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莉桐沒命的大喊著,一來虛張聲勢,二來想引家僕過來護駕。
因為躲在她身側的男人不是思麒!
「呵呵……我不是外人。」男子輕鬆自若的笑著。
太丟臉了!他到底在那裡站多久了?又聽到多少她羞死人的內心告白?那些話一旦傳出去,她準會沒臉做人的!
「卑鄙小人!怎麼可以躲在暗處探人隱私?虧你還是個男子漢大丈夫!」
話是說得正義凜然,可是她個頭小,臉蛋紅通通,聲音清靈稚嫩,性情又溫吞隨意慣了,一旦發起威來,不但「飆」不出什麼震撼力,連點架式也沒有。
「我若是卑鄙小人,就不會那一番懇切的忠告了。」
嗯,說得也是。「可是你的行為一點也不正大光明,就是小人!」莉桐邊說邊往後緩緩撤退——三十六計準備上場啦!
「你不也是如此嗎?」男子依舊帶著溫暖和煦的笑容。「你在思麒面前一句真心話也不說,卻在他背後編派他的不是。」
「我哪有說他的不是——」
「小人!」不等莉桐申辯完,他右手一指,就輕輕點在她的額前。他彎彎的眼中充滿笑意,倒沒什麼惡意。
莉桐被他這突然的一著棋,「將」到了要害。
「你們在幹什麼?」一個宏亮的聲音斥責著,隨即出現了來人的身影和身後緊跟而至的家僕們。
「亭蘭!」莉桐像是見到救星般奔了過去。
「幹什麼呀!」平日就看莉桐不順眼的亭蘭,硬是甩開突然被莉桐抱住的手臂。
「亭蘭!這個男人他擅闖人內,還鬼鬼祟祟躲在花叢裡偷聽別人談話。」莉桐慌張的說明著。
「這王府裡只有你是『別人』,哪還有其他的『別人』可言?」亭蘭這回又咬定她了!
「他偷聽我和思麒談話啊!」
莉桐根本沒理會亭蘭的刻意刁難,她只想到要是他們夫妻私下的談話傳揚了出去,性格孤傲的思麒豈不是跟著地名譽掃地?
「哦?你倒是說說,你聽見了什麼啊!」亭蘭不為莉桐與自己的大阿哥顏面著想,反而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為那名男子助陣。
「不可說、不可說!」男子笑著搖頭,此刻看來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令莉桐意外的眨巴了好幾回眼睛。
「你說!有我在這給你撐腰,還怕有什麼不敢說的!」亭蘭發起脾氣時頗有乃父之風。
「其實沒什麼要事,我和思麒——」莉桐連忙打圓場。
「格格我在這裡問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給我閃過去!」亭蘭大聲怒斥,莉桐嚇得退了兩、三步。
「亭蘭,她是你大嫂,別忘了禮教。」男子第一次收起笑容,誠懇的告誡亭蘭。
他到底是誰?什麼身份?
「論禮教,還輪不到你來教我!」亭蘭叉起腰,擺出了茶壺狀的指責架式。
「成親後,除了我以外,也輪不到任何人來教你!」男子形貌雖然溫文儒雅,但言語中似乎有著不怒而威的氣魄。
「你!……給我說!他們在私下喳呼些什麼?」
亭蘭氣得七竅快生煙了,好像自從莉桐嫁進來後,府裡站在莉桐那邊和她作對的人愈來愈多。這個超級掃把星!
