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寢夫君 第一章
    春山暖日和風,欄杆樓閣櫳簾,

    楊柳鞦韆院中。

    啼鶯舞燕,小橋流水飛紅。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鶯蝶亂飛,春燕呢喃,在這充滿生機的春天,在這景色美麗如畫的春天,卻偏偏響起了殺風景的尖嚷聲。

    「小姐、小姐。」白府裡伺候三小姐的婢女喜雀一臉驚惶的衝進府裡的邊疆地帶,也就是位於最後方的小院落,上氣不接下氣的趕著跑回來通風報信。「小姐,大事不好了,她們又來了。」

    在房裡的白水灩差點被嘴裡的桂花糖糕給噎死。

    「咳咳咳!」她咬得臉都漲紅了,忙不迭的喝了一大口水,好讓卡在喉頭的東西滑進食道內。

    喜雀急得手足無措,「怎麼辦?怎麼辦?」

    「冷靜一點!」白水灩嬌喝一聲,當機立斷的將桌上的點心全部藏進衣櫃裡,湮滅所有的證物,然後故意讓青絲垂落在一邊,遮蓋住大半的臉孔,她才剛準備就緒,就聽見房門「砰!」的巨響,三個來意不善的女人便登堂入室了。

    白水灩登時畏縮的像只小老鼠似的,渾身直打顫的演著,「大、大娘……還有兩位姐姐,你、你們……」

    「拜託!你怎麼說個話就結結巴巴的,讓人聽了就討厭。」身為大姐的白玉虹一開口就是刻薄的批評。

    白水灩垂下眼眸,絞著手上的絹帕,「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夫人楊氏大剌剌的就在圓凳上坐下,用白緞繡帕掩住冷笑的嘴角,「不是故意的?瞧你這副樣子好像我們母女多可怕似的,要是讓外人瞧見了,還以為我們在欺負你了。」

    「不、不會的,大娘和姐姐們都、都對我很好,真的很好。」白水灩口吃得厲害,頭也垂得快碰到胸口了。「我真的很感、感激大娘讓、讓我繼續住在這裡,還供我吃、穿……」

    聽繼女這麼一說,白夫人心知她是真的當她是個大善人,說話也大聲起來。

    「你心裡明白就好,本來我是可以把你趕出去的,畢竟,家裡多個閒人,總是浪費米糧,不過,好歹我是個吃齋的人,明白做人要厚道些,要是做得太絕,可是會遭受老天爺的責罰,這才好心收留你,你可要懂得感恩。」

    白水灩硬擠出兩滴眼淚,「是,水灩明白。」

    「我們又沒對你怎麼樣,你幹嘛哭哭啼啼的像個小媳婦兒似的?」身為二姐的白玉蟬用那雙瞇瞇眼不屑的睨著她,「人長得醜就要認份點,我們肯給你吃、給你住,你就該知足了,懂了嗎?」

    在後面的喜雀則嘰哩咕嚕的,代替主子臭罵這對不要臉的母女,這三個女人身上穿戴的全都是最好的首飾、衣料,可是,卻掩飾不了她們醜惡的心。

    白夫人虛情假意的笑了笑,「我說水灩哪!不要怪我這個大娘心狠,不過我也盡力了,等你這兩個姐姐嫁人之後,大娘一定會幫你找個好婆家,風風光光的讓你嫁出去。」

    「謝、謝謝大娘。」白水灩不斷點頭道謝。

    「娘,跟她說那麼多幹什麼?像她這種沒見過世面的丫頭,嫁得出去才怪。」白玉虹用絹帕輕拭著塗著厚粉的小臉,深怕流汗把妝給弄壞了。「對了,我們不是還要去買布做新衣裳嗎?再不出門,怕會來不及了。」

    經她一說,白玉蟬也有些焦急了。

    「是呀,娘,我們該出門了。」

    「你們兩個急什麼急?布莊又不會跑掉,早一天去、晚一天去,還不是都一樣?」白夫人有滿肚子的牢騷和怨氣想找人發洩,她都還沒有罵過癮,才不想這麼早走。

    「娘,下個月就是王老闆的五十大壽,爹不是要帶我們去向人家祝壽嗎?當然要做幾件新衣裳,好好的打扮打扮。」白玉蟬含羞帶怯的說。

    「我看二妹是想藉機吸引王少爺的注意吧?」白玉虹驕縱的哼道:「我這個大姐都還沒嫁,你急個什麼勁?再說,人家王少爺眼光高,可未必會喜歡上你,我才是他欣賞的那一型。」白玉蟬氣得臉紅脖子粗,什麼小姐的氣質都沒有了。

