,全是她自己在做大頭夢……
行經廳門,邊上的禧恩不懷好意地環胸冷笑,一副「看吧,我早告訴過你」的勝利姿態。
小舞回瞪她一記「死胖子,閃邊去」的狠眼,登時被人斥道——
「五格格,你站住。」
鳳恩?
禧恩急忙攀在鳳恩臂側,像在鼓勵鳳恩替她教訓這個臭小不點。
「你也加入詩社去,十天後和禧恩一起進宮。」
「大哥!」禧恩怪叫。
「為……為什麼?」小舞的心又開始狂跳。他在邀她參加詩社耶!
「給你個機會進宮候選,不好嗎?」他一派「你別給臉不要臉」的傲慢。「搞不好你會一舉當上皇子妃,等著我們日後好好巴結你呢。」
小舞的少女情思完全凍結,禧恩則火到極點,拖著鳳恩衝往廳外的綠蔭後頭,準備狠狠地扁他一頓。……他根本認不出她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他又不是不認識她,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以來都很注意他,為什麼他的回應始終那麼冷淡?
誰希罕他的注意,誰希罕什麼詩社、什麼皇子妃!笨人盡耍笨把戲,他們統統一起笨到底算了!
她氣惱地才往外衝沒多遠,就聽見山石後傳來的低聲爭執。
「你明明說只要聽聲音就可以認出喜宴那天偷闖你院落的人,認出來就好了,幹嘛還要把人塞到我的詩社來?」
「證據不足。」
「你又不是要抓犯人!」
「我是,我要抓的是竊賊。」
「對方那天潛到你房裡偷東西?」
「沒錯?」
鳳恩胡說,她哪有偷東西?!小舞屏息伏在亂石後頭,愈聽愈一肚子火。她就不信那份密函不在他手上!
「那又何必拖那個臭小舞進來?」
「好藉著蓮花宴把她給嫁掉。」
「你憑什麼認定姑媽會挑她做皇子妃人選?」
「因為我自會交代姑媽務必選她。」
「幹嘛呀!她的終身關你屁事,你幫她鋪這麼豪華的富貴之路做啥?」通常被挑做皇子妃人選的少女,雖然最後不一定中選,但落選後也馬上可獲得指婚機會,直接指配給其他王公親貴。
「我實在受不了她那種陰魂不散的感覺。」不管她人有沒有出現,總有種小舞的神思或視線仍圍在他四周打轉的錯覺。
「你受不了也犯不著推給我呀?你懂不懂什麼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你老大還我老大?」敢跟他討價還價,想被揍啊!
「可是我的詩社——」
石後樹葉沙沙微響,鳳恩霎時騰身翻立至石後另一側,沒人,只有遠處少女緩緩散去的細膩交談。
舉目遙望著,沒注意腳邊草叢蜷躲著的小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