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愛你兩次 第一章
    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看著醫生和護士全圍在病床旁,緊急的為早已是植物人的病人施行急救程序,對她來說早就無知無覺,要不是前幾天心跳突然停止,被緊急送到醫院,經過搶救後,雖然暫時脫離險境,但還是得待在加護病房中觀察幾天。直到剛剛,病人再度發出警告,讓值班的醫生丟下手邊的工作,全心全意的想將她從鬼門關前救回來,而她這個當事人卻只能冷眼旁觀,一點忙也幫不上!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肉體遭受病魔的折磨,早已萎縮不成形的四肢、一張尖削乾癟的臉孔、枯黃的頭髮、瘦得全身只剩下皮包骨,連她都不忍心多看一眼。

    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副德行,她已不記得了。

    只是偶爾聽到安養院的護士們在閒聊之餘,談起自己的遭遇,才明白起因於一場突來的車禍。由於天雨路滑、視線不佳,就這樣把剛放學的她撞成了植物人,靠著鼻胃管和呼吸器才得以多活了十年。

    雖然才十年,對她來說,卻彷彿過了好幾個世紀那麼久。

    當她有意識時,才發現自己竟變成了鬼!呃……正確說法應該是靈魂出竅,魂魄無法回到肉體裡面,但可以隨意飄來蕩去。儘管比起其他病患她的情況好多了,不過日子了也會覺得無趣。

    這種生活真是生不如死,多希望早點蒙主寵召,不再受病痛之苦。

    今天似乎有了轉機,她就要解脫了,真想大喊一聲:「哈利路亞!」

    眼看測不到心跳,連病人的呼吸也消失了,醫生立即下令。

    「準備電擊,還有發病危通知能外面的家屬。」

    其中一名護士行色匆匆的奔出加護病房,透明悲傷的魂魄也輕飄飄的跟了出去。只見守候在外頭的婦人聽完話,神色哀淒。

    「小惠,你要撐下去,上帝一定會保佑你的。」滿臉憂傷的婦人握住垂掛在胸前的十字架,虔誠禱告,希望能出現奇跡。

    飄渺的她也跟著跪下,苦笑著安慰安養院的老闆娘。「陳媽媽,你不要難過了,每個人都會死,以後我就跟上帝在一起,你應該為我高興才對,反正……都已經變成這樣了,死跟活也差不多,你就讓我好好的去吧!」

    婦人依舊兩手緊握在胸前,不斷的跟上帝禱告,就是不肯放棄她。

    她再也按捺不住悲傷,眼眶含淚低訴,「陳媽媽,這些年多虧有你的照顧,真是謝謝你,只可惜沒辦法回報你……」

    嗒嗒嗒……匆促的腳步聲從走廊的那一頭傳來。

    「怎麼樣?」婦人焦急的站直雙腳,「聯絡到趙先生和趙太太了沒有?小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恐怕撐不下去了,他們再不來就見不到她最後一面了。」

    安養院的女職員難以啟齒的囁嚅道:「聯絡是聯絡到了,可是……趙太太說他們今天晚上要搭飛機到美國探望他們的雙胞胎兒子,待會兒還要去採買東西……所以沒空過來,要我們幫他們處理……」

    「小惠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平常不來看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她就快要……他們也太狠心了!」婦人哽咽的數落著。

    「我也說過他們,結果電話就被掛斷了。」女職員也忿忿不平。

    相較於她們的氣憤難消,她倒沒有多大的反彈。

    對於親生父母的印象,其實已經相當模糊。

    在殘存的記憶中只見過一次,匆匆的來,匆匆的去,就連每個月要繳給安養院的費用也是直接用匯款的,所以她不會特別難過,反而暗忖,如果自己死了,也許對大家都好。

    「小惠,你要勇敢一點……你還年輕,上帝會眷顧你的……」婦人梗聲的向她偉大的天主祈求。

    目睹著這一幕,她心中百感交集,所以的不甘湧上心頭。

    「上帝,我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也沒犯過什麼錯,為什麼要受到這種磨難?這樣太不公平了!」

    她也想大聲的提出申訴,可上天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如果,如果能再讓我重新活一次,我保證,會盡其所能的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多做善事來報答上帝的恩寵……」

