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鬼地方?
臧柏烈不知道是第幾次咒罵,他只不過想找個可以放鬆的地方度個假,沒想到卻來到這個狗不拉屎、鳥不下蛋的鬼地方,這一切都是因為三個月前那通該死的電話惹的禍──
「你是需要休假,錢賺得夠用就好,全世界只差北極沒去過,還有哪一國的女人沒抱過,要讓身體好好的休息,命可是只有一條,就像我老婆常常說的,死了什麼也沒有了,把鈔票當金紙來燒有個屁用……」
他的耐性一向不太好,沒好氣地打斷損友的嘮叨,真不曉得當初怎麼會認識這個被老婆騎在頭頂上的男人。「我知道你老婆就算說地球是扁的,你也會說對,那麼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當然是回到自己的國家最好了,人不親土親,再怎麼說,你也是在這裡出生的,台灣人又親切,你的中文再爛嘛會通,保證讓你有回到家的感覺……我心裡就常在想,你這個房地產大王有多少棟房子,哪一間是你自己的,買來又賣掉,賣掉又買,只是為了賺錢而已,整年在空中飛來飛去,你這樣不累嗎?要換作是我,我寧可跟我老婆住在小小的舊公寓裡,那好歹是自己的家……」
「麥大偉,給我說重點!」臧柏烈連名帶姓的叫,而不是喊他的英文名字,語氣充滿了警告,表示他的耐性已經全數用罄,恨不得用針縫起對方的嘴,真沒見過話比女人還多的男人。
麥大偉靜默了兩秒,問:「你的頭還會痛嗎?」
「幹麼突然扯到那裡去了?」
就在一年前的某個晚上,臧柏烈和女伴參加完宴會,才從飯店裡出來,走在紐約的街道上卻遇到為了買毒品而鋌而走險的搶匪,不但洗劫了兩人身上的財物,他還因為企圖反抗,被球棒猛K頭部好幾下,昏迷了一個禮拜才醒來。
「我只是在想你這陣子常說頭痛,醫生檢查又沒問題,所以還是找個安靜的地方度個假,不要再過那種日夜顛倒、左擁右抱的靡爛生活了,才提議你到我出生長大的小鎮待個十天半個月,保證你會愛上它,要不是我和我老婆的工作需要,還真不想離開,這世上沒有一個地方比那裡還可愛還溫暖,絕對會讓你重獲新生。」
話一說完,麥大偉便屏息等待他的回答,雖然答應過臧爺爺,不要讓他再想起「她」,但是良心過意不去,還是想要試試看,如果臧柏烈去了還是無法恢復記憶,那也就表示他們這輩子真的無緣。
「真有你說的那麼好?」臧柏烈聽完還是很懷疑,全世界的渡假勝地全都去過,也沒有一個地方可以達到這種境界。
麥大偉用力拍胸保證。「你到的那天,我會去機場接你。」
言猶在耳,結果當臧柏烈搭的飛機落地,居然接到麥大偉的緊急來電──
「我人在醫院,我老婆的羊水破了,她要生了!老友,算我對不起你,我把怎麼搭車到那裡,還有旅館的地址都傳給你……我已經先幫你訂房了,你好好地玩,保證不虛此行……」
「麥、大、偉!」這一頭大聲嘶吼,對方的手機已經掛斷了。「雪特!」
當臧柏烈搭巴士到達目的地,循著麥大偉傳給他的小鎮路線圖尋找那家旅館,結果根本沒用,這裡的巷弄街道就像座迷宮,他頭一次嘗到失去方向,不知道該往哪裡走的滋味……
叮鈴……叮鈴……
清脆的聲響教臧柏烈抬起俊美出色的古銅色臉孔,今年三十歲的他有張稜角分明的五官,還因為隔代遺傳,帶了幾分外國人的深邃輪廓,帥氣的髮型,飛揚不羈的濃眉、炯亮好看的瞳眸、挺直的鼻樑、似笑非笑的雙唇,此時卻隱怒地抿起,讓人看了覺得有點難親近。
「你在這裡做什麼?」
騎著腳踏車經過的林瑀曦停下來,原本的好心情頓時罩上一片烏雲,摁了摁上頭的鈴聲,然後瞪著眼前的男人,他很率性地坐在LOUISVUITTON的經典Monogram行李箱上頭,一件簡單的白色圓領上衣,外頭搭著早春才剛上市的BURBERRY卡其色長風衣,下身是泛白的牛仔褲配上皮革短靴,像這樣應該出現在時尚雜誌裡的型男,坐在這座安靜古老的小鎮上,顯得十分突兀。
「你在跟我說話?」臧柏烈仰頭看著面前的年輕女人,有一剎那還以為自己認識她,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奇妙感覺,身體很自然地想要親近,彷彿是習慣使然,旋即又覺得不對,因為他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小鎮,除了麥大偉之外,應該不認識其他人,何況又是女人,他應該會記得更清楚才對。既然不認識,自己為什麼會對她產生這種異樣的感覺?
