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端平伸伸懶腰,捶捶脖子。看了兩個小時的幻燈片,看得他的脖子都僵硬了。
為了完成這次「西於湖畔」的設計圖,大家都卯足了勁,搜集不少資料,看了諸多名園的幻燈片以做參考。自從宋元以後,由於受了文人化寫意山水的影響,第宅園林之形意漸漸增加了詩情畫境和水墨畫意、提高了園林之可觀性,可說是百家鬥妍,千家爭輝。
特別是掘池堆山創造高低起伏的效果和層次感,中國人向來欣賞瘦漏皺透、奇異之怪石,造園之時,從安徽的鱗璧山上或蘇州太湖水底取來經千萬年湖水濤蝕之古怪巧石,擺在園中,飽覽足夠。
連他們這些現代人都恨不得也能擁有那樣的居處,也難怪唐朝詩畫大家王維因為欣賞宋之問的「藍田別墅」,而收購併更築,改名為「輞川別業」;詩人白居易在杭州為官三年,因念戀西湖風光,而在洛陽建造了「白蓮莊」,全都是因為嚮往中國園林之美。
夏端平打了個呵欠。開了一整天的會議,此刻是「頭昏昏、腦鈍鈍」,肚子又在鬧空城計,腦袋也跟著罷工了。
等會議結束,他癱在椅子上,餓得兩腳發軟,反觀桐俊徹還精神奕奕,真讓人敬佩。
「看你精神那麼好,我真懷疑是不是我老了。」等會議室的人都走光了,他唉聲歎氣地說,「唉!我們跟其他人真的是有代溝,開了一整天的會,坐得屁股痛死了,卻沒半點結果。」
桐俊徹也同意:「中國人難免會迷信一點,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比較講究風水之說,而我們則較偏重於實用及方便性,我看這事有得爭辯了。」
「我想也是,一般人都會要求陽宅寶穴善地,最好要『四面神砂,環山抱水』山中還要有山,水中還要多水,山要青潤,水要秀美,山形需青龍並虎勢,高峻挺拔,曲折多變,欲迎還向我;水需蛇繞又藏口,眷戀既迴環,交錯且織結;如此山水說是才能藏風,才能納氣,可起煙嵐,可成氣象,居住其間之人可得寶穴地氣。可是,如果太拘泥那些,必定也阻礙了設計的空間,反倒有害。」夏端平鏗鏘有力地表達心聲,急於獲得同伴的認可。
「嗯,我一直住在國外,對這種風水之說並不懂,但我認為不必太在意風水,只要山水景觀秀麗,一樣能讓人住得心曠神怡。而一些更實質的東西,像水土的保持和地基的穩固才是最重要的,別像前一陣子颱風所造成的災害,害死了那麼多人不說,大家辛苦一輩子存的錢買下房子,卻落得那樣淒慘的下場,作為一位好的建築師,也要為將來的屋主考慮才行。」
夏端平點頭如搗蒜:「沒錯,就是這樣,可是,要說服其他人並不容易。唉!肚子餓死了,我們快找地方祭祭五臟廟吧!餓著肚子可想不出好辦法來的。」
「今晚這餐我請。」桐俊徹爽快地說,迅速地將設計草圖捲好,收進畫筒內。
「有人要請客當然好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夏端平側頭瞧見他皮箱裡放了——本唐詩宋詞,戲謔地說,「你怎麼突然心血來潮,想學起古人吟詩作對?」
桐俊徹背起畫筒往外走:「只是一種直覺,好像借由這本書就能讓我想起忘掉的事情,究竟七年前我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我一定要把它全部想起來。」
「你怎麼會忽然這麼堅持?」夏端平納悶地問。
「因為我愛上了一個女孩子。」他冷不防地說。
夏端平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拜託,你別嚇死人好不好?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還好我沒心臟病。」
桐俊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真的假的?Andy,你才來幾天就愛上一個女孩子,未免太神速了吧!她是從哪冒出來的仙女,竟能蒙你看上?」他還是沒正經地問。
「John,你到底要不要聽下去?」桐俊徹氣惱地吼。
「OK,我聽,我當然要聽,她是誰?你們在哪裡認識的?」
「她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人,我只見過她兩次——」
