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鋒面過境,已經連下了幾天的雨,街道顯得格外冷清。
男人撐著一把大黑傘,從火車站走了出來,他身上罩了一件鐵灰色的長風衣,讓原本已一八五公分高的身材看來更加修長。他右手執著大黑傘,左手則提著兩隻大型的行李袋,真皮的皮靴也直接踩在一窪窪的小水坑中,刷白的牛仔褲腳瞬間濕了一截,那昂然闊步的姿態,卓然不凡的模樣,萬分引人側目。
最後,男人在一棟五層樓高的建築物前站定,大黑傘往後傾斜,露出一張性格臉孔,年紀大概三十三歲,蓄著平頭,深鑿般的輪廓。寬額下是兩道粗黑的眉,左眉的眉尾有一痕六公分左右的淡色疤痕,長長的劃過太陽穴,雖然痕跡已經淡了,仍給人一種粗獷的感覺。眉下是雙內斂深沉的黝黑瞳眸,直挺的鼻樑,厚薄適中、堅毅的嘴唇,嚴厲地抿著,代表著他一絲不苟的處事風格。基本上,他是個長得不算英俊,卻有著屬於自己特質的男人。
跨進騎樓,衛峻天收起大黑傘,看著掛在門上的匾額,很簡單地寫了「富貴客棧」四個字。他將大黑傘放進門邊的傘桶內,伸手拉開玻璃門,門上的鈴當馬上叮噹作響了。
衛峻天走向櫃檯的方向,那裡空無一人,很快地,嗒嗒嗒的腳步聲旋即從左側傳來,如果他記得沒錯,那裡是通往廚房的入口。
一隻白嫩小手掀開很俗氣的大紅花色布簾,接著探出一張青春俏麗的容顏,白挽星見到真的有客人上門,而且是在這種天氣下,馬上衝著他笑開了臉,讓人看了也想跟著揚起嘴角。
「歡迎光臨!」
她的嗓音很響亮,很有活力,瞥見擱在男人腳邊的行李,顯然是來投宿的客人,再來是他身上的風衣和褲腳已經濕了大半,馬上用關心的口吻說:「今天外面的雨下得好大,先生待會兒進到房間,要趕快泡個熱水澡,這種天氣要小心,不要感冒了。」
「嗯。」衛峻天定定地瞅著她,不自覺地想從她靈活有神的表情中找出過往記憶裡的一點痕跡,算算年紀,她也差不多二十二歲了。
原來當年還抱在懷中的小女嬰已經這麼大了,不過長相像母親多一點,柔細的秀髮,巴掌大的小臉,黑白分明的眸子和兩片嫣紅的小嘴,她可愛精緻得像個洋娃娃,雖然身材嬌小,但曲線玲瓏,合身的針織上衣配上貼身的牛仔褲,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
挽星見他話少也不以為忤,反正做這一行的,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久了就見怪不怪了。
「請問要住多久?」她走進櫃檯內,翻開幾乎是全新的登記簿,可見生意有多慘澹了。「我們的收費比別家便宜,一天只要一千塊,還供應三餐,雖然都是一些家常菜,不過可是兼顧到營養的要求,而且住得越久還可以打折,真的很划算,別的地方可找不到……」
「一個月。」衛峻天打斷她滔滔不絕的介紹,心下卻暗暗欣賞著她介紹自家旅館時綻放出的自信笑顏,和引以為傲的神情。
「你要住一個月嗎?太好了!那我幫你打九折,有任何需要隨時跟我說,要是這次住得滿意,歡迎你下次再度光臨,我姓白,白挽星,直接叫我挽星就好了,目前是這間『富貴客棧』的老闆,還請你多多指教。」
她一氣呵成地把話說完,臉上的笑意沒有間斷過,然後將登記簿翻到某一頁,接著推到他面前。
「請在這裡寫上你的大名,還有手機號碼,方便我們聯絡。另外我們採取的是每天收費的方式,確保客人不會賴帳,畢竟我們是做小本生意的,禁不起客人積欠,就這麼簡單。」
衛峻天聆聽挽星清亮的聲音,並在登記簿上簽下姓名。
他蒼勁有力的筆觸,讓挽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她喃喃地念著:「衛峻天……這個名字取得真好聽,很有武俠的味道,要是我爸還在世,一定也會喜歡,因為大家都說他是個標準的武俠小說迷。」
「謝謝。」他淡淡地說。
她差點噴笑出來,今天這位客人還真酷。「衛先生是哪裡人?呃,對不起,我不是在做戶口調查,只是隨便聊一聊,你也可以選擇不說。」
有些老客人喜歡這裡的原因就是不會問東問西,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不會有人多管閒事,這已經變成「富貴客棧」的特色了。
「我這幾年都待在美國。」衛峻天一句話帶過。
