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請息怒 第六章
    一個月後——

    蘇州人愛品茗,從隨處可見的露天茶棚,到文人雅士們愛去的茶館,便可見一斑了。

    「……這就是蘇州的名茶碧螺春,兩位客倌請慢用。」專主茶役的茶博士來到座位旁伺候。

    「你可以下去了。」座上的俊美男子頭戴瓜皮帽,身上穿的便袍質料皆為上等,很大方地給了幾個銅錢打賞。

    茶博士眼睛都亮了,看得出這位客倌準是打京城裡來的,聽他說話的口音,還

    有穿著打扮,以及身邊的夫人,就是有著不一樣的味兒。「多謝客倌,有任何需要儘管叫小的。」

    「得了。」毓謹揚了揚手上的摺扇,接著執起紫砂茶壺,將碧綠清澈的茶水倒進茶碗,馬上嗅到濃郁的香氣。「難怪這碧螺春又叫『嚇煞人香』,果然是香得嚇煞人,娘子,你先嘗嘗看。」

    璇雅也一改在京城的妝扮,頭髮梳起了『蘇州撅』,穿起了百橺裙,加上她原本就秀雅纖細,還真像個活脫脫的江南女子。

    「是,夫君。」她也很配合地演。

    見她啜了一小口,毓謹雙目湛湛地開口問:「如何?」

    「飲時爽口,飲後回甜,果然是好茶。」璇雅溫婉地回答,見他還目不轉睛的瞅著自己,雖已是夫妻,還是有些羞意,壓低嗓子嗔道:「看什麼?」

    毓謹嘴甜得像沾了蜜似的。「娘子今天這副打扮真是好看,讓為夫的我連眨一下眼皮都捨不得。」

    「這還得感謝夫君買來的新丫頭,她的手巧,各種髮式都難不倒。」她又啜了一口碧螺春。「不像某人,說會幫我梳頭,到了最後還不是找了個丫頭來,心裡多少有些失望。」

    「咳、咳。」毓謹讓茶水嗆到,當然聽得出她在抱怨誰了。「是為夫一向太過自負,以為天底下沒有事可以難得倒自己,想不到這會兒卻被整倒了,還請娘子多多包涵。」說到這兒,他也同樣壓低嗓音,又加上了一句。「今晚為夫的定會好好伺候娘子,好彌補犯下的錯。」

    這男人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璇雅小臉倏地通紅,嬌啐一口。「今兒個晚上你上隔壁房睡去,我想好好歇著。」因為住在客棧畢竟有所不便,於是毓謹先讓人租了間僻靜的民宅,出入不會太惹人注意。

    「真的不要?」他一臉『你一定會後悔』的表情睨著她,讓璇雅羞得恨不得踹他一腳。

    「不要就是不要。」她偏不上當。

    「唉!」毓謹歎了口氣,滿是扼腕的語氣。「莫非這就叫英雄無用武之地?」

    璇雅笑瞪一眼。「這句詞是這麼用的嗎?」

    「那麼有志難伸呢?」他馬上虛心求教。

    「也不是這麼用。」璇雅知道他根本是故意逗她笑的。「快喝你的茶吧。」

    「是,娘子。」毓謹一副懼內的模樣。

    就在這時,茶館夥計的吆喝聲又響起,慇勤地領著客人上到二樓來,那是個皮膚黝黑、身形壯碩的男子。

    「客倌這邊請……要喝點什麼茶?」

    黝黑男子逕自挑了位置,然後點了較為劣等的茶。

    「馬上來。」勢利的夥計撇了撇嘴角,不過也不至於怠慢。

    因為坐的位置就刻意選在毓謹的斜對面,黝黑男子抬眼,不著痕跡地朝他看去,然後往桌面輕敲兩下,像在傳達什麼訊息。

    正在喝茶的毓謹也瞟了下他,接著擱下茶碗,右手執起桌面上的摺扇,往左手掌心輕打了兩下,看似習慣性的動作,卻已經跟對方做了回應。

    「娘子,待會兒我約了人見面,你先回咱們住的地方。」喝完了茶,他掏出茶錢付了帳,狀似優閒地開口,那名黝黑男子也跟著牛嚼牡丹的灌了幾杯茶水,隨後也跟著他們下樓去了。

    璇雅沒有多問,只說:「我自個兒坐轎子回去就好了。」

    「還是讓蘇納跟著,不然我不放心。」蘇納是跟著他們到蘇州來的其中一名侍衛,貼身保護他多年,也是少數毓謹可以信賴的人。

    她嗔笑道:「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就連在京城,我也很少出宮,沒幾個人知道我是誰,何況是在這兒,該小心的是你。」

