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湖位於金陵城東北玄武門外,古稱桑泊,三國時東吳孫權曾在此訓練水師,又稱練湖;宋時傳說湖中出現黑龍,故更名為玄武湖。
煦園馮家就是剛好位於玄武湖附近,整座宅邸建得細緻精巧,美輪美奐,充分展現江南園林之美,不過它之所以出名,卻在於馮家出了三位足以媲美天仙下凡的女兒,容貌之妍麗,能令六宮粉黛無顏色,她們分別取名為璦心、慧心與冰心,是金陵有名的三朵花。
人人都知馮家的現任主人馮宇寰膝下育有一男四女,長子、長女和次女分別都已嫁娶,長男肇駿成年後便承襲父業,將家族事業打理得井井有條,目前娶有一妻一妾,皆為他產下一子。
長女璦心溫柔多情,與武林世家「精英門」少門主鐵振翔在偶然的機緣下相識相戀,如今已是「精英門」的當家主母。
二女兒慧心八面玲瓏,自小與人訂親,其夫婿經過十年寒窗苦讀,所幸不負眾望高中狀元,深受當今聖上重用,堪稱官場得意。
三女兒冰心人如其名,美賽王嬙,性格卻是冷淡孤傲,也因為眼光其高,至今有不少媒婆上門說親,但都被她回絕了,也是三朵花中唯一到了十八歲仍未出閣的女兒,這可急壞了眾家想迎娶佳人進門的公子。
最後說到馮家么女癡心,她今年剛滿二八年華,沒有上頭三位姊姊的美貌,但純真善良的性子卻贏得府裡下人們的心,因為她不像三小姐總是對人愛理不理,也不像大少爺的兩位夫人愛擺主人的架子,可是卻不知何故,十多年來,依然無法獲得馮宇寰施捨些父女親情。
馮宇寰如今最擔心的便是三女兒的婚事,紅顏雖美,卻也怕歲月催人老,捱過了今年怕再也問乏人津。可是光著急也沒用,馮冰心仍是一副老神在在,認為連大姊、二姊都能覓得良婿,她向來自視甚高,論才貌更勝兩位姊姊一籌,豈能輸給她們,不是最好的她不要。
「唉!」三女兒的頑固讓馮宇寰傷透腦筋,美人高傲,也會讓男人裡足不前,現下要到哪裡去找個完美無缺的丈夫給她?
大女兒的五官、個性,簡直和亡妻一模一樣;二女兒則偏像他多些,在處事方面較為圓滑;三女兒卻是自小最受他寵愛,只因她的眉宇間竟有幾分神似他年輕時的初戀情人,有時會讓他以為是初戀情人投胎轉世,在移情作用下,也就特別的寵溺;至於小女兒的身世只有他知道,或許因為不是自己親生的,所以一直無法真心去疼愛她。
就在馮宇寰長叮短歎之際,門外卻響起老總管的驚叫聲,接著就見他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老爺,大事不好了!老爺——」老總管年紀也有五十多歲,生平頭一次如此失態,手中抓著什麼東西,白著一張臉奔到跟前來。
「大白天的大呼小叫,你是見鬼了不成?」馮宇寰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老總管氣喘如牛的將手中的東西遞向前,斷斷續續的說:「老爺,剛剛外頭有……人送來閻……皇帖。」雖然馮家不是江湖人,可是對於魔教「閻宮」兩個字可不陌生,乍然接到這要命的玩意見,比見鬼還恐怖,當場老總管差點嚇昏過去。
馮宇寰神色遽變,霍地站起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黑色帖子,並不急著打開來看個究竟,只是雙眼瞪著它,彷彿想看穿它似的。
同樣的黑帖,三十多年前他也曾經見過一回,那一回硬生生的拆散了一對相愛的有情人,經過這許多年,又讓他再次目睹,這回又是什麼?