「原來是這樣……」她盯著他半晌,然後歪著腦袋,露出沉思的表情。「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衛峻天微挑起眉。「為什麼這麼問?」當時的她應該不可能會記得自己才對。
「我也不知道,總覺得……好像以前見過你……」挽星莫名的就是有這種感覺,很模糊,但是又有點真實。
他睇睨著她,有所保留地答道:「在很多年以前,我曾經住過這裡,那時你才不過一歲大。」
「我就說嘛,想不到我的記性會這麼強,認人這麼厲害。」聽他這麼說,挽星有些沾沾自喜起來。「那麼當時我爸還在世嘍?」
「嗯。」衛峻天不由自主地回答。
挽星一臉渴望地看著他。「你能告訴我當時的情況嗎?我想知道更多有關我爸的事,雖然他過世的時候我已經四歲,不過又怎能寄望一個四歲的孩子能記得多少,所以很多有關他的事都要透過別人告訴我。」
「你母親都沒說?」他問。
她聳了聳肩。「我媽不太想提我爸的事,每次一提就哭,所以我也不敢多問,直到我媽在我十五歲那年過世以後,就只剩下幾個在這裡工作的阿姨、伯伯會告訴我,不過我還是很想聽。」
「有空的話再告訴你。」他發現自己無法抗拒眼前這雙充滿期盼的眼睛。
經他一說,挽星用指節敲了下自己的額頭,俏皮地吐了吐粉舌。「我差點忘了,對不起,我現在就帶你到樓上的房間,不然真的要感冒了。」從抽屜中挑了一把鑰匙,繞出櫃檯,伸手要提起擱在地上的行李袋。「我幫你——」
「很重,我自己來。」衛峻天搶先拿起。
嗯,她可以確定他是個懂得什麼叫體貼的男人,打從高中畢業接下旅館的工作,也看過不少客人,只要從小動作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內在。
「那麼請跟我往這邊走。」挽星對他的好感度也在直線上升當中,仰起腦袋瓜子,看著高了自己許多的男人,不禁讚歎。「衛先生長得這麼高大,上面的風景是不是跟一般人看的不太一樣?站在你身邊,我覺得自己好像哈比人。」號稱一百六的她跟他一比,真像個矮冬瓜。
他俯睇了下只到自己腋下的嬌小身影,說:「你這樣很可愛。」
挽星噗哧一笑。「謝謝你的安慰,我感覺好多了,不過二十二歲的女生還是不太喜歡被說可愛。」來到電梯前面,摁下寫著阿拉伯數字3的按鍵。
「以前沒有這個。」他看著眼前的電梯,覺得跟這間旅館搭起來有些突兀。
挽星一臉得意地說:「那是當然了,為了方便前來住宿的客人,增加現代化的設備是必須的,有些老客人見到都覺得好驚奇,加上工作人員年紀都大了,腳力比不上年輕人,所以才特別請工人來裝的。」
看著她說話時雙眼亮晶晶和鮮活生動的表情,衛峻天突然覺得她好可愛,讓人想伸手揉揉她的髮絲,對她回以微笑,這也是他頭一次認真去看一個女人的長相,不過她對他來說不同於一般女人,自然另當別論。
燈號開始往上爬,一下子就來到三樓,「噹」地一聲,電梯門開了,又跟著她跨了出去。
這裡的二到五樓都是供客人投宿的房間,每一層樓約有三到四間,因為要顧及房間的采光,都設有窗戶,所以即使走在廊下,光線依舊充足,不會顯得陰暗嘲濕,就算外頭下雨,空氣中也不會有霉味,這也是這間旅館的特色之一。
「這是你的房間。」來到一間掛著303號牌子的房門前,用手上的鑰匙打開喇叭鎖。「你看看喜不喜歡,要是不滿意,可以再挑別間,直到滿意為止。」以客為尊可不是那些大飯店才有的。
衛峻天深邃的目光掃過裡頭的陳設,一個衣櫃,一張雙人床、一張書桌、書桌上還安裝了室內電話,再走向旁邊的浴室,裡頭的設備真的可以說很簡單樸實,浴缸的瓷磚還掉了好幾塊,不過卻刷洗得非常乾淨,連馬桶也亮晶晶,可見得打掃的人相當用心,一點都不馬虎。
「衛先生不要小看我們這裡的工作人員,大家都很用心的打掃清潔,每個房間也都會先消毒過,才會讓客人住進來。」挽星有些急切地解釋,就怕他嫌這裡老舊,不想住了。
「我相信,就住這間了。」他瞅著她略微緊張的大眼,眸底很快的閃過一道若有似無的笑意。
挽星如釋重負的露出甜滋滋的笑臉。「謝謝你,那麼你先洗個熱水澡,午飯應該快煮好了,要不要我幫你送到房間?」
「我自己下去吃就可以了。」衛峻天想著,只是這樣就能讓她這麼開心,可見得旅館的生意不太好,這讓他想多為她做點什麼。
她將鑰匙遞給他。「OK,那我去廚房幫忙了,希望今天的飯菜合你的口味……還有我可以問你一些關於我爸爸的事嗎?」
