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了一個混亂的夢,嘉欣呼吸急促的嚇醒,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夢還是真,喘了口氣,這才注意到現在還是半夜,天還沒亮,側臥而睡的她試著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可是卻動彈不得,因為貼在她身後的男人把她抱得好緊。
她的耳畔傳來男人均勻的呼吸聲,可以感受到男人的體熱熨貼著自己,這種佔有慾的表現將她層層捆綁住,使她快要透不過氣來了。這就是他愛人的方式嗎?卻不知道這樣只會讓人窒息。
不想驚動他,她只得放輕動作,將男人的手臂從自己身上移開,花了好幾分鐘才得以脫身。
光著小腳踩過長毛地毯,推開陽台的落地窗,一陣冷風吹來,嘉欣不由得拉攏披在肩上的外套,在銅製雕花椅上坐下,心不在焉的盯著台北夜景,從這裡往外看,視野最美,不過她無心去欣賞。
顧小姐想離開蒼昊,我的孫子嗎?
嘉欣又想起白天和君老夫人之間的對話,本以為她該像君蒼昊口中說的,是個自私、勢利的女人,但是她卻在她眼底看到真切的關心和……一種無法溝通的無奈,儘管外表再雍容華貴,可是內心的她也只是個想要保護孫子的祖母。
我想。
她記得當時自己很老實的回答,說完,君老夫人露出滿眼的憐憫,彷彿十分瞭解她的感受,那讓嘉欣的委屈得到些許的紓解。
「讓妳受苦了……我想這是君家的男人最壞的遺傳,他們享受慣了一切,也太容易擁有一切,所以很多事都變得理所當然,不管經歷過幾代,這種事還是不斷發生。」
君老夫人即便年紀大了,可是當她憶起和死去丈夫的那段戀情,還走會像個少女般羞澀。「就像蒼昊的祖父,當年的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可是當他一眼看到我,就像個瘋子般,不擇手段的強逼對方退婚。
「在我們那個年代,被退婚的女人是會受盡親友恥笑。我被父親逐出家門,不得不去投靠他,可是我真的好恨他,因為都是他害的……不過我最後還是愛上了他。
「因為當我連續生下三個女兒,家族的長輩要他以我無法生下男丁為由休妻再娶時,他卻說他娶我不是為了幫君家傳宗接代,而是要和他共度一生,堅持不肯妥協,還不惜跟整個家族作對,我這才體會到其實他是真的愛我,只是用的方式大激烈了……」
說到這裡,她又執起瓷杯,潤了潤唇,隨侍在身邊的年輕女人又幫她倒了一杯紅茶。「還有他的父親,我的獨子,妳知道他是怎麼娶到蒼昊的母親嗎?」
嘉欣搖了下頭。
「妳相信一見鍾情嗎?」她反問。
偏首想了想,她說得含蓄。「我相信感情是需要兩個人慢慢培養的。」就像她和志希。君老夫人微笑的頷下銀白的頭顱。「但是一見鍾情卻是君家每個男人的傳統,蒼昊的爺爺是,父親也是,他們幾乎在第一眼就看上想娶的女人,可是卻用了最糟糕的方式去得到她們。
「據說當蒼昊的父親見到他母親的第一眼,居然就開口要用錢買下她,還被當場賞了一個耳光……我那個傻兒子,以為每個女人都是貪圖富貴,後來他查出蒼昊的母親有先天性心臟病,家人為了治好她的病,借了不少錢,還把房子都賣了。
「所以他就用這點來當作要脅的籌碼,蒼昊的母親雖然體弱多病,可是卻很有骨氣,她寧可死,也不願跟了他。」
「可是我聽說的是,老夫人不答應讓他的母親進門。」嘉欣不解。
她酸澀的笑了,「就像顧小姐說的,感情是需要雙方都有意願才行,而不是單方面,如果蒼昊的母親根本無法愛上他的話,我也不希望我那個傻兒子用強迫的手段,那只會讓兩人更痛苦,說不定還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
「所以我只好當壞人,出面制止他們,可惜沒有成功,他還是用盡心機把蒼昊的母親娶進門……
「有好幾年的時間,蒼昊的父親努力要讓她愛上自己,而我那個媳婦兒卻總是冷淡以對,我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蒼昊的父親再怎麼不好,終究是我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兒子,要我這個當母親的怎麼對媳婦兒表達善意……
「那樣的情況一直到蒼昊的母親確定懷了身孕,才有了轉機。因為她有先天性心臟病,實在不適合生產。蒼昊的父親堅決反對她生下孩子,即便那是他的親生骨肉,於是要醫生動墮胎手術,好確保她的安全。我那個媳婦兒死也不從,非要把孩子生下來不可……
