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瑾緊閉眼皮,腦中響起額娘的話,陷進天人交戰之中。
「聽額娘的話,這是最好的辦法……她是吳余子的徒弟,說的話准沒錯……」
他該這麼做嗎?
他究竟在遲疑什麼?
這時,原本晴朗的天空雷聲大作,還夾著閃電,沒過多久,便下起傾盆大雨,馬車的車篷傳來巨大的撞擊聲響,分散了宣瑾的心思。
本能的朝小窗往外看,路人紛紛走避躲雨,屋簷下一張熟悉的臉孔忽地閃過眼前,快速的倒退,腦中不經意的浮現流淚的面容,讓他心頭窒了窒。
德琳從來不輕易掉淚的,認識這麼多年,落淚的場面可以說屈指可數,只在她思念死去的額娘時才會哭。
那真的只是夢嗎?
「彰泰,停車!」他揚聲叫道。
駕駛馬車的侍衛立即扯緊韁繩,將馬車停下,然後探進戴上斗笠的頭顱。
「貝勒爺?」
他沉吟一下,「請德琳格格到馬車裡頭來。」他總覺得曾經做了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彰泰又把頭顱鑽了出去,順著主子的手勢,很快的找到正在某戶人家的屋簷下躲雨的德琳,於是抓了把油紙傘,來到裝作沒看見他的德琳跟前。
「德琳格格,請上馬車。」
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坐在裡頭,她很有骨氣的回絕。
「代我謝謝你們家貝勒爺的好意,我在這裡等雨停就好了。」那天他都把話說得那麼難聽,既然要跟她畫清界線,又何必假惺惺。
「格格……」
德琳把頭一撇,「不要管我!」
自討沒趣的彰泰只好回去跟主子復命。
不過馬車還是停在那兒,這次換宣瑾親自過來邀請她。
「下這麼大的雨,我送妳回去吧!」
撐著傘來到德琳面前,他站在石階下,仰起俊顏看著她,德琳深怕自己心軟,堅持不願把頭轉正。
「別像姑娘家那樣任性,這一點都不像妳。」
怒氣不由得上升,「我本來就是女的。」原來在他心中一直把她當成男的,從不把她當女子看待,這點嚴重傷了她的自尊心。
宣瑾閉了下眼,口氣放軟,「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的口氣很沖。
「妳究竟在生什麼氣?」
「我生什麼氣?」德琳喉頭抽緊,真的好想哭。「我這個小小的翰林之女怎麼敢生貝勒爺你的氣,又不是不要命了。」
他覺得她根本是在無理取鬧,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德琳氣呼呼的拍開大手,「我不要!」
「妳真的不走?」
不知怎地,她就是想跟他唱反調。「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瞅了她片刻,還是無法扔下她轉身離去,在心中歎了口氣,宣瑾走上石階,來到屋簷下,收起油紙傘擱在牆邊,這番舉動讓德琳生起一把無名火,好想一腳把他踢下去,可是偏偏又捨不得。
「你這是干什麼?我都已經不去纏著你了,為什麼還要這樣羞辱我?是想表現你這個貝勒爺的寬宏大量嗎?」她喉頭微梗,噙著淚光反譏。
「你不是說要跟我恩斷義絕嗎?難道你又醉到忘了自己說過什麼?要不要我提醒你?」
宣瑾瞅著她憤慨不平的神情,不像是故意跟他作對,兀自揣測著,「妳還在氣我那天把妳攆出去的事?」指的是前陣子在他房裡的那一次。
「我不該氣嗎?你當著采月樓那些姑娘的面趕我走,還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害我被她們嘲笑,我也是要面子的,都被說成那樣,現在又跑來關心我,擔心我會淋濕,我說貝勒爺,你未免也太虛偽了。」
「采月樓?」
見他一臉錯愕的神情,德琳更氣了。
「你又要說你醉得連自己去了什麼地方都忘了是不是?告訴你,這次我不會再被你耍弄了!」她不會再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自取其辱了。
「采月樓」這個名字喚醒宣瑾的記憶。
他記得前天寅夜裡突然醒來,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從不涉足的妓院裡,身邊還躺著嬌軀半裸的妓女,驚疑之下,旋即招來老鴇,才知道是他自己主動送上門來,還出手闊綽的包下整個廂房,和幾個妓女鎮夜飲酒狂歡,可是他卻連一點印象也沒有。
駭人聽聞的還不只這些,宣瑾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和端敏長公主於御花園中小酌幾杯,雖然自己不勝酒力,仍勉強喝了兩杯……
難道只是這樣,就讓「它」順利侵入自己的軀殼?
