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你知道我的事,就可以放肆。」他聲聲嚴峻。
她再度受傷又受驚,淚潸然而下,她真的只是想安慰他而已!
「我沒有……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想表達我對你的……心疼……」
「我才不會對一個惡魔……多情。」他拒人於千里之外,怒斥如刀,銳利的刺傷她的心,她啞然的望著他,再也不敢……「自作多情」。
冉在天森然的眼瞇成一線,她怕他,他心知肚明,但他從不知道她把他看成……惡魔!
「既然覺得我是惡魔,何必把自己推向火山?會不會太笨了點?」他疾吼得連車子都震動了。
風暴過後,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沉寂,他不再出聲,這比他大吼更讓她恐慌,她直覺他並不會輕易放過她,他憤怒的眼神更讓她感到危險萬分,突然問,他開了車門,甩上車門,沉默的離去,……
她惶然回首往窗外看,他大步往後走去,回到他的車裡,沒有停留,發動車子經過她的車身,急馳而去……她動也不能動的看著他的車,直到遙遠得看不見了,她撲倒在方向盤上,終於負荷不了心痛,大哭了一場。
「可惡!」冉在天的車狂飆在台北街頭,他拍著方向盤咒罵,罵的不是別人,
是他自己,他滿腦子都是珊珊委屈到極點的淚眼,他把她弄成那樣,究竟有什麼好處?
他一直都是對她有好感的,不是嗎?他喜歡她,雖然在公事上他對她的要求一絲不苟,但在他心底,她總存在著一份無可言喻的吸引力!
她很美,笑起來天真無邪,她膚白似雪,像是被陽光一照就會蒸發;在到過她家後,他更明白,為何她會成為他平日注目的焦點……
她出自單純的好人家,有著他所沒有的純潔氣質,那是他一生中最渴求加諸在自己身上,卻永遠離他很遙遠的一個美好憧憬。
他從小就不知溫情是何物,從不相信人性真有光明面,但剛剛他在她身上發現了……她單純又富有愛心,只想安慰他,他卻冷血的扼殺了她的善意,只因他冷僻的領域受到入侵,他急著想防禦,於是不顧一切的對她發作。
他不該那樣,不該……他心裡明明有她的存在。
她何以在家附近的影片出租店遇到他?今晚又何以會在回家的路上立刻找到他?
這並不真的是巧合,是他在替自己製造與她不期而遇的機會,他期盼,除了公事,他們之間也能有別的發展……
不能坦誠的面對自己,全是因為……他從來不知道要如何表達真感情!當他默默愛上一個女孩的時候,他全然的手足無措!
現在可好了,把她弄哭,吼得她心碎,鬼才會相信他是在喜歡她!他只會把她愈吼愈遠……
不行,他不能就這麼走了,至少該回頭去看看,她是否還在哭?
他疾轉方向盤,旋風般地在路口回轉,直奔回頭,乍見她的車還在原地,他又是一個疾轉,奔騰到她車身旁,煞住,按下車窗,傾身去敲她的車窗。
叩叩叩……
齊珊珊—臉淚,獨自療傷中,忽聞這敲擊聲,納悶的朝外頭望去,瞧見了冉在天,他又回來了!車就停在快車道上,他是要幹麼?剛剛發飆還不夠,有什麼要
「補充」的嗎?她噙著淚,心驚驚的開了車窗。
「跟著我的車走,我有話問你。」他音量很大,要她聽清楚了。
「要……走去哪裡?」她怯怯的問,被他懇求的目光懾住。
「先走再說。」她想看仔細點,他立即關上車窗,把車開向前端等她。
她可以不依他,她有絕對的自主權,但她好想弄清楚他那樣的眼神是什麼涵義?她拿了面紙拭淚,把車開走,隨著他前進……
來到下一個路段,路旁有空著的停車位,他把車停進格子裡,她也停了,見他下車走向她,她忐忑不安地閉眼吸了口氣,把車熄火,下車走到紅磚道上跟他會合。
「跟我一起離開餐廳,我需要一個助手。」冉在天說不出半句溫言軟語,只用最實際的行動要她跟他走。
「為什麼是我……你不是恨我嗎?」齊珊珊意外透了。
「只要回答我,你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工作。」冉在天並沒有回答她「額外」的問題。
