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換支更結實的棍子來!」華幫總會館的地窖裡,華峻鴻火大地扔了斷裂的木棍,對手下吼。
今早他設下埋伏,開槍射向車輪,一夥人蜂擁而上,想逮住和恬羽廝混的人,但他作夢也沒想到這人竟是他道上的頭號仇敵——飛鷹!他立即將飛鷹連人帶車,來到總會館。
他在社交場合上遠遠地見過這小子幾次,但這麼近距離的看到人卻是頭一次。
據他所知,飛鷹的父親墨天霖栽培他不遺餘力,送他到日本學武術,還放洋到美國讀財經,是道上罕見的高學歷後起之秀,沒想到他的皮挺硬,無論怎麼打,也沒喊一聲疼,還站得直挺挺的,真教他吃驚。
既然落到他手上,他是絕不會放過這小子的!這小子幾次威脅到他的地盤,早就教他忍無可忍,現在還誘拐他的女兒,這口氣他絕對嚥不下!
木棍重新拿來了,華峻鴻接在手上,惡狠狠地走向墨忍風。
墨忍風雙手懸在繩上,身上鞭撻的傷痕似火灼燙,他仍面不改色。面對華峻鴻的酷刑,他毫不出手還擊,畢竟他是恬羽的老爹。他退讓三分,只因事情總得有個解決之道。
「你竟敢誘拐我女兒!」華峻鴻逼近他。
墨忍風抬起堅毅的下巴,直視華峻鴻。「她……已經是我的人。」
華峻鴻的心在泣血,狂怒地吼:「你憑什麼?」
「我愛她。」他必須讓恬羽的老爹知道。
華峻鴻獰笑。「世界上沒有人比我這個當老爹的更疼寵她,她不會背叛我,一定是你花言巧語欺騙她。」
「你這是懷疑恬羽的智慧,她有那麼好騙嗎?」墨忍風反問他。
華峻鴻臉紅脖子粗地怒咆:「我已經給了你地盤,現在又惹上我女兒,你到底要什麼?」
「我要娶她。」他堅定地說。
「你休想!」華峻鴻不接受、不答應,盛怒中的他也不可理喻,棒子硬是狠狠地落在墨忍風身上,打得他自己的手都起了水泡,空氣中也隱約嗅到血腥味。
「我尊重你是恬羽的老爹,但恐怕你一點也不瞭解恬羽。」墨忍風嗤笑。
華峻鴻怒瞪著望向他的那雙冷靜眼眸,難以想像在這麼無情的棒擊下,他還笑得出來,一點也不求饒,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令人錯愕。「你住嘴,我這輩子都在盡心盡力照顧她,哪輪得到你來評論?」
「我的愛絕對和你不同。」墨忍風說得不卑不亢。 「你最好住嘴!」華峻鴻受不了他眼中的那份自信。
「我要說到你明白為止。」
「那你只是自討苦吃!我要你立刻和我女兒斷絕來往。」他大吼,又是一陣亂棍伺候,直到他自己筋疲力盡,氣喘吁吁。
墨忍風承受一切,絕不退卻。「你何不問問恬羽的意願?」
華峻鴻一怔,他竟還能開口說話?平常人挨了這麼多悶棍,恐怕早就厥倒不起了。「她不可能為了你不要我這個老爹。」
「你的念頭難道只有二分法嗎?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之間可以和平共處,多一個人愛恬羽沒有什麼不好。」他想過,唯有兩幫和平共處,他和恬羽的愛情才會有未來。雖然他也可以用極端的方式贏得勝利,但他在意的是結果,他不想傷害恬羽和她老爹之間的感情。
「我的愛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華峻鴻臉紅脖子粗地吼。
「我沒有要取代你,相同的,你也取代不了我。」
「好小子,你才認識她多久,你說得這麼自信?」華峻鴻手上的木棍倏然直指到墨忍風面前。
墨忍風眼睛眨也不眨,明白地告訴他:「我們已經認識一年又七個月。」
「什麼?」華峻鴻大驚失色。
「我和恬羽在網路上認識,但我們從來沒有透露過彼此真實的身份,直到我們見面後才知道。」
華峻鴻啞口無言,果真是網路惹的禍!但他可不管,總之女兒是他的,他絕不答應他們往來,也不相信兩幫之間的問題能和平解決。他正要再次警告他,地窖樓悌傳來緊急的腳步聲,一名手下前來稟報。「老大,管家來電,說小姐突然休克,已送往T大醫院,請你快去!」
這聲催促同時驚動了兩人。
「什麼!·」華峻鴻一震,手上的棍子落到地上。
「我要見她。」墨忍風一反冷靜,猛扯繩子。
「休想,你就在這裡慢慢等,萬一我女兒有個不測,我會要了你的命。」華峻鴻咬牙切齒地放話,匆促離去。
墨忍風心痛如絞,狂扯繩子,直到繩子進裂。他迅速解開纏在手上的束縛,一刻也無法停留地急欲離去,他要去看他心愛的小女人!
