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高照 第九章
    翌日,傅觀星悄悄整裝走了,因為他這個榮國府二少爺常常三天兩頭不回家,就算無故失蹤個幾天,也不會有人過問,見不到他的人,寧寧有些失魂落魄,只能偷偷數著日子,算著他的歸期。

    「寧寧,你在發什麼呆?」

    她猛一回神,愣愣地問:「呃,金釧姊,怎麼了?」

    金釧衝著她大皺眉心,「你這兩天是怎麼搞的?做起事來總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病了?」

    「沒、沒有,可能是沒睡好的關係。」寧寧於笑說。

    「老夫人正在午睡,你也去休息好了,其他的事我來就夠了。」

    寧寧一臉抱歉,「對不起,金釧姊。」

    「快去吧!」金釧擺手叫她下去。

    她在心中歎氣,雖然不只一次告訴自己要振作,可是總覺得失去生活重心,做事都提不起勁來,寧寧用破自己的腦袋瓜子,再做個深呼吸,這才打起精神來。

    「她在那裡!」有人叫道。

    寧寧抬眼覷向正前方,說話的人是兩名同樣在府裡做事的婢女桂花和春綢,只見她們筆直地朝自己走來,來勢洶洶。

    「寧寧,你快跟咱們走。」桂花板著臉說。

    她茫然地睇著兩人,「要去哪裡?」

    「咱們二夫人要見你。」春綢凶悍地捉住寧寧的手腕,強迫她同行。

    「二夫人要見我?」寧寧被迫跟上她們的腳步,心中驚疑不定,來到榮國府,見到二夫人的機會寥寥可數,應該也沒有理由見她,除非……

    桂花用眼角斜睨她惶惑的小臉,「二夫人為什麼見你,你心裡有數,待會兒可要小心應對。」

    「跟她說這些做什麼,她敢做就要敢當,哼!麻雀也想當鳳凰,簡直是不知廉恥。」春綢更是惡劣,冷嘲熱諷,「外表看起來乖巧單純,想不到包藏禍心。」

    她攢起眉心,想掙脫兩人的鉗制,「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春綢輕蔑地冷笑,「到了二夫人面前,咱們自然會放手。」

    心口驀地一沉,盤旋在心中的那股不安預感成真了,寧寧驚懼地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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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你嗎?」

    端坐在椅上的二夫人鄙視地上下審視這個膽敢誘惑她寶貝兒子的卑賤女人,「我還以為長得多國色天香,才能把我兒子迷得團團轉,想不到就這麼點姿色,真是讓我意外,觀星的眼光何時變得這麼差了?」

    寧寧挺直背脊,勇敢地迎視她刻薄的目光,「二夫人,請您聽我說……」偏偏傅觀星又不在,想來只有靠自己了。

    「不要以為我只是個二夫人,在這府裡頭既無權也無勢,成天只曉得跟官夫人打牌,就不曉得府裡發生什麼事,可以任由你瞞天過海、暗渡陳倉,等觀星在你身上落了種、懷了傅家的骨肉,我就是再反對也沒用,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盤是不是?」她身子離開座椅,表情危險地逼向寧寧。

    「二夫人,請您不要隨便侮辱我……」話聲未落,一記飽含憤怒的巴掌當場揮過來,打掉寧寧的抗議。

    二夫人陰狠地瞪大眼眸,「我侮辱你?呸!憑你也配,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東西,就想從我手上搶走觀星,他可是我的寶貝兒子,是我終生的依靠,就算要娶妻,也得經過我的認同。」

    句句尖酸的話語如火上添油,讓寧寧好生氣憤。

    「你們這些人自以為是貴族就高人一等,以為比別人高尚,就可以不把人當人看,您以為我喜歡待在這兒嗎?住在這裡的每個人,個個表裡不一,人前是一套,人後又是一套,簡直令人想吐。」

    「你、你說什麼?」二夫人氣得全身發抖。

    寧寧凜著小臉,義正詞嚴地說:「要不是看在您是傅觀星的親娘,我何必站在這裡聽您的羞辱,有什麼問題,等您的兒子回來,您親自去問他。」

    「你這個賤丫頭居然敢頂撞我?」她氣急敗壞地大吼,揚起手就要揮了過去,這回寧寧可不會乖乖地等著挨打,很快的閃開,「你……你好大的膽子!桂花,把門關起來!」

    桂花略帶遲疑,「是,二夫人。」

    她旋即又喝道:「春綢,去把籐條拿來,我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賤丫頭。」

    「是。」春綢吞嚥一下口水,趕緊拐進內室取來,籐條是專門用來懲罰不馴的下人,自己也曾吃過它的苦頭。

    二夫人一把奪過籐條,虎視眈眈地看著面露驚惶的寧寧。

    「觀星是我的,誰也別想奪走我的兒子!」

    寧寧本能地後退,「二夫人,您、您想於什麼?」該不會想用籐條抽打她吧?那一定很痛。

    「咻」的一聲,籐條硬生生地抽了過來,寧寧下意識地用手臂去擋,只覺得肌膚麻了一下,接著感到疼痛,然後又是連續幾聲「休、咻」,她痛得連連退後,可是籐條依舊不停抽打在手上、背上。