桐俊徹的話被夏端平的笑聲打斷:「哈——你—— 你是說你——在暗戀人——人家?我的媽咪,你也會有暗戀女孩子的一天,哈——」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直不起腰來。
桐俊徹漲紅著臉孔,窘迫地吼:「有什麼好笑的?!John,立刻給我閉嘴,不然我就跟你絕交。」
夏端平連忙摀住大嘴,臉頰因憋笑而發紅,猛朝他點頭,但最後還是憋不住,笑得前俯後仰,氣得桐俊徹馬上掉頭走人。 「AndY——我不——笑——我真的——不笑了,sorry。」他趕緊追上去道歉。
「算了,我這就叫交友不慎。」他佯裝生氣地說。
「別氣了,我是太驚訝了嘛!通常都是女人來纏著你,現在居然換你去暗戀人家,實在讓人不敢相信。」
「那為了表示歉意,這頓就讓你請,先謝了。」
「喂,太狡猾了吧!」
兩人因為都嗜吃辣,所以特地找了間川味小館,準備好好震撼一下腸胃。
「快說,別賣關子了。」席間,夏端平催促道。
桐俊徹這才把兩次的偶遇告訴他,也包括了她的長相,夏端平聞言後,兩眼瞪得比銅鈴還大。
「方雅嫻?!」T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竟然會那麼巧讓他遇到,莫非真是姻緣天在定?這下不必他介紹了。
「你認識她?」桐俊徹傾身向前,緊盯著夏端平。
「還記得你剛到的第二天,我本來和你約好,要介紹朋友給你隊識嗎?結果你沒來,那位方小姐正好是我朋友的同事,那天陪她一起來,我才有機會和她認識,她是叫方雅嫻沒錯,我還記得見了她以後,還想要撮合你和她,沒想到——」
桐俊徹頓足叫道:「要是我那天不失約,也許早和她認識了。」
「現在認識也不晚,明天我幫你約她出來,正式介紹你們認識。」
「會不會太過唐突?」桐俊徹想留給她好印象。
「我打通電話叫若葳約她一起出來就行了,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他拍胸脯保證,「不過,將來給我這媒人的紅包可得包大一點。」
「八字都還沒一撇,哪來的紅包?我只擔心她會不會已經有男朋友了。」
夏端平不以為然:「有又怎麼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平競爭呀!有我這媒人在旁邊幫你,包準你能抱得美人歸。」
方雅嫻穿過走道,卻覺得不太對勁,一些同事看她的眼光十分怪異,尤其是男同事,那幾近無禮和有色的目光,讓她背脊發寒。
她正想走回會計部門,採購部的一名男職員把她攔下,用不尊重的口吻說道:「方雅嫻,今晚我們要去ktv,你也一起去好了,不要老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大家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女人,不用再裝了。」
方雅嫻的心一凜,裝作聽不懂他的話:「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是謝謝你的邀請,我不會唱歌,」
「你少裝了好不好?襄理都說其實你是個悶騷型的女人,卻裝得像純情玉女,何必呢?大家都是同事,玩—玩有什麼關係。」他故意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噯昧的語氣低級到極點。
她後退兩步,直瞪著這平常甚為尊重她的同事。為什麼轉眼間會有那麼大的轉變?他提到襄理,莫非——
「對不起,我還有工作要忙。」她飛快地閃開。
她懷過孕的事除了徐若葳外,就只有陸堯光知道,自從那晚以後,她便避著他,怕再見到他的面,沒想到他卻將這事說出去,實在是太惡劣了,她難受得連胃都在翻攪。
她回到座位剛坐下,旁邊的女同事便冷諷地說:「方雅嫻,你的身材是怎麼保養的,教教我如何?能夠生了孩子腰還這麼細,是不是去『最佳女主角』請人瘦身的?嘖——真是看不出來。」
她們這些平常就嫉妒死她的女人,總算逮住機會可以報復,又豈會錯過呢?未婚懷孕雖然不是罪大惡極,但在本地仍會遭人非議,尤其是像方雅嫻這樣古典婉約、太有異性緣的女孩子,是所有女人唾棄的目標,而本來將她視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男人,一得知她竟和男人胡搞過,當然就不客氣地一擁而上。和她玩玩,又不必負責任,有什麼不好?