    「可是我擔心你被拐跑了。」毓謹攬起俊秀好看的眉頭,面露憂色。「江南不只多美女,也多才子,隨口就能吟詩作對,哪像為夫的胸無點墨,怎麼也比不上人家的才情。」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了?」她失笑地問。

    「為夫向來如此。」毓謹免不了自誇一番。

    在璇雅好氣又好笑的瞠瞪下,兩人已經步出茶館,蹲在一旁休息的轎夫連忙起身,各就各位,毓謹掀起轎簾好讓璇雅坐進轎內,而做奴僕打扮的蘇納連忙上前聽候主子差遣。

    「你先送福晉回去交給依汗,再出來跟我會合。」毓謹低聲交代。

    蘇納得擔起保護主子安危的責任,否則無法跟皇上和太皇太后交代,更別說還有一個恭親王,他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那貝勒爺呢?日月會裡有不少人認得貝勒爺,還是讓屬下跟著。」

    「就是因為他們認得本貝勒,這才有趣,與其去找他們,還不如讓他們主動找上門來,這樣省事多了。」毓謹俊臉一整。「總之這是命令,對本貝勒來說,福晉的安全最重要,要是她少了一根汗毛,小心你的腦袋。」

    「庶。」說著,他只得跟著轎子離開了。

    坐在轎內的璇雅透過小窗看著毓謹,俊臉上的表情顯得凝肅,這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因為他總是表現得漫不經心,笑不離唇,像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想必正為了完成此行的任務而煩惱。

    璇雅真的很想幫他,希望能為他做點事,為他分憂解勞,哪怕只是一點點忙也好,即便他並不愛她……她知道自己輸了,因為她已經先愛上他了,或許早在太皇太后指婚……不!還要更早,他就已經抓住了她的目光,只是不肯承認她跟那些宮女一樣庸俗,只要毓謹到慈寧宮請安,就會忍不住多看一眼,卻只能欺騙自己,說那不過是嫌惡鄙視的目光罷了。

    接著下來,當她開始想辦法讓毓謹生厭、進而冷落自己,但卻在每一次的交手過招後,就更受他的吸引,享受他給予的寵愛,讓他的身影更加深刻地烙印在自己的心中……

    她心裡不由地感到害怕,怕等她親口承認愛他後,這場比賽是不是就劃上句點了?而他是不是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有事沒事就摟著她、親著她,與她鬥嘴、故意耍寶逗她笑了?

    她好喜歡他孩子氣的模樣,甚至在床第之間,他的親吻、他的撫摸、他的每一次進入,都在掠奪她的心,當有天他變得冷淡,對她不再有激情,更不想碰她了,她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住?

    就是因為不想失去這些,才會害怕說出對他的愛……

    「原來我是這麼的愛他……」

    在剖析了自己的感情後,璇雅既想哭又想笑,可是她不後悔,不管將來和毓謹之間的發展會起什麼樣的變化,她都想珍惜此刻的心情。

    而此時的毓謹在目送轎子走遠之後,這才收回目光,準備辦正事了。

    「伯羅力。」

    那名黝黑男子直到這時才上前。「貝勒爺。」

    「找到人了?」這名叫伯羅力的男人以及他的幾名下屬都是哈勒瑪的心腹,也是布在蘇州的眼線,不過哈勒瑪不能來,便由他來差遺。

    伯羅力亦步亦趨的跟著毓謹往大街另一頭走去。「人曾經在怡香院出現過,加上種種跡象,屬下懷疑它是日月會負責聯絡的堂口。」

    「用妓院來掩人耳目,倒不稀奇,因為誰也沒料到那些自認忠肝義膽的反清復明之上,竟會躲在那些青樓女子的背後。」毓謹用摺扇支著下巴,沈吟地說:「既然這樣,本貝勒不去見識見識倒是可惜,不如今晚就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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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時——