「妳能想像我那個從不跟人低頭的兒子做了什麼嗎?他跪下來求她不要生,他寧可讓君家從此絕後,也不想失去她……我想蒼昊的母親直到那一刻才受到感動,領悟到丈夫對她的愛情。」
君老夫人的眼光迷濛,「可是對個喜愛孩子的女人來說,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自己腹中的骨肉,她說服我兒子答應,想要賭一賭自己的運氣,只要事先做好準備,說不定真的可以平安把孩子生下來。」
嘉欣聽完,眼眶也紅了,為母則強,每個當母親的意志力都很堅強。
「當蒼昊他們三兄弟出生,也帶走她的生命,我真怕我兒子承受不了打擊。可是他沒有,他很冷靜,繼續過著原來的生活,安排公司所有的事,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協議,蒼昊的母親希望他好好活著,不要讓三個孩子失去了母親,也沒有了父親……
「我以為他可以撐得住,至少等到孩子們長大成人了,沒想到那天還是來了……」
她不由得握緊放在膝上的拳頭,等待著君老夫人說下去。
「那天下午他突然提早從公司回來,說他身體不適,想要休息一下,就走進書房內,然後就坐在辦公桌後面……舉槍自殺了。」
佈滿皺紋的雙眼緩緩閉上,沒有掉一滴眼淚,因為早就流乾了。「在他把槍管對準自己太陽穴的時候,蒼昊……正想告訴他自己得了全校演講冠軍的事,那時池才滿十歲,就這麼親眼目睹父親舉槍自盡。」
聽到這裡,嘉欣震驚的瞪大眼。
君老夫人扁了下唇,眼神好悲淒,喪子之痛是再多時間也淡化不去。「我早該想到會有這一天……君家的男人總用他們的方式去愛一個女人,不管對方接不接受,他們總是獨斷獨行。」
「可是這樣的愛大可怕了。」嘉欣說出內心話。
「妳說得沒有錯。」因為她是過來人。「顧小姐愛我的孫子嗎?」
她怔忡了幾秒,「不,我不愛他。」
「那麼妳想離開他嗎?」
一股突來的寒意讓嘉欣從回想中拉到現實,倒抽了口氣,才記起自己坐在陽台上,眼前的台北夜景依舊燦爛奪目。
她該怎麼做?
怎樣才能讓君蒼昊主動放了她?
唰!落地窗被人由裡頭打開,讓她驚跳一下,回頭就見到披著睡袍的君蒼昊站在那兒看她,俊目狐疑的瞇起。
「妳在這裡做什麼?」
嘉欣吶吶的說:「我、我睡不著。」
「在想怎麼逃離我嗎?」君蒼昊將她從銅製雕花椅上拉起,攬進懷中。「不要白費心機了,妳是逃不了的。」
她小臉倏地一沉,「我只是睡不著,想在外面坐一會兒而已,你不要隨便下定論好不好?」
「不是最好。」他將她打橫抱起。「以後沒有我允許,不准妳丟下我一個人先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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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多,確定病床上的顧嘉真還沒睡醒,被聘請來的特別護士暫時離開病房,想拿一套乾淨的床套組,待會兒可以替換。清爽乾淨是病人最基本的要求,也是不可缺的。
特別護士才走沒多久,床上的顧嘉真蠕動了幾下眼皮,緩緩的睜開,表情空白的坐起身,然後左右張望著,像是在找尋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可是都遍尋不著,偏偏又想不起來那是什麼……
她動作遲緩的下床,赤著腳站起身,才走兩步就險些跌倒,處在陌生的環境中,顯得有些不安……只能來回的走來走去……
「嘉……欣……」這個名字不知怎麼地從她的口中吐出,她也不知道這個「嘉欣」是誰,可是卻想找到她。
她在病房裡走來定去,可是找不到出口……直到窗外的樹影搖曳,吸引了顧嘉真的目光。「嘉……嘉欣……」
困難的走到窗戶前,兩手也不聽使喚了,不過她還是努力的打開它,微風吹了進來,拂上她的臉龐,眼神總算有了一絲絲變化,因為她終於找到了……她找到回家的路了……
「嘉欣……」她用手撐著窗框,吃力的爬了上去,只要離開這個地方就可以找到「嘉欣」。
病房的門正好開啟,特別護士捧著床套進來,目睹她整個人栽出了窗外,發出一聲尖叫。「啊……」
撲上去要救人,卻只看見瘦弱的身軀往下墜落,發出砰然巨響。「醫生!醫生!」