「哎!」男子故作語重心長的模樣。「思麒剛剛一直在逼問大嫂,洞房花燭夜你幹了什麼好事。」
「啊?」亭蘭方才驚人的氣勢一下子全都瓦解了。「那……那她怎麼說?」
男子哀怨的看著亭蘭,直到亭蘭額角冒出了冷汗,才緩緩打破沉默,「你大嫂先前拚命閃爍其辭,一直逃避問題。可是你也明白,思麒他那種人向來擅長窮追猛打,非得問到真正的答案不可,大嫂被他逼得沒辦法,就……」
「就怎麼了?你倒是說呀!」亭蘭急得在一旁直跳腳,一張俏臉上也沒了血色。
看來她果真如傳言一般,怕死了她的大阿哥。
「哎!」男子神情凝重的垂下雙眼,再度陷入沉默。
亭蘭一語不發,立刻知道了他暗示的結果。她一下子從頭頂涼到了腳底,愣在原地慘白了好幾秒,才突然間「啊——」的一聲長嘯起來。
「蘇莉桐!你這個壞胚子!天生壞胚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這個大嘴巴!」
「沒有沒有!」莉桐趕緊搖頭解釋。「我根本沒有……」
「你有!你有!原來你早就在記恨我!等著報復我!」亭蘭恨聲喊著。
「別凶她了。」男子擋在亭蘭之前溫柔說道,「要是讓思麒聽到了,你的罪狀豈不是又得多加一筆?」
「你……」亭蘭含淚狠狠的怒視她。「我恨你!一輩子都恨你!」
咆哮之後便哭著奔回她的瑞雲閣,看來這王府的特色真是「一脈相傳」,每個人離去的架式都絕對的驚天動地。倒是家僕們習以為常的各自散去,又留下了呆呆的莉桐和怡然自得的男子相對望。
「你怎麼可以讓她這樣冤枉我?我什麼也沒向思麒抱怨啊!」她嘟起了小嘴,有點不平。
「呵呵……」他又輕輕笑了。不過他笑起來還挺好看的,身形又纖瘦俊挺,玉樹臨風,和思麒的陽剛之美完全不同,但他獨具的魅力卻也足以和思麒的氣勢相抗衡。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這可是在幫你啊!」
「你這算哪門子幫法啊?」莉桐喃喃的絞著兩隻小手。「完蛋了啦!我一直都不討亭蘭歡心,現在還惹她生氣、恨我入骨——」
「這樣才能制得住她,讓她不敢輕易對你動手啊!」他又以手指輕點了點莉桐的額頭。「你有思麒這麼好的靠山,怎麼不花點腦筋妥善運用一番?」
他的笑顏真像陽光,看了令人暖烘烘的。這樣風度翩翩的美男子,莉桐倒是生平第一次見到。
「你是誰?一定出身不凡吧。」莉桐水靈靈的向他問道。先前「小人」來「小人」去的事,她早就忘光了。
男子笑而不語,沉靜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回答,「我是敬謹親王的四子安元卿,蔭封『貝勒』,是亭蘭指腹為婚的未婚夫。今後你就直呼我元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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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姊,請問你們少夫人在嗎?」碩王府的後門進來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輕聲悅耳的向府中正在趕辦雜務的丫環問道。
「哎呀!是蘇大寶啊!你來得真不是時候,今天王府要設大宴,大伙忙得焦頭爛額,恐怕連少夫人都抽不開身哪!」丫環熱切的回答著。
「大寶!啊——真是不巧,怎麼這個時候來找少夫人呢?」
「大寶,今晚有空你再過來一趟,因為今晚府內有盛宴,鐵定會有滿桌子香的辣的給你帶回去。」
後院一群僕傭一見大寶來就忙著招呼他,倒不是因著他是莉桐的弟弟而巴結討好他,是他那張人見人愛的俏模樣,又善體人意、懂得察言觀色,待人彬彬有禮,所以特別得人緣。加上府裡的張總管略懂命相之學,曾為秀氣靈俊的大寶批過命,說他是王母娘娘身旁的仙童下凡,因而才貌出眾又廣得人心,將來必有富貴之運,大夥兒因此更加疼惜大寶,簡直將他當小少爺一般的伺候。
「府裡有盛宴?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大寶坐在石階上向各忙各的下人們問道。
「是思麟貝勒凱旋返朝了!」
「思麟貝勒是誰?」
「思麒貝勒的雙生弟弟啊!」一個嬤嬤兩手揉著麵團和他說:「人家思麟貝勒可厲害了!這次西北邊境的叛亂,是他頭一次上戰場,打到哪兒就贏到哪兒,連策凌大將軍都十分欣賞他呢!」
「準噶爾族數年前就在西北邊境頻頻作亂,此次噶爾丹叛變,皇上便決意一舉清除此一外患,以定邊疆。思麟貝勒早有奔赴沙場的雄心壯志,就同策凌大將軍的正黃旗軍奮勇殺敵,戰功輝煌。今日班師回朝,皇上龍心大悅,傳令將重重封賞,碩王爺簡直樂翻天了。」廚子得意的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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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思麒這邊的雍雅苑此刻也快鬧翻天了!