他的表情不光只是震驚而已,還有一股濃濃的恨意。
「誰送來的?」他嘶啞的問。
「是一輛黑……色馬車,把帖子一放……就走了。」老總管說得還有點喘。
他咬牙切齒的迸出聲,咒罵道:「該死的閻宮!」
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聽到這個名詞,如今因這張黑帖,塵封的往事又被掀起,以為癒合的傷口再度被人血淋淋的剝開來。
老總管沒見過老爺這麼駭人的表情,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般,吞嚥了下口水,頭聲的問:「老爺,您……不先看看裡頭寫些什麼嗎?」
他沉重的喘著氣,費了好大的勁才掀開帖子一看,臉孔陡地一陣青,一陣白,捂著胸口跌坐下來。
「老爺,您怎麼了?」老總管見他兩眼緊閉,額上冷汗直冒,嚇得趕緊叫人。「來人呀!快去請大夫——」
剛回到家門的馮肇駿聞訊而來,立即命人將馮宇寰扶進房中,不經意的瞥見遺落在地上的黑色帖子,拾起來細瞧後,臉色也為之一變。
「哼!閻皇選妃幹我們馮家什麼事,居然把三妹也列為人選之一,真是豈有此理。」他忿忿不平的喝道,將帖子捏成紙團接著,立刻到馮宇寰的房間。
躺在床上的馮宇寰早已清醒,表情凝重的望著天花板,像是在思索什麼事。
「駿兒,你過來。」突然,他輕喚長子上前。
馮肇駿馬上趨身到床前,語氣關注的問:「爹,大夫馬上就來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你看到閻皇帖的內容了?」馮宇寰口氣異常沉凝。
馮肇駿將手中的紙團洩憤似的扔到牆角,「爹,我們又不是那些江湖人,大可不必理會它,我們馮家可不希罕跟魔教攀親帶故。」
「當然,我不會把自己的女兒送進虎口,不過,到時閻宮的人一來,沒有接到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難道他們想來硬的不成?」他絕不會坐視自己的妹妹受委屈。
馮宇寰語出諷刺,「閻宮若想來硬的,誰也阻攔不了。」
「既然如此,我們得早有防範才行,爹,不如我馬上通知大妹夫,請他派些局手過來保護三妹。」相信鐵振翔會願意幫這個忙。
「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不急,這事讓我再好好斟酌一下。爹已經沒事了,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先下去吧!」他揮揮手要兒子出去,此刻,他是需要冷靜的想想。
臻妹,莫非這是天意?馮宇寰心中忖道。
他閉上酸澀發熱的雙眼,在腦中勾畫出這一生最愛的女人,事隔這麼多年,她的容貌和形影依然活在記憶當中。在最初的十幾年間,總會從睡夢中哭喊著她的名字醒來,日子漸漸久了,以為時間終將沖淡一切,現在才知那股被壓抑的恨意強烈的幾乎要吞噬了他。
三十多年前,蕭玉臻是海寧蕭家幫幫主蕭志淵的獨生愛女,不僅學了一身好武藝,更是位絕色的俏佳人,而馮家雖是商賈之家,因與蕭家比鄰而居,近水樓台先得月,一對小兒女自小青梅竹馬,心中自然早已情懷暗生。
馮宇寰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只等他的臻妹點頭,便即刻請爹娘派媒人上門說親,就在這時,一道青天霹靂當頭轟下,他永遠忘不了當他聽聞蕭家接到閻皇帖,言明當時的閻皇東方寒看上了臻妹,決定迎娶她為妃,不日將派人前來迎娶,那時,他只覺得眼前一暗,整個人像掉進地獄中。
他再也顧不得唐突,立刻陪著臻妹去見蕭志淵,希望能得到他的允婚,趕在那大魔頭來搶人之前完婚,到時生米煮成熟飯,東方寒也拿他們沒轍。只是他們怎樣也沒料到,蕭志淵卻一口拒絕了他的求親!