這麼說來,足足有八、九個時辰,他完全在失神狀態中?
宣瑾心底驀地打了個突,光想到這段時間,「它」可能做了些什麼,又說了些什麼,手心已然擒滿冷汗。
「宣瑾?」見他臉色比死人還難看,額頭滲著薄汗,德琳忍不住關心,「你到底怎麼了?」
今天要不是聽德琳提起,恐怕連自己都不曉得曾經發生過這段插曲,有過一次,難保不會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總有一天,他會完全消失,而被「它」徹徹底底取代。
該死!
真是該死!
他發狂似的朝牆面狠狠捶了好幾下,手都紅了。
從沒看過他失控的樣子,德琳不由得失聲大叫,一把抓住他的手,「宣瑾,你在干嘛?!好端端的干嘛跟牆壁過不去?」
「我不太舒服。」他支著額頭,試著不讓自己顫抖,這一刻,宣瑾真的體會到什麼叫作無助和挫敗。
「真的,你的手在發抖,是不是會冷?」德琳頓時忘了方才還在跟他嘔氣,連忙攙著他,另一手撐著油紙傘,「我扶你回馬車上去……既然不舒服干嘛跑出來?一定是淋到雨著涼了,都幾歲的大男人,還不會照料自己,真是的。」
在彰泰的協助下,宣瑾爬上馬車車廂,德琳才要抽手,卻發現被只冰冷的男性手掌牢牢握住,抬眼覷向他依舊美麗黝黑的眼,瞳底似乎蕩漾著什麼,好像在懇求……
不!她所認識的宣瑾向來冷靜果決,有時甚至還相當嚴酷無情,做事手腕又厲害,在她眼裡是不會輕易被打倒的,也從來不會向人低頭,所以一定是她看錯了;但若不是,那又是什麼?
才這麼想,發覺自己已經爬上馬車,真恨不得揍自己一拳。
裕德琳,妳真沒用!
這麼簡單就心軟!
「我坐上來並不代表就原諒你了。」她哼了哼,先把話說清楚。
宣瑾眼下透著疲憊的陰影,口氣虛弱,「我知道。」
「還很不舒服是不是?」她佯裝隨口問問,一顆心卻七上八下。
有她在身邊,不知怎地心就安了。「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德琳不想表現的過度關心。
馬車緩緩前進,外頭的雨還在下。
「我那天很失態嗎?」
她低哼,「嗯。」
「我對妳說了些什麼?」宣瑾不得不問個明白。
德琳咬了咬唇,「很多難聽的話。」
「如果我說那不是真的我,妳會相信嗎?」他不想背黑鍋。
她聽了不由得嘲笑,「你該不會要跟我說是被什麼妖魔鬼怪給附身了吧!我才不相信有那種事。」
宣瑾咽下舌尖的話,不再開口。
說了也解決不了問題,也許這樣對她比較好,就讓她繼續誤會吧!這樣就不必擔心她受到傷害,他必須以她的安全為優先考量。
「雨怎麼忽然下這麼大?真是掃興……咦?」德琳覺得氣氛有點悶,假裝掀開布簾,覷見走在前方不遠的女子背影,那圓圓潤潤的身形很好認的。「那不是蕥兒嗎?」
再多看一眼,確定沒有看走眼,果真是穆廷貝勒身邊的貼身婢女,也是他的心上人。
她假咳兩聲,對這輛馬車的主人笑了笑,「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不介意多載個人吧?」
不等宣瑾開口回答,她又探出頭去,使喚起坐在前頭駕駛馬車的侍衛,好像他是自家的奴才。
「快一點!快一點!趕到她前面去。」話還沒說完,卻瞥見有個卑俗鬼祟的男子從巷內鑽出來,趁四下無人,一把捂住蕥兒的唇鼻,然後將瞬間昏迷的她拖了進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當街強擄良家婦女,真是卑鄙!」今天要是她沒剛巧經過,蕥兒不就完蛋了。
說著,德琳不顧雨勢,翻身跳下馬車,見義勇為的追上去救人。
「不要跑!快把人放下!」
扛著用麻袋裝的重物,男子跑不快,也沒想到會事跡敗露,在小巷中鑽來鑽去想甩開糾纏,但見對方仍窮追不捨,只得將到手的東西丟下獨自逃走。
她追得氣喘如牛,也淋成了落湯雞。「有種別跑!可惡!」呼、呼、呼,幸好把人救回來了。
飛快解開地上的麻袋,裡頭的人果然是蕥兒。
「怎麼叫不醒?」可能是被下了蒙汗藥。「算了,先帶回去再說。」
好痛……
這是哪裡?