方雅嫻握住筆的手在發抖,玉容霎時血色盡退,顫聲說:「我不知道是誰造的謠言,我真的沒有孩子。」謠言傳播得太駭人了,居然說她有了孩子,這也是從陸堯光口中傳出來的嗎?他居然是那樣卑劣的男人。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未婚懷孕的女人居然還想嫁給襄理,你當襄理是笨蛋嗎?叫他養你跟別的男人生的孩子,他在外面會被別人笑死的,你有沒有良心呀!」那女職員盡情地數落她的不是,愈說愈溜,愈罵愈順口。
她猛吸著鼻子,淚珠還是一滴一滴地落在紙上紙上的字淡淡地暈開。她告訴自己:方雅嫻,振作—點,這點小小的中傷有什麼好哭的?你不是說要堅強地活著嗎?如果這一點打擊就承受不住,往後的歲月怎麼過下去?
方雅嫻抓起面紙,不動聲色地拭去淚痕,深吸口氣,淒楚地含笑望向同事。
「我想謠言止於智者,對於那些不真實、刻意要中傷我的謠言,我根本不必去理會,如果你寧願相信,那我也沒辦法,隨便你要怎麼想都行。」
那女同事臉色不自然地狡辯:「如果沒有真憑實據,為什麼有那種傳言?其實跟男人同居過又怎麼樣?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只是人家襄理對你一往情深,不要愚弄了人家的感情才好。」說完,就回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是嗎?陸堯光想要的是一位沒有瑕疵的洋娃娃,當他知道她不是時,態度便一百八十度地大轉變,他是個事事講求完美過了頭的人,萬一出了問題,即使是他的妻子,想必他也會毫不在意地踹開或毀掉。
那麼他會怎麼對付她呢?想起那一晚的強吻,雖然沒有成功,卻也嚇掉她的三魂七魄。
「嘟——」
「我是方雅嫻。」
「是我。」竟然是陸堯光,聽他的語氣好像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似的。
方雅嫻呼吸一窒:「襄理,有事嗎?」
「晚上一起吃飯吧!我在樓下大廳等你。」他說話的語氣像是她非答應不可。
「襄理,我——」
「就這麼辦,我等你。」說完,「卡」的一聲傳來,電話已經掛掉了。
方雅嫻感到手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不行!她不能跟他出去,萬一他心懷不軌,自己能對抗他嗎?這麼一想,她連忙按下徐若崴的分機號碼。
「若葳,是我,下班時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她的聲音夾帶著恐懼。
徐若葳在另一頭也降低聲調:「我才剛出差回來,怎麼會聽到公司裡傳出對你不利的謠言?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下班後我再跟你說,若葳,一定要等我!」她幾乎要用哀求的口吻了。
那頭傳來徐若葳爽快又阿莎力的保證:「安啦!有我在,誰敢對你怎麼樣?我給你靠,不要怕,下班我就過去找你,你在位子上等我。」
「好,下班見。」方雅嫻不安地掛上電話。
陸堯光究竟是怎樣的人?當他得知一切;所作出的卻不是她預想中的反應,是她太天真丁嗎?他會變成一頭披著人皮的狼嗎?
時間過得出奇的慢,她坐立難安地挪動臀部,心跳也在加速中,工作更是錯誤百出,她索性到茶水間泡杯咖啡定定心神。
當咖啡香飄出,總算稍稍平復她的情緒。在回程 途中,迎面卻看見陸堯光和另一部門的主管朝她這邊走來。
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陸堯光唇邊浮起一絲笑意,讓她毛骨悚然,茶杯險些沒拿穩。那笑容像在提醒她,她逃不開他的!
方雅嫻故作鎮定地向兩人點下頭,雙腿沉重地越過他們。
「方小姐。」
她陡然煞住腳,僵笑地回頭問:「襄理,你叫我?」
陸堯光眼中綻出關切的光芒,問:「你身體不舒服嗎?臉色好難看,要不要去看醫生?我會拜託你的主管准你兩個小時的假。」
「不一不用了;謝謝襄理,我沒事。」她禮貌地回絕,倉皇地奔回座位上,當她坐下時,胸口喘得像剛賽跑過一樣。
他到底想怎麼樣?是因為她拒絕他的追求,還是因為她有過別人而因愛生恨?可是,他們之間根本還不到那種程度啊!
