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我該告辭了。」心如主動地對陸夫人說。
其實時間才上午十一點,她也沒什麼急事,但一直見不到陸斯恩,令她嚴重不安,再也坐不住。
而陸亞喬也猛看時間,好像另有約會。
「不留下來午餐嗎?」陸夫人捨不得放心如走。
「下次吧!」心如委婉地說。
陸夫人只好作罷,提點亞喬:「亞喬,送心如回去。」不放過任何讓他們相處的機會。
一行人起身走到門口,心如仍牽掛著陸斯恩,很想知道他去了哪裡,卻無法開口問。結果一出門,就看見陸斯恩正巧把車開出車庫,她的心又活了過來。
「大哥要出門,正好送你一程。」陸亞喬見到救兵似的,他剛回國,他的那些狐群狗黨在晚上替他安排了不少餘興節目。
陸夫人要阻止亞喬的提議,但陸亞喬已走向陸斯恩的座車求救。
心如表面鎮定,心裡已起波瀾。她有個預感,陸斯恩會送她回家,果真,亞喬熱烈地向她招手。
「心如,大哥可以順道載你。」
「陸夫人再見。」心如按捺住慌亂的心情,禮貌地道別。
陸夫人拉住心如的手,柔聲說:「希望下次你不是叫我陸夫人。」她希望心如可以盡快成為陸家的兒媳婦。
心如看得出老太太的心思,抱歉的是她注定要讓老太太失望了。
她屏息地走向陸斯恩的座車,進了車裡,車立即駛離。
「你和亞喬很談得來。」陸斯恩的聲音很低,低到聽不出情緒。
「他是很健談。」心如瞅著他,想問他為什麼不加入他們。
「我很看好你們。」這語氣像電視裡在報股票行情。
「後勢還會上漲是嗎?」心如替他補上這一句,他則側過頭來瞥了她一眼。
「亞喬是個黃金單身漢,條件很好。」他終於還是推銷了。
「那你呢?」心如問,想聽他怎麼說,他卻沒有回答。
心如感到失望也無奈。車子一直在前進,但車裡的空氣卻停滯了,氣氛變得古怪,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陸斯恩內心莫名地悶沉著,在見到她和亞喬「打成一片」的情景後,他只想默默地退得遠遠的;他無法放開心胸再和她愉快地交談,更無法拿自己和兄弟相較。
但人是他找來的,看好事將成,他卻後悔了。
眼看著他們將會交往、熱戀,他等著當「大伯」;天知道,他卻是徹底的無法接受,他心底存在著一份不該有的情愫──他愛上她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心如忍不住問他,卻只見他目不斜視的直視路況,拒人於千里之外,看得出他似乎很不悅。
「是我哪裡得罪了你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陸斯恩側過頭,瞬了一眼她無辜的眼神,心裡對她感到抱歉,卻怕一開口,會透露了心思。他必須成全他們,對她的喜愛他將只能壓抑在心底。
「沒有。」他不說還好,一說她更加不懂了。
見他面色緊繃,不再說話,這樣的反常令她心底打顫,那日在校園裡、酒館裡,他的笑臉、和善如同一陣風逝去,她再也無法捕捉。
無法言喻的失望深深烙在她的眼底,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將她掩滅,眼看舊街就要到了,她就要下車了……
「我還會再見到你嗎?」她深呼吸,卻仍止不住地聲音打顫,她是那麼在意著他啊!
「也許吧!」他說得模糊,她鼻頭酸酸的。
車停在那天停駐的地方,心如向他道別,下了車,卻沒聽見他說再見。
他的車駛離了,她呆站在紅磚道上,任淚水在眼中打轉。
「心如,你畢業典禮結束啦?」
「是啊。」糟糕∼∼老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背後!她趕緊抹去眼中的淚,回頭看見老媽騎著破舊的摩托車,腳邊放著鼓鼓的一包衣服,手把各吊著兩大包蔬菜和魚肉,身後還載著阿好姨,阿好姨背著擺攤的支架,兩人收攤回來。
心如體貼地上前去拿下阿好姨臂上的支架,減輕她的負擔。
「怎麼眼睛紅紅的?」阿好姨眼力不錯。
「哎!一定是畢業典禮太感動了,我初中畢業時哭得可慘了。」老媽回頭對阿好姨說。心如才鬆了一口氣,老媽就笑嘻嘻地問她:「啊你的畢業證書呢?」
心如驚詫,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是兩手空空,畢業證書、鮮花和禮物,全在陸斯恩的車上。
這下該怎麼辦?