    「你做夢,他喜歡的人是我才對。」

    「才怪,是我。」

    「別以為你是大姐我就怕你,王少爺要的一定是我。」

    「是我。」

    白夫人被吵得火氣更旺,「你們都別吵了!」

    姐妹倆見母親發火了,這才噤若寒蟬,不敢再爭了。

    「你們光會在家裡搶有什麼用?為什麼不拿點真本事出來給人家王少爺看?」她一手指著兩個女兒的鼻子,「每個姑娘家都應該最在行的女紅不行,要你們彈琴作畫更是奢望,我真不曉得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生了你們這兩個沒用的東西。」

    「娘,你怎麼把人家說得這麼難聽?」白玉蟬不依的抗議。

    白玉虹也很不甘願的說:「我們還不是遺傳到你。」

    「你的意思是娘害了你們?」白夫人氣得臉都發青了,「好,從現在起,我不管你們了,就算以後你們都嫁不出去,我也不管了。」話聲未落,她就像一道旋風似的衝出門去了。

    「娘,您別生氣。」

    「等等我,娘。」白玉虹和白玉蟬兩姐妹這才一前一後的追了出去。

    喜雀趕緊尾隨出去,在確定她們都走遠了後,才敢喘氣。

    「小姐,已經都走光了,咱們安全了。」每次遇到這種事,她都會替小姐捏一把冷汗,還好她們今天只是來鬧一會兒就走了,真是好險。

    白水灩暗吁了一口氣,她動作熟練的將垂落的青絲挽在腦後,露出一張美艷絕俗的容顏,原本怯懦的眼神在眨眼間流轉著嫵媚的光華。

    「真搞不清楚她們幾個今天是來幹什麼的?」她撇了一下唇角,嘲諷的喃道:「喜雀,是不是家裡又出什麼事了?」「還不是老爺又討了一名小妾進來,大夫人這幾天又是發脾氣,又是摔東西的,搞得家裡人心惶惶,烏煙瘴氣,最後,還不是阻止不了老爺。」喜雀解釋說。

    「原來是這樣,難怪大娘的火氣會這麼大。」白水灩從衣櫃裡將還沒吃完的桂花糖糕端出來,捻了一小塊放進檀口中,「所以她才想在我身上出氣洩憤,唉,這是何苦?爹的風流好色是遠近馳名的,她自己應該很清楚才對,氣死自己,他可不會有半點的心疼。」

    她忍不住想起她短命的娘親,就因為長得美,才被買進白府來當二姨太,結果福沒享到,就被大娘當作眼中釘、肉中刺,受盡她的虐待和折磨,費盡千辛萬苦的生下她,還是逃不過勾魂使者的催命索,在她三歲那年就病死了,臨死之前,她那薄倖的親爹只顧抱著新納的小妾,連來看一眼都沒有。

    所以為了避免重蹈覆轍,被當作有利用價值的籌碼,從她十歲以後,就學會隱藏自己姣好的絕色花容,在大家面前裝出懦弱膽小的模樣,甘心當個出氣筒,就是怕等不到自力更生時,便先遭遇不測。因為,白水灩知道大娘絕不會容許搶走兩個寶貝女兒光彩的人活在這世上,而就因為她早料到這一點,才能平安無事的活到現在,現在她就只等一個機會,即可以獲得自由。

    「我長到這麼大,還沒見過像大夫人那樣厚臉皮的人,她說的那些話真會氣死人。」喜雀不平的說。

    白水灩反倒不以為忤,「只要她高興就好,何必管她說什麼,反正又傷不了我,你就當她是在放屁。」

    「小姐,你說話真不文雅。」喜雀責備的說:「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大夫人她們三天兩頭往這兒跑,發現小姐這些年都是在跟她們演戲,我們可就死定了,難道小姐都不擔心嗎?」

    「我當然擔心了,可是,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想到更好的辦法,就連大門咱們也沒辦法出去一步,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了,不過,我相信自由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今晚的徐徐夜風飄著淡淡的血腥味,引來野狗們的注意,紛紛狂吠不已,吵得人不得安眠。