她哼了哼。「不然還會跟誰。」
聽到年輕女人的口氣不佳,他的臉色也跟著一沉。「想不到這座小鎮上的人都這麼沒禮貌。」
瑀曦哼笑一聲。「禮貌也要看對像來決定,如果你迷路了,我可以指點你方向,好讓你趕快離開這座小鎮,免得浪費你寶貴的時間。」
對她的不友善態度,臧柏烈十分不解。女人向來都是用崇拜仰慕的眼神看著他,活像他是塊上好的松阪牛肉,從來沒有像她這樣充滿敵意,簡直把他當作狗屎……
拜託!他是曾經對她始亂終棄過嗎?就算是,他不可能不記得。
男性瞳眸很快地把眼前這名身形纖瘦、五官秀麗白淨的小女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嘗過各國美色,東方女人總是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要小,以他豐富的獵艷經驗,猜想她應該有二十五、六歲,不過卻不懂得表現自己的優點,只見她留著一頭沒有什麼造型的短髮,再隨便用個廉價的黑色髮箍套在頭上,一件刷毛的藍色運動衣配上破了幾個洞的牛仔褲,腳上是雙舊球鞋,連身段曲線都看不出來,這根本不是女人該有的打扮,女人就是要把最美的一面展現給男人看,還不只是這樣,她的脾氣不好,這又犯了他的大忌,他偏愛善解人意的美女。
「小姐,我得罪過你嗎?」臧柏烈索性站起身來,一百八的身高加上健壯挺拔的好身材,令人難以忽視他的存在。
瑀曦一臉嘲弄地說:「你是沒有得罪我。」只是不夠愛我,更不用說願意留在這座小鎮罷了。
「那麼你的口氣可以好一點,或者這就是你們小鎮的待客之道?」他還是頭一回遇到女人對自己說話這麼不客氣,還真是不敢相信。「那麼我就要考慮要不要來這種地方度假。」
聞言,她的反應是哈哈大笑,嘲笑的意味濃厚。
「你要來這裡度假?今天不是愚人節,不要以為這個玩笑很有趣,我們這座小廟可供不起你這尊大菩薩。」
他越聽越糊塗,雙臂環胸地俯視她。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小姐,我跟你是不是有仇?還是曾經玩弄過你的感情?我承認自己不算什麼好男人,跟不少女人交往過,不過對待每一段感情可是都很認真,絕不隨便,只要真心愛上某個女人,一定會忠心不貳。」
「你在演哪一出八點檔?」瑀曦臉色一凜。「那麼當初是誰說這裡不是他該待的地方?又說這裡的生活太過冷清平淡,他忘不了那些多彩多姿的日子,雖然愛我,但是沒有愛到願意跟我留在這座小鎮上?這些話你都忘了嗎?別跟我說你忽然得了老年癡呆症?」
聽完她沒頭沒腦的話,臧柏烈怔怔地看著她。
原來她是被人拋棄,受到太大的刺激才會這樣,幸好自己從來不曾讓女人這麼怨恨過,不過那個男人真是該死,沒本事就不要讓女人愛上。
臧柏烈不禁有些同情她。「小姐,我不會為自己的同胞說話,雖然有些男人真的是混蛋,不過以你的條件還是有機會找到更好的對象,把他忘了吧,你還可以重新開始,你相信我的話。」
見他說話的態度和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瑀曦瞇起眸子,質問:「臧柏烈,你在玩什麼把戲?還是你以為我跟以前一樣笨,可以任由你耍著玩?」