德琳困難的掀動又干又疼的眼皮,意識和知覺漸漸回到體內,這才發覺自己的雙手被人用鐵鏈綁在牆上兩側,稍微動了一下,全身好像有火在燒,讓她差點又痛暈過去。
對了!她想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因為無意間在街上看見前幾天企圖強擄蕥兒的男人,於是悄悄跟蹤,一直跟到對方進了索府,總算把整件事都兜了起來。原來索克賴想抓蕥兒好用來制衡穆廷貝勒,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不料卻殺出她這個程咬金來,也幸好遇上她,才沒讓索克賴的詭計得逞。
不過她真是太大意了,德琳懊惱的心忖,當她在索府外頭徘徊時,說不定早就被對方盯上了,只記得有人從背後敲了她一記,當她醒來時,就被關在這座私設的牢房裡。接著有人拿鞭子抽打她,逼她說出幕後主使者的身分,她咬緊牙關執意不說,不知道又被抽了幾鞭後,便不省人事了。
「可惡!嘶……」德琳咒罵一聲,扯到裂開的嘴角,痛得嘶嘶叫,想起那是被牢頭括了兩記耳光的傷口。
就算是死,她也不會出賣穆廷貝勒的!反正當了密探,她早作好犧牲的打算,哼!有種就殺了她。
「我要是死了,宣瑾會為我掉一滴眼淚嗎?」德琳無聲低喃,真想在死之前,再見他一面。「宣瑾……我想見你……」即使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自己也無所謂。
好累……真想再閉上眼睛……
嗒嗒嗒……
腳步聲由遠而近,驚醒了德琳昏昏欲睡的飄忽神志。
有人來了!
「……貝勒爺,這個女人已經在本府的宅邸外頭窺探一整天,有可能是敬謹親王府的密探,你說應該怎麼處理呢?」
德琳認出說話男人的聲音就是索克賴,可是他口中的貝勒爺會是誰呢?她努力不讓自己昏倒,強打起精神,很快的聽見門被打開了。
幾道人影跨進昏暗陰森、充斥著血腥味的牢房,德琳吃力的睜開眼瞼,透過模糊不清的視線,企圖看清來人的面貌。
「敬謹親王府再怎麼不濟,也不會用個女人,索大人何時成了驚弓之鳥,如此草木皆兵了。」那名貝勒爺嘲諷的挖苦他。
宣瑾?!真的是宣瑾!
怎麼會是他?
她無視身體傳來的劇痛,撐起無力綿軟的雙腿,集中焦距,貪婪的看著連作夢都渴望見到的人影。
呵呵冷笑,身形短小精悍,唇上蓄胡,眼睛像狐狸般狡猞的索克賴,不時留意身邊貴氣男子的反應。「貝勒爺此言差矣,就因為是個女人,才不容易被人懷疑。這年頭就是有人這麼喜歡找死,本府也只好成全了。」
早在來索府之前,已經接到手下的通知,他派在德琳身邊暗中保護的人緊急回報,她在一個半時辰之前無故失蹤了,最後出現的地點就在索府外頭。所以當索克賴特地派人請他到府一敘,還說抓到可能是密探的女子,宣瑾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預感。
德琳果然落在他手上!