「你居然私下作畫讓大寶拿去賣?」
「我要養活我爹和弟弟啊!」
「住口!你嫁進我家就是我的人,要養活你家人也是我的責任!」思麒眼睛都快噴出火了。「我哪一點虧待你和你的家人?堂堂碩王府的少夫人賣畫營生成何體統!」
「我匿名作畫啊!」莉桐淺啜前日碩福晉送她的西湖龍井,相當陶醉的笑了起來。「這茶好香、好甘美,你也嘗嘗著。」
「莉桐!」思麒瞇起了幾乎可以殺死人的冷冽眼光。「我在跟你談身為少夫人應有的尊嚴,你竟敢跟我扯這些爛條渣?」
「你怎麼可以隨便罵人家?」她指的是那壺西湖龍井。「如果它有靈性的話,一定會被你這種話傷了自尊的。」
「你傷了我的自尊又怎麼說?」
「你太脆弱了。」
「蘇、莉、桐!」雷霆萬鈞的一陣吼聲,貫穿她的耳膜。
「我沒有丟你的臉啊,因為根本沒人知道那是我畫的。」和他相處兩個多月以來,莉桐愈來愈能適應思麒的脾氣,再加上元卿暗中私授的「秘招」,她甚至漸漸喜歡上這種溝通方式。因為兩人不吵架,就會落得孤孤單單沒話講;而有時不講話,某種奇異的氣氛又會不斷的在兩人身旁流轉。
「夠了!」思麒一掌拍上桌面,震得一桌子茶具叮叮噹噹響。他轉身背過莉桐,兩人馬上陷入沉默的僵局。
「思麒?」莉桐望著他坐在茶几另一邊的背影。「不要生氣嘛!」
莉桐最怕思麒兩件事:其一便是不跟她說話。
「好吧,算我錯好了,我道歉。」
什麼叫作「算你錯好了」?!根本就只是口服心不服的在委曲求全,她一點也沒真的認為自己哪裡錯了。思麒依舊直挺挺的背著她。
「思麒……」她輕輕拉了一下思麒架在桌面上的手臂。
他的火氣剎那間全融在那股軟甜甜的觸感上。雖然她纖纖十指根本動搖不了他結實的臂膀,卻完全軟化了他剛烈的意志力。
「你不要生氣,跟我說話嘛!」莉桐擔心的扯著他的衣袖,他的心早就亂成一團。
「我爹性子很烈,他不會用你接濟給他的錢,而我必須要替大弟賺點錢啊,否則他去不成私塾讀書的。」
原來如此,他還以為莉桐是故意搗蛋。可是她也有不對,為什麼有事情不和他商量?難不成她就這麼不信任他?