幾名手下一見,撲上向前來阻攔,他不費吹灰之力,將他們撂倒在地。上了階梯,廳堂裡的手下們見到他,一時間全蜂擁上來,想攔不他,卻不敢動他一不。他衣衫滿是血痕,鐵青的面容,自然而然散發出一股凜然之氣,教他們看了膽寒,紛紛退後,任他走向廳堂。
偏偏阿捷在這時候來到會館,他閒閒沒事,口裡銜著菸,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一群兄弟竟圍在那兒,他也走近湊熱鬧。一瞧見站在廳堂中的人物竟是墨忍風,而且他一身的傷,像頭受困的猛獸,他雙眼一瞇,樂得說起風涼話。「唷唷唷,怎麼我們這裡來了位貴客,我部不知道啊?」
阿捷搖搖擺擺,直接走到墨忍風面前,嘻嘻哈哈地挺起胸要攔他,對付一隻受傷的飛鷹,對他而言太容易了。「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啊?」他以為自己逮到機會,這次一定可以佔上風。
可惜他錯估了對手的能力,墨忍風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把把住他的喉頭,掐得他當場快斷氣。
「我沒空理你,最好給我讓開。」墨忍風嚴峻地警告,甩開他。
阿捷跌了個狗吃屎,臉色慘白地猛咳,還沒動到他一根寒毛自己就快完蛋了,他可恨得牙癢癢的,立刻掏出傢伙。
「別動!」他拿手槍指著墨忍風的背。 墨忍風真懶得理他,不只面無懼色,一轉身踢得他骨折,手槍滑了出去。
「我的手!我的手……」阿捷握住自己的手哀叫,眼睜睜地看著墨忍風迅速在他面前離去。
墨忍風攔了計程車,毫不遲疑的趕往T大醫院,滿懷的擔心只為恬羽,他確信她需要他。路上他取出褲子後的手機查看,在地窖時它震動過無數次,原來全是恬羽的來電!
她是想告訴他什麼?難道是她察覺華峻鴻找上他,急著要告訴他?
如果她是為了過度擔心他而昏迷不醒,那他會很自責,一想到她躺在醫院裡,他的心就痛似火灼。
「開快點。」他對司機說。
「喔……好。」計程車司機加快速度,還以為他是急著去就醫。
醫院裡——
「她心跳虛弱,如果影響了全身的供氧,隨時會有生命危險。」醫生對華峻鴻說。
一直守在恬羽身邊的華峻鴻恍然,他擔心的一刻終究是來臨了。他緊握著醫生的手請求:「你一定要救她,就算花再多的錢都沒關係。」
「我當然會盡力,也希望有奇跡出現。」醫生這麼說,拉開布簾走了出去。
華峻鴻茫然地坐到病楊旁的椅子上,看著恬羽蒼白的臉上覆著氧氣罩,纖細的手上吊著點滴,他忍不住紅了眼眶,此刻他再也不是什麼幫派老大,只是一個深愛女兒的父親,只要她能好端端的,要他做什麼部可以。
病床的布簾又被拉開了,他以為進來的是醫生或護士,抬眼一看,赫然發現是墨忍風,立刻起身制止他接近恬羽。「你是怎麼來的?是誰斗膽放了你?」
墨忍風沒有回答,看著床頭上波動微弱的心電圖,他的心一揪,走到床旁,單膝著地握住恬羽的手,輕柔附在她耳邊說:「我以為你會有勇氣和我站在同一陣線上……」
「你在跟她說什麼?她昏迷了,什麼也聽不到!」華峻鴻低吼。
墨忍風沒聽進華峻鴻吼了什麼,只專心地對他心愛的小女人說:「你要加油,不必擔心我,我一點事也沒有……答應我,你要快點恢復健康。」
華峻鴻繞過病床,急欲拉開礙眼的小子,甚至揍他幾拳,不可思議的是原本微弱的心電圖波動突然變得正常,他瞠目地看著,轉而威脅墨忍風。「你最好給我繼續說。」
墨忍風不放棄機會,他相信恬羽聽到他的話一定會振作。「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因為你知道我在等你,有時候人的意志力可以決定許多事,你一定要堅強,為了我們的未來堅持不去。」
整個上午過去了,墨忍風不斷地鼓勵恬羽,華峻鴻在一旁靜觀其變,兩個男人寸步不離,全心守候著他們的天使,期待她的甦醒。
終於,恬羽睜開了雙眼。
「醒了,我女兒醒了!」華峻鴻高興得大叫,激動中甚至還對墨忍風笑。
「感覺怎樣?」墨忍風俯在恬羽耳畔問,輕撫她的發。
恬羽眼底滿是淚水,看到老爹對她笑,不可思議的是她也看到墨忍風,他們兩人同時出現在她面前!
