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要啊,好痛!」
「忍耐一下,一下就好了。」
「你不要太用力!」
「我會很小心的。」
季騰遠來到陽光大廈的八樓,在門外就聽見屋裡的「調笑」聲,聲聲剌耳,使他按捺不住怒火和護火一起狂燒。
「不行啊,好痛……」
「開門!」他惱怒地敲擊鐵門,什麼要變得謙和溫柔之類的事,全被滾沸的情緒焚燒殆盡。
門內的聲音忽然停止,季騰遠開始讀秒,煎熬等待,十秒後門開了,卻是黑浩然前來開門,見到他時顯得十分吃驚。
「你……來幹麼?」黑浩然看見季騰遠滿臉落腮鬍的關公臉,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這話該是我問你。」季騰遠從頭到腳地掃視黑浩然,他的衣著堪稱整齊,不像做了「壞事」,但誰知他這傢伙是不是在粉飾太平,而且又一副男主人的姿態,令他頗不以為然。
推開他,他大刺刺進了屋裡,裡頭是空間不大的單身貴族小套房,桌上有個打開的藥箱,棉花上有血跡,眼睛一掃,他還看見一把鎯頭和一個小畫框掉在地毯上。
出了什麼事?或者是故弄玄虛?
季騰遠視線掃過雅致的房間,卻不見甜芸的蹤影,只見唯一的一道門緊緊閉著,他旋動,上鎖了,不難猜測他朝思暮想的小女人就在裡頭。
「你立刻出來,否則我撞門了。」他抓狂地吼她。
黑浩然走過來,拍拍他的肩。「你是想把她嚇壞嗎?她受傷了。」
季騰遠心悸地問:「傷了哪裡?」
「手指,她想釘上那幅畫,不小心釘到手指,我正為她上藥呢!」黑浩然指著地上的鎯頭。
季騰遠眉頭緊鎖,並不因此沽弭對他們兩人共處一室的懷疑。「開門,讓我看看你。」他忍耐地說。
裡頭沒回應,許久才傳出甜芸的低泣聲,她哭著說:「不……你走。」
季騰遠一肚子的怒火被她軟軟的嗚咽聲澆熄了,他恨起自己沒能做好情緒管理,才說要改變性格,轉眼就被護火給燒光了!
「我不走。」他苦澀地說,席地而坐。「我會在外面等到你願意出來。」就算地老天荒他也願意等。
黑浩然在一旁看了有點眼紅,季騰遠這傢伙的缺點就是不可理喻,但在戀愛戰備上,他的強勢可比自己的死纏爛打來得有利多了。
唉!若不是偶然在街上遇到甜芸,得知她搬出季家,他也沒勇氣再試著來追求她。看樣子季騰遠這小子是有備而來,這下可沒他的分兒了!
「甜芸,我先走了,如果他不能對你好,我會再來的。」黑浩然不只是對門裡的甜芸說,也是對昔日好友放話。他瀟灑離去,深知甜芸不會再追著出來解釋,她對他沒意思,說一次就夠了。
小小的斗室陷入無聲的境界,季騰遠坐在牆沿,仰著頭,閉著雙眼,痛苦地聽著她隱隱啜泣的聲音,心海動盪難安。
「你可以不開門,但可不可以不要哭?」他低聲求情。
「為……什麼?」她虛飄的聲音透過門板而來,令他晦暗的心出現一線曙光。
「你哭得我心慌意亂,我會忍不住想撞開門,抱著你。」他竭力地克制自己。
「你……不是來臭罵我的嗎?」房裡的甜芸正瑟縮在門邊不停流淚。
「誰說的?」季騰遠靠近門板些,只想將她說的每一句話聽得更清楚些。
「我想你可能是查到我住這裡,所以打算來罵我一頓,因為……我……欺騙了你的感情。」她顫抖的哭泣,他是聽在耳裡,疼在心底。
「我沒有那麼神通廣大,是林美美告訴我的,我不怪你,也不怪她,我只怪自己讓你那麼沒有安全感,無法讓你將心寄托給我、信賴我!」
「不可能……」她又低低飲泣。
「哪裡不可能了?」他心亂成一團。
「照理說,你一定是看到那張報告才會對我那麼好的,若知道是假的,怎會不大發雷霆?」甜芸問得小心,也悄悄把耳朵貼在門上,不想遺漏他說的每句話。
「我是那麼愛生氣的人嗎?」
「分明是啊……你剛才的敲門聲可怕極了。」
「對不起,我是被黑浩然氣昏頭了,那傢伙不該出現在這裡。」他是真的昏頭了。
「黑大哥只是路過,上來坐坐,你怎麼這麼小器?」
「我就是小器。」季騰遠悶悶地哼了一聲。
「這……算是吃醋嗎?」甜芸遲疑地問。
「根本就是。」
「你怎麼也會吃醋?」
「我也是人……」他訕訕地說。
忽然他們兩人都沈默了。
「我以為你會回美國了。」這回先開口的是甜芸。
「我沒想過要一個人走,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他等她?他居然在等她!