他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沉著,絕不能讓索克賴看出絲毫破綻。
可是,當宣瑾踏進牢房,瞅見遭到刑求、奄奄一息的德琳就這麼虛弱的被鐵鏈吊在牆上,青絲凌亂的貼在紅腫不堪的臉上,身上的長袍因為鞭打而破裂損壞,滲出一條條已經干涸成暗紅色的血跡……
看到這慘不忍睹的一幕,墨黑的瞳仁倏地收縮,垂在袖中的手掌緊握著匕首,冰涼的刀刀貼在滾燙的皮膚上,若是他們敢在他面前用刑,就算要殺光在場的人,他也要救出德琳!
宣瑾終於體認到自己只不過是個凡夫俗子,他的女人都快死了,還要他顧全大局,真的太難、太難了……
他的女人?呵,原來他早就把她當作自己的,偏偏遲鈍到沒有發覺,直到見她身歷險境,可能因此斷送性命才幡然醒悟。
既然這樣,就殺光他們!
殺啊!殺啊!
等你嘗到殺人的快感就可以獲得解放了……
體內的惡鬼高聲慫恿著。
他的意識漸漸渙散,僅剩的一根叫作理智的神經還在作最後的掙扎,提醒自己索克賴正在密切注意他的反應,無論如何也要咬牙和血吞,即便此刻他的心髒像被只無形的手掌掐爆,那痛不欲生的滋味讓他眼前泛起殺人的紅霧,還是得假裝無動於衷,不在意德琳的死活。
「……想不到竟然會是她。」他聽到自己開口了,那異常鎮定的口吻連他都感到不可思議。
臉上掠過一道意外,索克賴沒想到他會坦白承認,根據他的消息來源,這個女人跟豫親王府可是關系匪淺。
「貝勒爺認識?」故意明知故問。
將目光調到索克賴那張布滿心機的臉上,宣瑾不是傻瓜,當然聽得出試探的意味濃厚。「她是裕榮最小的女兒,成天女扮男裝,這些年常到王府來陪我額娘聊天解悶,可以說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看待。」
「這麼說來,貝勒爺是不相信她是敬謹親王府派來的?」
沒有上他的當,宣瑾依然冷漠寡情,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是不是就要靠索大人親自去查明了,本貝勒公私分明,不會有任何偏袒。」
宣瑾……原來真的是她自作多情呵!她都快死了,他卻一點都不著急,還說出這麼冷血的話。德琳無力的垂下昏眩的螓首,熱浪在眼眶中翻湧,放任僅存的力氣一點一滴的消失……
她的、心好痛、好痛……
痛得快死掉了……
「……若是這女人真的和敬謹親王府有關,就隨索大人處置。」她怎麼了?痛昏過去了嗎?天!他必須想辦法救人才行。
索克賴仰頭大笑,撫著拇指上那只先皇御賜的玉扳指。「有貝勒爺這句話就夠了。咱們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的人,不管誰先翻船,另一個人也脫不了干系,相信貝勒爺也明白才對。」
「憑索大人目前在朝廷中的勢力,有誰敢動你一根寒毛?」宣瑾嘲弄的睨他,神情冷峻。「這麼晚了請本貝勒來,就為了這麼點小事?」
「當然不是,小女已經在前頭備了桌酒菜,咱們先出去再說吧!」他陰陰一笑,然後朝身後的手下說。「繼續用刑,非逼她供出主使者不可。」
「是,大人。」
當宣瑾才離開牢房,聽見裡頭傳出德琳受到鞭打的痛苦哀嚎,那一刻他在心裡發誓,定要索克賴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鈴蘭幫貝勒爺倒酒。」
接收到阿瑪的眼色,柔弱纖美的索府大小姐執起酒壺,親近眼前俊挺魅人、光芒耀眼的男子。仗著自己權傾朝野的家世,她的眼光自然也高了,不是最好的不要,眼前這位和碩貝勒就是她看上的夫婿人選,就算將來端敏長公主坐上正室寶座,側室的位置也非自己莫屬。
揚起黑眸睇她一眼,宣瑾扯高淡漠的嘴角,無聲接過酒杯,沾了下唇,做做樣子,並未真的喝下,保持清醒的頭腦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索克賴眼光閃了閃,「貝勒爺向來不沉迷女色,固然是件好事,不過,房裡總要有人伺候。」