望著她的眼,衛峻天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那我先下去了。」說完,挽星欣喜萬分地走出房間。
待房門關上,他有些後悔答應得太快,有些事還是不知道比較幸福,因為太殘酷了。
衛峻天將身上濕了大半的風衣脫下,再將靴子和襪子脫掉,赤著大腳在房內走動,打開窗戶,可以看見對面是一整排可以被歸為古跡的日式建築,還可以聽見鄰居傳來電視播報新聞的聲音,以及孩子的嘻笑玩鬧聲,這個城鎮就跟他記憶中一模一樣。
外頭的雨勢似乎開始有增強的趨勢,幸好上頭裝有遮雨棚,下頭架設著漆成暗紅色的鐵架,上頭擺了好幾盆一串紅來妝點,這是過去不曾出現的東西,小女生果然就是喜愛這些花花草草,他將窗戶關上,走進浴室放熱水。
鈴鈴……
模糊的手機鈴聲在行李袋內響個不停,他將它找出來之後就關機,決定暫時不接任何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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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聽說有客人上門是不是?」
負責整理房間的阿桃姨興沖沖地來到廚房,兩手往身上的圍裙抹了抹,她是這裡的工作人員之一,身材略胖,今年五十多歲了,是個樂天派的歐巴桑,在這裡工作二十年,手腳可是一點都不輸給年輕人。
挽星把炒好的菜端上餐桌。「嗯,是一位先生,姓衛,保衛的衛,而且還是我們旅館的老客人,以前我爸還在時,就來住過了。」
「姓衛?長什麼樣子?」跟著進來的方媽較為瘦高,年紀跟阿桃姨差不多,正好聽到她們的對話,有點疑心病的她馬上追問。
挽星偏著腦袋想了想,噙著一抹俏皮的笑靨。「他長得很高,年紀差不多三十多歲,雖然不是很帥,不過很有個性,是我喜歡的類型。」
聞言,方媽瞪她一眼。「小姐,你又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不可以隨便愛上人家,而且他年紀大你那麼多……」
她噴笑出來。「我又沒說已經愛上他了,只是說滿喜歡他那一型的,話不多,卻很有安全感,何況我就是比較喜歡老一點的男人。」因為身邊有不少年紀相仿的男生,卻無法讓她有心動的感覺。
阿桃姨也幫腔。「小姐會想談戀愛也是正常的事,何況現在電視上不是常在說什麼年紀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難道你希望小姐都不要嫁人?」
「我才不像你這麼天真,萬一小姐遇人不淑,跟我一樣嫁給壞男人,一輩子吃苦受罪,那該怎麼辦?」方媽氣呼呼地瞪眼,當年就是因為受不了丈夫的虐待才逃出家門,後來被死去的老闆收留,從此就住了下來。
「照你這麼說,小姐這輩子都別想嫁人了。」負責伙食的劉嬸揮舞著手上的菜刀,爽朗地哈哈大笑。劉嬸有一手好廚藝,來這裡之後,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到現在都未嫁。
大家都笑了。
「不嫁也沒關係,有你們陪著我就夠了。」挽星嘴巴可甜得很,哄得三個歐巴桑心花怒放。
接著大紅花布簾被掀了開來,工作人員當中唯一的男性走了進來。「小姐不嫁怎麼行?這樣我們怎麼跟死去的老闆和老闆娘交代?」
她裝出一副可憐相,跟他撒嬌。「王伯伯這麼急著要把我嫁出去?」
頭髮花白的王健是歲數最大的,年紀足以當她的爺爺,負責的是旅館裡的水電工程,還有各種粗重的工作。「女孩子要嫁人才會幸福。」
「我當然也想嫁人,不過那個男人一定要願意跟我一起經營這間旅館,因為這是爸媽留給我的,否則我就不結婚。」挽星早就有了決定,不管發生什麼事,再怎麼辛苦,都要讓「富貴客棧」延續下去。
四個老人聽了都很感動,不過又很擔心,現在想要找到那樣的男人可不容易,因為沒人願意守著這間生意冷清的舊旅館,只希望老天爺幫幫忙,讓那個有眼光的男人快點出現。
午餐時間到了,大家各司其職,把分內的事做完,才回到餐桌上,吃著簡單但可口的飯菜,就像真正的一家人,在這小小的旅館中相互依靠。