她在昏沉中一直感覺墨忍風在對她說話,那彷彿是一道光,牽引著她茫然的意識走向光明,原來那是真實的。
她瞅著他,看到他身上數不清的血痕,淚眼婆娑,可想而知她的判斷並沒有錯,老爹對他下手了!
可他們現在為何一同出現在她面前?她想問,卻虛弱得說不出話來。
「女兒啊,你覺得怎樣呢?腦子清楚嗎?手腳有力氣了嗎?」華峻鴻輕握住女兒的手輕聲的問。
恬羽試著移動手指,輕輕在老爹的手上寫了幾個字,把心底想的告訴他。
華峻鴻一震,感覺女兒在他手上寫了「放過他」這三個字。那個「他」必定是指飛鷹那小子,瞧他專情地看著女兒,他可是挺吃味的!
恬羽隔著淚眼看老爹,又寫了「原諒我」。
華峻鴻又是一震,紅了雙眼。「老爹一點也不怪你。」他俯下身說,他只怕失去她啊!
恬羽的淚淌了不來,寫下「我愛你們……說不定……可以讓這兩種愛,同時並存」?
可以嗎?華峻鴻陷入天人交戰中,看來女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玩娃娃的年紀,他也該改變對待她的方式。而自己固然是恨飛鷹,但他剛剛也救了恬羽,這對為父的他意義是何等重大,衝著這一點,往日的仇恨他可以不計較,他並不想讓女兒失望。「只要是你想要的,老爹都會設法弄給你,包括他。」
墨忍風抬眼對上華峻鴻釋然的眼色。
「你既然救了我女兒,我就認真的考慮與你和解。」華峻鴻放下身段對墨忍風說。
「謝謝你。」墨忍風內心激盪,說不出的感懷。他拭去恬羽耳鬢的淚,柔聲說:「快點好起來。」
「嗯。」恬羽微笑,兩人眼中情深意濃。
華峻鴻看在眼底:心底不再有掙扎,正如墨忍風所言,多一個人愛恬羽並沒有什麼不好,只要女兒開心、健康,他這個做老爹的,什麼都可以豁出去。
就在一切趨於平和之時,隔壁的簾幔緊急被拉開,似乎來了個新的病患,一聲聲唉叫也跟著傳來——
「小心點,老子的手疼死了,為什麼不馬上幫我開刀?我轉了那麼多家醫院都說沒有床,手快廢了!」
這聲音聽起來很像阿捷!