這下他真的驚愕住了。
她可以連名帶姓的叫出自己,表示認識他,可是……
「你認識我?」臧柏烈滿臉困惑,搜尋著腦中的女性臉孔,就是想不出來何時認識她的。「你怎麼會知道我的中文名字?我們以前見過?」
瑀曦眼圈微熱,嗤笑一聲。「不要跟我說你得了失憶症?那種只有在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情節,你沒那麼幸運會碰到。」
「但是我真的不記得以前見過你……」他看著她充滿懷疑的神情,靈光一閃。「我知道了,是麥大偉跟你串通好的對不對?我還在想他老婆這麼巧選在這時候剛好要生,原來是想整我。」這樣的話就說得通了。
她仍然瞪著他。「你真是一個混蛋!」居然裝作什麼都不記得,大剌剌地再度回到這個小鎮。
「小姐,我不接受『混蛋』這兩個字,我一向尊重女性,不過並不表示可以任你羞辱。」臧柏烈耐性已經快磨光了,不想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這個遊戲可以結束了嗎?如果你願意善盡在地人的責任,歡迎我這個外地人來玩,那就帶我到富貴客棧,我會很感激。」
「我可以帶你到火車站,去你想去的地方。」瑀曦不想再見到他,那只會讓她想起自己有多愚蠢。
臧柏烈被她一激,反倒不想走了。「那很遺憾,我決定留在這裡住個十天半個月,好好地度我的假。」
「這裡不歡迎你來。」她擺明了就是要趕人。
他挑了下眉,跟她槓上了。「這可由不得你了,你要是不肯帶路,我可以找其他人幫忙。」
瑀曦冷著小臉,和他大眼瞪小眼。
「跟我來吧!」她倒想看看他要裝到什麼時候。
就知道最後贏的人會是自己,臧柏烈咧開勝利的笑容,彎身拉起行李箱的拉桿,跟在她的腳踏車旁邊。
「這個鬼地方……不是,我是說這座小鎮還真的很寧靜。」這是事實,當他走過世界各國繁華的都市,總是在跟時間賽跑似的,卻在踏進這塊宛如與世隔絕的土地之後,時間像是停止了般,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
「我倒是記得你說過這裡很乏味。」她涼涼地回了一句。
「小姐,你跟大偉的整人遊戲可以結束了,難道我還會忘記自己說過什麼話?」臧柏烈再次強調,只不過想表達善意,跟她聊個幾句,她何必像只刺蝟。「我之前根本沒來過,又怎麼會說那種話?」
「你裝失憶還真的很像。」瑀曦諷刺地說。
臧柏烈按捺住怒氣,身為一個有風度的男人不該跟女人計較太多,於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街道上。「難怪我照著地圖也找不到,這裡的巷弄真多。」
「這是以前的人為了防止盜匪搶掠,而刻意興建成彎彎曲曲的巷道,也是不少老街獨具的特色……我以為你早就知道,因為這個問題你以前已經問過了。」她如果也能失憶就好了,就不會再感到心痛。
他大口地吸氣。「我不管你相不相信,總之我不記得認識你,更沒來過這座小鎮,要不是大偉建議我來這裡度假,我根本不會來。」
瑀曦望進他的眼底,試圖找尋說謊的痕跡。
不可能!