沒過多久,好幾名醫生和護士同時衝出院外,奔向倒在水泥地上的顧嘉真,紅色的鮮血從她的頭部流了出來,可是她卻像睡著了,嘴角微微上揚,彷彿得到解脫了,即使漸漸喪失智力,疼愛妹妹的心還是不變,就是不希望成為她的負擔。
「快叫救護車!」在急救的當口,必須盡快送醫。
「病人沒有心跳了……」
「做C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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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從嘉欣的手中不小心滑掉,摔在地上破了,自己也嚇到了。
「對不起。」她為自己的心不在焉向管家道歉。
管家將碎片小心的拾起。「沒關係,我去拿一個新的碗。」
「是不是不舒服?」君蒼昊放下自己的碗筷,將溫熱的掌心貼在她的臉頰和額頭上。「臉色好像不太好,該不會是昨晚吹了風感冒了?」
她勉強的擠出笑容,「我只是覺得心神不寧……應該不是感冒。」
「待會兒我帶妳去醫院做個檢查。」他不容反駁的說。
嘉欣接過管家遞給她的碗。「我不喜歡沒事上醫院,就算是感冒,買成藥來吃就好了。」
「我叫他們去備車。」君蒼昊當作沒聽到。
「你……」她才要開口反對,夏夜插了進來,先向她道歉,然後將手機交給君蒼昊,說是通重要的電話,非接不可。
「喂?」當君蒼昊聽完對方所說的話,俊臉變得凝重,還離開餐桌,走到客廳去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處理。」
合上機蓋,將它交給夏夜。「先去備車。」
「是。」說完,就轉身離開。
當君蒼昊重新回到餐桌上,嘉欣見他臉色難看,好像發生什麼很嚴重的事。「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為了你弟弟的事?」
他覷她一眼,「我待會兒要出去一趟。」
「嗯,你們畢竟是親兄弟,他們出了事,你是大哥當然要管了。」嘉欣至少認為他這點已經有了改進。「手足之情是世上最寶貴的東西,要懂得珍惜。」
君蒼昊目光複雜難懂的看著她片刻,陡地傾身上前,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然後深深的吻住她,吻了好久才放開。
「你……」她可不像他完全不顧及身旁還有沒有外人在,小臉通紅,又羞又隱。「你不要每次都不經過我允許就亂來。」
他笑得很理所當然。「反正問了妳也不會答應。」
嘉欣為之氣結。
「乖乖的在這裡等我回來。」君蒼昊輕撫了下她的面頰才直起身軀說。
她嬌瞪他一眼,「我是囚犯嗎?」
「當然不是,妳是我的女人。」他別有含義的說完,便踏著大步離開餐廳。
夏夜跟上他的腳步,直到出了大門才問。「大少爺不打算告訴顧小姐嗎?」
「……等我看過之後再決定。」就因為她們姊妹情深,君蒼昊不希望她第一時間見到的是具慘不忍睹的屍體,那種衝擊他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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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
這個身體好像不再屬於她的。
即使理智抗拒著,可是身體已經熟悉他的擁抱,順著本能去接納他的進入,眼著喘息、呻吟,直到高潮……她變得不再像原來的自己,她不懂,她和他之間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情羈絆,她真的搞不清楚。
「在想什麼?」他粗啞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嘉欣嬌軀輕顫著,還未從高潮的餘韻中平復過來。「什麼都沒想……」因為連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什麼都不要去想,只要想著我。」君蒼昊含吮著她小巧的耳垂,將僨張的慾望再度潛入、退出,重複再重複,似乎是有意的控制自己的節奏,直到感覺她纖細的十指掐進背脊,彷彿若有似無的催促著他,唇畔逸出難耐的嬌吟聲,這才滿意的加快速度。
好氣他用這種卑劣下流的手段來掌控自己,嘉欣知道再這樣下去,連她都會唾棄、看不起自己了,可是該怎麼做呢?