「嗯……我拿去裱框了,改天拿回來。」她說得心虛。
「好好,裱框當作紀念!」老媽開心地說。
「別在路邊說話,快回去,隨便吃個午餐,要準備菜晚上給心如慶祝呢!」阿好姨提醒,老媽頻頻點頭,兩人率先飆車回家。
心如吃力地扛著支架,緩步向前,心情好沉重;她想取回自己的畢業證書,但她沒勇氣和陸斯恩聯絡,她深怕再看到他愛搭不理的樣子。
該怎麼辦呢?她邊走邊想,十分苦惱。
晚間,田家燈火通明,兩個老女人加一個小女人,圍著圓桌吃火鍋;桌上不但有滿滿的好菜,還有兩瓶花彫酒。
「慶祝我女兒大學畢業。」老媽注了滿滿兩隻杯子,各給自己和阿好姨一杯;剩下的一隻杯子倒了半滿,分配給鍾愛的女兒。
「不公平,我怎麼只有半杯?」心如向老媽抗議。
「你只能喝半杯,萬一我們醉了,還有人善後。」阿好姨咧開嘴笑,一顆金牙在嘴角閃耀。
「噢!」心如真想喝醉,整個下午她都好心悶。
「對,萬一我和阿好喝醉了,至少你是清醒的。」老媽呵呵大笑,三個女人互碰杯子,全拿酒當開水飲。
其實心如覺得自己是最不清醒的,陸斯恩在她心裡散播了奇妙的種子,那個種子在她的心海裡發酵,釀出醉人的味道;當她整個人為之醺醉,才發現原來無法清醒,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你那個男朋友是做什麼的,長得那麼帥,你有把握看得住他嗎?」老媽突然這麼問。
「哪個?」心如神思恍惚。
「別裝了,就是那天晚上在路口那個。」老媽拋來曖昧的眼神。
阿好姨很感興趣,直盯著心如看。
心如脹紅著臉,挾了好多菜到碗裡,裝作自在的說:「噢!媽,他不是……你別亂點鴛鴦譜好不好!」
「你這孩子,這麼大了還害臊!」老媽念了一句,扒了一口飯,挾菜配。
「媽∼∼」心如噘著唇,阻止老媽再提。
「好吧、好吧,我不說就是了,快吃飯。」老媽搖搖頭,不知女兒幹麼故作神秘,她探個口風都不行。
「你媽啊,就希望你將來能嫁個好人,別像我們倆,眼睛脫窗看錯人,嫁錯郎,苦命一生啊!」阿好姨好意地說,舀了湯泡飯吃。
心如望著老媽和阿好姨,從她們身上她看不到愛情的影子,只看到滿面風霜的孤獨。
而她呢?她其實很害怕她們就是她未來的寫照,寧可不嫁人,也不想嫁了不對的人,悲苦一生!
但如果嫁的人是陸斯恩呢?心頭浮上奇異的思潮……
哎哎!你是怎麼搞的,就算你看上他,他也不見得看得上你吧!何況他算「對」的人嗎?
心如一顆心異常灼熱,獨自天人交戰,還臉紅了。
「才喝一點臉就紅啦!」老媽看了她一眼。
「哪有!」心如低下頭去吃飯,很怕自己透露了什麼,又讓老媽有「遐想」;她雖嘴裡說不相信愛情,心底仍渴盼愛人與被愛。她知道愛情來了,卻只是一個人的單戀,注定了她是可憐沒人愛吧!
心底的悲,無人能懂,只能留給自己慢慢消融。
幽暗的辦公室裡飄散著花香,室內沒有燈光,陸斯恩獨自倚在落地窗前,手執酒杯,一個人喝悶酒。
送心如回去後,他就直接到辦公室來,下車前他發現她放在後座的東西都沒帶走,包括他送的禮物,鮮花和她的畢業證書。
他該再去一趟,把東西送還給她,但他卻沒那麼做;再去面對她,對他而言是酷刑!
他該禁錮自己的感情,何況再去愛人需要勇氣,而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是罪不可赦;他只能選擇遠離,避免接近她,相信日子久了,感覺就淡了。如同失去古巧雲,從深痛、小痛,到不痛……
而對心如,他從沒有表白,在「感覺」才開始時就急踩煞車,還有許多保留的空間。
只是她的這些東西該怎麼送還給她?這頗令他傷神。
翌晨六點──
「田心如,田心如……」
心如從床上驚跳醒來,不知哪來的叫聲比「廣播車」還響亮,整條舊街都聽得到!她趕緊下床,打開窗戶朝街上望去──
原來是陸亞喬那小子!