    「外頭是怎麼回事?那些狗叫得好厲害。」才正要準備就寢的白水灩被狗吠聲叫得心煩不已。

    喜雀已經點燃燈籠裡的煙火,「奴婢出去巡一下好了。」

    「我也跟你一起去。」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主僕倆一同走出房門,喜雀一手提著燈籠在前頭帶路,白水灩小心的跟在後面,她倆在外頭的小園子裡大概晃了一圈,並沒有什麼動靜。

    「沒看到有人,可能是我們太緊張了。」喜雀提高燈籠往前頭照了照,確定沒有任何危險,旋身對白水灩說:「小姐,沒事了,咱們……啊!」

    她瞥見白水灩的背後突然冒出一道巨大的黑影,霎時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的發出尖叫,就連手上的燈籠都掉在地上熄了。

    「呀!」就在白水灩被她的叫聲駭著,正想要作出反應時,一隻巨掌從後頭摀住她的小口,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喜雀見到白水灩被人抓住,本能的張大嘴巴想大叫「有賊」。

    「不許叫!」一個低沉的男性嗓音喝道。

    她立刻用小手堵住嘴巴,以防自己控制不住的叫出聲來,兩眼則驚駭的瞪得好大,心裡直念著佛號,希望菩薩來救她們。

    白水灩的心跳也差點停止,賊人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所以,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對方的人高馬大,魁梧的身材幾乎是她的兩倍大,她們兩個弱女子想逃脫是不可能力敵的,只能智取了,她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要沉著應付,不要激怒賊人。

    那低沉粗啞的聲音又說:「只要你們不出聲,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們。」

    喜雀立刻點頭如搗蒜,她可不敢隨便拿白水灩的生命開玩笑。

    「好,我現在要放手了,如果你們敢叫半聲,我會立刻殺了你們,聽清楚了嗎?」巨大的黑影恫嚇道。

    喜雀的頭已經點得快斷掉了。

    被當作人質的白水灩也輕點一下螓首,表示同意他的條件。

    巨大的黑影似乎不確定她們會不會遵守約定,沉默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將大掌移開。

    一得到釋放,白水灩立刻跑上前和喜雀抱在一塊,主僕倆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唔!」

    在光線不是很充足的情況下,她們只看見那巨大黑影發出痛苦的呻吟,然後彎下身跪倒在地上。

    喜雀機警的拉著她就要往外跑,「小姐,我們快逃。」

    「等一下。」白水灩膽怯的上前一步,對著倒在地上的黑影說:「喂!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小姐,你還有時間關心他?我們還是趕快逃命要緊。」這個小姐平時很聰明,怎麼在這個節骨眼裡變呆了?

    白水灩仔細的觀察目前的情況之後,然後很有先見之明的說:「我看他似乎沒有傷害我們的意思,而且好像也受了傷,要是我們現在跑出去求救,只會惹出更多的禍端來,對我們並沒有多大的好處,誰曉得大娘她們會怎麼說?想也知道一定不會是什麼好話。」

    「可是!」喜雀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

    巨大黑影蜷縮在地上,已經癱在那兒好一會兒了,都沒有半點動靜。

    「喂、喂!」白水灩連叫了兩聲,對方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喜雀,你去看看他是昏倒了,還是死了?」

    喜雀臉色慘白的雙手直搖,「奴婢不敢。」

    「你真是沒有用。」白水灩吞嚥一下口水,有些懼意的移步向前,慢慢的蹲下來,屏住氣息的將雪白的柔荑伸到他的鼻下,然後釋然的喜道:「太好了,他還有氣在,喜雀,快來幫我把他扶進房裡去。」

    「什麼?!」

    白水灩白了她一眼,「小聲一點,你想把全家都叫起來是不是?」

    「可是……」喜雀又急又氣的跺了跺腳,「不對呀,小姐,這人說不定是個賊,我們幹嘛救他?應該馬上去報官,把他抓進牢裡關起來才對。」

    「你不幫我就算了,我自己來。」白水灩用盡吃奶的力氣,弄得香汗淋漓,還是沒辦法把這個「巨人」扶起來。喜雀見主子心意已決,她還能說什麼?