    怡香院,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毓謹一身月白色織錦袍褂,俊臉上掛著閒適自得的笑意,不疾不徐地踱了進來。雖然同時進來不少位尋歡的客人,老鴇一眼就瞧見他,依她的經驗,心想準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出手必定闊綽大方,這頭肥豐自然不能放過了。

    「公子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來?」老鴇上上下下將毓謹打量個仔細,見對方衝著自己揚起有些輕佻但又無法討厭的迷人淺笑,年近半百的她也動了凡心,這麼俊又有魅力的男人可是少見。

    「是啊,所以特地來開開眼界。」他笑彎了眼,老鴇馬上勾住毓謹的手臂,急著往裡頭走,免得讓這頭肥羊跑了。

    老鴇真希望自己能年輕個三十歲,不過這會兒可得使出渾身解數,掏光他的錢袋。「聽公子的口音是打京城來的,不知貴姓?」

    「愛新覺羅。」毓謹似笑非笑地說。

    聞言,老鴇先是一怔,接著笑得全身的肉都在抖動,活像聽到天大的笑話。「公子真會開玩笑,小心惹上麻煩,不過可真讓我印象深刻了。」要真是那些皇族貴胄上門,那才叫自尋死路。

    毓謹在心中笑歎,怎麼說了實話都沒人相信。「那麼我就姓艾吧,艾就是艾草的艾了。」漢人的姓氏簡單多了。

    「艾公子說話真是有趣,要不要找個姑娘來伺候?」

    「這是當然。」毓謹從袖口內抽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銀票。「這家錢莊的應該沒問題吧?」

    她打開一看,點頭如搗蒜。「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那麼這數目夠見明月姑娘一面嗎?」他可是事先打聽過了,只要提起怡香院,便會馬上聯想到名妓向明月,說她儀態優雅、才藝出眾,不是普通妓女,這可勾起了他的興致,說不定可以從她身上下手。

    「夠!當然夠!」老鴇見錢眼開,連忙親自領他上樓。

    毓謹微笑地跟上去,不期然地,察覺到從二樓射來幾道評估、戒備的視線,他下意識地抬頭尋找,卻沒看到有什麼可疑的人,不過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看來這間怡香院真的有問題。

    只是要見到向明月也不是件簡單的事,老鴇好說歹說,把嘴都說破了,才得以讓毓謹造訪妝閣。

    「艾公子稍坐片刻,明月姑娘很快就出來招呼了。」說完,老鴇不再打擾,笑吟吟地開門出去了。

    門才關上,毓謹斂去笑意,兩眼精敏的察看四周的動靜,又等了約莫一刻鐘,這才聽見珠簾被人掀動,傳來清脆的聲響,他一派瀟灑地起身,望向走出來的纖麗女子,在四目相視那一瞬間,他知道向明月也在觀察自己。

    「明月見過艾公子。」她躬身為禮。

    「明月姑娘免禮。」毓謹睇著這位青樓名妓,果真就如同傳聞般,氣質婉約出眾,不似在風塵中打過滾的,看來這個身份八成只是個幌子。不過,看著她,他心裡卻想著另一個人。

    「艾公子請坐。」向明月坐在他的對面,為他斟酒。「聽嬤嬤說,艾公子是打京城來的?不知是做何營生?」

    「只是靠祖先庇蔭,就等坐吃山空的那天。」他跟著她繞圈子。

    向明月盈盈一笑。「艾公子謙虛了……艾公子從方才就一直盯著明月,不過卻不像其他來怡香院尋歡的客人,在公子的眼裡,明月並沒有看見半點邪念。」

    「明月姑娘觀察敏銳,這點就很像她。」毓謹執起酒杯,喝了一口,換作從前的自己,美人在側,不管這名女子和日月會有沒有關係,他豈會放過一親芳澤的機會,這會兒他卻只想聊天喝酒,沒有別的念頭。

    他終於知道大事不妙,清楚地認知到只有璇雅能撩動他的心,教他無時無刻都想碰她,享受和她鬥嘴的滋味,光看著她含嗔帶怒的模樣,他就會心癢難搔。如今再美、再媚的女子對他來說,也只是純欣賞,他的心已經被璇雅佔據了。

