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英東住在睿雪家的第一個星期,簡直可用“兵荒馬亂”四個字來形容。
“我真不敢相信,費英東居然看到電視像看到怪物一樣,難不成他真是跑到現代的古代人?”媛媛最近沒事常跑到睿雪家玩,因為在睿雪父母出國的這段期間,英二、英三都會住在這兒幫忙照應。
與其說媛媛是來陪睿雪,還不如說她是來拜訪帥哥。
“如果他只是對電視大驚小怪也就罷了,他上回還差點把電視機拆了,說要看裡面到底裝了多少小人。”睿雪趴在沙發上啃洋芋片,看NON-NO雜志。
“真的假的?他這‘古代大將’演得也太逼真了。”媛媛抬起頭左右張望,“喂,你的表哥們呢?”
“今天是星期六,他們當然是出門泡馬子去了。”否則她哪能像現在這樣悠哉游哉的混吃等死。
“你怎麼不早說?”害她裝了老半天的淑女。“喂,小雪,你的白馬王子怎麼請這麼久的假?他什麼時候才回來幫我們補習?”
“什麼我的白馬王子!雷大哥只是個家教而已。”話雖如此,可是睿雲的臉都紅了。
“你不是暗戀他嗎?”媛媛坐在沙發上,兩只腳放在桌上。
“暗戀個頭啦,我只是有點崇拜他的聰明才智。”
“那他現在在哪裡?”沙發後的地板上傳來的不悅低問,讓沙發上坐沒坐相的兩人嚇了一大跳。
“費英東?”睿雪趴在椅背上看著伏在地上擦地板的他,“你怎麼會在這裡擦地板?”這應該是英二、英三的工作。
“二樓、三樓我都已經打掃完畢了,等我掃完一樓,格格,你再來教我看電視。”因為電視這個小箱子是愈看愈有趣,每天都有不同的把戲在裡面玩。
“他們居然連二樓、三樓也要你打掃?”太過分了!“當初他們還說會拿你當客人招待,結果根本是拿你當下人使喚!”
“我很習慣這些工作。”費英東努力擦著地板,“以前在塔密爾軍營,我也常幫弟兄們做些雜務。”
“你干嘛沒事當濫好人?”
“可是成天只知吃飯不做事,會遭老大懲罰。”他語氣慎重的告誡睿雪。
英二、英三那兩個王八蛋,八成算准費英東這副憨直脾氣,就拿他當傭人使喚。
“不要擦了!”睿舌一把搶走他手上的抹布,扔到廚房流理台上。“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在地上成何體統!給我站起來。”
“是,格格。”費英東向來聽話,睿雪有好幾次感動得想做幾個好寶寶榮譽獎章給他。
“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要再幫英二、英三做雜事,你干嘛還那麼勞碌命?”他最近不只負責整理花園、清洗紗窗、收拾書報,還得幫忙洗衣服——在教會他使用洗衣機前,那台機器還差點被他分屍。
“可是待在這裡無所事事,格格每日上學堂又不准我隨行,我不知道自己留在這兒還能做什麼。”
睿雪霎時愣住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除了上學外,每天過著五彩繽紛日子的同時,費英東一直傻傻的待在家裡,玩弄著各種大家教他使用的電器用品。沒人關心他的處境,也沒人問過他的心情。
他從沒抱怨過什麼,也不曾提過任何要求,真的就像只忠狗,只想全力守在她身旁。
“走!今天是你到這兒的第一個周末假日,我帶你去玩。”她不顧費英東的錯愕,拉著他的手就走。
“喂,小雪,你就這樣拉他出去,太招搖了吧?”媛媛依舊蹺腳癱在沙發上。反正費英東又不是帥哥,在他面前自然一點也無妨。
“對喔。”睿雪瞟一眼全身仍是那件爛古裝的費英東。他是比剛來的時候干淨,可是胡碴實在濃密得嚇人,加上他原本光禿禿的前腦已浮出一片青青的發根……帶他上街好象帶土匪下山打劫似的。
“你去把胡子剃干淨,我去英二房間找衣服借你換。”
“不行的,格格。”他的響應止住了睿雪奔上二樓的腳步。
“為什麼?”