當時各大門派早有殲滅閻宮的計劃,不過苦於沒有人能混入當內應,一直無法展開行動,此時,蕭志淵決定犧牲親生女兒的終生幸福。
他的計劃是待臻妹得到東方寒和閻宮上下的信任後,趁其不備狙殺東方寒,並裡應外合,引眾人上島一舉將閻宮連根剷除,到時他便是一大功臣,武林盟主的寶座就是他的囊中物。
為此,臻妹天天以淚洗面,她的淚水灼痛了馮宇寰的心,有幾次他們想遠走高飛,可是蕭志淵早有防備,他將臻妹軟禁起來,連哄帶騙的逼她同意加入此項計劃。
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女人被帶走,他好恨!恨蕭志淵拿自己的女兒做餌,更恨自己無能,保護不了臻妹,可是他始終都不放棄,仍期待有朝一日她會再回到他身邊,就在這時,他遇見了後來的妻子,在爹娘的壓迫與馮家不可無後的情況下,娶了琬兒為妻。
琬兒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明知他心中另有所受,卻只是默默的陪伴在側,從不作任何要求。他常想若沒有她的支持,那段時間他鐵定會因熬不過而發狂,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在愧疚之餘,對她也慢慢的由憐生愛。
長子肇駿二歲那年,江湖上傳出臻妹刺殺閻皇失敗自刎的消息,擊碎了他長久以來的希望,當然簫志淵的野心沒有成功,反而白白葬送了女兒的生命,後來馮家搬離了海寧來到金陵,馮宇寰則將這段往事永埋心底。
馮宇寰是不會走上蕭志淵的後塵,利用親生女兒來達到目的,不過,臻妹的仇他鐵定要報!當初東方寒若沒有選臻妹為妃,臻妹也不會死,雖然東方寒早就死了,可是父債子還,這報應就要報在他兒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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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馮癡心匆忙的趕來,喚住從房裡出來的馮肇駿。「爹爹他是不是生病了?有沒有去請大夫來看?」
「爹沒事,他只是心情不好,你不用擔心。」他安撫著一臉憂心的小妹,由於兩人的年紀差了十二歲,加上他忙著生意的事,兄妹倆相處的時間不多,感覺挺生疏的。「呃,你要不要進去探望爹一下?」
她張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不用了,只要爹爹沒事就好。他心情不好,我還是晚點再來看他好了。」
「這樣也好,大哥還有事要辦先走了。」他臨走前又回過頭來說:「有空的話,去找你兩個嫂嫂聊天解悶,不要老悶在房裡。」
「嗯,我會的,大哥。」馮癡心乖巧的應道,渴望的看著那扇合起的房門,想了又想,最後還是轉身走開。
「四小姐,你不是很想進去看老爺嗎?」跟在她身邊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婢女喜兒,跟在後頭好奇的問。
馮癡心擠出一絲笑容,掩去心底的難過,「可是爹爹他好像不大喜歡看到我,我還是不要進去比較好,免得又惹他心煩。」
「怎麼會呢?」喜兒才剛來馮家不久,雖然看得出老爺對四小姐不像對其他三位小姐好,卻想不出原因。
「大概是因為我長得不像姊姊那樣漂亮。」她自我安慰的說。
喜兒表情正經的說:「才不會,喜兒覺得四小姐比三小姐還要美,不只是我,大家都這麼說,是真的喔!」她所謂的大家,當然指的就是馮家的下人,在她們眼裡,外表的美麗自然比不過心腸好。
「這話可不能讓三姊聽到,不然她會生氣的。喜兒,我告訴你喔!三姊可是我們城裡最美的姑娘,有一次我偷聽到媒婆和爹爹在談話,說外頭有好多好多人想娶三姊為妻,不知是什麼樣的人可以當我的三姊夫。」她歪著頭幻想著。
「四小姐,你還是想想自己,以後能娶到四小姐才是最幸運的人。」如果她是男人,她也寧願娶四小姐,才不會要那個冷冰冰的三小姐。