    就在這時,從天而降一道溫暖奪目的光芒,直接照在她身上。

    「上帝聽見我的禱告了……」

    驀地,一股強大的吸力扯住她的魂魄,她不由得大驚失色,伸長手臂,下意識的想抱住婦人,卻撲了個空,下一秒,她已被捲進了巨大的漩渦之中。

    ☆      ☆      ☆

    兩輛救護車快速的來到醫院,當班的醫生和護士已經等候在旁邊,熟練的將一男一女的傷者送入急診室的開刀房進行緊急處理。

    霎時,整個急診室忙成一團,就連警察也到場表示關切,並且著手調查兩人的身份,從男傷者的皮夾內找到了駕照和身份證,準備聯絡家屬,以及弄清車禍當時的真實情況。

    布簾「唰!」的拉起來,閒雜人等全被隔絕在外面,不過眾人皆可以感覺到裡頭正和死神搏鬥的緊張氣氛,其他的病人和家屬也跟著探頭探腦。

    「聽說是男的酒後開車,結果把車開進人家家裡去了,還好屋主一家人都不在家,不然這下傷亡可大了。」先打探到消息的立刻回來爆料。

    手上還吊著點滴的歐吉桑破口大罵。「夭壽喔!這款人厚死死熊好!」

    「我剛剛還聽到那個警察用無線電說,這兩個人好像是有錢人的子女,還是開什麼保時捷,現在那輛車已經變成廢鐵了。」

    躺在對面的中年男人聽了妒紅了眼。

    「靠!這些有錢人以為馬路是他們家開的啊!開車隨便亂撞。」

    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明明喝了酒還要開車,自己死也就算了,萬一撞到別人,多衰啊!」

    「哼!那些有錢人才不把別人的命當命來看……」

    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急診室醫生從布簾後方踱了出來,警察見狀,立刻上前做筆錄。

    「醫生,現在傷者情況怎麼樣?」

    「兩人的情況都還算穩定,男的因為有安全氣囊保護,身上有多處骨折,只要確定沒有其他內傷,應該沒有大礙;女的傷勢就比較嚴重了,頭部有兩處撕裂傷,曾經有長達一分鐘的休克,不過經過電擊,現在血壓和心跳都恢復正常,但最好還是先待在加護病房觀察兩天再說。」

    警察瞭解的點頭。

    「我知道了,我們會盡快聯絡家屬到醫院來辦理住院手續。」若是見過現場慘不忍睹的狀況,都會一致認為他們準死無疑,想不到都活下來了,還真是命大。

    經過十五分鐘幾名醫院的志工從裡頭推出兩張病床,打算將這一男一女先送到加護病房,等傷勢穩定,再轉往普通病房。

    當他們來到加護病房前,正好和另一張有病人剛往生的病床擦肩而過,婦人啜泣的聲音在走廊上迴盪著。

    婦人語不成聲。「小惠……你以後再也不會痛苦了,安心的去吧……嗚……陳媽媽會永遠記得你的……」

    彷彿聽見她的啜泣聲,率先被推進加護病房的女傷者不自覺的掀動眼皮,可是因為身體過於虛弱,很快的又閉上,旋即墜入深沉的昏迷中……

    ☆      ☆      ☆

    特等病房內,於國慶與妻子憂心忡忡的和前來巡房的主治醫生隱隱細談,對於獨生愛女的病情,夫妻倆連續好幾天都沒睡好覺,煩惱到頭髮都白了。

    鳳荻是他們的掌上明珠,平常任性妄為、放縱無度慣了,也從來沒有出過事,怎麼會突然發生這麼重大的車禍?

    幸虧老天爺保佑,否則就是有再多的家產,也救不回寶貝女兒的性命。

    「……于先生,病人頭部復元的情況遠超過我們想像的好,這兩天幫她做了幾項檢查,也都沒有問題,其他的就只有外傷,現在只要等她神志清醒過來,應該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

    身為母親的張潤貞臉上透露著惶恐,「醫生,她都昏迷了半個多月,萬一一直不醒,那怎麼辦?」她不得不往壞的方面去想。

    「不要亂說!荻荻會沒事的!」於國慶朝妻子低斥。

    「我是怕……」她掩不住心中的驚懼。

    主治醫生用堅定的微笑來安撫她,「我想病人受到這麼大的衝擊,也是需要一段時間自我修復,給她點時間,她一定會沒事的。」

    於國慶完全沒有企業家的派頭,不斷彎身行禮。

    「謝謝醫生,我女兒要多多麻煩你了。」

    「哪裡,這是我應該做的,我還要去巡其他病房,有任何需要儘管跟護士說。」在夫妻倆的感激聲中,主治醫生率領著一干實習醫生和護士步出病房。

    房門關上,張潤貞用面紙拭著眼角。

    「只要荻荻醒來,我發誓再也不會跟她嘮叨,也不會再干涉她交朋友……她要買什麼香奈兒、LV,還是跑車都可以……只要她好好活著……」

    他輕拍著妻子的背部,「好了,醫生不是說荻荻沒事嗎?我們要相信他,別哭了……荻荻再壞,也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唉!我只是希望經過這次的教訓,她會學著長大,最好能把她那驕縱的脾氣改一改,不要再讓我們操心了。」