「你等會兒,我先幫你吊點滴,X光片很快會送過來,醫生馬上就到了。」護士說。
「天啊!你輕點,打針好疼啊!疼……」又是一陣呼天搶地的。
華峻鴻聽不不去了,唰地一聲拉開隔壁的布簾,一看果然是阿捷。沒想到他這麼沒種,唉叫連連,令人不齒,簡直像個小混混,沒有一點黑幫大哥的骨氣。
他真奇怪自己怎麼會用這種人,以為他可以當華幫的接班人!·幸好他還沒正式對外宣佈。
「唉唷……老大,我快疼掛了!」阿捷右手扶著左手,一見到華峻鴻就訴苦。
華峻鴻劈頭開罵:「沒用的傢伙!再怎麼疼也得忍著,怎麼不學學人家,他一身的傷可沒喊過一聲疼。」華峻鴻指著墨忍風。
阿捷朝墨忍風望過去,不知他為何會在場?而隔壁床上的人竟是他心儀的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阿捷還沒弄懂,一名醫生走進來點名。「輪到你進手術房了,快。」
護士高舉著點滴,要阿捷躺到推床上。阿捷滿腹疑雲,很想再說什麼,但華峻鴻唰地一聲又將布簾拉上,不理他,他只好啞口無言地躺到推床上,任護士把他推走了。
華峻鴻搖頭歎息,轉而對墨忍風說:「你何不去上個藥?」
「不必了。」墨忍風淡然地說,專注地餵水給恬羽。
華峻鴻瞧他說得簡潔,好像那些傷不算什麼,比起阿捷他可是有男子氣概多了,而且敢泡他女兒也算是勇氣可嘉,不知怎麼搞的,他突然間欣賞起這小子來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還真難以相信他們的感情已經這麼深刻了,一年又七個月的時間不算短,接下來他除了和飛鷹談和解,可能還得談他們的婚事了,這會兒他可已有了心理準備。
兩天後恬羽回到家,最令她高興的是,老爹允許墨忍風到家裡來看她。
可是他才陪了她一會兒,就和老爹一起到書房去了。兩人不知在開什麼秘密會議,也不許她加入,她只能坐在客廳裡枯等,猜想他們究竟在談什麼。
晚餐前,他們一同下樓來了,恬羽看見老爹拍著墨忍風的肩膀,兩人臉上掛著笑意。是好事吧!她心想。
「老爺,可以開飯了。」管家走到樓梯口稟告。
華峻鴻頷首,向恬羽招手。「女兒過來,我們一起慶祝。」
慶祝什麼?她望向墨忍風,很想知道,只見他眼底有抹神秘的笑意。
三人一起進了餐廳,華峻鴻在墨忍風杯裡倒了上等紅酒,命女僕給恬羽一杯果汁。他舉杯對墨忍風說:「今後我們兩幫就是合作的關係,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墨忍風也舉杯。
恬羽弄懂了,他們是私下和解了!這真是好事一椿。她看他們把酒言歡,也樂得喝了一口果汁。
用餐中,氣氛還算不錯,而餐後老爹就出門了,把時間留給他們。
「你們關在書房那麼久,就只有談幫裡的事嗎?」恬羽挽著墨忍風從餐廳走到院子裡,好奇地問他。
「不只。」墨忍風淡笑。
「那,你們還談了什麼?」她真想知道。
「秘密。」他不說。
「是你們達成了某種協議嗎?」她猜。
「嗯。」這就是他的回答。
「為什麼我不能知道?」她抗議。
「過幾天你就會知道。」他安撫她。
「還得過幾天?」她愈來愈感到奇怪。
「別想那麼多,我送你上樓,你早點休息。」他摟著她,往回走。
「不,你得先告訴我是好事還是壞事?」恬羽執拗的不肯走。
「當然是好事,而且是有關於我們的好事。」墨忍風只能稍稍透露。
「真的?天啊,老爹是真心接納我們的愛情了。」恬羽開懷地抱著他。
「當然,所以你不必擔心了,好嗎?」墨忍風輕吻她迷人的髮梢說。
「可是你剛剛為什麼要說過幾天才讓我知道呢h」她問。
「那是因為我必須先有準備。」他笑著,沒有明白的把事情的核心告訴她。
恬羽心想可能是準備聘禮那些老套,沒有再問,溫順地讓他摟著進屋裡,上樓去。
「過些天,我再來看你。」他吻著她道別。
「為什麼不是明天?」她雙手環住他的頸子,不肯放人。
「忘了嗎?我說要先有準備。」他又笑。
「好吧!」恬羽只好放了他。
翌日——
墨忍風進了醫院,簽了一份切結書。
「你自願要做這個手術嗎?」醫生仔細問。
「沒錯。」他正色回答。
「將來會不會後悔?」
「一點也不。」
「你難道不預備結婚?」醫生質疑。
「我正預備要結婚。」墨忍風肯定地說。
「那為什麼要這麼做?」醫生很驚訝。
「我老婆的身體不適合懷孕。」
「你一定很愛她。」醫生恍然大悟。
「當然。」他無怨無悔。
門診手術很快的完成,墨忍風走出醫院,沒想到未來岳父隻身在外頭等他。
「你真是條漢子。」華峻鴻拍著他的肩。
「我不過是保護心愛的女人。」墨忍風說得雲淡風輕,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華峻鴻伸出手掌,佩服地說:「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當我的女婿,我放心地把女兒交給你了。」
墨忍風和他擊掌,好事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