馮癡心搖搖小腦袋,「我才不要,三個姊姊都嫁人了,爹爹一個人在家會很孤單,所以我要留在家裡陪爹爹、照顧爹爹。」
「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況且老爺也不會答應的。」喜兒著急的說。
「我會求爹爹,請他讓我留下來,相信久了以後,爹爹就會開始喜歡我,就像喜歡三個姊姊一樣。」這是她唯一的心願。
喜兒替她難過起來,「四小姐——」
「對了,花園裡的菊花正盛開,我去摘一些擱在花瓶裡,然後放在爹爹的房間,他看了心情就會好得快,喜兒,我們趕快去。」馮癡心興高采烈的奔向後院。
只要能博得爹爹歡心的事,她都願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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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肇駿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先讓三妹有個心理準備。
見平日難得見上一面的兄長來訪,馮冰心有些驚訝,等她聆聽完整件事情的始末,已一臉慘白。
「怎麼會有這種事?」她又驚又怒的問。
「大哥也不希望這是真的,我曾聽你大姊夫提起過閻宮的事,它在江湖上被人稱之為魔教,可不是什麼小幫派,聽說是一個恐怖嚴厲的組織,而閻皇就是這個魔教的領袖,他的功夫變化莫測,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至今尚無外人瞧見過他的真面目。」
馮冰心開始坐立難安,「爹怎麼說?」
「爹當然不會答應,不過我怕的是閻宮不會就此罷手。」
她絞著手絹,「那怎麼辦?我死也不要嫁給一個大魔頭!」早知會發生這種事,前些時候二姊夫跟她提過皇上要選秀女的事,自己應該同意才對,就算被選進宮當個妃,至少能受到恩寵。
馮肇駿安慰道:「你先別激動,我和爹會想個妥善的辦法解決。」
「真是天大的笑話,那個大魔頭憑哪一點娶我?也不照照鏡子,想必生得其貌不揚,面目可憎,他想學癩蛤蟆吃天鵝肉,想娶我馮冰心,下輩子排隊看看輪不輪得到。大哥,我現在就去找爹。」她高傲的像皇后般,決定為自己的將來力爭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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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癡心快樂的坐在池塘邊,裙擺撩到膝上,赤著一雙潔白小巧的腳丫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池水,一面手持書卷,搖頭晃腦的朗誦書裡的句子。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她吟著宋朝李之儀的「卜算子」,然後一臉納悶的問身邊的人,「喜兒,為什麼這些詩詞裡老是寫著一些什麼相思的話語,到底什麼叫做相思呢?」
無聊到在打瞌睡的喜兒被她吵醒,邊打呵欠邊說:「四小姐,我又不識字,也沒念過書,哪會知道是什麼意思。」拜託,四小姐年紀比她大都不知道了,她只不過是個婢女,又怎麼可能會知道,問錯人了吧。
「你說相思會不會就是想念一個人的意思呢?」馮癡心托著腮幫子,蹙著眉心苦思。「那麼我很想念大姊、大姊夫還有二姊、二姊夫,還有死去的娘,這樣是不是就叫做相思了?」
喜兒站起身來伸伸懶腰,就因為她的小主子平易近人,有時候可以放肆些,若有旁人在場,她便不敢這麼做了。
「四小姐,你也太閒了吧!老是想一些有的沒的,趕快把鞋子穿上,要是讓老爺瞧見,喜兒可就慘了。」她拾起被扔在老遠的繡花鞋,掏出手巾將小主子的腳擦乾,然後套上鞋襪。
「你不用怕,就算爹爹看到了,我也會說是我自己要這麼做的,跟你無關。」