    張潤貞將臉埋在丈夫胸前,「嗚嗚……」

    「唉!」於國慶又歎了口氣。女兒任性的個性委實讓他們夫妻倆傷透腦筋,講也講不聽,又捨不得打罵,身旁的男朋友交了一個又一個,私生活可以說糜爛到家,他怎麼也想不通,個性樸實的他們竟會生出這樣的女兒。

    「好了,既然醫生都說沒事,我們明天再來吧!」

    「嗯。」她睇向正在幫病人餵食的女孩子,因為不放心交給外面的看護,怕粗手粗腳,弄傷了寶貝女兒,就把家裡的女傭給調來。「小穗,要好好看著大小姐,有什麼情況要馬上打電話回家。」

    小穗機靈的點頭,「我知道,太太。」

    「走吧!」於國慶攬著妻子的肩,就要出去。

    就在這當口,多日來毫無反應的病人霍然攢起眉心,左手的拇指也稍動了一下,看到這突來的反應,小穗驚跳起來。

    「董事長、太太,大、大小姐醒了……」

    「真的嗎?!」張潤貞驚交集的撲到病床上,「荻荻,你醒了是不是?我是媽媽,有沒有聽見媽媽在叫你?」

    於國慶也激動的把臉湊上前,「荻荻,我是爸爸……」

    一雙疲憊的瞳眸慢慢的睜開,無神的瞅著猛對她叫個不停的中年男女,腦中的意識還沒有彙集完整。

    「荻荻,你醒了……」

    「荻荻……」

    誰是弟弟?

    她是女的,就算叫也該叫妹妹才對。

    他們究競在叫誰?

    「小穗,快去請醫生過來。」眼看女兒對他們的叫喚沒有反應,第一個念頭就是向主治醫生求救。

    女傭立刻奪門而出,找救兵去了。

    「荻荻,你哪裡不舒服要跟媽媽說……」張潤貞一顆心提得老高,想親耳聽女兒說句話才安心。

    於國慶首先鎮定下來。「先別著急,等醫生來再說。」

    「你看她好像認不得我這個媽媽了……」她嗚咽一聲,「荻荻,你叫一聲媽媽好不好?」

    媽媽?

    她為什麼要叫她媽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主治醫生接到通知趕來,馬上幫她做了些例行檢查。

    「怎麼樣?」夫妻倆面露憂慮的瞅著他。

    他沉吟一下,「于小姐,我是王醫生,你有聽見我的聲音嗎?」

    醫生,我不姓于,你叫錯人了。

    她想開口回答對方,卻力不從心。

    張潤貞臉色刷白,身軀顫抖,「醫生,我們剛才叫她好幾聲,她都沒有反應,她會不會永遠都是這樣……」

    「不會的!醫生不是說荻荻頭上的傷勢不嚴重,不會影響到腦子的運作嗎?你不要在這裡自己嚇自己。」身為男人和父親,他必須冷靜。

    她摀住嘴巴,「可是……」

    「我看病人還需要再留院觀察幾天,本院有最好的腦科權威醫生,不會有事的,你們不要擔心……」主治醫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安定他們的情緒。

    原來她還在醫院裡,看來上帝還是不打算召她回去。

    可是不對呀!她又不認識這對中年夫婦,他們為什麼要對著她流眼淚?而且好像很難過心疼的模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      ☆

    經過五天的靜養,元氣總算恢復許多,只是她仍然處於一團霧水當中。

    自從醒來之後,發覺自己無法像以前那樣可以自由移動,只能躺在床上讓人伺候,心中不禁產生疑問。

    照理說她沒死成,魂魄也回歸肉體,理該回到原先的安養院,怎麼會待在這間豪華的病房內,還有專人來服侍自己?

    更怪異的是那對中年夫婦,每回來看她就猛叫她「弟弟」,還不時對著她掉眼淚,害她很過意不去,想請他們不要難過,又苦於開不了口。

    不但如此,還不時有人送花籃、水果來,探病的人潮更是絡繹不絕,要不是擔心會妨礙她調養生息,只怕會把整間病房都給擠爆了。

    前來探病的人當中不乏年輕男女,各個打扮時髦,總是「鳳荻、鳳荻」的叫著,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樣,她才搞清楚,原來不是「弟弟」,而是「荻荻」。

    只是這麼一來她更糊塗了,她認識他們嗎?