「思麒,你回過頭來吧,不要這樣不說話。」莉桐開始哀求他。罵她無妨,反正她從小就被罵大的;不屑她也無妨,反正她出身下等,被人不屑早已是家常便飯,就是別冷落她、拒絕她。
「哼!」思麒輕哼一聲,心中早已軟化,卻就是擺不下才剛端起的大丈夫架式。
莉桐癡癡等他回頭好一會兒,見他沒什麼動靜,實在按捺不下心中的不安,遂起身走到思麒身旁,側低下頭來,當著他的面問:「思麒,你還在生氣吧?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消氣呢?」
思麒看著她俯在眼前的細緻臉龐,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他真後悔上回在羞憤之際,說出了「再也不碰她」的氣話。事實上,他話才說出口的當時就已經後悔了,她才十六歲的滑膩雪膚和純美無邪的面容,一直撩撥著他火熱的心,引誘他親近……
他的胸膛開始微微的迅速起伏,莉桐見狀立刻警覺起來。看他鼻息漸漸加重,她心想思麒一定是看到她一副虎口拔牙、不怕死的德行,愈看愈火大而怒氣攻心。
她連忙倒了杯茶恭敬的捧到他面前,「思麒,喝杯茶,別生氣嘛!我知道是我不對,可是你別把氣悶在肚子裡。我受得起罵的,你儘管開口吧!」
他只想狠狠的吻住這個小女人,非得把她緊緊摟在懷裡,教她喘不過氣來才行!可是他每次慾火焚身的當頭,為什麼莉桐總會撥他一頭冷水,想到毫不相干的方向去?
「混蛋!」思麒恕吼一聲,粗魯的起身離去。一旁捧著熱茶的莉桐被他這一碰撞,茶水翻了她一身都是,模樣狼狽至極。
「哎!」她不知看過思麒這種憤而離去的背影多少次,每次都只留她一個人在後面哺哺自語。「這茶葉一斤可以養我家人一個月耶,怎麼這樣就把它給翻了呢?茶若有情也會垂淚的。」
莉桐拍拍胸前被「茶淚」浸濕的地方,仔細回想元卿曾教過她討好思麒的獨門秘招——
別畏畏縮編的,你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下人!
別跟他拐彎抹角,你心裡想什麼就坦白說什麼!
「嗯!對!」莉桐握起了雙拳,迎著苑外的燦爛陽光宣誓:「我應該對你坦白一切!雖然說出來的實話你不見得愛聽,說不定反揍我一頓,但是『不久虎穴,焉得虎子』,我就是想要你的心!」
這一番宣言高聲公佈後,她抓起針紅架上的一條手帕,就往思麒離去的方向追去。不過似乎剛剛的宣言太過「坦白」,讓她的臉蛋紅成一片,連耳根都泛上了色彩。
我就是想要你的心……
繡芙蓉2003年7月20日更新
秋日近,碩王府內楓紅片片,小橋流水也傳來微微涼意。府內庭院重重,各個院落各具風格,加上碩福晉精於蕭花養卉之道,無論春夏秋冬,府裡總有燦燦庭花。葉葉心心可供怡情。莉桐從雍雅苑一路奔來,隨著思麒遠去的蹤影尋覓,一個不留神被飄香桂子擋住了視線,伸手撥去就看不見他的蹤跡了。
「思麒!」他走到哪兒去了?
「思麒,等我嘛!」莉桐在原地轉呀轉,連自己來的方向都有點搞不清楚。「咦,我是打哪兒來的?」
這個天下無敵的大路癡!
「喂!思麒,你在哪裡?」莉桐踮起腳尖張望,整個人幾乎隱沒在桂花叢裡,根本看不見遠處光景。
一陣桂香迎風吹起,吹低了花叢疏影。她發覺前方似乎有光影在閃耀,反射著秋陽,散發點點金碧輝煌。她想也不想的就往那方向猛衝過去,府內庭木師傅辛苦修剪種植的桂花叢被她衝出了一整排「人形大洞」。
「思麒!思麒!莉桐一把就抱住那人的背後。那人因腰際上突然攻來一隻緊緊圈住他的細嫩手臂,讓他呆愣了一陣。
是思麒沒錯!這魁梧的身子和高度,別說是碩王府內了,就連府外也絕難找到第二人。
「思麒,別生氣嘛!我道歉就是了,對不起!」
那人怔怔的看了腰上的小手一會兒,想回頭側看那張埋在他背後拚命道歉的小臉究竟是誰。
「你別再丟下我一人就走,好不好?」她抬起了好水雙眸望著思麒。
這撒嬌甜美的模樣又令那人為之一怔,根本不知該如何開口說明——他不是思麒!