他像是看穿了她內心的恐懼,在嘲笑著她的無助。方雅嫻不禁交握雙手。如今只有求助於徐若葳了。
五點下班鐘響,職員們一個個打了卡離開公司。
方雅嫻仍坐在位子上,等候徐若葳來找她,突然,一道陰影來到她桌前,還以為是徐若葳來了,等她抬頭看清對方,笑容立即隱去。
「你——」
陸堯光擺出慇勤的臉孔,刻意讓還沒走的同事們看見:「雅嫻,讓你久等了,我們走吧!今天你想上哪裡吃飯?」
他早猜到她會想逃,所以故意不在樓下等而直接來找她。
「對不起,襄理,我——今天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了。」她慌張地尋了個借口推托。
陸堯光竟伸手探向她的額頭,嚇得她動都不敢動一下。
「真的有些發燒,不如我送你回去,順便載你去看醫生,乖,你的皮包給我拿,要聽話。」他強硬的目光牢牢地定住她,不容她否決。
方雅嫻內心焦急欲焚,吞嚥下一口口水,輕搖著頭說:「不——真的不用了,若葳會陪我——回去,謝謝襄理。」她的身子頻頻往後仰,躲避著他進逼過來的臉孔。
他雙手撐在桌面上,嘴角掛著笑,壓低聲音,陰側惻地說:「你敢說不,我會讓你在公司待不下去,怎麼?現在才來裝淑女,太遲了吧!最好乖乖聽我的話,日子會比較好過!不然——」他拖長話尾,讓威脅的語意在她心底沉澱。
她瞠大的服瞳顯現出他變態的俊臉,那抹笑意像是隨時可以毀天滅地一般,她全身寒毛都豎起。
方雅嫻凝聚著一腔的怒氣,正待爆發出來。
「雅嫻——呀!襄理,你還沒走,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徐若葳適時地打岔,將緊張的氣氛降溫。
陸堯光換張笑臉:「我正在遊說雅嫻今晚跟我出去吃飯,你先走好了,我會送雅嫻回去的。」
徐若葳很快地睇向方雅嫻慘白受驚的臉,回他一笑:「恐怕雅嫻不能跟襄理去吃飯了,她答應要陪我去看《捍衛戰警》的第二集,再不去看就要下檔了,抱歉了,襄理,掃了你的興,改天我回請你一頓飯。雅嫻,走吧,電影快上演了,會趕不及的。」順手抓起她的皮包,攙扶起方雅嫻,向他揮揮手,閃進一間電梯內。
陸堯光緊盯著兩人的背影不放,直到她們進了電梯。
他向來絕佳的眼力居然會出錯,這都該怪在那女人身上,他擁有的東西絕對要完美到極點,而她破壞了這一切,都是她害他的人生有了污點,這筆賬絕對要算在那叫方雅嫻的女人頭上!
徐若崴送方雅嫻回到住處,幫她泡了杯熱茶:「喝下去,我看你都快昏倒了,明天我先幫你向公司請個兩天假再說。」
方雅嫻垂下頭,逕自喝著茶不語。
「喂,你嚇傻了是不是?」徐若葳搖晃下她的手臂。
「我只是在想襄理究竟為什麼要那樣對我?他整個人變得好可怕。」她餘悸猶存地低語。
「他那人變態嘛!我聽採購部的人說,他是個凡事講求完美無缺的人,如果事情做得不好,會被削得很慘。還有,他穿要穿名牌,吃要去有名的餐廳,反正所有吃的用的穿的都要最好的,本來我還以為他只是講究格調而已,沒想到——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幸好及早發現,那種人還是別太接近的好。」
「可是,我們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想逃避他並不容易,我真的不希望就此辭職不幹。」
徐若崴沉吟了一下:「如果他不過分,不再找你麻煩,就當沒這回事;要是他敢得寸近尺,哼哼,我們也不必對他太客氣,到法院去告他性騷擾,看他還要不要做人,到時公司可不會繼續聘用像他那種敗類。」
「也只好如此,今天還好你在;否則,我都不曉得要向誰求助了。」方雅嫻總算心情穩定下來,「晚上留下來吃飯,我弄幾樣菜請你。」
「那我就不客氣了。」徐若葳很有自知之明,廚房裡的事她幫不上忙,只有在旁邊看的分,「這幾天我到南部出差,昨天晚上才回到家,就有人十萬火急地找我,就是上次你也見過的夏端平,還記得嗎?」