    說不定這只是一場夢,等夢醒了一切就會回復原狀。

    想著、想著,困意襲來,她又合上眼皮……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或許只有一個小時,她明顯的感受到有人在看她,那兩道視線無比溫柔,漸漸的喚醒她的意識。

    待她掀開眼瞼,模糊的覷見病床旁站了個男人,情不自禁的眨了眨眼,一下、兩下、三下……終於可以看清對方的長相。

    那是張不算英俊的臉孔,卻很有男人味,至少讓她覺得很順眼。

    只是此刻正冰冷的俯視著自己,讓她有些迷惘,要不是病房內只有他們兩人在,她真要懷疑剛才那雙溫柔目光的主人是另有其人。

    「大小姐醒了?小穗去茶水間,馬上就回來。」聲音平板冷淡。

    大小姐?她錯愕一下,呆呆的看著他。

    孟晉退離病床兩步,與她保持距離。

    「請大小姐多休息,我先回去了。」他可沒忘記尊卑之分。

    「呃……」她試著讓喉頭發出聲音。

    他原本要離開的勢子突然打住。「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實在是太久不曾說話了,讓她一時之間不太適應。

    「呃……你……咳……」喉嚨幹幹的。

    瞅見她咳嗽,孟晉面露遲疑,最後還是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杯子,裡頭還有半杯水,只是已經冷掉。

    「大小姐要不要喝點水?」

    這正是她需要的,趕緊點下頭,本能的用手肘撐高上身,這時不禁狐疑的瞪著自己的雙手,不過口渴的需求讓她來不及想太多,待孟晉將杯沿湊到唇邊,她小小的啜了一口潤潤喉。

    「還要嗎?」

    她搖頭。

    孟晉將杯子擱回原位,等待她的差遣。

    「你……」她重新試著發音,還是有點啞啞的。「你是誰?」太久沒有真正的「開口」說話,感覺很怪。

    話一出口,孟晉的臉色霎時變了。

    「你說什麼?」

    「你、是、誰?」她這回特地加重咬字。

    「大小姐不記得我?」那張臉越來越白。

    「嗯。」她應該記得嗎?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孟晉的臉色由白轉紅,目光惱怒。

    「這又不是大小姐的新把戲吧?如果是,請恕小的不奉陪。」

    「什麼把戲?」

    拜託!她像是在玩嗎?不說就算了。

    孟晉神以微慍,「大小姐找錯對象了,你要是想玩的話,可以去找別的男人,我想一定有很多人願意。」

    口氣幹嘛這麼酸?她已經是霧煞煞了,偏偏沒有人好心的幫她解惑,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對了!住在醫院這麼多天,陳媽媽為什麼都沒來探望過她?

    她可以去找陳媽媽,相信會得到滿意的答案。

    打定主意,她不假思索的掀開被子,挪動雙腳下床……

    「啊!」電光石火間,她想到自己萎縮的雙腳根本無法站立,更不用說行走了,瞬間兩腿發軟,翻跌下床。

    情急之下,孟晉忘了自己的身份。

    「大小姐,有沒有受傷?我去叫醫生過來。」

    「咦?」她瞪著睡袍下的修長雙腿,不要說萎縮了,就連個疤痕都沒有,白皙勻稱到可以去競選美腿小姐了。

    「咦?」還有她的雙手也一樣,除了包紮著繃帶之外,十指纖細,就連指甲都修剪得整齊乾淨,還擦上指甲油,不只如此,上頭還點綴著金色花朵……

    這是她的手、她的腳嗎?

    孟晉見她臉色蒼白,擔心她受了傷,顧不得尊卑之分,也不管會不會反遭戲弄,馬上將她抱上病床。

    「大小姐,我去請醫生,你在這兒等一下……」

    「不要走!」她感到一股沒來由的恐懼,急忙揪住他的袖子,語無倫次的指著自己,「我……她……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女人是誰?」

    再怎麼白癡,也看得出這具身體根本不是她原先的那一副。

    他原先的擔憂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憤怒。

    「大小姐,你鬧夠了沒有?」

    「我沒有在鬧,我……有了!鏡子,我要鏡子!」她左右張望尋找著,就是找不到她要的。霍然想到位在角落的浴廁。

    「裡面一定有……我要親眼確定……」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不顧孟晉的阻攔,她堅持下床,不過因為太多年沒有走路了,走沒兩步就摔了一跤。

    可這點小小的挫折並沒有讓她灰心,扶著床角,膝蓋稍微使力,靠著它的力量又重新站了起來,宛如剛剛開始學走路的孩子般,繼續往前邁進。

    「大小姐……」他真想轉頭就走,不管她的死活。

    她揮開他伸來的援手,有些固執,「我自己來就好。」

    在摔了幾次之後,她總算抓到浴門,走到浴廁門口。

    「上帝絕對不會跟我惡作劇的……不會的!」她自我催眠著。

    鼓起勇氣跨進門欄,怯怯的來到鏡子前。

    當鏡面的反射照出是一張頭紮繃帶,臉上有些瘀青,但仍能看出是個大美人時,她結結實實的倒抽一口涼氣,瞪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呃……」她是誰?