「你不喜歡我作畫給大寶拿去賣,那我不畫就是了。可是我明明向額娘請教了好多關於你的事,我記得你最愛西湖龍井的啊,難不成我記錯了?還是我服侍得太差勁了?」她完全認不出自己抱著的男人不是思麒!
那人看著她清艷細緻的容顏傻了眼。無論她是否真的做錯了什麼,再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面對這樣的可人兒發脾氣。
莉桐見「思麒」似乎不再憤怒,就興致勃勃的繼續說下去:「如果你不生氣了,我就給你看樣東西。」
「什麼東西?」那人開始興味盎然的順勢接下句子。
她先是甜甜的神秘一笑,才從胸口衣襟內抽出一條手帕,遞到他的面前。
「這是用我繪的圖繡出來給你的手帕。」
那名男子緩緩接過手帕,攤在手上細細觀看,但眼神還是三不五時的飄向莉桐,誰教她生得一到純真誘人的小臉蛋和爽朗的性情。
簡直可愛得不像話!那人的胸口又是一陣悸動。
他是不懂女紅的,這種女人家玩的針線活兒,他一個大男人哪懂得其中的做工優劣?但他畢竟是長年生在權貴之家,從小到大穿用的全是天價珍品,久了當然略能分辨出東西的精美度與價值感。他看著莉桐繡的手帕,驚訝了好一會兒,不覺心中暗歎——
真是亂七八糟的繡工啊!
「怎麼樣?好看嗎?」她眼中充滿興奮與期待,光看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表情,她就知道思麒一定對她的手藝十分「刮目相看」!
「嗯,構圖很美,意境不錯。」但這些都不包括她那種筒直像在縫抹布似的針線功夫!
「裡頭有我的名字喔!」她嬌媚一笑。
那人一瞬間又失了神。再次回眸細看圖面,努力從一塌糊塗的線堆裡,勉強辨識出原有的底圖中所要傳達的意境。
朱櫻斗帳掩流蘇,
庭前茉莉,
露滴梧桐。
「蘇——莉——桐?」他不自覺的哺哺出聲,由圖面上的流蘇、茉莉、梧桐對詩取韻,猜測她的含意。
當他望向莉桐求證答案的對錯時,被她明燦耀眼的得意笑容吸引,情不自禁的被她的喜悅傳染,牽動了嘴角。
「呀——!」莉桐驚了一下。思麒笑了?思麒居然會笑?不是嘲笑、冷笑,而是深情款款的微笑,一彎濃眉溫柔無限,煞是好看!
「你……你喜歡嗎?」她有點害羞的低下頭,卻仍不時偷偷轉起雙眸多瞄他兩眼,那人將這個微妙的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喜歡!」
這下子換莉桐的心不知所措了。思麒笑起來實在太迷人了,為何他平日不多對她這麼笑呢?看來他真的挺滿意她親手繡的一番心意。
趁他現在心情好,趕快跟他談條件!
「那……思麒,以後你不可以再背對著我生氣喔!」
「好!」他笑瞇了琥珀色的眼睛。
「也不可以一氣之下掉頭就走,丟我一人在身後喔!」
「當然!」
莉桐聽了差點兒沒高興得跳起來。「真的?你不能騙我!」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的笑容中漸漸有股邪邪的味道。「可是你一方手帕換我兩個承諾,不甚公平。」
「啊?那要怎麼辦?」繡手帕很花工夫的,不說花費的時間有多少吧,光為了繡這幅「宙前風景」,她的手指就已被繡針扎得像針包,到處千瘡百孔的。
「我不要再繡東西給你了。」她撒嬌的向他坦白。
「我也不要。」他不敢保證下次還猜得出她亂成一團的繡面圖樣代表什麼意思,而且這種手帕只要一條就夠了。
「那你要什麼?」
「這裡。」那人手指輕輕點著他古銅色的臉頰。「親一個。」
莉桐羞得立刻雙手掩住了嘴唇。「不要!羞死人了!」
「那麼一切作罷!」
他馬上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莉桐見狀又慌了起來,連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拚命拖住他。「思麒!不要這樣,我聽你的就是了!」
他低頭看看被他手臂拖著走的莉桐,又瞇起了眼睛邪笑。
「真的?」
「真的真的!」她拚命點著頭。「可是……」
「嗯?」又有什麼條件?