齊珊珊被問得很無措,他一下發飆,一下又要拉她合作,光是今天他就讓她情緒高低起伏不定,比坐雲霄飛車還要驚險,「你得說明白……是什麼樣的工作性質……」她只是試問,不表示她願意。
「冉氏所有的六家飯店全都附設餐廳,除了飯店管理,還有很多部門需要重新整合,光是那些就夠我忙的,我需要一個對餐廳內部運作熟悉的人來當助理,就讓你來負責所有餐廳的規劃,包括最重要的菜單擬定。」他指名要她。
「那……我算是陞官了?」她唇微顫,被炮轟後,突然又來個街頭「加冕」儀式,真特別……可是……「我總得考慮考慮……」
「多久?」冉在天很認真的問。
「—個月。」到時再拒絕他,她這麼想。
「不行。」他一口回絕。
她心一凜。「那半個月。」她不能跟著危險的魔鬼走……
「最慢明天一早答覆我。」他給了明確的期限。
「為什麼要那麼快?」連想都不夠想……
「我得做人事安排。」
「那……為什麼選我幫忙?」她困惑到家了。
「你合適。」
「合嗎?」她不這麼認為耶!遲疑中,她的腰有點癢,抓一抓……還癢,是又要發作了嗎?悄悄看看天空,滿天的星星加上一輪明月高掛……噢!是了,它又來了,月圓月缺痛苦更劇,她痛恨月亮。「借我……你的手。」
冉在天握住她的雙手,順便說之以理。「你瞧,要是你不跟著我,要借一雙手哪有那麼容易?」
「說的也是……哦……」這點她同意……
「何況我不會虧待員工,而且我有信心,飯店很快會起死回生。」他很篤定。
「你一向自信滿滿。」能握他的手,一切好說……
「那就不必等到明天了,現在就說定了,你的頭銜是總裁……」他略微思索該給她的職銜……
她一聽到「總裁」,嚇傻了。「要我當那麼大的官?……我沒經驗耶……」
他好整以暇的瞥她,唇角有淺顯笑痕,立刻替她正名。「是總裁特聘,冉氏飯店餐廳部總經理。」
「那麼長啊……我一下背不起來……」
「會替你印名片。」他看著她慌張的小臉,笑在心底,
「我若有不懂的地方要問誰?」她這一問,像同意了……噢!好吧!為了他修長有力的大手,就算是同意好了。
「跟我討論。」
「那我的辦公室在哪裡?」
「替你設在台灣總部,但我接手冉氏後,無論到哪一國,你就得在哪裡。」
「跨國企業……聽起來很有前途。」她其實有點不安,她要跟著他到處飛,他會不會臨時放她鴿子?
「你是前途無量。」
「此話當真?」她得確定一下,
「一點也不假,」
既然總裁都這麼說了,那她還不爽快點?「是你有慧眼啦!」
他笑了,心情輕鬆不少,他總算保住了她,她是個好女孩,他絕不會再讓她哭,絕不……
月光下,齊珊珊第一次看見他露出笑臉,他濃濃的眉微揚,眼底盛載著無限星辰,她又被迷惑了,她多麼希望他保持下去,她會毫無顧忌的愛上他,當下一次他變臉前,請先提醒她,她會先把他天使的模樣收藏在心裡,療傷時可以用得到。
「要去我家嗎?幫我告訴家人,說我要跟你走了。」她說。
「乍聽像要私奔。」他淡笑。
「是要離開意大利餐廳的意思啦!」
「已經十一點了。」他看了一眼手錶,仍握著她的手。
「我們家的人不到一點是不會上床的。」她多想留住他的笑臉。
「那就打擾了,我車上正好有些不錯的玫瑰石,可以送給你父親。」他心知並不是「正好」,而是「備用」,就盼著有機會再去她家時,要送給她的父親。
「你的疹子已經好了嗎?」
她一陣心悸。「你把它們……打敗了。」
他放開她,輕聲下令:「那就讓你開路,記得,給我維持『正常』速度。」
「是。」她欣然的說。
兩人上了車,往齊家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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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庭院傳來鳥叫聲,齊珊珊在自己閨房裡睡大頭覺,抱著香軟的被子,說著夢話……
「我好想再握你的手……」她正和冉在天雙手十指緊緊相扣,她癡癡的望著他天使般的笑臉,突然……「哇!」
她慘叫一聲,睜開眼,夢境消失,她人在地板上……翻身時不小心跌下來了!