難道她會連自己愛過的男人都會認錯?雖然只有短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但那是她的初戀,更付出了全部的感情……
「已經到了,這就是富貴客棧。」她就不信他還能繼續裝下去。
那是一棟五層樓高的紅磚建築物,看得出頗有歷史,瑀曦伸手拉開玻璃門,門上的風鈴發出了聲響。
「歡迎光臨!」
一個身材嬌小的年輕女人掀開大紅花門簾出來,懷中還抱了個幾個月大的小貝比,用布巾綁在胸前。
「原來是瑀曦姊……啊!」白挽星一眼就認出她身邊的臧柏烈,不禁笑逐顏開。
「我就說嘛,只要愛上我們這座小鎮的女人,就算離開了,那個男人最後還是會選擇再回到這裡,就像我的衛大哥也是這樣,雖然都過了一年多,不過回來就好,相信瑀曦姊會原諒你的。」
聽了,臧柏烈嘴角一抽。「我不得不佩服大偉,居然串通這麼多人來整我,是不是整座小鎮的人都加入這個遊戲了?」
瑀曦可不欣賞他說話的口氣。「你還想繼續裝失憶?」
「失憶?」白挽星低呼。
瑀曦丟給她一抹苦笑。「他說他不記得我,也不記得來過這裡,不是裝的又是什麼?」
「你們有什麼證據?光是用說的很難讓人心服口服。」臧柏烈覺得該感謝麥大偉安排這個遊戲,果真讓這個假期一開始就充滿驚奇。
「啊!我記得有照片……等我一下……」白挽星單手打開櫃檯後面的抽屜,很快地找到相本,拿出來翻了幾頁。「有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聽她說得這麼有自信,他就抱持著姑且看之的心態,湊上前去,可是當他發現照片裡的男人真的是自己,還很親匿地擁著此刻站在身邊的女人,不過當時的她留著一頭及腰的長髮,還穿著蕾絲花邊白襯衫和小碎花裙子,跟現在的樣子判若倆人,而拍攝的地點就在富貴客棧門口,照片中的他身上穿著簡單的襯衫、牛仔褲,腳上趿著藍白拖鞋,笑得好開懷……他瞠目結舌。
這是他……又不像是他……但又不可能是別人,除非這世上有另一個男人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怎麼可能?」驀地,彷彿有根針插進頭顱裡,痛得臧柏烈不得不抱住頭,低呼:「我的頭……好痛……」又來了,每次頭痛都像會要了他的命。
臧柏烈痛得彎下高大的身軀,想要抵抗它。
「柏烈!」
這個聲音是剛剛那個不友善的女人,可是此時卻是充滿感情和關心地叫著他的名字,好像真的很愛他……不是……是愛著照片裡的那個男人……
好像有什麼藏在記憶的最底層,等不及他去細想,意識漸漸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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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柏烈以為只是失去意識幾秒,不過才掀開眼皮,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我怎麼……」
瑀曦焦急的伸出小手,阻止他起身。「你昏倒了,最好再躺一下……」不得不承認自己被他的反應嚇到,讓她一時忘了該氣他、恨他。
「你……」臧柏烈望進一雙漾著瑩瑩淚光、飽含濃厚情感的秀眸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淚水讓他胸口繃緊,讓他心口泛疼,話脫口而出:「我沒事,你不要哭……你一哭,我就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她震愕地瞪著他,淚如雨下。「你還敢說你忘了?你還想騙我?」那天他說要走,她哭了,他便是這麼對她說的。
「嗄?」他清醒了些,滿臉困惑。「什麼意思?」
看著那張茫然不解的表情,瑀曦也完全被他搞糊塗了,吸了吸氣,只好暫時把困惑擱在一邊。「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現在已經好多了,不過之前頭再怎麼痛,從來也沒有昏倒過,這還是頭一次發生。」臧柏烈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望向她那張淚眼婆娑的臉蛋,想起昏倒之前最後的記憶。「那張照片……是真的嗎?不會是假造的吧?用電腦重制很簡單,並不困難。」
淚水頓時再度奪眶而出,像是被他的話氣到。「隨便你怎麼想,既然都離開了,為什麼還要回來?當初你把話都說絕了,不管我怎麼求你,你還是狠心地拋下我……那麼現在為什麼又要出現?」
「我們……真的交往過?」臧柏烈到現在還是難以置信,他一向偏愛美艷豐滿的女人,誰教自己是個正常的男人,總是先受到感官視覺的影響,所以多半交往的都是那種典型,而她跟那類型差很多。