他劍眉一挑,直勾勾的用眼神詢問她,看得莉桐趕緊將臉埋在他的手臂後面。思麒他……他這樣挑眉真的很好看!她羞紅著臉埋在他衣袖裡低語。
「什麼?我聽不見。」那人見莉桐這個舉動,覺得分外有趣。「我手臂後面可沒長耳朵喔!
「你……」她害羞的微微抬起頭。「你太高了,我親不到……」
瞧她紅通通的臉頰,真想咬一口。「好吧,那我低下來就是了。這樣可以了吧?」他略微往前傾。
「不行,還是太高了。」
「這樣呢?」他又往前傾了一點點。
「要再低一點——」
「這樣?」他再度移動一分。
莉桐嬌小得根本還不到他的肩頭,他這樣一點一滴的彎下身,她拚命跺腳也接觸不到他的臉龐,索性伸出雙手勾住他的頸項,直接拉他接近自己的雙唇。
中計啦!他就是要讓這小美人主動貼近自己,這是調情聖手……噢,不,這是一般男子最常使用的手段。
她勾著他的脖子,輕輕的在他左頰上貼上柔軟的櫻唇。兩人距離如此之近,耳鬢廝磨之際,那人順勢重重吻了她粉嫩的臉頰,偷偷吸取她髮際自頸間的芬芳。
「啊!思麒,你——」她雙手用力推開他,立刻撫著被他鼻息進犯的頸窩,像是被他的氣息灼傷了似的。
看她被自己逗得七上八下,男子不禁滿意的笑了起來。
「貝勒爺,您在哪兒?亭蘭格格在找您啊!」
遠處傳來僕人們的召喚,莉桐自覺此刻的神情見不得人,準備快步離去。轉身之際,卻又悄悄回頭看了那名男子一眼——
他兩手環抱在胸前,正英挺偉岸的笑著目送她離去。這般光景讓莉桐心裡燃起了一種很奇異的情緒,軟軟的、暖暖的,好像整個人都要融化了。
「不要忘了你的承諾喔!」
「永誌不忘!
莉桐盈盈雙眸又瞧了他好一會兒,才快步遠去,沒入一陣陣桂花芬芳裡,只留下談談香氣。
那人這才把掌中握著的手帕再次端起。
「蘇——莉——桐。」
他沉醉一笑,將手帕放在鼻前,似乎嗅得到它方才置於莉桐胸前的夢幻氣息。她很不同,和他以往接觸過的女子都不同,有點兒傻、有點兒純,有細膩的一面,也有大而化之的一面,尤其是她癡癡凝望著自己的容顏。
「思麟貝勒!」他的隨身親信終於找到他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思麟貝勒,亭蘭格格她一直在找您!」
「我知道。」他將手帕收入衣襟內。
「您快回房梳洗更衣吧。一身甲冑,風塵僕僕,要是格格瞧見您這模樣,一定會責怪奴才沒將您服侍妥當。」
思麟聞言愣了一會兒,突然放聲大笑,連親信都看傻了眼。「思麟貝勒,奴才說了什麼笑話嗎?」
那個小丫頭!迷糊蛋!就算她分不出他和思麒這對雙生兄弟誰是誰,也不該採到錯把武將當文官吧!他才剛凱旋歸來,一身戰袍,思麒怎麼可能會在平日做這身打扮在院中漫步?