而衛峻天已經洗過澡,也換了件乾爽的襯衫和同樣刷白的牛仔褲進來了,廚房內四雙老眼不約而同地打量著眼前神情嚴峻的高大男人,個個帶著謹慎和評估的目光,只有挽星見到他馬上起身,綻開笑顏走過去。
「衛先生坐這邊,只是幾樣簡單的菜,希望你吃得習慣。」她親切地幫他拉開座椅,招呼他入座。
衛峻天自然沒有錯過其他人的表情,不過卻沒說什麼,只是接受挽星的好意,坐下來吃飯。
「聽我們小姐說衛先生以前曾經住過這裡?」方媽瞇起老眼,在腦中不斷搜尋著過往的記憶。
「嗯。」他淡瞟一眼。
「是什麼時候?」王健心頭暗驚,緊跟著問道。
「已經很多年了。」衛峻天抬眼看了在座的四個老人。
阿桃姨也戴上老花眼鏡。「我也越看越覺得他很面熟,好像以前看過……可是偏偏想不起來,唉!年紀大了就是記性差。」
「是嗎?」劉嬸也擠上去湊熱鬧。「我看看——」
「你們不要這樣,待會兒把客人嚇跑了……」挽星一臉哭笑不得,趕緊對衛峻天說:「衛先生,他們沒有惡意,你不要在意。」
「沒關係。」衛峻天可以理解他們想保護她的舉動。
方媽張口還想再問什麼,卻在挽星乞求的眼神下,只得作罷。「好了,大家吃飽了該開始幹活了,還要很多事要忙。」
待吃完飯後,他們將碗盤收走,便離開廚房,去做自己的事了。
「他們就像我的親人一樣,都很疼我愛我,所以才會問東問西,要是有失禮的地方,還請衛先生不要見怪。」挽星代他們道歉。
「不會。」他看著她在對面坐下,擺明了有很多問題要問,看來想要安安靜靜的吃頓飯是不可能了。
「那就好。」挽星盯著他扒了一口白飯到嘴裡,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你是什麼時候來住這裡的?」
衛峻天深吸了口氣,看來要是不滿足她的好奇心,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快二十年前。」
「已經這麼久了?」挽星瞠圓眸子,然後又繼續追問:「那你對我爸爸有什麼印象?你們有沒有聊過什麼?」
睇著她閃爍著期待和渴望的烏眸,真的不忍心看到它們失望。「令尊……他是個好人,非常好又有正義感的男人,也是我很崇拜的對象。」當年若是沒有白叔,或許他已經死了,要不然就是成了危害社會的敗類。
她點頭如搗蒜,非常的驕傲和與有榮焉。「大家都嘛這麼說,都說我爸爸是世上少有的大好人,只要認識他的人都會豎起大拇指,所以聽說我爸因為車禍而過世了,都很傷心難過。」
「嗯。」衛峻天不禁也陷入回憶之中,當他聽說白叔因車禍而過世,連夜從美國趕了回來,想要親眼證實,因為他不相信開車向來謹慎,車子也定期保養的人會因為煞車失靈而在車禍中喪生。
「然後呢?」挽星把發亮的小臉湊得更近。
「然後?」衛峻天高大的身軀不自覺地往後傾,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儘管只把她當作小妹妹,不過男女之間該守的分際還是要顧到,何況她還是恩人的女兒。
他刻意保持距離的舉動,讓她有點好笑,原來這個男人看起來酷酷的,居然這麼閉俗,突然生起惡作劇的念頭。
「對啊,然後?」她把椅子往他移近一點。
衛峻天立刻一副想跳起來的樣子。「你還想知道什麼?」
她暗笑得腸子快要打結。沒看過像他這麼……嗯,害羞的男人,明明長得這麼高大威武,可是個性卻很保守,讓她忍不住想要捉弄他。
「當年你應該才十幾歲而已,怎麼會住在我們旅館?是跟家人來的嗎?」
怎麼話題突然扯到他身上來了?衛峻天被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得有些不自在,可是卻又不自覺的道出她想知道的事,即使那是他不願再提的往事。
「那年我才十二歲,因為我母親生下我之後就去世了,我的親生父親為了這件事而責怪我,漸漸的就染上酒癮,只要喝了酒就會打我出氣,因為受不了,所以不知道逃家過幾次,但最後還是被警察帶回去,直到那一次……我幾乎快被他打死了,我全身是血的逃出家門,不知道走了多久,然後就昏倒在旅館門口,是你父親收留我,供我吃穿、還供我住,我在這裡住了將近半年,後來他將我交給一位足以信賴的老朋友,帶我離開台灣到美國,收養了我,所以我便跟著改姓衛。」
「對不起,我不知道……」挽星沒想到是這樣的傷心事。
他已經釋然了。「你不用道歉,那已經過去了,而我親生父親聽說後來又跟別的女人另組家庭,日子過得不錯,這樣就夠了。」