「那怎麼成?喜兒是專門伺候四小姐的人,就算挨罵也是應該的。」喜兒可沒忘了自己是個下人。
馮癡心滿心感動的一把摟住她,「喜兒,你對我真好!我好高興爹爹把你派給我,幸好有你在這裡,不然我一個人沒有伴可以說話,真的好沒意思,想來爹爹心裡還是很愛我的。」
她實在很想戳破小主子美麗的幻想,原本自己是被派去伺候大少夫人,因為沒有服侍人的經驗,又被推給三小姐,結果三小姐看她年紀小,又不懂得梳時下流行的髮式,還笨手笨腳的只會壞事,最後她只好來四小姐這裡了。
「我也喜歡跟著四小姐,雖然我不懂的事情很多,可是一定會盡心盡力伺候你。」她雖然只是個下人,可也懂得知恩圖報,人家對她好,她也會加倍回報人家,何況是像四小姐這樣好的人。
「我不要你的伺候,你只要陪我說話就好。我雖然有三個姊姊,可是她們每個人都好忙好忙,就連坐下來說句話都很不容易,自從大姊、二姊嫁出去之後,一年也只能見上一次面,家裡就越來越冷清。喜兒,你有兄弟姊妹嗎?」
喜兒邊說眼眶也跟著泛紅了,「我有個弟弟,可是我最討厭他了,以前在家的時候,有什麼好吃的東西,爹娘都會留給他吃,我只能在旁邊流口水,後來爹娘把我賣到這裡來當丫鬟,也是為了拿銀子讓他去私墊唸書,同樣都是爹娘的孩子,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馮癡心聽了也掬一把同情淚,說:「喜兒,你不要再傷心了,以後我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一定留給你吃,不會再有人跟你搶了。」
原來外面的人都這麼窮,為了銀子還把親生女兒給賣掉,比起他們來,自己是好命多了。
喜兒動容的說:「難怪每個人都說四小姐對下人最好了。」
「這樣不好嗎?」馮癡心嬌憨的問,她覺得這樣很好,大家相處得愉快,每天過得開開心心,不是很好嗎?
「你們在聊些什麼?」第三者的聲音插入兩人的談話。
來人的年紀與馮肇駿相仿,不過卻是一身江湖人物的穿著,眼神正派,渾身散發出豪氣干雲的武人氣質,此刻正含笑的朝她們是來。
「大姊夫?!」馮癡心驚喜的大叫,又蹦又跳的衝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大姊夫,真的是你,你什麼時候到的?大姊是不是也跟你一起回來了?好奇怪喔!今天又不是逢年過節,也不是爹爹的壽辰,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呢?」
鐵振翔朗聲大笑,「你一下子問這麼多,要大姊夫先回答哪一個?」
他便是馮宇寰的大女婿,也就是迎娶長女馮璦心為妻的「精英門」門主。在三個小姨子當中,他唯獨寵愛這個天真浪漫的小姨子。
她俏皮的伸伸舌尖,「人家太高興了嘛!」
「另外我還帶了位客人來,你猜猜看是誰?」
馮癡心眼珠骨碌一轉,叫道:「我知道了,是若男姊姊對不對?」鐵若男是大姊夫的妹妹,早她五個月出生。
「猜對了。」他笑說。
「好棒喔!我好久沒見到若男姊姊了,可是你和大姊為什麼會突然回來呢?」
「呃……也沒什麼事,只是剛好最近比較空閒,所以帶你大姊回娘家走走。」他沒有提起之所以趕回來的真正原因,是想讓她永遠保持無邪和天真。
「爹爹今天一定很開心,最近他心情不是很好,你們剛好回來看他,選的正是時候。」她笑意嫣然的說。
他微微一笑,「你不是要看你大姊嗎?走吧!我們到前廳去。」
「大姊夫,我們來比一比,看誰跑得最快,預備,開始!」馮癡心就像個淘氣愛玩的孩子,一溜煙就先跑了。
鐵振翔並不急著追上去,想留一些時間給她們姊妹倆說說貼心話,他該慶幸閻皇挑的人是冰心,而不是癡心,只是唯一沒料到的是,妹妹若男也被列於名單上,閻宮這回也未免太大膽了,居然打主意打到「精英門」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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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心!」一名英氣又帶點脂粉味的少年叫道。