噢!她把臉埋在被子裡笑,回味美夢。
鬧鐘鈴鈴作響,她起身按掉它,愉快的回到床上賴著,回憶著昨晚她和冉在天一起到家,他和她的家人相處得融洽,和爸爸也很投緣,完全就像……一家人。
他當眾公佈他的計劃,她的家人都支持他,而她的心裡是歡愉的,隱約察覺,他已經愛上她家裡和樂的氣氛,他默默享受著從沒體會過的家庭溫馨,他渴望著屬於他的幸福降臨。
她不敢自不量力說自己是一部幸福製造機,但至少她可以對他好。
漾著笑,她起身摺好被子,進浴室梳洗,回到房裡更衣時,她先打開電視看晨間新聞的天氣預報,一打開電視,畫面上卻是記者包圍著一個西裝革履、目光咄咄、氣勢逼人的老太爺。
「冉太爺,冉在天就是您最屬意的接班人嗎?他有能力讓冉氏旗下的飯店起死回生嗎?外傳他是您的私生子,您要不要做個說明?」平面媒體記者把錄音機送到人家嘴邊。
「冉太爺,您和太夫人也有一個女兒,她不爭取您名下的飯店資產嗎?」電視台記者也當仁不讓,把麥克風推向前去,像是恨不得塞進人家嘴裡似的。
「我的安排,自是有我的考量,那小子是學管理的,有碩士頭銜,還擁有多項廚師資格,他不行,還有誰行?」冉太爺沙啞出聲,重重的蹬了手杖,不悅的揮開記者,搭上黑色賓士走了。
螢幕迅速轉成記者緊握麥克風的特寫鏡頭,激動的說:「冉太爺雖身陷財務風暴,仍不改強硬的行事風格,而他的私生子冉在天將接管冉家所有資產,成為台灣獨一無二的飯店業鉅子,是會為冉氏再造春天,或者讓冉氏再陷入另一個危機呢?本台記者將持續為您做追蹤報導……」
齊珊珊愣了愣!這是關於冉在天的新聞報導,那位冉太爺就是他爸,他口中的老頭!
她沒在畫面裡見到冉在天,但她已經知道他年老時,會是什麼模樣了!
他和他父親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硬,一樣惡,兩個相同性格的人稜角相對,勢必有人要受傷……
但他父親怎會公然說謊呢?不是他「安排」冉在天接管飯店,應該是他們父子之間另有協定吧!冉在天親口跟她說過,他要「老頭」把他母親迎進冉氏宗祠!何況以他的性格,是絕不會接受任何安排的。
噢!她差點忘了,她不能管太多的,她只是總裁……特聘的冉氏飯店餐廳部總經理……真是好長的名稱,害她老記不住。
說正格的,他的事,她還是旁觀為上策,要疼他放在心底即可,不能明著來,方能保她跟他相安無事!
而且上班要來不及了,她沒時間再蘑菇,趕緊換衣服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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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的冬季——
「這是我預計在冬天推出的各餐廳的菜單和優惠價格,幫我看一下。」設立在台北,冉氏飯店二十樓的總裁室裡,一場會議才剛散會,齊珊珊見冉在天終於有了空檔,才上前把她精心策劃的菜單交給他過目。
她成為冉在天的員工已逾三年,跟著他跑遍日本、馬來西亞、吝裡島,又回到台灣,參與過無數會議,跟他一起打拼。
他的惡魔本性一點也沒有改變,脾氣硬,對公事要求嚴謹,對員工也相當嚴格,因此冉氏所有飯店在他的領導經營下,無論是客房部或餐廳的業務量早已超越往年水準,上市股價是同行之冠,讓瀕臨倒閉的冉氏,有了另一番新氣象。
外界稱他飯店業鉅子,商業刊物常有他的消息,他的一舉—動都很受矚目。
當然,這不是憑空而來,是他用時間和體力換來的成果,這三年來,他幾乎天天都忙到三更半夜,和其他經理人討論各種企劃案,不斷想法子推廣吸引客源。