    「啊啊…··」寧寧不由自主地叫出聲來。

    二夫人發起狠來,不斷地抽動籐條,打到血花飛濺,寧寧的衣服上滲出了斑斑血跡,她仍然沒有住手的打算。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也配和我兒子在一起,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桂花和春綢不忍車睹地別開臉。

    「賤丫頭,你去死好了!」二夫人抽到力氣用光,才氣喘吁吁地咒罵。

    寧寧用手抱住自己,頭髮凌亂、衣衫也破了,渾身發抖地昂起倔強的下巴,「二夫人,您打夠了嗎?」她才不會認輸。

    「哼!」二夫人將籐條一丟,然後抓起放在几上的包袱,隨手往地上扔,裡頭的東西散了一地,連布娃娃也跟著掉了出來,「我已經讓人把你的東西打包好了,馬上給我滾出榮國府。」

    她強忍著屈辱,慢慢地從地上爬起身,想過去撿拾布娃娃。

    二夫人故意把腳踩到布娃娃身上,用力地踐踏,泛著冷笑道,「這布偶髒兮兮的,真是噁心死了。」

    那是娘親手幫她做的布娃娃,居然被人這麼糟蹋,連方才挨了好幾下籐條都不曾掉淚的寧寧,淚水再也不聽使喚地往下墜。

    寧寧撲上去推倒她,「不要踩!」

    「哇啊!」二夫人一個不穩,頓時跌個四腳朝天。桂花和春綢連忙上前攙扶,「二夫人,您要不要緊?」

    二夫人指著寧寧,又驚又怒,「你、你……」

    「我走就是了,這種地方我也待不下去了。」寧寧顧不得身上的傷勢,在自尊徹底被踐踏之前,整理好包袱走人。

    「哼!就不信你不走。」二夫人聽見她肯離開,也就不再追究,省好離京城遠遠的,也不要妄想觀星會去找你,我會讓他忘記有你這個人。」

    寧寧眨去眼眶中的淚,毅然決然地開門離去……--------------------

    馬車喀啦、喀啦地駛往四合院,車伕吃喝一聲,雙手拉扯韁繩,讓它停在幽靜的大門口,屋裡的老羅聽見聲響,馬上出來開門。

    從馬車內躍下的傅觀星命車伕將一大疊的賬冊搬進去,自己則捧著精挑細選的禮物,心中揣想著寧寧要是見到它們,肯定會非常喜歡。

    「老羅,幫我更衣,我馬上要回榮國府。」分離了十天,思念是如此強烈,他可是急著要見心上人。

    老羅焦急地比手劃腳著,「啊……啊……」

    「有什麼事晚點再說。」傅觀星不以為意地說。

    老羅急得滿頭大汗,情急之下只好扯住傅觀星的袖子,「啊……呃…,,

    「怎麼了?」看著他比劃半天,兩人相處多年,仗著簡單的手勢也可以溝通,「你說寧寧來過這裡?可是,她應該知道我不在京城……等等,你說她怎麼了?」

    用食指和中指比了個走路的手勢。

    傅觀星怔愣一下,「你說寧寧走了?這是什麼意思?她走去哪裡?」

    「呃……啊……」老羅又比了幾個手勢。

    「回家……寧寧回蘇州去了是不是?怎麼會呢?我說過等我回來自然會帶她回家……什麼?她受傷了?怎麼受傷的?」他急切地抓著老羅叫道。

    老羅面有難色地看著他,「啊啊……」

    「我娘……我娘打她?」

    老羅用力點頭。

    「難道我娘已經知道我和寧寧的事?」傅觀星口中低喃,心中警鈴大作,「寧寧來告訴你,她被我娘趕出門了是不是?」

    「呃嗯。」老羅又點頭。

    傅觀墾窒了窒,「娘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不但把寧寧趕出門去,還打了她一頓,可惡!這時候我卻不在她身邊保護她。」這事他早就該預防了,為什麼要等到發生了才來懊悔?