“我早就想把胡子及頭頂剃干淨,可是英二和英三說沒有剃刀可以借我用。”
“用刮胡刀啊。”
“我……不是很會用那種怪東西。”而且他們也不太願意出借私人物品。
“不是東西怪,是你人怪!”真搞不懂他是真笨還是假笨,到現在還在死命演著古人的蠢相!睿雪沖進英三房裡找出他的電動刮胡刀。“你跟我到浴室去。”
費英東乖乖遵命,坐在馬桶蓋上任睿雪動作粗魯的替他抹上白白的泡泡。
“這是什麼?”
“拜托,難道你們住在歐洲的人刮胡子不用刮胡膏嗎?”她真想在他頭頂上也抹一些,把他的頭頂青碴一起刮干淨。“不行,你還是把前額的頭發留起來,看起來才不會那麼怪異。”
“萬萬不可,前額不能留發。”
“為什麼?”
“格格,你連我們祖宗留下的規矩都忘了嗎?‘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不剃發的人,下場就是砍腦袋。“我倒覺得奇怪,這兒的規矩竟如此松懈,到處都是蓄發的抗命者。”
“廢話少說,別亂動!”她才懶得聽他唱戲,光是替他刮胡子就夠讓她膽戰心驚的了,“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替人刮胡子。”
“有勞格格了。”費英東淡淡一笑,因為他真的不擅使用這些“怪武器”。而且,老實說,他滿喜歡雪格格如此親近他的感覺。
雪格格自從喪失記憶後,真的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的她驕縱蠻橫,說話或做事從不顧及別人,所以塔密爾營區裡沒人敢招惹她,甚至一見她來,能躲就躲。偏偏將軍一道命令下來,指名由他看照雪格格。要他天天照應這麼個千金大小姐,他真是生不如死。可是喪失記憶後的雪格格完全變了,變得……
“如果我弄痛你,你要跟我說一聲喔。”睿雪拿著刮胡刀的手微微打顫。
“是,格格。”他的雙眼笑成兩道新月。
不知為何,他就是比較喜歡現在的雪格格。看著眼前的她那副戒慎恐懼的模樣,真是愈看愈有趣。可是順著睿雪嬌美的臉龐往下看去,費英東赫然發現了令人血脈僨張的書面。
“格格,你——”
“不要講話嘛!你一講話下巴會動,教我怎麼刮干淨?”睿雪緊張的神情活像正在解剖青蛙。
可是……格格這一俯身,敞開的衣領將她豐潤雪白的酥胸完全呈現在他眼前。雖然她衣內有胸罩遮掩,卻更加突顯誘人的弧度與飽滿的潤漬感。
“不要轉頭。”她硬是把費英東偏向一旁的臉扳正,繼續刮他的胡子。
不行,他必須制止這種踰矩的行為!可是格格不准他開口,也不准他轉頭,教他如何閃避眼前如此旖旎的風光?
“對不起,我弄痛你了,是不是?”睿雪像觸電似的縮回手。
“不……沒有。”
“可是我看你閉著眼睛、眉頭緊蹙,好象很不舒服的樣子。”
他不舒服的是兩腿之間。“沒事的,格格。這……這怪玩意兒還是我自己來好了。”費英東順手接過那把電動刮胡刀。
“開關在這裡。”
“啊——”刮胡刀轉動的同時,費英東嚇得把刮胡刀拋到半空中。
睿雪趕緊接住它。“你干什麼呀?”開玩笑,她要是把英三的東西摔壞了,不僅要賠錢,可能還得賠上小命。
“這東西……會自個兒動個不停。”太詭異了。
“廢話,不然怎麼會叫電動刮胡刀!”她遲早會被這家伙打敗!
“這東西是活的嗎?”
“是啦是啦,打開開關就是活的,關起來就是死的。”要胡扯大家就一起胡扯好了。“你能不能再忍耐一下,讓我把剩下的部分剃完再發神經?”