挽星很光明正大的打量他的五官,一點都不忸怩,再瞄了下他放在桌上的十指,也沒有配戴任何戒指的痕跡,問道:「那……你結婚了嗎?」
「還沒。」
她嘴角的笑意加深。「那麼有要好的女朋友嗎?」
「沒有。」衛峻天不明究理地回答。
「太好了!」她高興得拍了下手。
「什麼意思?」他皺眉。
不理會他的困惑,挽星繼續發問:「那麼你有想過回台灣定居嗎?」
「還不確定,你……」衛峻天不解地瞪著她。
「你喜歡我們這間旅館嗎?」
「……喜歡。」他被問得有些招架不住。
「那麼你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就是他了!她是個行動派,只要看準了就會馬上展開行動。
衛峻天先是愣住,接著很難得的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瞪著她。「你說什麼?」
挽星噗哧一笑。「我說你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既然他也喜歡這裡,只要讓他愛上自己,說不定他就願意留下來。
「這是什麼問題?」衛峻天略微提高嗓門,怎麼也沒料到她會對自己提出這種要求。「你怎麼可以隨便對個陌生男人說出這種話?」一股沒來由的憤怒漲滿了整個胸腔。
她格格地嬌笑,像在是笑他大驚小怪。「所以我才說要交往看看嘛,這樣就不陌生了,何況你也喜歡我們這間旅館,這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我結婚的對象能真心愛這個地方。」
「結婚?」他心臟有些負荷不了這突來的刺激。「我不可能娶你!」
「為什麼?其實我對自己的外表還滿有自信的,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但是也滿漂亮的,從小到大也有不少男生寫情書給我,甚至說要把我。」他的斷然拒絕讓挽星覺得自尊有點小小的受傷。
「我們之間相差了十一歲……」衛峻天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又怎樣?我媽也小我爸足足八歲,所以年紀不是太大的問題。」挽星見招拆招地說。
衛峻天一時語塞。「在我心裡,你還只是當年被我抱在懷中的小女嬰,就像自己的妹妹。」
「原來是這樣,真的好可惜,我還挺喜歡你的說。」
她的話讓衛峻天有些困窘,原來現在的小女生說話都這麼直接。
「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拒絕我的男人,早就習慣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跟很多男人說過同樣的話?」怒火不期然地飆升,向來冷靜的他竟有些失控了。
挽星支著下巴,笑意晏晏地欣賞他的怒容,心想他這麼生氣是因為關心自己,怕她受騙上當嗎?如果是,那表示他應該不討厭她才對。
她假裝歎了口氣。「也不算多,連你大概五個,不過都對我沒意思,看來我真的要去相親才結得了婚了。」
「你才幾歲就急著想結婚?」他有種當父親還是兄長的心情,不希望她隨隨便便地找個男人嫁了。
挽星白他一眼。「二十二歲已經不小了,何況旅館裡也需要多點人手,如果我結婚了,夫妻倆一起經營這間旅館,再過一、兩年,說不定就能當媽媽,以後可以讓我的小孩繼承。」
「結婚是大事,不能草率。」衛峻天沉聲說道。
聞言,她睇著他嚴肅的態度,捧腹大笑,笑得眼角泛濕。「你這個樣子真的好有哥哥的架勢,好吧,我一定聽你的話謹慎挑選,絕對不會隨便就嫁了。」
「你……」要不是怕唐突,他真想再訓誡個幾句,心下慶幸自己這趟回來對了,不然晚個幾年回來,說不定她已經兒女成群。
「那我不打擾你吃飯了,請慢用,吃完把碗放著就好。」挽星覺得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衛峻天想叫住她,可是又想到自己並沒有權力干涉,終究他們還是非親非故,不過她要嫁的男人得先經過他這一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