「等了多久?」她想問。
「跟你所等的日子相比,算是小巫見大巫了。」季騰遠深喟。
「你怎麼知道我等你?」甜芸暗暗吃驚,心跳好快。
「院子裡有棵皮膚炎的老樹告訴我的。你讓它渾身是傷,我數過了那些傷痕,發現和我離開的日子吻合。」他輕輕說。
甜芸噗哧地笑了,而這笑聲鬆動了季騰遠緊繃已久的心,苦悶傾洩而出,胸口舒暢了許多。
「告訴我,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他問。
甜芸輕撫門板,閉上雙眼,假想手指穿過門去,觸碰到他的臉;她當然在等他,就連這些日子也遏止下住對他的想念,無論她飛到巴黎、飛到捷克……無論她身在何處,她的腦子裡全都是他!
「回答我……」他低喃。
甜芸把面頰貼在門上,輕柔地說:「不等你,等誰呢?」
「告訴我,我不在的這幾年,你是怎麼過的?」季騰遠也把面頰貼在門上,只想和她靠得更近,近到連她的呼吸聲都聽得到,感受她就在身畔。
「我努力地讀書,很怕程度跟不上你,除了讀書就是想你,但你卻一直不回來……那段日子對我來說,真是苦不堪言。」甜芸輕歎,聽到門外也傳來他的歎息聲。
「為什麼歎氣?」
「跟你一樣,我除了工作,就是想你……」
兩人隔著門,吐露塵封在心底的話,一直到太陽西沈,他們仍有說不完的話:室內變得昏暗,時空的距離卻拉近了,兩人心的距離從沒有這麼貼近過。
「要不要出來喝水?說那麼多不口渴嗎?」季騰遠問。
「我還有一句話想問你……」甜芸蠕動身子。
「問吧!」
「在看完那張報告後,你是真心愛我嗎?還是只是同情我,所以才會對我那麼好?難道你真的不怪我?對我會不會回到像以前一樣,那麼……嗯……」
呃!這哪是一句,根本是一籮筐的問題嘛!不過問得再多,他只有一個答案給她:「愛就是愛,非關同情,無論如何都愛你!」
他問:「可以出來了嗎?」
「門一開,你會不會變成大野狼啊?」甜芸的心跳加速。
「如果我是大野狼,那你一定是七隻小羊裡,那只躲在掛鐘裡的聰明小羊。」季騰遠乾笑。
「為什麼?」
「因為大野狼吃不到它。」
門鎖開了,外頭果真有「大野狼」。「你幹麼留鬍子?」甜芸淚流滿面地瞅著坐在門邊的季騰遠。
季騰遠立起身,輕柔地擁她入懷,低切訴說:「沒有你的日子,我連鬍子都懶得理。」
「對不起。」甜芸把臉埋進他堅實的胸膛,淚串串滾落。
季騰遠捧住她的小臉,吻她哭腫的眼、通紅的鼻尖,捕捉她的唇……苦澀的昨日已逝去,甜蜜同時在兩人心底滿溢。
「不准再一聲不響地離開我。」
「嗯。」
「讓我看看你的手。」他執起她的手指審視,破了皮,腫得厲害。
「不礙事。」甜芸不以為意。
「誰說的,我幫你上藥。」季騰遠拉著她坐到小客廳的椅子上,翻看藥箱裡的藥,仔細為她敷上。
甜芸發現他竟是單膝著地,內心亂感動的。
「你是怎麼知道樹上刻痕的意義?」她問。
「因為我懂你。」季騰遠在她手上纏上紗布,收起藥箱,直視她的雙眼。
甜芸被他炯亮的雙眼看得好害羞,低下頭去悄聲問他:「那……我們的結婚,還算數嗎?」
「怎麼不算,立刻打包行李,把房子退了。」季騰遠速戰速決,只想把她帶回身邊。「來,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發號施令,我替你整理行李。」
他拉起她,往房裡去,急著找行李箱。