但是,在成為知名人士後,他的應酬也接二連三的來,三下五時就有宴會邀約,他的異性緣也不賴,常有名女人跟他一起登上報紙版面,外傳最近他交往的對象是一家知名電子公司的千金小姐,叫楊玉環,和古代的美人楊貴妃同名。
而她呢?她變成了「隱形人」,常出現在他的周圍,卻是除了公務外從不曾跟他「交心」過;雖然公司裡很多人都覺得他對她很特別,從沒聽過他大聲對她「批評指教」,但說真的,她並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不一樣,不過就是對她說話比較有耐性一點點而已,他對外面那些名媛才特別吧!她暗中吃醋,可從不讓他知道,反正他也不會知道……
「很不錯。」冉在天掃了菜單—眼,還給她。
她懷疑他沒有真的看進眼底。 「我有個主意,我們在台灣東部開發的新度假飯店,可以設計成吝裡島VILLA的形態,讓繁忙的國人不用出國也能享受大自然的風情,達到完全的放鬆。」
「這主意很好,待會兒開會我會提出來討論。」他端起桌上未動用過的茶喝,很滿意她的用詞,她和他等於我們,實在動聽。
「那我去傳真了。」她得把菜單分別傳送給國內外的二十四家餐廳,這其中有各國的料理。
她還沒走到門口,男秘書進來了,手上拿著一張邀請函。「總裁,楊氏電子的千金楊玉環明天辦生日宴,邀請您參加,還有冉太爺知道您回國,今晚在家中等您回家吃飯。」
「幫我備禮送到楊家,那個找我吃飯的人約幾點?」
「七點。」
「知道了。」
齊珊珊放慢腳步,偷聽著冉在天和秘書對話,他不參加楊家千金的生日宴,她暗喜,他要回家和冉太爺吃飯,她則很驚喜……他們父子關係一定是有改善了。
秘書腳步從容,一下就超越她,走出門外了。
「你來一下。」冉在天喚著。
齊珊珊回首,他喚的可是她?室內只剩她了。「叫我嗎?」
「要不呢?」他笑著,分外的俊逸有型。
她發覺他最近常笑,應該是事業如日中天,春風得意使然;她漫步走回去。
「什麼事吩咐?」
「七點跟我回去淡水。」
「你和你爸聚餐,我去不是太礙事了?」
「我叫你去,敢不去?」他握住她的手,拉她站近點。
她沒去過他家,若是平時,他要她—起應酬,她會說「好,我去」……可她今天脾氣很拗,想改個新詞。「找楊小姐去不是比較合適?」
「誰是楊小姐?」他不解。
「天天都在『洗身軀』的楊貴妃啊!」她無厘頭的把電視推銷喉糖的廣告拿出來說。
冉在天聽不懂,但他可以明白她說的是楊玉環,他放開她,大手撐在堅毅的下巴,諱莫如深的研究她……「你今天不太一樣。」
「是多了一雙翅膀,還是頭頂長角了?」她輕淡的說。
「我發現你現在連說話都變快了。」他饒富興味的評論她。
「現在才發現哦?」其實她的疹子好多了,是拜他的手所賜,可她也沒機會對他說。
「你真的怪怪的,是不是又發作了?你好像很久都沒找我借手了?」
「其實我已經差不多快好了。」她報給他知道。
「真的?我要看。」
「看什麼?」
「你的腰。」
她退開一步,不信他會提出這讓人害羞的要求。「不要。」
「我不能驗收成果嗎?」他立起身來問她。
「你把我說得像你事業的一部分。」她才不要。
「你是嗎?」他玩味的笑。
她很挫折,不說話,想走了。
「讓我瞧瞧,一眼就好。」他伸手攔她,灼熱的瞥她微慍的嫣紅雙頰。
「這裡是……辦公室。」
「那到裡面如何?很隱密,不會有人看見你的秘密。」他指的是他的專屬休息室。
「就一眼哦!」她特別聲明;他但笑不語,逕自往裡頭走去。
她把菜單借放在他桌上,跟了進去;他關了門,開了燈,等著她。
她小心的把白襯衫從窄裙裡拉出來,把衣服掀高了一點點……
他蹲下身去,審視她像細雪般纖白,像柳絮般柔細的腰肢,手指不自禁的伸上前叫去撫觸她……
她羞得要把衣服蓋上;他阻止了,抬眼瞅著她。
她顫動的眼對上他燙人的眸子,心跌進了他惑人的黑潭中,霎時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