    「她?是艾公子的心上人?」

    「是妻子。」毓謹擱下酒杯。

    「她跟明月生得很像?」向明月好奇地問。

    「不像,只是同樣看似溫婉纖細,以為她溫順聽話,結果不然,有時固執得令人生氣;說她膽小,卻又怎麼都不肯服輸,讓人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他歎口氣,但其中又飽含著寵溺。

    向明月聽得癡了。「明月很羨慕艾公子的夫人,因為艾公子真心愛她。」那是每個女人渴望擁有的。

    「這是愛嗎?」毓謹失笑。

    「難道艾公子自己不知道?」她困惑地問。

    「男人不說那個字的。」這句話有點像在自欺欺人,毓謹知道他只是不肯老實承認罷了。

    「那麼艾公子的心呢?只要問自己的心便明白了。」向明月眼底多了一抹滄桑和無奈,因為她深愛的男人眼底、心裡只有反清復明大業,為了能與他站在同一條陣線,時時見到他,不得不加入日月會,最後還扮起了妓女的角色,想來真是可悲,但她又甘之如飴。

    毓謹一臉似笑非笑,試探地問:「那麼明月姑娘呢?這明月又是向著誰?是天上的日月?還是某些人的私心?何況日月早已不是原來的日月,何必強求。」

    這話讓向明月的臉色變了又變。「明月……不懂艾公子的意思。」這男人究竟是誰?絕非普通的富家公子,難不成是滿清狗皇帝派來的?可是她也沒聽說有欽差大臣來到蘇州?

    「就當我隨口說說好了。」他可以確定這名女子是日月會的人,多半也是個練家子,既然這樣,要再刺激一點才有趣,不然不好玩。「對了,我想找個人,想說明月姑娘人面廣,應該可以幫忙打聽看看。」

    「艾公子請說。」她收攝起一時飄遠的心思。

    「是曾經在京城的白雲觀當過住持的空一道長,據說有人在怡香院裡見過他,所以才想麻煩明月姑娘問問。」毓謹笑睇著她閃過一絲惶恐的神情,餌既然放下,就等魚兒上鉤。

    向明月被這單刀直入的問法給呆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艾公子說笑了,既是出家人,又怎麼會上妓院呢?」

    「天底下多得是假和尚、假道士,他們終歸是男人,上妓院也就不足為奇了。」說著,他起身。「我不會讓明月姑娘白忙一場的。」

    「艾公子要回去了?」向明月還在猜測毓謹的真實身份。

    毓謹噙著笑說:「過幾天會再來拜訪。」

    當他步出妝閣,一路往樓下走,四周傳來的敵意也就越來越明顯,看來他也得做好應變才行。

    待毓謹踏出怡香院,等在外頭的蘇納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主子再不出來,他真要衝進去救人了,有個這麼愛玩的主子,心臟真要強一點。

    「貝勒爺。」蘇納聽候差遣。

    他用扇子捂著嘴,打了個呵欠,看似慵懶,好降低有心人的戒心。「先去叫頂轎子,回去再說。」

    因為附近就有不少轎夫在等候客人上門,蘇納便叫了其中一頂,讓主子坐進去休息,毓謹想著日月會的人也該有行動了。

    蘇納貼近轎旁,低聲朝裡頭的主子說道:「後頭有人跟蹤。」

    「這是預料中的事。」要是沒這麼做,毓謹才會失望,既然引蛇出洞了,得想想接下來要怎麼玩。

    一直到轎子停在宅子前,蘇納付了幾個銅錢,讓轎夫們走了,負責看家的依汗已經開門出來迎接。

    「有人!」依汗也警覺到了,本能地擋在主子身前。

    毓謹知道那些亂黨就在附近,這麼明顯的殺氣,想不發現都很難。「你們想潛伏在暗處的那些人會不會馬上衝出來行黥本貝勒?」

    「貝勒爺!」蘇納和依汗同時低喊。

    主子的話讓他們更加警戒提防著,住處一旦曝光,隨時都有危險,偏偏這個主子還有心情開玩笑,也只能希望貝勒爺別玩得太過分,把命都給玩掉了,到時無法跟皇上交代。

    「你們這些人真是無趣。」看他們窮緊張的反應,毓謹低笑兩聲。「就算真的要打,咱們也未必會輸,我很期待他們現在殺過來。」說著,把摺扇往繫在腰際上的扇套一放,開始摩拳擦掌了。