    「呃……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現在就回榮國府。」---------------------

    火速趕回榮國府,傅觀星沒有立刻去見娘親,而是先回房更衣。

    沒過多久,得到通報的二夫人也來了,劈頭就是責備,「你這幾天又跑到哪裡鬼混去了?回來了也不來跟娘請個安,你心裡還有沒有娘?」

    「我是娘生的,這是不爭的事實,想忘也忘不掉。」他涼涼地說。

    她蹙高細眉,「你這是跟娘說話的態度嗎?」

    傅觀星扣上長袍的盤扣,束上腰帶,再換上新的鞋履,然後拖出置在床底下一隻小箱子,將一些常穿的衣物塞進去。

    看見他這番舉動,委實讓二夫人心生不滿。

    「你才剛回來,又要上哪兒去了?」

    「娘應該很清楚才對。」傅觀星冷冷地笑睨她心虛的表情,「趁我不在,把人給轟出門去,娘,您可真會替孩兒著想。」

    二夫人銀牙一咬,「娘這麼做有什麼錯,那個賤婢根本配不上你。」

    他寒著臉低喝,「不要這麼叫她!」

    「你……你敢這麼對娘說話?」她捂著胸口驚喘,「就為了個身份卑微、上不了檯面的女人,你就可以對娘大吼大叫?」

    傅觀星只是靜靜地看著娘親,不再試圖爭辯,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她根深蒂固的門戶之見,於是重新開始手邊的工作,最後合上箱蓋。

    「觀星,你要去哪裡?」見他拎著箱子往外走,這下二夫人可急了。

    他頭也不回地撂下兩個字,「蘇州。」

    「難道你想去把那個賤婢找回來?她……」二夫人的驚叫被傅觀星投來的冷眼給截斷,只能拚命跟上他的步伐,「不要去,觀星……」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才好?

    二夫人慌亂地思忖,她的兒子就要離她遠去了。

    「觀星……」不容她再多想,二夫人重施故技,呼天搶地地嚎哭起來,「來人!快把二少爺攔住……娘的兒呀!不要丟下娘……娘不能沒有你啊……。」

    下人們聽見叫聲跑了出來,還是一頭霧水。

    二夫人哭得淚眼婆婆,放聲尖嚷,「快把二少爺抓住!不要讓他出去……」

    二少爺……」

    「二少爺請留步!」下人們還搞不清楚狀況,只好先攔人再說。

    傅觀星眼神犀利地一瞥,「滾開!」

    被厲眸一瞪,攔路的下人只得驚慌地讓開。

    「老爺,您快來呀!」二夫人見狀,只有搬出一家之主,「老爺……」

    被這場紛亂給引來的傅珩滿腔怒火地一吼,「這是在幹什麼?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

    二夫人哭得不顧形象,「嗚……老爺,你快阻止觀墾,他被鬼迷了心竅,居然愛上一個賤婢,我好不容易把人趕走,他還要去把人帶回來……嗚……他要是娶了那種女人,我也不想活了……」

    「荒唐!」傅珩聞言,果然怒紅了眼斥道:「你這畜生,知不知道自己在於什麼?不思振作也就罷了,居然連下人都沾,你把咱們榮國府的臉都丟光了。」

    傅觀星不以為件地淡諷,「反正我已經懺替國府丟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臉,您何必在乎這一回?」

    「觀星,有話好好說,不要惹你爹生氣。」隨後趕至的大夫人溫婉地勸說。

    他嗤笑一聲,「我是很想聽大娘的話,不過爹那顆死腦筋,就算好好跟他說也是枉然,他根本聽不進去。」

    「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傅珩氣得面紅耳赤,指著他的鼻子吼道:「你要走可以,永遠都不要給我回來,從今以後,咱們傅家沒有你這個人。」

    二夫人震驚地大叫,「老爺,你不能這麼做呀!觀星可是你的親生骨肉,要是趕他出去,他會餓死在外頭的。」

    「娘,我有手有腳,還怕會餓死嗎?」看來只有斷絕父子關係才能脫離榮國府這座囚牢了,「何況這個家我早就待不下去了。」

    她嘴角抽搐幾下,強笑地安撫兒子,「觀星,你可不要意氣用事,聽娘的話,快跟你爹道歉……」要是失去兒子這座靠山,那她將來要靠誰?