他瞧見四樓窗邊的她,又是一陣「廣播」。「你快下來,要出發嘍!」
同一時間,許多睡眼惺忪的鄰居全打開窗來瞧,心如氣血全往臉上衝,暗啐這小子真是欠扁,一大清早拿她的名字代替公雞司晨,真想衝下去K他幾下。
怕他又吵,朝他打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匆匆梳洗,換了衣服,下樓前她去探視了老媽;在房門外就聽見打呼聲,一開門打呼聲如雷貫耳,肥胖的身軀睡成放鬆的大字形。幸好老媽酒喝多了睡得沈,沒被吵醒,否則那小子就罪加一等。
她下樓去,還沒接近陸亞喬就嗅到酒味,她捂著鼻子訓他:「你是怕自己不能出名,還是怕我太出名?」
「我清晨五點回家,才要倒下去睡,我媽就要我來接你,於是我只好來了,卻又弄不清你是住在舊街的哪一幢樓,只好站在街上叫你啊!」陸亞喬嘻笑,搔搔頭,佈滿血絲的眼睛顯示他狂歡到天亮,整晚沒睡。
「那你現在就找個地方去睡,等你睡飽了再回家,就說我們有約會,這不就成了?」心如出了鬼點子。
「我不知道要去哪裡,朋友早作鳥獸散了,啊哈∼∼」他打了個呵欠,摸索口袋裡的車鑰匙,糊里糊塗地說:「我好像忘了把車停在哪裡了。」
心如被他打敗,一時心軟。「算了,看你搞成這樣,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如果你不嫌棄,乾脆就睡我家好了。」心如看他這副德行,還真怕他再開車會出事。
「你真是好心,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現在可是嗜睡如命,哪怕只要路邊一倒,都可以呼呼大睡。
心如搖搖頭,領他上樓,看他走路歪歪斜斜,她還真是替他擔心;而一進門,陸亞喬看見敞開的房門裡有床,直接就走進去,栽到床上,睡了。
「喂!」心如想阻止都來不及,她本來只是想讓他睡客廳的長椅子上。
唉!她歎息,這裡雖然全是他家的土地,可是也還沒收回啊,他少爺可真是不懂得客氣。
她在嘴裡嘟囔著,幫他關上房門,坐到客廳裡開電視,等著向老媽解釋,就怕老媽起床會誤會,那她可就名節不保了。
過了幾個鐘頭,行動電話設定的鬧鈴準時在八點響起國歌,心如急忙衝進房裡拿電話,關掉鬧鈴,瞥一眼床上的陸亞喬,他睡得可真香;踅出房間,她覺得有點餓了,拿了錢包,下樓準備到豆漿店買早點。
清晨的路上有些清寂,有搬家公司的車停在前幢的大門前,一看原來是何太太一家要搬走了。
何太太的小女兒是心如音樂班的學生,他們在舊街算是家境小康,一家人正好下樓來,何太太見了她,向她打招呼。「田老師,我們要搬家了,你什麼時候搬呢?」
這……她還沒找到房子呢,而答應幫她找房子的人正在呼呼大睡,真傷腦筋!「就快了。」她應聲,沒有多做停留,往豆漿店走去,照例買一份早餐;老媽是不吃早餐的,而陸亞喬還不知要睡到幾點。
她踱步回家,就要到騎樓底下時,忽然有輛車子呼嘯而來,猛然煞車;兩個凶神惡煞的男子下了車,對她叫:「站住!」
心如一驚,他們像是來尋仇的,會不會是弄錯對像?
見他們朝她走來,而隨後下車的居然是一臉佞笑的張家豪!他紅光滿面,衣襟敞開,像喝了很多酒,她心一緊,怎麼這世界的人全都喝酒了?
在她仍不知他為何而來時,他大步朝她走來,猛然掐住她的下巴,臉逼向她,惡狠狠地說:「你這個壞東西,我們分手了,你還來我的婚禮鬧場,你是要我下不了台是不是?」
是為了那件事!心如恍然大悟,痛苦地掙扎,他口裡醺臭的氣味令人暈厥,但他不放手,狠心地掐著她。
「最不可原諒的是,你居然和那姓陸的一起聯合來忤逆我!你這小狐狸精是怎麼勾搭上他的?你不知道他是我的死對頭嗎?全世界我最痛恨的人就是他。你可真夠狠,你不只害我結婚當天出糗,面子也全給你丟光了,我心愛的巧雲差點和我翻臉,如果不是我這麼多天來對她百般安慰,就要失去她了!」
心如胃絞痛著,心寒和舊創一起在她的心中氾濫。「誰理你,是你自己寄帖子給我的,你放開我。」她伸手要扯開他,手裡的熱豆漿不小心燙著他的手。
張家豪被燙得鬼叫,隨即一巴掌就要揮過去,心如逃得快,他羞惱地追上前,兩個惡煞也上前來揪住她的雙肩,將她壓在斑駁的木門上,他掄拳揮起,眼看著就要慘遭他的毒手,忽然一隻長而有力的腿飛來!