    「貝勒爺……」蘇納和依汗真想跪下來求主子別玩了。

    不期然地,週遭又有了變化,雖然腳步聲很輕,不過還是聽得出來了不少人,毓謹眉梢先是一挑,接著俊目瞇起,似乎猜到是些什麼人了。

    「梅赫!」他試探地叫道。

    「見過貝勒爺。」隱在黑暗中的男子被點到名,不得不現身。

    「回去跟你的主子說,我不需要他保護。」這個叫梅赫的是格日勒身邊的人。「除了你們幾個還有誰?」還真讓他猜中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總希望有朝一日能被當作大人看待。

    「呃……還有……」梅赫不知道該不該說。

    「該不會伊爾猛罕也派人來了?」毓謹一聽,額際青筋爆凸。「你們當本貝勒是三歲孩童嗎?需要那麼多人來保護才成?難道本貝勒這麼沒用?」雖然自己是四人當中年紀最小的,格日勒他們始終把他當弟弟一樣疼愛,可是他並不希望老是要靠他們罩著,那會讓他覺得自己能力不夠。

    「兩位貝勒爺只是……」梅赫被罵得滿頭包,不敢再說下去。

    「你們都離遠一點,別壞了本貝勒的玩興。」毓謹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庶。」

    毓謹惱怒地轉身進入宅子。

    而藏身在暗處那些企圖行刺的亂黨,見情勢對自己不利,並沒有立即展開行動。

    「副總舵主,接下來該怎麼辦?」暗處傳來詢問聲。

    「咱們跟他拚了,他可是狗皇帝身邊的『四大貝勒』之一,只要抓到他就可以用來交換趙家兄妹……」只要想到趙永昌和趙世芳可能被嚴刑拷打到不成人樣,大家根本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所以當他們之中有人認出這名年輕男子的身份,馬上引起騷動,每個都想衝在最前頭殺了對方報仇。

    「不許衝動!」被稱為『副總舵主』的年輕男子,嚴峻斥責。

    「可是……」

    副總舵主下達命令。「回去再說!」

    眾人只得聽命,紛紛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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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謹見寢房裡的燭火還亮著,知道房裡的人還醒著,先深吸了口氣,把心中的不快壓下,這才推門進去。

    「怎麼還沒睡?」

    「我只是不太放心。」璇雅迎上前說道。

    這話讓他俊臉微怒。「連你也不相信我的能力?」

    「當然不是。」她驚訝他有這麼大的反彈。「怎麼了?」

    他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那是自己的問題,不關璇雅的事。「沒事……只不過老是被當作孩子,讓我有些沮喪。」

    毓謹掀袍坐下,接過璇雅遞來的茶水,便把才纔在外頭的事告訴她。

    「我一直都知道你們的感情很好,甚至比親兄弟還要親……」璇雅試著化解他此刻的不滿。「或許就是因為太關心,才會保護過度,何況這一切都是為了皇上,要是貝勒爺有個什麼閃失,不但皇上會難過,也會讓那些亂黨的氣焰更加強盛,以為連朝廷都拿他們無可奈何。」

    這番話讓他的怨氣漸漸褪去。「這些我都知道,只是……」

    「只是什麼?」璇雅用柔軟的語調鼓勵他說出來。

    「從我兩歲左右,聽得懂別人在說什麼開始,就知道眾人總會拿我和大哥來比較,說他如何聰明懂事,性情沈穩冷靜,而我太過好動,成天就只曉得玩,不管是騎射或是布庫,都不像大哥一學就會,那些大人以為我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總是當著我的面談論起來……」毓謹娓娓道來,這是從來沒跟別人說過的事,也在無形中造成了傷害。

    她靜靜地聽著,頭一回窺見毓謹的內心世界,原以為他做事向來有自信,那卻是用多大的汗水和淚水去換來的成果。

    「我心裡真的很不服氣,所以每晚都趁府裡的人睡著之後,咬著牙拚命練習,再苦再累也要撐下去,心想總有一天要贏過我大哥,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每個人誇的都是他,而我永遠只是他的弟弟,直到那一年太皇太后希望最疼愛的孫子將來繼承皇位,身邊總要有可以信任的人,於是從八旗子弟中挑出幾個孩子,我和大哥都被選上,說句實話,我並不想離開家、離開額娘,我很害怕,所以想求額娘跟阿瑪說,讓大哥去就好了……」