她在暈眩中沉沉睡去,腦子裡還在想著這件事。
「好好的睡吧!」君蒼昊知道這一覺可以讓她累得睡到明天天亮,這就是他的目的,因為明天她將要面對的難關,足以讓人精神崩潰,所以今晚必須養足精神,希望她能撐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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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都準備好了,可以出門了。」夏夜前來通知。
君蒼昊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內,站在三十二層樓高的陽台外,眺望著底下的交通,宛如一排又一排忙碌的公蟻般。「嗯。」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他才回頭看著走出臥室的嘉欣,簡單素雅的妝扮盈盈而立,讓他的心驀地抽緊。
「怎麼了?」她感覺他的臉色怪怪的。
他輕扯了下嘴角,「這樣穿很適合妳,非常好看。」
嘉欣可沒被他給騙了。「你又有什麼陰謀了?」
「我是真心讚美,怎麼會是陰謀。」君蒼昊上前摟住她的腰肢,一臉沒好氣。「不然我們可以馬上回房,我用行動證明給妳看。」
「你!」她掄拳打他一下。
他邪邪一笑。「這樣是代表贊成嗎?」
「你真的很可惡!」嘉欣鼓頰嬌斥。
君蒼昊俯下頭啄了一口那片嫣紅的面頰,順勢將她往大門口帶。「妳是第一個敢動手打我的女人。」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吃醋。」她輕哼的說。
「真的不會?」
她橫睨他一眼,「當然不會。」
「我好失望。」君蒼昊歎口氣。
嘉欣險些就噴笑出來,幸好及時止住。「這麼早要帶我去哪裡?」
「先上車再說。」他收回眸光,俊臉掠過一道陰影。
瞋他一眼,「那可不可以順便載我去看大姊,我好幾天沒去看她了,說不定她今天又可以記得我了。我不奢求什麼,只要能聽到大姊再叫我一次,這樣就夠了,真的夠了。」
「路上再說。」君蒼昊胸口一緊。
她在心申輕歎。「我先說好,不要再買那些珠寶首飾給我了,那些東西我真的戴不習慣。」
握住她的大掌緊了緊。「我知道。」
狐疑的瞅他一眼,有點懷疑今天他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跟平常不同。
「上車吧!」儘管察覺到她不解詢問的眸光,他還是沒說什麼,因為他害怕。
是的,活了二十八年,君蒼昊頭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告訴她真相之後,她將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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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座車開到一家距離療養院很近的知名大醫院門口,嘉欣納悶的看了下車窗外的白色建築物,回頭瞅著君蒼昊。
「為什麼來醫院?是來探病的嗎?」她歪著螓首問。
定定的看著她,他的下顎不由得縮緊,早已準備好要說的話卻如魚鯁在喉。「我有件事要告訴妳……妳要冷靜的聽我說完……」
話聲方落,嘉欣神情倏變,因為她在他眼底看到了什麼。「是不是我大姊……我大姊的病更嚴重了是不是?快告訴我。」
「聽我說!」他握住她的肩頭,大聲斥喝。
她抽了口氣,強迫自己不要過於慌亂。「好,你說!你說!」
「她……她過世了。」君蒼昊緊盯著她不放,端詳著她聽完之後的反應。
像是一時之間無法理解他的意思,只是怔怔的看著他,那茫然的神情讓他的心整個抽痛了。
「你剛剛說什麼?」應該是她心神恍惚,聽錯了才對。
君蒼昊舉起兩手捧住她的小臉,一字一句的說明。「妳大姊她已經過世了,她的遺體現在就停在這間醫院的太平間,規定必須由親人來領回。」
「……你騙我。」嘉欣只能艱澀的擠出這三個字。
他的手掌被用力揮開了。「我沒有騙妳。」
「你騙我,我大姊還好好的住在療養所裡,她沒有死,你不要詛咒她。」說著,她神情激動的朝前座的司機低喊。「小張,麻煩你現在送我到療養所,我要去看我大姊……」