    「小姐,奴婢幫你就是了。」她撩高袖口,主僕倆各架起一隻手臂,死拖活拉的才把「巨人」給接進房裡。「老天爺,這人是吃什麼長大的?簡直比一頭牛還重。」

    「別說廢話了,快把他放在我的床上。」白水灩用袖子抹去額上的汗珠,吃力的將「巨人」推倒在床鋪上,人已經累得四肢無力,只好靠在床柱上休息。

    「小姐,這樣不好吧?」喜雀面有難色的說:「你可是個未出嫁的大閨女,讓個大男人睡在你的床上,要是傳出去,有損小姐的閨譽。」

    白水灩掏出絹帕擦著汗,「你不說、我不說,還會有誰知道?反正我們這兒平常也很少有人會來,大娘今天才剛來鬧過而已,我想不會這麼快又來,暫時是不會有事,別擔心。」

    喜雀一臉的苦瓜相,「但願如此就好。」

    「好了,再去把燭火點亮一點。」白水灩等屋內的光線明亮起來,這才探過身去端詳「巨人」的長相,卻被他臉上、身上的鮮血給嚇了好大一跳。「老天爺!他怎麼傷得這麼重?」

    「啊!連我們的衣服上也都是血。」喜雀看到自己的雙手和衣服都沾滿了血,嚇得一陣頭暈目眩,險險就給他昏倒了。

    「別管那麼多了,喜雀,你知道家裡的傷藥放在哪裡嗎?快去拿過來!」

    「哦!」

    喜雀跌跌撞撞的衝出去找。

    白水灩從衣櫃的抽屜裡拿出一把剪刀,將他上身的衣服剪開,發現胸口有一道很深的傷口,讓她忍不住乾嘔起來。

    「無名氏大爺,今天遇到我是你的運氣,沒有把你送官嚴辦,不過,要是救不了你,你做鬼可不要來找我。」她從來沒幫人處理過傷口,多少有些怕怕的。???

    喜雀躡手躡腳的去找了幾瓶傷藥回來,看見白水灩坐在床頭,盯著那男人的臉孔發愣。

    「小姐,怎麼了?」

    「呃!沒、沒什麼。」白水灩猛地回過神,悄悄的赧紅了嬌容,原來,她剛才去打水幫他擦拭臉上的血漬,也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他臉孔的五官深刻,膚色略黑,兩條粗濃雙眉顯示出他剛毅不屈的性格,挺直的鼻樑,和兩片看來有些冷酷無情的嘴唇,雖然他的雙眼是閉著的,不過,她可以想見他會有一對犀利的眼瞳,而且,從他粗獷壯碩的身材來判斷,不像是江南人。她連忙扯開話題,「你找到什麼了?」

    「只有這幾瓶藥,我看就將就點用了。」喜雀將東西交給她,「小姐,你真的要把他留在這裡,萬一他醒來對咱們不利,那該怎麼辦?你看他的塊頭那麼大,簡直像一隻大猩猩似的,只要兩根——不!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捏死咱們了。」白水灩心頭篤定的說:「我相信他不是壞人。」

    「小姐憑什麼一口咬定他不是?」

    「就憑我的直覺,我覺得他不像壞人。」她相信自己的感覺。

    喜雀向上翻了一個白眼,「壞人又不會自己寫在臉上,我的好小姐,你不要一時心軟,反而害了自己,奴婢只要一想到被大夫人她們知道咱們這兒窩藏了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賊,一切就都完蛋了。」

    「咱們還不能斷定他是不是賊,別這麼說人家。」白水灩將藥粉灑在傷口上,「喜雀,天一亮你就到鎮上買些最好的傷藥回來。」

    喜雀不可思議的叫道:「什麼?還要幫他買傷藥?」

    「難道要我去買?」

    喜雀只好垂下雙肩,「我去就我去,可是,咱們哪來的銀子?」

    「我當然有辦法了。」白水灩拔下玉腕上的首飾,「你把這個玉鐲子拿去典當,大概可以拿個幾十兩回來,應該夠用了。」

    「小姐,這是二夫人留給你的嫁妝,你不能……」

    「救人要緊,別唆了。」她輕斥道。

    喜雀心不甘、情不願的把玉鐲接了過去,「小姐幹嘛對一個賊這麼好?奴婢真是想不通。」

    「你又在嘮叨什麼?」白水灩瞪眼問。

    喜雀嘟了嘟嘴,「沒有,奴婢什麼也沒說。」

    「啊……」本來痛昏過去的男人因為不小心拉扯到傷口,驀地在床上打滾,整個人冷汗涔涔的醒過來,當他掀開眼皮,下一秒便是反射性的要從床上坐起身,不料,卻被一雙軟綿綿的玉手給按住。