他仍止不住愉悅的笑聲,重重拍了親信的後背。「走吧!就讓你好好的盡忠職守一番,把我打理乾淨。」
「喳!」親情快活的回答著。
思麟載滿歡喜的心情而去,右掌卻溫柔的撫著胸前衣襟——藏著莉桐手帕的秘密之所,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又好像有什麼事早已悄悄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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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桐又迷路了!
她只顧著逃離令人尷尬的場面,卻沒注意到自己跑到了什麼方向。四處的院落十分肅靜巍然,無人隨傳,像是刻意被人支開後的場面。她東看西看,實在不知道要從哪裡才能轉出去,便漫無目的地向其中一幢走去。
好像有人在私語!莉桐在路經某扇窗時,聽見裡面有竊竊私語聲。探人隱私的事她沒興趣,但是不向人問路她又走不出去,就在伸手準備叩門時,裡面的一句話止住了莉桐的動作。
「思麒一定得娶佟家格格才行!
「可是碩王爺,您要一位格格當思麒的側室,布衣女子為正室,行得通嗎?」
「哎!」莉桐認得出那是碩王爺的聲音。「行不通也得行,就是一定要佟家格格入我碩家的門,否則月軒居士的畫就全泡湯了!」
月軒居士?畫?這跟佟家格格的親事有什麼關係?而且這「月軒居士」……莉桐趴近窗榻凝神傾聽。
「要思麒休了蘇莉桐嗎?」與碩王爺交談的人說了令她渾身僵硬的一句話。
「休了她也罷,逼她退為側室也罷,反正就是不能得罪佟王爺就對了!」碩王爺狠狠的下了這個結論。
「逼她為側室這法子不妥。」那位陌生人開口。「以佟王爺的性情,他絕不會讓自己的掌上明珠去坐別人『讓』出來的夫人位置,更何況是讓自出身平民的老百姓!」
「那就休妻!」
「呵呵……」那陌生人發出了令莉桐覺得十分耳熟的笑聲。「休妻也得有理由啊,這不是您想休就休的事。」
「哼!」碩王爺的專用笑法。
「我雖沒見過那蘇莉桐,但據目前聽到的傳言,大家對她的看法似乎都不壞,倒是她的來歷我覺得頗有問題。」那人冷冷的分析著。
「一個乞丐老頭的女兒有啥子問題!」敢情碩王爺連這一點都不屑探聽。
「呵呵……」莉桐聞聲一愣,確定她真的聽過這笑聲,只是一時想不起來。「碩王爺,您若想讓思麒休了她,這可就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房內突然一陣寂靜,不再有任何交談。莉相趴在窗接上早就冷汗淋漓,濕透了內層的衣裳,緊張得連口水也不敢嚥下去。
「哼哼,」碩王爺陰沉的緩緩低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那一句突然加重音量的「辭」字,連同房門同時被踢飛出去,莉桐霎時倒抽了口冷氣,軟趴趴的滑坐下來。
只見碩王爺巨大兇猛的身形自房內跨出,站在她的跟前,兩眼閃著一觸即發的暴怒,緊緊握著的大拳喀喀作響,每個指關節都散發著駭人的殺氣。
「你膽敢偷聽我們的談話?」碩王爺咬著牙,從齒縫間溫怒的質問。
「不是,我迷路了……」莉桐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就癱坐在地上回話,抓著窗峰的那隻手早已滲滿了汗。
「放肆!還敢狡辯!」碩王爺怒喝一聲,立即下令:「來人哪!把蘇莉桐給我拿下,禁閉在雍雅苑中,不許她踏出苑外一步!等二貝勒今晚的洗塵宴過後,我再好好的懲治這傢伙!
「喳!」遠處眾傳衛們威聲震天,莉桐臉上的最後一滴血色也沒了,腦中一片混亂,就被侍衛們粗魯的架了出去。一句凜冽的話不斷在她耳中震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