馮癡心抬起頭揚起甜美的笑臉,朝少年招手。「若男姊姊,我在這裡。」
原來那少年是女扮男裝,她便是「精英門」的大小姐,鐵振翔的妹妹鐵若男,只見她手長腳長,細瘦的身子配上男裝,委實像位玉樹臨風的少年郎。
鐵若男走進涼亭,在她對面坐下,「你在繡什麼?」
「我在繡荷包,你覺得這個圖樣怎麼樣?好不好看呢?」馮癡心渴盼的將東西遞給她看,希望得到一些建議。
鐵若男搔了搔頭,很是為難的說:「這種女孩子家的東西我一點都不懂,也從來沒學過,實在看不出來,不過我相信你的手藝。這是要給誰的?」
「這個是要送給三姊的禮物,她的壽辰快到了,所以我要趕快把它繡好。」這荷包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有她的愛和心血。
鐵若男翻了個白眼,「她對你又不好,你繡荷包給她幹什麼?」
「三姊才沒有對我不好。」她輕聲抗議道。
「還說沒有,馮冰心根本沒把你當妹妹看待,老是把你使來喚去的,也不搞清楚,你也是馮家的四小姐,不是那些下人——」
馮癡心連忙摀住她的嘴,「若男姊姊,你不要這麼大聲,要是讓三姊聽見,她會誤會我的。」
鐵若男拉開覆在唇上的柔軟小手,說:「癡心,不是我說你,人家對你不好,你還拚命說人家的好話,不要這麼傻了,連我這外人都看得出來,除了你大姊和大哥對你比較好以外,你在你爹、你二姊和三姊面前就像個透明人,什麼時候看過他們正眼瞧過你了。」
馮癡心垂下兩排漆黑的睫羽,不讓人窺見受傷的神色。
「沒關係,可能是我的努力不夠,只要我再接再厲,總有一天爹爹和姊姊們會喜歡我的。」馮癡心深吸口氣,衝著她嫣然一笑,「若男姊姊,謝謝你這麼關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笨蛋!」鐵若男真是服了她的毅力。
她只是帶著傻笑,繼續埋頭奮戰,隨口問道:「若男姊姊,你們這次到金陵是來玩的嗎?」
「才不是。」若真是來玩就好了。
「不是?那麼是為了什麼?」她疑惑的問。
鐵若男重重的冷哼一聲,「說起來我就生氣,還是別說的好。」
「到底怎麼了?最近爹爹和大哥看起來也怪怪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如果家裡真的有事,怎麼她一點都不知情。
「這事很複雜,說了你也聽不懂。」以癡心那顆簡單的頭腦,跟她說太多只會浪費口水,況且又跟她無關。
「你沒說,怎麼知道我不懂?」她執意打破砂鍋問到底。
鐵若男歎口氣,「我就猜到你會這麼說,好吧!我告訴你,江湖上有個叫做閻宮的門派,我們都管它叫魔教,而這魔教的大魔頭閻皇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他打算在十一月初八,三十四歲壽辰當天舉辦一個選妃宴,要從二十位候選新娘當中挑出一位當他的妻子,好死不死我的名字也在裡頭,而且不只是我,還有你三姊也是。」
「呀!」馮癡心叫了一聲,指腹被針刺到。
鐵若男湊過身去看,「哎!小心一點,有沒有怎麼樣?」
「只流一點點血而已,還好沒沾在荷包上,不然就沒辦法送人了。」馮癡心將指頭含進小嘴裡,急問道:「若男姊姊,你說的那個大魔頭很凶狠厲害嗎?」
「那是當然,就連我爹和大哥都可能打不過他,所以才趕緊要把我送到親戚家避難,哼!鬼才想當閻妃。」她不屑的啐罵。
馮癡心憂慮的蹙緊眉心,「那麼我三姊怎麼辦?」
「大概會跟著我們先離開這裡吧!等十一月初八過了再回來。」
「嗯。」她放心的呼了口氣。
鐵若男霍地大笑起來,「等那個大魔頭知道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一定會氣炸了,哈——最好氣死算了,那麼世上就會少一個壞人。」
兩人咯咯的笑聲從亭子傳遍整個煦園,殊不知,一個陰謀卻在此時準備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