「索大人的意思是?」
他笑得老奸巨猾,不再隱藏自己的目的。「小女仰慕貝勒爺已久,貝勒爺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將她收進房吧!」
這老狐狸原來打的是這種算盤,不僅想利用女兒好母憑子貴,也想因此拖豫親王府下水,萬一出了事,豫親王府也脫不了干系。「這樣未免太委屈索大人的干金了。」
「鈴蘭願意……只要能伺候貝勒爺,鈴蘭不在乎名分,也不覺得委屈。」索府大小姐深情款款的宣告自己的真心。
宣瑾掩下諱莫如深的黑瞳,不急著回答,作勢執杯,在心裡算了算時間,也該是時候了。
就在這當口,廳外傳來激烈的奔跑聲,一名護衛十萬火急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不好了!大人……」
在這關鍵時刻被人打斷,讓索克賴很不高興。
「貝勒爺在這兒,一點規矩都沒有。」真是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這時候來壞事。「發生什麼事了?」
護衛喘了口氣,「有人劫牢!」
「什麼?!」索克賴從座椅上跳起來,「把話說清楚!」
「剛剛闖進幾名蒙面人,把犯人劫走了。」
他登時咬牙切齒、目皆欲裂。「一群沒用的東西!」說完,氣沖斗牛的直奔空蕩蕩的牢房,只看到幾個被打傷的護衛。
「看來索大人府裡的守衛太松散了。」宣瑾逸出冷笑。
索克賴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本府也沒料到有人居然敢跟天借膽,闖進府裡來劫囚,不過既然知道她是裕榮的女兒,還怕她跑掉嗎?貝勒爺,本府說的對不對?」他狡猞的問。
宣瑾冷然斜睨。「裕榮再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就算要羅織罪名,也得有憑有據,近日皇上對索大人已有諸多不滿,索大人可別因小失大了。」
「呵呵,貝勒爺教訓的是,本府明白了。」他狀似謙恭,卻笑裡藏刀。
「既然索大人要處理府裡的事,就不打擾了。」
他拱手揖了揖,「本府送貝勒爺……對了,怎麼不見貝勒爺的貼身侍衛?他不是向來跟貝勒爺形影不離?」
「原本以為到索大人的府裡應該很安全,不需要任何保護,就讓他在外頭候著了。」宣瑾淡淡嘲諷,給了一記回馬槍,讓他臉色更不好看了。
索克賴陪著笑臉,「讓貝勒爺看笑話了。」
來到大門外,坐在馬車駕駛座上的彰泰利落的來到跟前,啪啪兩聲,甩袖打千。「貝勒爺。」
瞄了下索克賴難看的臉色,當然猜得出他在懷疑什麼。「咱們回去吧!」
「喳。」
就不信犯人被劫真和他無關,索克賴故作謹慎的上前攔阻,「貝勒爺,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先讓本府檢查馬車,免得刺客躲在裡頭。」
宣瑾暗暗屏息。「既然是索大人好意,那就請吧!」
一臉深沉的索克賴朝自己的護衛努了努下巴,要他們掀開昂貴的織錦布簾,往裡頭查探,可惜什麼也沒有。
他在心中冷笑。「滿意了嗎?」
抓不到任何把柄,只有擠出兩下笑聲。
「既然馬車很安全,那本府就不送了。」
扮著虛偽的笑臉目送豪華馬車消失在街道盡頭,索克賴臉色陡地灰敗如土,暗惱在心。
直到離索府有一段距離,宣瑾這才火速的掀開坐榻上的精美墊子和織繡,打開坐榻下的機關,是只可容納一個人躲藏的木箱。
「德琳?!」
乍見那張快不成人形的小臉,他眼眶微微發熱,恨不得將索克賴千刀萬剮,趕緊查探她的脈搏,確定還活著,只是陷入昏迷,但身上被打得皮開肉綻,嚴重的讓人看得都為之怵目驚心。
「彰泰,快走!」宣瑾厲喊。
馬車在接獲主子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在大街上瘋狂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