“格格,請!”費英東恭敬的坐著,雙眼緊閉,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原來你是用刀的那種男人。”聽說有的男人不喜歡用電動刮胡刀,喜歡用原始而粗獷的剃刀。
費英東什麼也不敢說、不敢想、不敢看。
算算日子,他已經好久沒碰女人了,難怪無處宣洩的欲火會在剛才的一瞬間被挑起。以往在軍營裡有軍妓服侍,但都只是純粹的肉體交易,可是對於雪格格,似乎又和那種欲求不同。至於是哪裡不同,他無法思索,因為他滿腦子全是她妖嬈嬌媚的胴體。
冷靜!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啊,他仿佛嗅到來自雪格格身上飄散的淡淡芬芳,一股少女的清新氣息。
不行!不可再胡思亂想。昔者先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雖平,不敢忘戰……
“好了,去洗臉吧。”
“遵命!”費英東倏地起身大喝,震得睿雪眼冒金星。
他發什麼神經啊?
“麻煩你把後腦的辮子也拆開洗洗,我去找衣服讓你換。”老天,她的耳朵還一直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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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媛,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出去?我的便服借你。”
“免了,‘溜狗’的事交給你去負責就行了。”對媛媛來講,費英東的身價可能還比不上一只貴賓狗。“我自己會打發時間,不用管我。”
“喔。”看來媛媛不等到英二、英三是不會善罷干休的。“我上樓換衣服去了。”
媛媛趴在沙發上,搖晃著兩腳看雜志、吃零食、哼著流行歌曲。
“喂,小雪,雷大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替我們補習?”媛媛抬起頭朝二樓喊話。
“應該下禮拜就會回來了。”不然她的期末考鐵定“壯烈”無比。“他好象是受杜媽媽的請托,出國去把離家出走的杜悠理抓回來。”
“悠理跟你都是典型的現代孤兒,父母健在卻形同不在。”還是像她這種平平淡淡的小康家庭最美滿。
“你罵到我爸媽了喔。”睿雪不爽的走下樓,把英二的衣服丟給浴室裡的費英東,關上門,坐到沙發上穿襪子。“悠理是父母離婚,雙方都不想要她的扶養權才會淪為蹺家女孩。我可是有父有母、有家可歸的乖小孩。”
“乖個頭!我有你爸媽一年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外面忙,難怪你的成績會爛成這樣。”
“我成績爛跟他們不常在家有什麼關系?惡!”她朝媛媛做個鬼臉。
“真正的好父母應該是親自關心孩子的課業,而不是只負責花錢請家教,把子女的課業問題丟給別人處理。”
睿雪的父母正是因為忙碌,才高薪聘請研究所的高材生當她的家教,又怕睿雪讀書沒伴,就找了同班的媛媛和杜悠理一起補習。
“我不覺得自己是孤兒,而且我有得吃有得住有得玩,從不缺朋友,也不缺零用錢——”
“可是就是沒有愛!”媛媛冷冷的一句話,戳破睿雪故作坦然的姿態。
“誰沒有愛了!”媛媛干嘛講話老是這麼毒?“有事沒事愛呀愛的,光聽就教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看吧,說到你的要害了。”有些人被刺中要害時就會動怒。“我沒說你沒有愛,我說的是你始終得不到父母應該付出的關愛。”
“你少擺出一副心理輔導人員的嘴臉!”睿雪抓起靠墊往媛媛的方向扔去。
“格格,我們走吧。”費英東伸手攔住半空中的軟墊。他面無表情,對於剛才的爭吵,好象什麼都沒聽見。
“費……費英東?!”睿雪雙眼圓瞠,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格格?”怎麼雪格格和媛媛都是一副驚訝的表情?