    「不必了,我可承受不起。」傅珩決絕地斥道。

    大夫人心中輕歎,溫言軟語地打著圓場,「老爺,觀星年紀輕不懂事,你這個做爹的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念他兩句就夠了,要是真把人趕出門了,你真的就一點都不擔心?」

    「姊姊說得對,老爺,你就再原諒觀星這一回。」二夫人可是膽戰心驚地陪笑,邊向兒子猛使眼色,「觀星,還不快過來向你爹道歉。」

    傅觀星低笑兩聲,「爹,真的很對不起,我不該忤逆您……」

    「老爺,你可聽見了,觀星在向你道歉了。」呼!幸好,真把她給嚇死了。

    「可是,我要娶寧寧的心意不變,就算您是我爹也恕難從命。」此話一出,當場讓二夫人臉色大變。二夫人急得猛拉兒子,「觀星,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好,很好。」傅珩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既然連我這個爹都管不動你,你馬上給我滾,永遠都不要給我回來。」

    「老爺!」大夫人和二夫人同時叫道。

    一個老成微慍的女聲冷不防地響起。

    「誰要趕我的孫子走,就得先通過我這一關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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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珩見到老母出現,氣勢頓時矮了半截,「娘……」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在長孫傅國賢的攙扶下,老夫人面色不悅地橫睇,「觀星犯了什麼錯,你非要趕他出去不可?」

    他吶吶地說:「娘,您不要再替他說話,把他寵得無法無天了。」

    二夫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告狀,「娘,媳婦兒知道您最疼觀星了,您可要替咱們母子倆做主呀

    「夠了!連兒子都管不好,你這個當娘的還有臉在這裡哭訴?」傅珩氣憤地數落,轉向娘親時的口氣稍硬,彰顯一家之主的氣魄,「娘,這事您不要插手,咱們榮國府的名聲全讓這畜生給敗壞光了,他現在居然還要討個婢女當媳婦兒,要是再縱容下去,怎麼對得起傅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抿了抿嘴,「好了,讓我來跟觀星說。」

    「奶奶,是您親口允了我和寧寧的婚事,也答應要說服爹同意的不是嗎?」傅觀星極力地爭取婚姻自主權。

    她頷了一下花白的頭顱,「確實是有這麼回事。」

    傅珩聽了大皺其眉,「娘,這事……」

    「你先別說話。」老夫人淡淡地說。

    傅觀星難掩忐忑不安的心情,「奶奶,寧寧臨走之前,難道都役有去找過您嗎?您為什麼沒有留住她?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回蘇州,萬一在路上出了事怎麼辦?」

    「觀星,你先聽奶奶說……」她扮起溫柔祥和的模樣,輕撫愛孫憂心忡忡的俊臉,「寧寧當時並沒有來向奶奶辭行,等奶奶知道已經太晚I,不過她是個十分機靈的小姑娘,應該不會有事才對。」

    他焦慮的情緒緩和許多,「雖然您說得沒錯,但我還是要去找她,確定她真的平安回到蘇州才放心,況且我答應她要親自向她爹提親的,正好這趟出門也可以把這事辦一辦。」

    二夫人捺不住性子地嚷了起來,「觀星,你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了,你好歹是榮國府的二少爺,怎麼可以纖尊降貴地親自上門提親……」

    「你不要給我說話!」老夫人一記冷眼,讓她摸摸鼻子,不敢再吭氣,「觀星,聽奶奶的話,提親的事派媒人去就可以了,不過,咱們榮國府到底是不同於一般大戶人家,自從先祖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得到先帝的封賜,這爵位可說是得來不易,娶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傳宗接代,維繫高貴的血統,是身為傅家子孫的義務……」

    奶奶在說什麼?他為什麼聽不懂?

    傅觀星愣愣地心忖,一向精明的頭腦頓時化成了成堆的漿糊。

    「你就聽奶奶這一回,先娶了個名門千金過門,堵住悠悠眾口,到時奶奶絕對會信守承諾,讓寧寧光明正大地進咱們榮國府,這不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嗎?相信你爹娘也不會反對。」

    二夫人拍掌好,「娘,您這辦法真是太妙了。」

    「這事寧寧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傅觀星臉色微僵,幽幽地問。

    老夫人很篤定愛孫能體諒自己的苦心,也不隱瞞實情,「奶奶的確是跟寧寧談過,她也沒什麼意見,畢竟能進咱們榮國府的大門最重要,為妻為妾是其次。」

    「哈哈哈……這辦法確實是太完美了。」傅觀屋倏地大笑,「姜不愧是老的辣,奶奶,居然連我都被您給騙了。」他防了所有人,卻忘了防這個他最愛的親人,真是可笑至極。

    老夫人哪聽不出他口氣中的談諷,耐心地開導,「觀星,奶奶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只有這樣,不僅可以保住榮國府的名聲,還有你的將來,你就乖乖地聽奶奶的話,不要再惹你爹生氣了,只要你和你大哥同心協力,絕對可以光耀門榻,讓傅家的事業蒸蒸日上。」