叫小張的司機滿眼同情的回頭看她一眼,然後又望了下君蒼昊,只得把頭又轉回去,什麼忙也幫不上。
「夏夜,求求你快點叫他開車!」嘉欣只好轉向司機旁邊的男人求救了。
也不曉得該怎麼應付這種事的夏夜只能抱以歉意。「顧小姐,大少爺說的是真的,妳……妳要節哀順變。」
「你們都在騙我,我大姊沒死,她只是生病,只是想不起我而已,為什麼你們要這樣說她?」她的叫聲變得尖銳無比。「我要下車,我自己搭計程車過去看我大姊……放開我!」
君蒼昊將她的身子扳向自己。「不信的話妳跟我進去看!」
這句話讓嘉欣像被潑了一盆冷水,那股刺骨的涼意讓她打從心裡發抖。
「妳不敢去看嗎?」他故意刺激她。
她眸中淚光閃動著,「……那不可能是我大姊。」
「那就去看,如果不是,我們馬上走。」不容她再抗拒下去,君蒼昊率先下車,然後繞到另一頭,把她從車內拉出來,不去注意她蒼白的臉色和荏弱的模樣,要她面對現實。
嘉欣幾乎無法往前走,要不是他強押著自己,她根本走不動……下會的,大姊不會有事的,那一定是別人,說不定只是長得像,所以才會被認錯,絕對是這樣的。
踏進前往地下二樓太平間的電梯,她虛軟無力的靠在君蒼昊身上,當電梯發出「叮」的一聲,讓她臉色更白了,好像前方有隻怪物,正張大嘴巴等著吃掉她,讓她不願再往前跨出一步。
她的雙腿在打擺,困難的走出電梯,看著前方的入口上方亮著燈,上頭寫著「往生室」,還有週遭死亡的氣味,腦子只剩一片空白。
「君先生。」幾名穿著黑色西裝的葬儀社人員已經恭候多時,他們從昨天等到現在,就是為了處理這次的葬禮。
這時,有其他死亡病人的家屬正從裡頭出來,那掩面痛哭的模樣讓嘉欣顫抖又顫抖,圈住她嬌軀的男性手臂把她摟得更緊。
君蒼昊垂眸看她一眼,「可以進去了。」
「不……」嘉欣搖頭排斥。
他押著她進去。「妳非進去不可!」
當他們走進去之後,負責的人員向君蒼昊頷了下首,意思像是在說他交代的事都辦好了,將遺體清理過後,也上了妝,不至於會太難看,讓還活在世上的親人看了更是傷心。
「請跟我來。」他引導他們來到蓋著白布的往生者身邊。「這位就是顧嘉真女士,可以了嗎?」
她的臉色比紙還白,只是瞪著躺在白布底下的人,聽不進任何的聲音。
「可以了。」君蒼昊代替地點頭。
工作人員伸手將白布從頭部的位置掀開,然後暫時踱開,讓他們和往生的親人見最後一面。
「好好的看她最後一眼,然後讓她安心的走。」他聽似無情的口氣裡,其實有著切身之痛。
嘉欣看著那張刻意上過粉的僵硬臉龐。
「大姊……不喜歡畫這麼深的口紅……」她破碎的吐出話,怯怯的伸出小手,輕觸了一下面頰。「好冰……這不可能會是我大姊……」大姊的臉總是那麼溫暖,小時候一定要和她臉貼著臉才睡得著覺,所以現在躺在這裡的女人一定不是她。「不是她……」
「就算妳不肯面對現實,也無法改變事實。」君蒼昊面無表情,腦中浮現的是年幼的他抱著獎盃正準備向父親炫耀,他多麼渴望能得到父親的讚美,就算只是一個微笑也好。
可是當他奔進書房,看到的是坐在辦公桌後的父親將槍管抵著自己的太陽穴,明明看到他進來,父親還是扣下板機,了結自己的生命,就連他這個兒子也無法阻止父親自殺的念頭。
她轉頭瞪著他,滿眼悲痛。「為什麼?為什麼要逼我承認?」
君蒼昊望進她淚花亂轉的眼底,沒有露出絲毫憐惜。「因為這就是事實,她死了,妳要去面對它。」
「不!」嘉欣奮力搖頭。「這一定是你的陰謀,你已經得到我了,到底還要怎麼樣才甘心?我要去找大姊,她一定還在療養所等我。」
說完,她便衝出往生室。
「她已經死了!」他追出去,很快的抓住她。
嘉欣氣憤的哭叫,「她沒有死!大姊愛我,她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走的……她不會……」
「就是因為她愛妳,才不想拖累妳。」君蒼昊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折好的紙。「妳自己拿去看,這是妳大姊生前最後畫的圖,拿去!」
她低下螓首,紅著雙眼看著他手上的東西,半晌之後才接過去,當嘉欣顫著雙手打開,盈睫的淚水滴滴答答的掉在紙上……
雖然畫得扭曲笨拙,依然可以看得出是小女孩的模樣,紮著兩條麻花辮,那是大姊最愛幫她綁的樣子;小女孩穿著制服、背著書包要去上學,小手被個大女孩牽著,兩人笑得好開心、好快樂……
即使已經失去過去的記憶,智力也退化了,可是在大姊的內心深處還是沒有忘了地,忘了地最心愛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