瑀曦掄起雙拳,一副很想揍他一拳的架式。「你想裝失憶那是你的事,我好不容易相信自己可以忘記你,你卻又出現了,我現在只希望不要再看到你。」
見她要走,他趕緊叫住她。「等一等……你……我連你叫什麼都還不知道。」
來到這小鎮所發生的一切,都讓他像走在五里霧中,完全摸不著頭緒,他掀被下床,走向瑀曦。
「我不知道自己忘記過什麼……如果這一切不是大偉在跟我開玩笑,而是真的……我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連自己有沒有忘記什麼都不知道?」她才不信。
「好,我是什麼時候來到這個小鎮?」他不想被個想不出來是誰的女人怨恨,那種滋味……很怪,也不太舒服。
「一年半前。」瑀曦深吸了口氣,要玩大家一起來玩。「你在這裡待了將近三個月,直到要離開的前幾天,你突然跟我說厭煩這裡的平靜和無趣,雖然愛我,但這份愛不足以讓你犧牲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活,心甘情願的留在這個無聊的小鎮上,於是就走了。」
臧柏烈下巴差點掉下來。「不可能!我從來不會對女人說出這麼殘忍又無情的話,讓女人傷心可是違反我的原則,更何況如果我真的愛上你,珍惜這份感情都來不及了,絕對不會拋下你不管。」
「隨便你怎麼說!」她轉身要出去。
他情急地捉住瑀曦的手腕。「先聽我說完──」
「不要碰我!」
啪地一聲,瑀曦揚起另一隻手就往他臉上揮過去,頓時兩人都呆住了。
「對……對不起……」瑀曦沒想到自己會失控,她以為可以很冷靜理智地來面對他,看來是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
「你是第一個捨得動手打我的女人。」臧柏烈撫了撫被打疼的面頰,有些自嘲地說。「算了!只要你冷靜聽我說完,這巴掌挨得也算值得。」
她想走,可是雙腳像釘在地上,移動不了。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瑀曦不想承認心底還是偷偷地期望他是回來請求她的諒解,然後收回之前說過的話,說這次是真的願意留下來……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像現在這樣,用「失憶」來玩弄她,再一次傷了她的心。
臧柏烈有些煩躁地抓亂頭髮,仔細回想。「你說一年半前……沒錯,我記得那時候有來過台灣,那是為了參加大偉的結婚典禮,之後他們就出發去度蜜月,然後我就……就……」就直接回舊金山,還是繞去哪一國?
臧柏烈忽然發覺這段時間竟然出現空窗期,為什麼之前他沒注意到?
「大偉先帶你到我們這裡來玩,然後他們才去日本度蜜月,而你就住下來了。」瑀曦替他把後面的話說完。
他支著額頭,眉頭緊皺。「不可能!如果像你說的那樣,我為什麼會不記得?大偉在我來之前也會跟我說才對,他卻一個字也沒提?」
「那就要問他了。」她咬了咬唇。「如果你要說的只有這些,那我已經聽得夠多了。」說完,就開門走了。
這次臧柏烈沒有阻止,因為他正陷入苦思當中。
難道她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可是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對了,護照!護照上面有他出境的日期……
瞥見行李箱就擺在床邊,臧柏烈很快地找出來,打開來才想到之前的護照不見了,所以重辦……但為什麼會不見呢?他一向很小心的……
他用手捂著額頭,緊閉著雙眼,頭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了,來到這座小鎮之後,就好像不小心踏進迷宮,越走越分不出東南西北……
坐在床上想了好久,還是想不起來,看來他得在這裡多待一陣子,把所有的謎團解開才行,如果他真的對她說過那些話……
臧柏烈無法想像自己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雖然他跟不少女人交往過,大家都以為他用情不專,其實那些人都錯了!他對待每一個都很認真,就是希望能從裡頭找到真愛,就像死去的父母那樣,為了心愛的女人,父親寧願拋棄優渥富有的生活,執意要娶她為妻,祖父在一怒之下便斷絕關係和金錢援助,雖然日子過得苦,夫妻倆卻依然恩愛,那是他最嚮往的婚姻生活,可惜女人都當他是情場浪子,不相信他會對婚姻忠誠。
要是他真的開口說愛她,那麼絕不可能就這麼走了……
「為什麼想不起來?難道和我的頭痛有關係?」
記得他在醫院醒來之後那幾天,並不覺得有遺失過任何的記憶,他知道自己是誰,親生父母在他十歲那一年因為車禍意外過世,因為沒有親戚願意收養,就要被送去孤兒院……他的親祖父得知噩耗,趕來台灣將他帶回舊金山的家……這些點點滴滴全都還在腦海當中,所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一直到現在……