「哎呀!」張家豪倒地哀叫,原本挾持著她的兩人,紛紛放開她去扶張家豪。
「欺侮一個弱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這聲沉著且威嚴的警告令心如詫異。
她側過頭去,無法置信地看著陸斯恩,他手裡拿著的是她的畢業證書,還有鮮花和他送的那台數位相機,不苟言笑的表情像極了又酷又帥的正義使者;她本能地跑到他身邊,他居然伸出手臂定在她的腰間,冷靜的眼神注視著張家豪的一舉一動。
「你跟她是什麼關係?」張家豪推開扶他的友人,爬了起來,吐了口唾沫,朝陸斯恩而來,拳腳一起出籠;但陸斯恩動作更快,他護著心如,揚腳又是一踢,這回張家豪飛到三公尺遠,哀叫連連,對他的友人說:「你們快上啊!別怕那小子。」
但那兩個凶神惡煞,忽然變成善良的老百姓,還畏畏縮縮,躊躇著不敢上前來。
心如瞪大了眼睛看,不只暗自叫好,更崇拜陸斯恩了,抬眼看他,他仍是面不改色,儼然是英雄片裡的狠角色。
「我跟她是什麼關係用不著你管,想要命就快滾,你若敢再動她或找她,我會讓你更狼狽。」陸斯恩嚴厲地訓斥。
張家豪爬都爬不起來,又要兩個友人扶起他。他其實心有餘悸,心想這陸斯恩分明是練過功夫,那股踢人的勁道令人生畏。自己的拳腳比不過他,可還有一張嘴呢!
「狼狽的是你,你連古巧雲都管不住,現在又接收了我穿過卻想丟掉的鞋,你才是最可憐的男人!」張家豪惡毒的啐罵,被兩人架著離開了。
心如偎在陸斯恩身邊,清楚地感覺到他的身子一僵,她心頭一緊,不忍他受傷,很想替他揍張家豪兩拳。
心如當真衝了過去,握緊拳頭,當著張家豪的面,卻不屑去碰他,而是用和他一樣毒辣的話痛斥:「誰是你穿過的鞋,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你不顧別人的感受,奪人所愛才是天底下最差勁、最可悲、最無恥的男人!」
張家豪用極凶狠的表情面對她,很想再出惡口,嘴一張卻全身都被扯疼,只好作罷,被兩個友人架上車去。
心如以為自己夠凶狠,待話一說完才發現自己渾身顫抖,淚流滿面;一隻溫暖的臂彎繞上她的肩頭,她抬眼和陸斯恩四目交接,看到他眼中的平和與幾許落寞。
「他真壞,你千萬別聽他的。」心如擔心他被張家豪傷害。
陸斯恩心頭泛起一陣暖意,她的善良和安慰教他心神為之震動,禁不住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別理他。」
「嗯!」心如用力地點頭,那股認真勁兒又教陸斯恩心折。
心如深呼吸後,心底好過了點,露出笑臉問他:「你怎麼會突然來了?還來得真是時候。」
不是突然,而是想了整晚才決定要來的。「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吧!」陸斯恩這麼說,把手上的鮮花、畢業證書和禮物全放到她懷裡。
心如捧著花束,心底有些暖意,也有些哀傷;她萬萬沒想到他會來,很可能又是短暫的接觸,再來又是杳無音訊,一時間許多情緒同時浮上心頭。
「要不要上來坐坐呢?」她發自內心的請求,暗自希望他不要那麼快就走。她揚了揚手上的豆漿,擠出俏皮的笑臉說:「幸好早餐完好無缺,我可以分一半給你,你吃早餐了嗎?」
陸斯恩遲疑了一下,才回答:「不了。」
「你要走啦?」心如不知他是不想上樓去,還是不想跟她共享早餐。
陸斯恩緩緩地點了頭。
心如真不想他就這麼走了,那種不知何時能再見到他的彷徨,教她心情沉重。「今天是假日呢,你要去哪裡?」她厚著臉皮問。
「我……」陸斯恩無法答覆她,他並沒有決定要去哪裡。凝視她的雙眼,他看得出她充滿期待,而他遠離她的決心正受到動搖,不忍心再拒絕她;但他是該拒絕的,他該明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兩人之間不該有任何期待……但他卻聽見自己說:「你的早餐夠兩個人分嗎?」
話一出口他就萬分懊惱,卻沒有後悔的空間,而她可愛的小臉露出最甜美的微笑。
「夠,當然夠嘍!我們這裡賣的豆漿好大一包呢,燒餅油條的size比任何地方都大一倍。」心如笑逐顏開,整顆心都發熱,忘情地拉著他的手進了門裡,蹦蹦跳跳地上樓,完全忘了「有個人」睡在她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