甜芸見他這麼心急,一時竟然興起玩心,摟緊他的頸子,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想絆住他。「那麼急做什麼?」她俏皮地瞅著他,唇輕刷過他的,吐氣如蘭地對他低語。
但血性男子怎堪這誘人的挑逗?驀然,她的腰肢被他鋼鐵般的力道箝住了,唇也被深深擄獲,他火辣地、相思欲狂地吻她。
她被他十足狂烈的吻攝住心神,這本來只是一個玩笑,卻引發了兩人心中如烈火的渴望,且來勢洶洶,無法撲熄。
她知道他正解開她的長裙,她任它飄落到地上,他將她雙腿間神秘的柔軟推向火熱的陽剛,她心跳得好狂,為他神魂顛倒。
他的手穿過單薄的屏障而來,進入幽禁之地,纏住她潤澤的情絲,款款游栘,觸動她的感官,兩個人的身子都像著了火般炙熱。
他更深入,惹她心神蕩漾,箝在腰際的手也下安分地向上移來,探入她寬鬆的衣衫下,找尋醉人的柔波,解放要命的束縛,只想更貼近她的心跳。
而她的手也不自主地移動,她不要他的衣衫,只想他們之間毫無障礙,緊密地相貼。
他無聲地褪去衣服,熱情地將她壓抵在牆上,吻得更深,糾纏得更緊,讓她柔若無骨的身子幾乎融化在他鋼鐵般的懷抱裡。
在熱情即將引爆之時,他緩緩地推開她,用目光愛撫她完美的曲線、她微亂性感的長髮和害羞的雙眼。
「要……到床上嗎?」她顫抖著,氣喘吁吁地呢喃。
「那不是我們的床。」他笑得神秘,眼中盛著無限的愛憐,俯下唇再次親暱地吻她,吻得她身子顫抖,才褪去自己最後的防線。
「背過身去。」他低語。
她有點無措,躊躇著不知該怎麼反應。
「別那麼緊張。」他溫柔撫慰,撩去她的長髮,吻落在她纖柔的背上,順著曲線而下……
他緩和地移動,並不想傷了她,直到她身子不再緊繃,他才全力衝剌,到達緊窒深處,兩人沈浸在顫慄的快慰中難分難捨……
一個月後,美國紐約市的頂級公寓裡。
一早甜芸幸福地睡到自然醒,身畔親愛的老公已上班去了,照例她知道他會為她做一盤太陽蛋、兩片烤吐司、一杯鮮奶放在床頭。
她伸伸懶腰,眼睛瞄向床頭的早餐,每次看見這早餐,她心底都感到愧疚萬分。不禁想到古時候有個懶女人,她做什麼都懶,連煮飯也懶,有一天老公要出差,怕她懶得煮飯沒飯吃,於是做了一圈大餅套在她脖子上,讓她餓的時候可以有東西吃:可沒想到老公出差回來,老婆仍餓死了,脖子上的大餅只吃了嘴巴附近的,其他的都懶得吃……堪稱空前絕後的懶女人!
她真怕季騰遠會以為她是個懶女人,因為嫁給他的一個月以來,她都不曾為他做飯,她根本是烹飪白癡,長這麼大連高麗菜和白菜都搞不清楚。
本來她還想自己終於要甘心過著洗手做羹湯的日於,沒想到洗手簡單,做羹湯她完全沒經驗,以前在台灣時吃食都有管家婆婆照應,一下子要靠自己打點,她完全沒轍。
季騰遠上班後,她的午餐就吃麵包果腹,晚餐就靠季騰遠接濟,可他天天煮同樣的東西,就是起司義大利面,一點創意都沒有,吃久了還有點反胃,但她也沒法子改變,因為那居然是他來美國,五年如一日的唯一一道主食,他們兩入都不是做飯的料。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若是自己有份職業就好了,可以有理由不做飯,她真想當職業婦女,很想跟季騰遠提這件事,又怕他不答應。
沮喪地抓抓亂髮,打了個呵欠,下床去拉開窗簾,讓燦爛的陽光照進室內。俯瞰二十樓下的市街已十分繁忙,但良好的隔音一點也聽下到外頭車水馬龍的聲音。
忽然她聽見有人開關大門的聲音,室內的安靜使那聲音聽來更清晰。
糟了,會不會遭小偷了?!她一個人在家又手無寸鐵的,該怎麼辦才好?