    毓謹自嘲的撇了撇嘴角。「我卻在無意間聽到阿瑪和額娘的對話,阿瑪說他已經得到太皇太后的允許,可以在我和大哥之中選一個,而他決定讓我去,因為大哥是他的長子,將來要繼承親王的爵位,又是不可缺少的左右手,而我不夠穩重,需要更嚴格的磨練,原以為最疼我寵我的額娘會替我說話,可是她向來就順阿瑪的意思,他說什麼她就聽,從沒說個不字……當時我真的好恨,覺得被自己最親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他們要的只有大哥,在那個家,我是多餘的……」

    「所以婆婆才說你很少上恭親王府去?」璇雅總算懂了,難怪他從來不提自己的親人,說要回去看婆婆,也是找藉口推托,就是因為心裡有了疙瘩,才會無法去面對至親的親人。

    他淡諷一笑。「她有大哥就好了,要我回去做什麼?」不想這麼幼稚,可是就是無法化解心中的怨恨。

    璇雅試探地問:「你很恨你大哥?」

    「我、我不該恨嗎?」毓謹賭氣地回答。

    她卻看得出他說的不是真話。「其實你並不恨他,反而很崇拜他、尊敬他,可是又有那麼一點嫉妒他對不對?」

    「我做啥要崇拜他、尊敬他?」毓謹打死都不肯承認。

    「原來貝勒爺心胸這麼狹窄。」璇雅嬌哼。

    「你說什麼?」毓謹不悅地瞪眼。

    「我說你心胸狹窄。」她再重複一遍。

    「這樣說自己的夫君,有違做妻子的本分吧。」他不滿地指責。

    「那麼貝勒爺是希望我跟婆婆一樣,不管你說的是對是錯,一律附和嗎?」璇雅這話讓他為之語塞。「如果希望我這麼說,也沒什麼不可以……貝勒爺氣得好,罵的都對,以後我就不去跟婆婆請安了,從此跟恭親王府不再往來。」

    毓謹見她又裝得這麼柔順溫馴,讓他想氣又氣不起來,反過來好像真的是自己的錯。「好,我承認自己心胸狹窄,這樣總行了吧?」

    「本來就是。」璇雅小聲地說。

    「要說就大聲點。」他咧了咧嘴,將她抓到自己的大腿上。

    璇雅嬌媚一瞪,當真很『柔順』地照著他的意思,大聲地說:「本來就是!」

    「你還真是聽話。」毓謹要用吻來懲罰她。

    她格格地笑著,想要閃躲,原本嬉鬧的心情卻在聞到毓謹身上的脂粉香氣時僵住了,璇雅認得出這不是自己身上的香味,那麼這又是誰的?她的心被根無形的針給刺痛了,身子不能動彈,也無法阻止自己胡思亂想,想著毓謹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想著他們做了什麼?那些事是曾經跟她做過的,嫉妒的蟲子狠狠地啃咬著璇雅的心臟,痛得她再也受不了。

    「怎麼了?」毓謹才想吻得更深,卻被推開,不解地問。

    冷靜……她必須冷靜……說不定不是她想的那樣。

    璇雅從他身上跳起來,只是沒想到這嫉妒的滋味會是這麼痛、這麼令人窒息,像是被砍了好幾刀,痛到喘不過氣來,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是又沒辦法控制。

    「璇雅?」

    聽他喚著她的閨名,璇雅險些被逼出了淚。「沒……沒事……你……我去準備熱水讓你沐浴更衣。」

    「都這麼晚了,我只想瞇一會兒,還有很多事要忙。」毓謹盯著背對著自己的纖影。「到底怎麼了?誰敢欺負我的福晉,本貝勒砍了他的腦袋。」

    璇雅咬了咬唇。「我只是想……要你先把身上的脂粉味洗掉……」

    「脂粉味?」他嗅了嗅沾染在袍褂上的味道,準是被那個老鴇害的。「呃……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

    她喉頭梗了梗,故作輕鬆地說:「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我……可以理解……」她不想聽,她現在只想逃避,當作沒發生過。