她們簡直不敢相倍,原來“麻雀變鳳凰”這句話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
“真是……帥呆了!”媛媛快被自己的口水溺斃。
英二寬松的牛仔褲穿在費英東身上,幾乎變成緊身牛仔褲,把他雙腿的結實肌肉完全繃突出來。尤其是上身的全黑棉質長袖T恤,原本應是展現男人纖瘦優雅的雅痞風味,但穿到他身上,整件衣服被他精壯的體格撐到極限,就像第二層皮膚似的緊貼在他引人遐思的肌肉上。
“我看英二的衣服……好象快被你撐爆了。”但睿雪依舊看得很癡迷。
“原來東方男人也有像外國羅曼史男主角一樣的身材。”媛媛也和睿雪一樣,目不轉睛的對著費英東垂涎三尺。
“你們的衣服穿起來實在很不舒服。”一點也不像他以往穿的輕松裝束。“我還是換回原來的衣服好了。”
“不要!穿這樣比較好看。”兩個女人馬上發出強烈抗議。
“只要拿條頭巾把你那半顆光腦袋綁起來就很帥了!”說完,媛媛直接沖上二樓,“小雪,我找一條你的大方巾借他用。”
“好……”睿雪傻傻的看著局促不安的費英東。“費英東,你……上衣是不是穿反了?”前領好象比後領還高。
“是嗎?”他二話不說,馬上就脫下來准備重穿一次。
睿雪當場倒抽口冷氣,整個人縮在沙發上。
“怎麼了?是這面嗎?”費英東赤裸著魁梧的上身,拎著T恤在她面前謹慎詢問。
“嗯!嗯!”睿雪只能猛點頭,臉紅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從來沒想到費英東那一身破古裝之下,竟包裡著如此國際級的名模身材。跟時下刻意上健身房的都會男士相比,他簡直粗獷得像是原始世界的勇士,每一寸肌肉都是為了戰斗而存在。
特別是他干干淨淨的俊美臉龐……等到睿雲和媛媛將費英東的半顆光腦袋,以GIANNI VERSACE的艷麗方巾扎起,只露出他後腦長及臀部的黑發,費英東看來就像是從歐洲服裝雜志上走出來的男人。
“小……小雪,你覺不覺得他好象布萊德彼特?”媛媛興奮的搖著睿雪的手臂。
“討厭!”媛媛一提到她的偶像,睿雪就會忍不住臉紅,“你這樣一講,我都不好意思和他上街了。”
“你看!他擺出這種無辜的表情時更像。”
“啊!真的!”睿雪興奮得幾乎快昏倒。
費英東慘白著一張臉,看著她倆駭人的發狂反應和鏡中自己的影像,他整個人都涼了。
“這……我一定得穿成這樣才能出門嗎?”他寧可脫個精光,待在後屋曬曬衣服、洗洗紗窗。
“走!我帶你出去玩個夠!”睿雪抓著他的大手就直接沖出門。
“小雪,等一下,我也跟你們——”
“我出去‘溜狗’囉,你就乖乖等英二、英三回來吧。拜!”
“小雪,你太見色忘友了!”媛媛氣得追到大門破口大罵,“你敢丟下我,以後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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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英東,還會想吐嗎?”睿雪一路拉著他發冷的手心。
他朝她一笑,“謝……謝謝格格關心,我很好。”不過他的笑容看起來滿淒慘的。
從他一坐上那輛沒有馬匹的怪異“社區專車”,就一路由新店嘔吐到台北。他幾乎可算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沒想到竟對有“頂蓋”的交通工具反胃到這種地步。
“我不知道你這麼容易暈車,對不起。”
“沒關系,請格格不用……”費英東定眼一瞧,腦袋隨著視線愈抬愈高。“天哪,這麼高的屋子……”而且還鱗次櫛比的座落成兩長排,將原本廣關的藍天夾成狹小的一道空間。
“這是西門町,我常和朋友到這裡閒逛。”
“我從沒到過南方,原來南方的繁華景象竟是這種模樣。”費英東看傻了眼,像個小孩似的任憑睿雪牽著走。
他雖然生在北方,又長年征戰在外,駐守邊關,可是多少聽過南方秀麗山水與繁榮景象的描述,但今日親眼一看,才知事實和傳言差得也太多了。
人說“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他倒看不出有什麼形勝可言,只覺得人多、樓多、無馬的馬車滿街跑。至於“三秋桂子,十裡荷花”,這裡哪有詩中形容的那種景象!