    「你身上有傷,不要亂動。」那是個甜膩嬌柔的聲音,讓男人聽了全身酥麻,不過,也讓他提高了警覺。

    司徒狂鷹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眼神戒慎的瞪著她們,粗嘎的問:「你、你們是誰?」

    喜雀沒好氣的哼道:「你無緣無故跑到人家家裡,還好意思問我們是誰,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喜雀,我沒讓你說話,你不要開口。」白水灩惱怒的橫她一眼,見她踱到旁邊去,才轉向司徒狂鷹,「你受了很重的傷,還是躺著不要動比較好。」

    他狠狠的咬住牙齦,無視身上的傷口可能裂開,執意要爬起來,「我不能待在這裡,我必須離開。」他的無故失蹤,兄弟和手下一定急壞了。

    白水灩被他的執拗給惹毛了,她繃起艷麗絕倫的小臉,惱怒的指著他的鼻子,「我叫你躺下,你就給我乖乖的躺好,聽到了沒有?」

    從來沒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司徒狂鷹怔怔的瞪著她,眼中閃過一抹驚艷,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久久無法轉開眼。

    「咳、咳!」喜雀看不過去的暗示。

    白水灩微赧的收回視線,「這裡很少有人會來,你就安心待在這裡養傷。」

    「不行!我還有很重要的事。」司徒狂鷹很快的恢復原有的淡漠,他的生活最不需要的就是女人,即使對方生得再美也一樣,他咬住下顎,強忍著傷口的牽扯引起的痛楚,執意要下床。

    「你這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頑固,再重要也比不上你的命。」她氣紅嬌容,兩隻雪白小手往他胸前一推,出乎意料的竟輕易的將他推回榻上。「你看你的身子虛弱得連我都可以擺平,你要怎麼走?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的留下來住幾天,等你要走時,我絕不攔你。」

    司徒狂鷹無奈的閉上眼,不得不面對現實。

    「多謝姑娘。」他痛恨自己變成這樣,可是她說的也沒錯,要是貿然出去,讓追捕他的人發現,恐怕再也逃不了了。

    喜雀把話含在嘴裡嘀咕,「我們家小姐都快被你害死了,道謝有個屁用?」

    「我剛剛已經幫你上了點菜,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用?」她是打定主意非治好他的傷不可。

    他用最大的意志力和痛楚搏鬥,「這小小的傷口還打不倒我,只要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他闖蕩江湖十幾年,身上留下多少戰績,有的更嚴重,也沒要了他的命,如今這區區的劍傷他還不放在眼中。

    白水灩思索一下,「喜雀,你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麼吃的,把它們都拿來。」

    「嘎?」她還供他吃宿?

    她警告的瞥了他一眼,「你沒聽清楚嗎?」

    「聽清楚了,小姐。」喜雀低垂著頭出門。???

    她還在看他?

    雖然閉著雙目,司徒狂鷹仍能感受到兩道好奇的熾熱眼神盯在他臉上,起初他並不予理會,可是時間一久,他便開始渾身不自在起來。

    「姑娘,一個好人家的閨女是不該這麼看男人的。」他的額上有大顆大顆的汗珠滾下來,可是,口氣仍能保持平穩,可見他的自制力有多強悍。

    白水灩見他總算開口,紅唇一揚,「為什麼?」

    他倏地瞠大眼,有些粗魯的問:「因為不合禮數,難道你爹娘沒教過你嗎?還是江南的閨女都像你這麼毫不避諱,不在意自己的名節受損?」

    「別人是什麼樣子我不清楚,不過,我這個人向來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否則,也不會大膽的把你窩藏在我的繡房裡對不對?」她不怒反笑,露出嬌美如花的笑靨,「你叫什麼名字?什麼地方人氏?家裡還有什麼人?」

    司徒狂鷹深吸一口氣,索性閉上眼皮不搭腔。

    「喂,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用這種態度對我,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見他還是悶不吭聲,白水灩也感到有些自討沒趣。「好吧!既然你不說,那我只好繼續叫你無名氏大爺了。」

    這男人真的有夠酷!問了老半天,卻連屁都不放一個,真氣人。

    「小姐,廚房裡還有一些冷的剩飯、剩菜,奴婢都端來了。」喜雀捧了個大碗公進來,上頭鋪滿了菜。

    白水灩雙手接過去,「我來餵他。」

    「小姐!」喜雀立刻不贊同的喊道。

    「不用了,我不餓。」司徒狂鷹實在無法理解這個有一張絕美精緻的五官,行為卻是離經叛道的姑娘到底在想什麼,不只將他藏匿在自己的閨房內,還不避男女之嫌的為他上藥,現在居然還要親手餵他吃飯,莫非江南保守的風氣改變了?