她提心吊膽,沿著牆悄悄走向客廳,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忙著把大包小包的菜提到廚房,這個慈愛的老人家她再熟悉不過了。
「管家婆婆。」她揉揉眼睛怕自己看錯了。
管家婆婆轉過身來,笑瞇瞇地說:「小姐,睡醒啦!快去換件衣服,魔鬼訓練要開始了。」說完她進了廚房。
甜芸瞠目,什麼叫「魔鬼訓練」?還有她老人家怎會突然來美國?
她趕緊掉頭去梳洗,換了素淨的家居服,又匆匆趕到廚房,管家婆婆正俐落地洗菜。
「婆婆,你怎麼來了?」甜芸呆在一旁看著。
「還不都是少爺,他要我專程來美國照顧你,幫我辦了移民:他說你啊,天天吃麵包,怕你麵包吃多了,遲早要犯胃疼。」管家婆婆邊洗菜邊說。
甜芸真的很意外,她老公居然為了她的胃,大費周章的請來管家婆婆,這份關心令她心窩好暖。
「美國可不比咱們家鄉啊,要吃什麼都不方便,但現在『老身』親自出馬,他就放心了;不過小姐,我可不只是來做飯,還要教會你做飯,你知道為什麼嗎?」管家婆婆笑瞇了眼問。
「給我魚吃,不如乾脆教會我釣魚吧!」但她不擅長釣魚……呃!該說是不擅長做飯。「要像你一樣能煮一桌滿漢全席,對我而言是難題哦!」
「但是若能為親密愛人煮點像樣的飯菜,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婆婆很有智慧地回答她。
「說得也是。」甜芸點了頭。「那……什麼時候開始魔鬼的訓練?」
「就下午嘍,準備好晚餐,等少爺回來吃。」管家婆婆精神抖擻地說。
甜芸捲起衣袖,鬥志高昂,打算好好學,讓季騰遠刮目相看!
下午一到,她興致勃勃地來到管家婆婆的訓練營,第一課是煎魚。
甜芸真不知怎地,這鍋鏟老跟她不對盤,害她把魚皮弄得稀爛,最後讓那條魚在翻身時骨折,失敗!
炸蝦,她順便把自己的手也入鍋,幸好油仍是低溫。炒菜油煙過大,她把自己嗆得半死。煮湯要先熬大骨,她把抹布一起入鍋,最後管家婆婆的瞇瞇笑變得很魔鬼,她只好哭喪著臉,落荒而逃,打算耍賴不學了,拿了電話,打算向老公道歉。
CS電腦營運大樓的負責人辦公室裡,秘書一聽是老闆娘來電,立刻列入緊急來電,交給正在開重要會議的季騰遠。「老闆,你的電話。」
季騰遠不用問,就知道是他親愛的老婆。
「老公。」甜芸先撒嬌。
「怎麼了?婆婆來了嗎?」季騰遠暫停了會議,走出會議室接聽。
「來了,可是,你能晚一點到家嗎?」
「為什麼?」他訝異,上了一整天的班,就是迫下及待要下班回家抱抱她。
「晚餐被我搞砸了,婆婆要重新弄過。」
噢!他還以為是什麼事呢!這怎能影響他準時回家。「有婆婆在,你就別在那裡攪和了。」她大小姐不會做飯,他一清二楚。
「可是婆婆說要教會我。」
「不不……你不需要會做菜。」季騰遠低聲笑著。
「真的嗎?」那太好了。
「當然,用你來做菜多可惜。」他仍笑。
「那我還能幹麼?」甜芸心想說不定他會說,她還是適合有份工作。
「回家再告訴你。」他性感地低語。
「噢!」她期待著,還真傻傻地應了。
掛上電話後季騰遠忍不住偷笑,他的老婆實在太可愛了,想到她就在家裡等他,他就工作得特別起勁,只想快點把工作做完,回家陪她。
他微笑地走進辦公室,沒留心所有的眼睛都羨慕地盯著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