沒想到以往地圖上的小小一塊台灣,風俗民情竟與內陸如此不同,看得他眼花繚亂。
“嗨,你是模特兒或是明星嗎?”一群窈窕艷麗的女郎上前搭訕。
“不是,我是費英東。”這群衣著暴露的娼妓實在大膽,居然身著低領貼身的衣物在街上胡亂認人。
“我是安琪拉,她是潔咪。”這男人夠爽快,直接就自我介紹起來。
“我是露比,我們三個是音樂工作者。可以跟你聊一聊嗎?”她和另外兩個女人早已用饑渴的眼神上下調戲費英東壯碩的身材好幾回。
被冷落在一旁的睿雪看得一肚子火。這已經是出門以來第二次有人向他搭訕了。
“素昧平生,無話可談。告辭!”話畢,費英東立刻拉著睿雪大步離去。
“嘿,別這樣嘛。那我們做個朋友如何?”這男人實在夠酷,如果能搞到他,不知會羨煞多少女人。“這是我的名片。”
這些女人真怪異,沒事給他一張“小紙片”做什麼?費英東深深喚了口氣,從牛仔褲口袋裡挖出幾枚銅板,“這些錢你們拿去吧,別再衣衫不整的出來賣紙片,回去好好做個良家婦女吧。”
三名艷女當場傻在原地,被他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等回過神之後,他和他身邊那名女子早已不知跑到哪去了。
“費英東,你在急什麼?”睿雪被他拖得氣喘如牛。
“啊,對不起。”他只不過大步走著,雪格格卻跑得滿臉通紅。“我只顧著離開這裡,竟忘了格格的狀況。”
“你……”喘死她了。“不喜歡和我一起出來嗎?”
“不是的!”費英東隨即為自己太急促的回答感到困窘,“不是格格的問題,而是我不喜歡被人有意無意的盯著看。”
這倒是真的,從帶他出門後,不管走到哪裡,總是引來一大票“驚艷”的眼光。
“以前從邊關回北京時,也有在街上被人注視的狀況發生過。可是這兒的人眼神實在太過張狂,一點也不懂得含蓄。”讓他覺得自己好象是游街的罪犯,被人指指點點。
“那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好了。”看他這麼不自在,睿雪也有點於心不忍,而且她有點吃費英東的醋,誰教他那麼引人注目。
一進到快餐店,費英東差點被震耳欲聾的熱門音樂震破頭。
“什麼人在此高聲咆哮?簡直無法無天!”他對睿雲的抱怨聲中氣十足,猛烈得蓋過了吵死人的音樂,因為他怕睿雪聽不見。
“費英東,你……”干嘛叫這麼大聲?整間快餐店內的人視線全往他們身上集中,連店員都趕緊叫店長出來。
剎那間,店內音量調至最小,沒人敢出聲,睿雪糗得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格格,這是什麼地方?”四處望去全是在吃東西的人們。只不過現在全都放下食物,雙眼大睜看著他們。“這裡是客棧嗎?”
“你不要說話!”睿雪打從出生以來從沒這麼丟臉過。
她在全場人的注目下,硬著頭皮向神色恐慌的店長致歉,接著看也不看費英東一眼就沖出快餐店。
“格格,你要去哪裡?”費英東只蹬了兩步就追上跑到人群中的睿雪,“格格,怎麼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格格?”她受不了了,站在大街上就回頭大罵。
“可是——”
“你鬧夠了吧?裝笨裝夠了吧?可不可以別再做這些讓我覺得丟臉的事?”她不管了,路人要看就隨他們看去。
“我……做錯了什麼事?”
睿雪一轉頭就自顧自的跑走,氣得不想再理他。
“格格!”他在擁擠的人堆裡努力追過去,“格格,你要去哪裡?”
叫叫叫,就算他叫破嗓子她也不會再回頭!從一出門她就一直容忍到現在,容忍他的沿路嘔吐,專車乘客的頻頻矚目,街上人群不時的搭訕與關注,甚至還讓她在公共場所當眾下不了台!
她干嘛要帶他出門?干嘛要平白無故的丟人現眼?
“格格,請等一下!”狹窄而擁擠的騎樓內,停放著成排的機車、任意擺貨的地攤、停下來挑選商品的顧客、來來往往的行人……費英東身材太過魁梧,無法像睿雪那樣自由穿梭。
“格格!”不行,雪格格離他愈來愈遠。
“喂!你怎麼推人啊?”
“先生,你怎麼踩我要賣的衣服?”
“干什麼呀?”
費英東行進的沿途,掀起一陣陣的抱怨喧嘩,甚至有幾個攤販追著要他負責賠償。他根本不理會身後的嘈雜與混亂,只急著找回那個嬌小的背影。
“格格,等一下!”他看到她了。
“你怎麼這樣推人哪?!”
“喂!搞什麼呀!”一對情侶手上的飲料被他一撞灑得渾身都是。
“格格!”