    鏡裡的女人不僅長得美艷動人,還染了一頭金紅色的大波浪捲發,正目瞪口呆的瞪著自己。

    孟晉以為這又是她企圖惡整他的方法,臉色冷峻,「大小姐要是照夠了,請回病床上休息。」

    「她……」顫抖地指著鏡中的女人,對方也回指她,她感到一陣昏眩。「快扶我,我……我要暈倒了。」

    才說完,兩眼翻白,就昏死過去。

    沒想到她真的說暈就暈。

    「大小姐!」剛回病房的小穗愣了愣。

    他打橫將她抱起,邊吩咐著:「大小姐昏倒了,快去叫醫生。」

    ☆      ☆      ☆

    「荻荻?荻荻?」張潤貞哽咽的喚著愛女。

    於國慶憂心如焚的詢問主治醫生,「我女兒她到底怎麼了?好不容易醒來,怎麼又昏過去?是不是有什麼沒有發現的後遺症?」

    「照理說應該不可能。」

    注意到女兒皺眉的動作,有了明顯醒轉的跡象。「荻荻醒了!」

    「真的嗎?」他俯近幽然醒轉的愛女。

    再見到這對中年夫婦,她心裡有滿滿的歉意,眼圈陡地發熱。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嗚……」就算再沒有方向感,也不該出這種差錯。

    張潤貞被女兒反常的舉動嚇到了。「荻荻,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痛?快跟媽媽說,不要怕。」

    她甩動頭,眼淚汪汪。「不是……我對不起你們……」

    「傻孩子,只要你肯改就好了,爸爸跟媽媽都會原諒你的。」以為女兒跟他們道歉是為了這次車禍的事件,心裡備感安慰。

    「伯父、伯母,你們弄錯了,嗚……我不是……」

    這兩句稱謂委實嚇壞了于氏夫妻。

    於國慶臉色一白,「荻荻,我是爸爸啊!你怎麼叫我伯父?醫生,這是怎麼回事?我的女兒怎麼會變成這樣?」

    「荻荻,我是媽媽……你不認得媽媽了嗎?」

    張潤貞心神俱碎的表情讓她語塞,她實在不忍心去傷害一個母親的心。

    總而言之,都是她的錯,居然跑錯了家,佔用了別人的軀殼,害得他們真正的女兒有家卻歸不得。

    「我……」她討救兵似的環顧四周,當目光掠過孟晉,見他一臉冷漠和指責,似乎在怪她玩得太過火,居然狠心傷了父母的心。

    親愛的上帝!你這個惡作劇未免也太離譜了,現在教她如何收場?

    「醫生,你快幫我女兒看看。」張潤貞心慌地哭叫著。

    她在心裡歎氣,事到如今,也只有假扮下去了,不然他們鐵定以為她發瘋了,說不定還會送她進精神病院。「不用了,爸、媽,我已經想起你們了,真對不起,我的頭有些昏昏的,對於過去的一些人事物還想不太起來。」她模稜兩可的解釋。

    主治醫生見她舉止正常,接受了她的說詞。

    「凡是頭部受過傷的病人,有的會短暫的喪失記憶,的確有例可循,不必太過緊張。如果你們不放心,我們可以請精神科的醫生過來會診。」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那就好。」張潤貞禁不起再次打擊。

    於國慶終於可以暫時將壓在心中的大石頭給拋開。「沒關係,有不太記得的事隨時可以問爸爸跟媽媽,不然也可以問小穗或者是孟晉。」

    「孟晉?」

    他熱心的指著站在後頭的男人。「他是爸爸的專屬司機,你都忘記了嗎?他平常就住在家裡,已經待了四年,家裡大大小小的事他比誰都還要清楚。」

    「對不起,爸爸,我不太記得了。」她靦腆的笑了笑。

    「重新記就好了,這種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安心的休養,媽相信等你回到家後,什麼都會想起來的。」張潤貞才不管這些,只要女兒活著就夠了。

    「嗯。」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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