臧柏烈拿起手機,直接打給麥大偉,他應該是目前最瞭解所有真相的人。
「……將轉接到語音信箱……」
雪特!居然不給他接電話,看這情形,只有靠自己了。
因為常在各國旅行,整理行李不是難事,他很快地就把衣物掛好,環顧房間四周,心想這間富貴客棧還真是「復古」,若是平常,他絕不會委屈自己住這種旅館,不過現在也只能將就一下。
他搭電梯下樓,有這設備倒是滿先進的。
「你的頭痛好點了沒有?」白挽星剛好送客人離開,見他出來,好奇地打量他。「臧大哥真的失去記憶?」
臧柏烈看著眼前長相可愛的小女人,疑惑地問:「你……和我很熟?」
「你上次來也是先住在我們這裡,只不過後來都住在瑀曦姊那裡就是了。」白挽星見他露出詫異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裝的。「你真的都不記得了?」
「你說的瑀曦……。」
她一臉不贊同。「你真的連她都忘了?難道你也像小說裡的情節,因為出了車禍才得了失憶症?如果不是,臧大哥這麼做就太過分了,難怪瑀曦姊會這麼傷心難過,她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的。」
「你說我和她……在一起?」臧柏烈還真不是普通的驚訝,想不到他們之間已經發展到肉體關係。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訝異的,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是他,對於自己感興趣的女人,一向不用花太多功夫就有辦法將對方拐上床,而她看著他的眼神又是如此的柔情似水,就像磁鐵一般,讓他的心不自覺地被她吸引,那麼會對她一見鍾情也不足為奇……不過還是要回到老問題──他真的不記得了。
白挽星斜睨著他,一直在找尋他的破綻。「沒錯,臧大哥和瑀曦姊明明相處得很好很甜蜜,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變了樣,說走就走?」
「你問我,我要問誰?」他揉了揉太陽穴。「我要出去透透氣……」
說完,他便步出大門,心想到處走走或許可以想到什麼。
踏在重新鋪設過的紅磚道上,兩旁皆是可以列為古跡的建築物,早春的溫度剛剛好,沁涼的空氣消弭了些許心頭的煩躁,他的腳步不由得放慢了,偶爾會被停在電線桿上的麻雀叫聲吸引,或是發現築在屋簷下的鳥巢,有幾隻小鳥在啾啾叫,來到這裡,他居然會注意起這些小地方。
快走到轉角處,他一眼就看見瑀曦和個男人從一間同樣經過歲月粹煉的兩層樓紅磚建築物裡頭出來,兩人站在騎樓下有說有笑,她不像面對自己時那麼渾身帶刺,而是柔柔地笑著,就像照片裡的女人一樣。
他突然覺得很不是滋味,她對別的男人可以笑得那麼柔那麼美,看到自己不是瞪眼,就像見到仇人似的,不然就是哭得他不知道該怎麼辦,要是她肯對他這麼笑,他肯定會比賺進幾百萬美金還要開心……
原以為什麼都不記得,可是在情感上卻還是很在意她……臧柏烈終於相信自己真的曾經愛過這個女人,這麼不可思議的事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臧柏烈再把視線調到那個男人身上,屬於那種純樸憨厚的類型,也是女人認為可以當好丈夫的對象,他心頭更悶了。
「……那我先走了。」
「拜拜!」瑀曦溫婉地笑著揮手。
直到對方騎著機車走了,她在進門之前,眼角不經意地瞥見臧柏烈,臉上的笑意頓時不見,只剩下冷意。
她的反應讓他很不爽,從來沒有女人給他臉色看過,她是第一個,可能也是唯一一個。
見她瞪著自己,臧柏烈告訴自己,女人一向吃軟不吃硬,憑他周旋在女人堆裡這麼多年的經驗,只要拿出真本事,還怕搞不定?!
「嗨!」他咧開自認可以迷死人的笑臉。
瑀曦橫睨他一眼,轉身便要進屋。
臧柏烈頓時傻眼,難道自己的魅力失靈了?這個情況還是生平頭一遭。
兩個大步,他攔下她的腳步。「就算我曾經對不起你,不能看在我什麼都想不起來的分上,讓我有機會瞭解真相?」
「你既然不相信,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瑀曦不想看到他那張看似無辜的俊美臉孔,活像她故意栽贓,想要賴上他。「我只希望不要再見到你。」
臧柏烈開口想為自己申辯,但她已經進去了,不得不抹了把臉,厚著臉皮跟上,其實他大可不必拿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可是他就是無法放著她不管,當然這只是為了把事情弄清楚,不想當負心漢。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