方雅嫻邊沏著茶,邊回頭說:「嗯,我記得他,他找你有急事?」「他才不是要找我,他是想找你。」她舒服地將腳縮在沙發上。
「找我?」
「沒錯,他要我下次約你出去。當時我還臭罵他一頓,還沒結婚就犯七年之癢,居然想腳踏兩條船,我最恨見異思遷的男人了,所以辟里啪啦罵得他大叫冤枉,後來才知道是他那位美國回來的朋友想認識你。」
方雅嫻苦笑。她現在哪有心情認識異性?「若葳,我真的沒有興趣,襄理的事已經夠讓我頭痛了,實在不想再自找麻煩了,請幫我跟夏先生道歉。」
「你放一百二十顆心,夏端平保證對方是正人君子,不會亂來的,他是因為撿到你一樣東西,才從夏端平口中得知原來你是我的朋友,你不覺得這是老天爺安排的嗎?他撿到你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劉,裡頭你寫的中國詩詞很有興趣,所以才要夏端平一定要安排讓你們見面,你就當作是去拿回東西好了。」
「原來我的筆記本是被他撿去了,我還以為弄丟了。」方雅嫻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原來流落到另一個男人手中。
徐若葳乘勝追擊:「是呀!好歹人家也幫你撿到你 最珍惜的筆記本,請人家吃頓飯總不為過吧,可不能讓劉方認為我們本地的女孩子不懂禮貌。」
方雅嫻睇睨著她,嗔怪地說:「說來說去都是你有理,算我說不過你好了,不過,先說好,我們只是純粹吃頓飯而已,不會另外安排節目。」
她舉起手發誓,一臉無辜樣:「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故意牽紅線,吃完飯拿丁東西,我們馬上走人。」
方雅嫻抿嘴一笑:「保護小姑可是你的責任,未來的大嫂,是不是?」
「好哇!你取笑我;」徐若葳半嗔半惱地跳下沙發要追打她,雙眸含情帶羞,「我跟你大哥——你少胡說八道,讓他聽見了,還以為我這女人臉皮太厚,不知羞恥呢!」
「啊——救命呀!那我大哥——說他星期六會上——來,又是為——了什麼事?不要以為一我不知道——救命呀!」方雅嫻被壓在地上,又叫又笑的。
徐若崴驀然住了手,難得害羞地問:「他——星期六真的要來?不是在騙我?」想到可以見到方明耀,心就怦怦跳得厲害。她這人平時作風大方,頗有大姐頭的派頭,但一遇到喜歡的男人,也不禁變成小綿羊。
方雅嫻用手指刮著她的臉頰;「咦?你居然會臉紅,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他——坐幾點的車子到?那天我要穿什麼衣服?」她緊張得語無倫次起來,「我得先去做個頭髮——我們好久沒見面了,他有沒有說來做什麼?」
「當然有一半是為了你!我大哥雖然保守了點,不敢主動追你,心裡卻是很在意你。若葳,遇到我大哥那樣的男人,也只好委屈你去倒追他了,不然他是不會採取行動的。不過,你別擔心我大哥會討厭你太主動。憑你的聰明慧黠,一定會做得不露痕跡,一舉攻下他的心。何況還有我這妹妹幫他,你這大嫂我是認定了。」
她的肺腑之言說得徐若葳一面動容,一面又佩服她的旁觀者清,而自己卻深陷其中,什麼都沒有做,差點任由太好姻緣從指縫間流失。
「在工作上我向來是勇往直前,一遇到感情的事卻是猶豫不決,錯失了好多機會,但我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就算跟你大哥將來沒有結果,也好過從沒用心去爭取。」
方雅嫻讚許地說:「你能想通就好,將來多生幾個侄子給我抱,就算是對我的報答。」
頓時徐若葳臉似朝霞:「方雅嫻,你討打——」
「呀!別打了——生孩子是很正常的呀!難不成你怕我大哥不能生嗎?」
「方雅嫻——」
「鈴——」
方雅嫻翻了身,被電話鈴聲吵醒。
望—眼鬧鐘,半夜三點,會是誰打來的?她起身到客廳拿起聽筒。
「喂?」
「嘟——」
奇怪,怎麼掛斷了?她揉著雙眼又要回房去。
「鈴——」
「喂,哪一位?」
「嘟——」又掛斷了。
方雅嫻僵在電話旁思忖:會是惡作劇嗎?