    「你要是真能理解,為什麼哭?」毓謹強迫她轉過身,捧起璇雅逞強的小臉,明明眼眶都紅了,還裝沒事。

    「我才沒哭。」她不許自己像那些善護的女人,又哭又鬧,要他給個交代,那會讓人笑話。

    「可是你在吃醋。」毓謹點出她這個反應代表什麼。「因為……你愛上我了,我說的對不對?」

    璇雅咬白了唇,似嗔似怨地瞪著他,想否認,但是太遲了,她再也無法偽裝下去。

    「對,我愛上你了。」她坦白地承認了。

    「聽你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他低笑。「如果你沒愛上我,那就太沒眼光了。」

    她噴笑一聲,又斂去。「你贏了,而我……輸了。」

    「你在說什麼,當初會那麼建議,只是想激出你的本性,並不是真的要看誰輸誰贏。」毓謹連忙澄清。「何況我……咳咳……我也……所以算平手好了。」短短一句話卻難得地說得吞吞吐吐。

    「平手?」璇雅仰著螓首看著他難得窘迫的表情,有所頓悟。「你是說你……也愛我?真的嗎?」

    毓謹清了清喉嚨。「要我說出口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會害羞。」

    「這話應該是女人來說吧。」她打他一下。

    他哈哈一笑。「說得也是,以前我對每個女人都這麼說,『愛』這個牢說得很自然又很隨便,因為我根本不相信她們有什麼真心,可是遇到你之後就完了,想要天天看著你,和你說說話,夜裡也能抱著你,安心地睡上一覺,只不過對你卻……很難說出那個字來,那是因為要很慎重,但太慎重太正經了我就會渾身不自在,所以……咳……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了。」

    「你真可惡,非要我先承認才行。」璇雅嗔睨著他啐道。

    「應該是可愛才對,怎麼會可惡呢?」這話又惹來了幾記粉拳。「我承認今晚有上妓院,見了怡香院的名妓明月姑娘,不過是為了辦正事,絕對沒有亂來,完全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

    璇雅信了他的話。「既是名妓,應該很美吧?」這麼問只是單純的好奇,畢竟能當上名妓也不容易。

    「當然還比不上福晉你……這樣也打我?我說的是真的。」毓謹將她又攬回身上來。「現在本貝勒爺見到再美的女人,都會把她們拿來跟福晉比較,覺得她們沒有你來得好看,也沒有你聰慧,更沒有你讓我這麼情不自禁,除了你之外,我對她們一點興趣也沒有,你要是不信,咱們現在就到床上,我可以證明。」

    她又羞又惱的槌他。「我信!我信!然後呢?」

    「……喝了杯酒就回來了。」毓謹三言兩語地帶過那時的情形。

    「那麼事情順利嗎?」

    「很順利。」他沈吟地說。

    「你千萬要小心。」聽得出毓謹避重就輕,璇雅也不追根究柢。

    毓謹擁緊她,胸口內漲滿了從未允許自己有的感情。「我答應你會很小心……之前我是有過不少女人,可是從沒虧待過她們,我可不像大家想的那麼荒唐,那麼不負責任,你可要相信我。」

    「我相信……」她想哭,因為他擔心她會誤會,還特別解釋,這份心意讓她好感動、好窩心。

    他覆上她柔潤的小嘴,重重地吻著她,大掌撫弄著璇雅的纖軀,也點燃了彼此身上的火種,喉頭吐出難耐的粗喘,將她抱起,讓她的雙腳環在自己的腰部,即便隔著衣褲,兩人已經為這親密的接觸,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璇雅嬌喘地回應著他的撫弄,渴望著與他合而為一,就在毓謹邊吻邊走向床,不知是誰先扯對方身上的衣物,似乎都迫不及待地想擁有彼此……

    叩叩——

    殺風景的敲門聲在這時響起了。

    床上的兩人全都僵住不動,互看一眼,心想到底要怎麼辦。

    「貝、貝勒爺?」房外的蘇納也很害怕會不會打斷主子的好事,所以問得很膽顫心驚。

    璇雅推了推身上的男人,要他回答。

    「真會挑時問……」毓謹疼痛不堪地翻身下來,瞪了一眼滾到旁邊偷笑的小女人,火氣很大。「什麼事?」

    蘇納聽見主子的口氣不佳,八成真的壞了好事,吞嚥了下唾沫。「屬下有……要事稟告。」

    「在外頭候著。」他一邊咕噥,一邊不太甘願地把便袍又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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