睿雪順著這聲怒吼回頭一看,嚇得忘了發火。他根本不把路人放在眼裡,像顆保齡球似的撞倒所有障礙朝她直沖而來。
費英東發飆了!
“雪格格,你要到哪裡去?”費英東一急,語氣不自覺地變得又凶又重,睿雪嚇得愈跑愈快。
“喂,你給我站著!”費英東身後的攤販緊追而來,“你踩壞我要賣的東西,就照價——”
“滾!”費英東只回頭輕輕一揮手,矮胖的攤販立刻騰空摔在騎樓內的機車坐墊上。
“啊!打人了!有人打架!”場面登時混亂成一片。
“格格!”費英東看到從右側巷道內沖出一輛車子,正沖向回頭看著他的雪格格。“格格,危險!”
話甫出口,他已躍到睿雪身前,“砰”的一聲巨響與緊急煞車聲、周圍的尖叫聲交織成一片。
睿雪嚇得縮成一團,感覺到來自車輛沖撞時的力量與重彈至地面的壓迫感,她難受得幾乎窒息。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來!”
“糟糕!出人命了。”地上躺的人一動也不動。
出人命了?她死了嗎?睜開眼睛的剎那,睿雪才發覺自己被緊緊的抱在一個厚實的懷抱中。
“費英東?!”他受傷了,滿臉的擦痕,對她的呼叫毫無反應,只是緊緊的抱著她。“費英東,你怎麼了?你還好嗎?”
不好!他顯然一點也不好,否則不會對她的叫喊無所響應。是他受到重創與撞擊,是他替她擋掉這次的危機。
“不要!費英東,你醒來,你快醒過來呀!”睿雪掙扎的爬起來,跪在他身旁又哭又叫,“費英東!不要死,快醒過來!”
她不該對他亂發脾氣,不該丟下他一個人自行離去!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小姐,沒事的,救護車馬上就來。”圍觀的人安慰趴在費英東身上痛哭的睿雪。
“都是我害的……對不起……”
“格……”
“費英東!”睿雪捧著他的臉急切喚著,“我在這裡!你不要死,千萬不要死!”
“格格……”她怎麼哭成這麼可憐的模樣?費英東很想起身,可是四肢百骸仿佛全碎掉似的,絲毫提不起勁。“格格,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什麼事都沒有。”他這一問讓睿雪哭得更傷心,“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格格,別哭。”他的頭好昏,看到雪格格為他難過成這樣,竟有種甜甜的感覺滑過他的心頭。“我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
“騙人!你身上、臉上都是血,還說沒事?”
“守護格格本來就是我的任務……”他的腦袋昏沉得快說不出話來,可是不說點話,恐怕格格會更擔心。
救護車的警笛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救護車來了!”
“讓一讓好嗎?”
醫護人員推開看熱鬧的人群,“小姐,拜托你讓一下,我們好搬動傷者。”
“不要!我要跟他一起去!”睿雪死命反抗著由後方拉開她的醫護人員。
“OK!傷者固定在擔架上了。”
“我也要去!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你是傷者的親屬嗎?”
“我……”這可把她問倒了。她是費英東的什麼人?能說她是被他保護的格格嗎?還是說她是害費英東受傷的罪魁禍首?
就在睿雪不知該如何回答時,突然有只大掌抓住她的小手。費英東在被抬上救護車前,緊緊抓著她。
“好吧,一起上車。”醫護人員毫不耽擱時間,立刻同意。
“費英東,我在這裡,我陪你一起去。”一路上,睿雪不斷在他耳邊喃喃細語,眼淚掉了就擦,擦了又掉,哽咽的聲音一陣又一陣。
他的意識已經在半昏迷的狀態,可是耳邊傳來的低語及溫熱的氣息使他捨不得昏迷。是格格在陪他嗎?是她在為他難過嗎?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感受到這種溫暖而窩心的感覺。
“費英東,對不起。是我太任性才害了你,對不起。”
格格別哭!他好想告訴她別哭,但他無力張開雙眼,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臉上卻明顯的感覺到睿雪一滴滴落下的溫熱淚珠。
“不要離開我好嗎,費英東?”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恍惚,費英東聽到了最令他心悸的一句話。或者……是他聽錯了,這只是他的幻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