「鈴——」
「喂,你到底是誰?不要不說話。」才響一聲,她便抓起電話開口問。
「嘟——」
這次方雅嫻將話筒放在一旁,讓電話不能再打進來。
寒意從腳底升起,在這夏夜裡,竟使人不寒而慄。
「鈴——」
桐俊徹在睡夢中被電話鈴聲驚醒,抹把臉看下時間,才清晨六點,會是誰打來的?他從被窩中爬起來。
「哈羅?」他習慣性地用美國式招呼。
「兒子,你在睡覺呀!吵醒你了,媽老是忘了那邊的時間和這裡不一樣。」蔣麗涵做事向來不會考慮別人的立場,當她的兒子三十年怎會不瞭解?奇怪?他會忘了很多事,卻偏偏對母親的心態十分清楚,這是什麼原因?
「媽,我記得昨天我打電話回家了。」他每天最不敢忘記的就是這件事。
「媽沒忘,只是媽突然想聽聽你的聲音,昨晚又熬夜了是不是?可憐的孩子,在那裡又沒人照顧,不知道瘦成什麼樣子,不如媽過去陪你好了。」
桐俊徹睡意頓消,精神全來了:「媽,我會照顧自己的,你還是留在美國陪爸爸好了,不要替我操心,我都三十歲了,難道還會餓死不成!你不要來了,會打擾我工作的。」要是讓她來了,那他還有自由可言嗎?
蔣麗涵委屈地嘟囔:「怎麼了?嫌媽囉嗦是不是?媽還不是因為關心你?從小到大媽都跟在你身邊,幫你打理一切,這難道也錯了嗎?你這沒良心的兒子,竟然說我會打擾你工作!」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說你如果來了,我也沒空陪你,你會覺得無聊的,你待在美國還有朋友可以打打麻將消遣時間,對不對?我住的地方又小,要你成天關在裡頭也會受不了的。」
「總而言之,你就是不希望我去。」
「媽——」
「算了,不去就不去,反正有人會過去陪你,我也落得輕鬆。兒子,人家大老遠跑去看你,可別再給人家氣受了,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
桐俊徹頓起不祥的預兆:「媽,你說誰要來?媽——不會是Lulu吧!My God,她來做什麼?!」
「當然是想你了,媽跟她談過了,孟璐那孩子真的很在乎你,她也說會為了你把脾氣收斂點,你就不要再擺臉色給人家看了,你孟伯伯可是很器重你的,千萬別讓人家失望了。」
桐俊徹從沒詛咒過誰,現在卻是咒罵連連:「SHIT!SHIT!媽,她坐什麼時候的飛機?」也許還來得及阻止她。
「她現在應該快出門了——」
「媽,我再打電話給你,拜!」
不待她說完,他已經切斷電話,轉而打向盂家。接電話的是女僕,他快速地用英文說要找孟小姐,等了一會兒,來接電話的卻是孟士元:「孟伯伯,聽我媽說Lulu要來找我,她出門了嗎?」
「Andy呀!Lulu的車子剛走沒五分鐘,我這女兒就勞你多多關照了,她被我和她媽媽寵壞了,有做錯事時,你別客氣,要指正她的錯誤。」
桐俊徹簡直像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Lulu又不是他什麼人,他有什麼資格去指正她?唉!這些一定又是媽搞出來的花樣,她要逼他就範,讓他反對不了這門親事。
「孟伯伯,她要坐幾點飛機,預定什麼時候到?」
「Lulu說要給你一個驚喜,我也不清楚她坐幾點的飛機,算算時間,到時應該是晚上了,她會直接到你的住處去找你,你不用擔心她會迷路。」
他抓著頭髮想大叫。他壓根沒想過她會迷路,今天好不容易要跟方雅嫻見面,要是Lulu出來攪局,只怕對方會以為他是個花花公子了。
天呀,為什麼媽要勉強他去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掛了電話,桐俊徹一個頭兩個大,頭痛得快要裂開了,但他可以確定的是,他不要娶Lalu,絕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