    她不容許他拒絕,態度強硬的問:「不吃飯怎麼會有體力呢?你要我餵你,還是要自己吃?」

    司徒狂鷹在她的脅迫下,不情不願的坐起身,心忖,要是讓他那兩位結拜兄弟還有手下瞧見他居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威脅,一定會瞪凸雙眼,大呼不可思議,說不定還會放鞭炮慶祝呢!

    「我自己吃就好。」他吃痛的摀住又滲出血的傷口,「唔……」

    白水灩見狀,心急如焚的將碗公交給喜雀,拿來剛剛幫他上藥的瓷瓶,「怎麼又流血了?再這樣流下去會死的。」「姑娘,我可以自己上藥。」司徒狂鷹將藥粉灑在上頭,然後想將自己的衫子綁在傷口上。

    「等等,這件衣服都髒了,對傷口不好,用我的好了。」她從衣櫃抽屜挑出一件素色的衫子,在喜雀還沒來得及制止之前,就用剪刀將它們剪出條狀。

    「小姐,那是你最喜歡的衣裳呀!」喜雀急得哇啦哇啦的叫嚷著,「你的衣服就那麼幾件,怎麼可以把它毀了?小姐!」

    司徒狂鷹臉上掠過一抹詫異之色,冰封的心扉也跟著震動一下。

    「你安靜點行不行?」白水灩真是巴不得拿塊布堵住喜雀的嘴巴,「只是一件衣裳而已,有什麼值得你大驚小怪的?都已經這麼晚了,你先回房去睡好了,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喜雀甩了甩頭,「那怎麼行?孤男寡女是不可以共處一室的,奴婢要留在這裡保護小姐的清白。」

    「那就請你閉上嘴。」白水灩嬌叱道。

    「是,奴婢閉嘴就是了。」他怕被趕出去,只好屈服了。

    她將剪好的布條遞給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用這個吧!」

    司徒狂鷹瞪著她的手,遲疑的問:「你不怕我是惡人嗎?」

    「你是嗎?」她慧黠的反問。

    他下顎一緊,「如果我說是呢?」

    白水灩將布條遞給他,「那我也沒辦法見死不救,既然救了就救到底,況且,我相信你還點良知,不會為難我這個救命恩人才對。」

    「你太天真了。」司徒狂鷹俐落的將布條固定在身上,「外面的世界比你這弱質的閨閣千金想像的還可怕,請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或許吧!不過,我也不是你想像中那麼的天真無知,你大可不要用外表來判斷我這個人。」她一雙帶笑的美目眨也不眨一下,「吃飯吧,我就不信你不餓,沒什麼好招待的,你將就點吃。」

    司徒狂鷹迷惑的看著地,覺得她和自己所認識的女子截然不同。

    「快吃啊!」她催道。

    他這才動起筷子。

    白水灩順手將垂落的青絲撩到耳後,「你慢慢用,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覺,我和喜雀就睡在隔壁而已,有什麼事叫一聲就好,對了!我姓白,白水灩,水光瀲灩的水灩,現在你總該告訴我你姓什麼叫什麼了吧?」

    「司徒狂鷹。」他生硬的說。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次。「這名字倒很適合你,晚安了,司徒大爺。」

    主僕倆出了門,喜雀馬上開始發難了。

    「小姐,他既然醒了,你就應該把他趕出去,還留著他幹什麼?」

    「你不懂就別多問。」

    「奴婢當然懂了,小姐是看上人家了對不對?」喜雀問。

    白水灩雙頰一片紛紅,「你這死丫頭,胡說八道些什麼?」

    「奴婢才不是胡說。」她有眼睛可以看耶!

    「你還說?反正你照我的話做就是了,早上趁其他人不注意,你就溜出去,也順便到藥鋪,叫大夫開幾帖補血養氣的藥,可不要讓家裡的人瞧見了。」

    喜雀苦著臉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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