    「和大哥……」他斜瞟向面無表情的兄長,又是一陣恣意大笑,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傅珩怒斥狂笑不已的次子,「你在笑什麼?」

    「爹,我在笑自己真是太傻、太傻了。」傅觀星抹去眼角的淚水,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地睇睨老夫人,「奶奶,您是我在這世上最愛的親人,一直以為您最瞭解我,對我的愛也是最單純無私的,如今才知道我錯了。」

    老夫人擰起花白的眉,「奶奶做錯什麼了?」

    「因為您對我的愛還是比不上這座榮國府來得重要,在您的心中,兩者還是無法取得平衡,就像住在這裡的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比別人來得尊貴,可以把其他人的尊嚴踩在腳下,開口閉口都是身份、地位,真是既可憐又可卑。」

    他苦澀地笑著,-一掠過親人愕然的臉孔,「不只是奶奶,還有爹、娘,你們真正地瞭解過我這個人,知道我心裡在想些什麼嗎?還是你們就真的以為我不思進取,真想當個敗家子?呵呵,我只是不想成為像你們這樣的人,一輩子關在這座榮國府中,外表風光,內心貧瘠,到最後連氣都喘不過來,無論是爵位或事業家產,我從來就不屑一顧,否則大哥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他終於和大哥攤牌了,嘲諷的眼眸對上傅國賢射來的兩道陰寒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訕笑。

    「所以,我的未來我自己會創造,不需要靠任何人,爹如果還是聽不進去,就把我逐出家門吧!我會衷心感謝您的成全。」

    二夫人拔尖地叫嚷,「觀星,你不可以這麼做,娘的下半輩子還得靠你來養,你要是就這麼離開榮國府了,那娘該怎麼辦?」

    「如果娘真的有心倚靠我這個兒子,只要得到爹的同意,您可以跟我走,雖然不是錦衣玉食,但是絕不會讓您餓著、凍著,我和寧寧都會孝順您。」傅觀星朝娘親伸長手臂,試探地說。

    她身子本能地縮了下,「呃,這……觀星,咱們在這兒住得好好的,幹嘛到外頭吃苦受罪,而且娘也不習慣。」

    傅觀星唇畔泛起苦笑,「您要的也從來不是我這個兒子,而是希望藉著我給您的奢華享受,還有保住榮國府二夫人這個高貴的頭銜,娘,我說的對不對?」

    「這……我……我這樣有什麼不對?你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幫娘掙些福利也是應該的。」二夫人困窘地辯道。

    他眸底閃過一縷悲哀,「所以,只要擁有它們,我這個兒子對您來說便可有可無,你們說這裡還有誰是真正地需要我?」

    老夫人揪緊了心,微顫地抓住愛孫,「觀星,你錯了,奶奶當然愛你、需要你了,所以才處處替你著想……」

    「奶奶,您的愛太沉重了,是您親手斬斷了我對您的信賴,我是這麼相信您,您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微喘著氣,盯著愛孫疏離的俊眸,「觀星,你聽奶奶說……」

    「您還要用什麼話來誆騙我?」傅觀星冷冷地問。

    傅珩聽不下去地大聲斥責,「不許你用這種態度跟你奶奶說話!如果你真的這麼有骨氣,待在這個家又讓你這麼痛苦  那你就出去闖一番事業回來給我看,否則這輩子都不要回來了。」

    「老爺!」二夫人險些暈過去。

    老夫人臉色刷白,顫巍巍地吼叫著,「馬上給我把這句話收回去!」

    「娘,他的心已經不在這個家了,咱們還留著一具行屍走向做什麼?」傅珩喉頭微梗,眼眶也紅了,強作無情地說:「就讓他到外頭吃些苦頭,才會知道這座榮國府是如何蔽蔭他到現在這麼大。」

    傅觀星深深一瞅,「多謝爹的成全。」

    「嗚……嗚……」二夫人撲倒在大夫人懷中,哭得是唏哩嘩啦。

    傅觀星斜睞一眼哭泣不已的娘親,還有眼露不捨的奶奶,把心一橫,提起箱於便旋身出門,隱約還能聽見身後傳來的聲聲呼喚。

    這一別,恐怕要好幾年,卻是他人生的另一個開始。

    他仰起頭深吸了口期盼已久的自由空氣,心胸頓時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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