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火堆一公尺遠的地方,蘇維加一再鬧著安靜不語的任家雨,壓根忘了唐少守的存在。
「喂,你過來!」
聽見唐少守喊人,蘇維加看了一眼任家雨,再朝唐少守方向望去,接著沒好氣的反嚷回去:「你在叫誰?」
「你!」
「我又不是沒名沒姓,叫什麼喂,幹嘛?」
「火升好了。」
「哇,真的耶,火真的升起來了。」真看不出來唐少守脾氣是難相處些,升火技術倒是不錯。「我看看要先烤什麼好呢?」
「蘇維加,你確定你烤的東西能吃?」
「你在說什麼笑話,只怕你吃到吐!」
唐少守不理她的挑釁,汗流浹背的他拿了瓶礦泉水走開。
任家雨這時也來到蘇維加身邊,「班長,你想吃什麼?」
「我沒差,倒是那邊那個大少爺就難搞定了。」
任家雨知道班長指的人是唐少守,除了初見面時的一瞥,至今她的目光不曾與他相視,故意去忽略他的存在,卻又不想太明顯的讓其他人發覺,畢竟那是她與他之間的過往,不需要再被重提。
「那就每一樣都烤一點點。」
「好主意,還是老婆細心。」
而後任家雨拿出整理過的生食,一樣一樣地放到烤肉架上。
今日的陽光有些過足,曬得人發昏,更別說在大太陽底下坐了近半個鐘頭的任家雨了,早被曬得滿臉紅通通的。
而坐在陰涼處的唐少守從頭到尾,視線都沒離開過她,自然也發現她被曬紅的皮膚,既而起身走向火堆。
「到旁邊去!」
任家雨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仰頭看他,「到旁邊去,不要在這邊妨礙我。」
她看了看烤肉架上還沒烤熟的生食,如果她走了,那架上的東西誰顧?
「架上的東西我會處理!」
放下手裡的夾子,轉身要走時,後方又傳來唐少守的聲音:「把這盤東西拿走。」
幾分鐘後,「任家雨!」王浩仁輕拍她的肩膀,「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朝旁邊望去,他以為自己看錯,揉揉眼睛再看,確實是唐大少爺在烤肉區忙得熱汗直流,而另一個聒噪的蘇維加早不知跑那去了。
「你回來了?」
「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可能是剛才陽光太大曬的。」任家雨淺淺微笑,笑指一旁烤好的食物,「這些都可以吃了,你快吃。」
「你吃了嗎?」
「我還不太餓。」
「他呢?怎麼回事?」下巴朝那邊曬著大太陽的唐少守努了努。
「我不知道。」
「你趕快吃一些,否則蘇維加回來,肯定又要念人了。」王浩仁早餓得拿起盤子裡的雞腿開始大啖起來。
「喂,唐少守,怎麼換你在這裡?」說人人到,蘇維加終於回來了,「你烤得這什麼東西,全都焦了!」
「愛吃不吃隨你。」懶得跟這聒噪的女人抬槓,唐少守看都不看她一眼。
「笑話,我又不是存心想拉肚子,這些東西本小姐不吃!」
「不吃就走開,別在這裡礙眼。」
「走就走,太陽那麼大,我也不想在這裡曬太陽,我老婆在跟我招手了,我去找她要吃的去。」
唐少守盯著烤肉架的眼睛瞥了眼陰涼處的任家雨,略瞇眼的看任家雨與王浩仁有說有笑,本就低沉的心情再聞蘇維加心疼不已她曬紅的皮膚,硬是搶過王浩仁頭上的鴨舌帽幫任家雨戴上,忿而丟下手上的夾子,起身朝溪水邊走去。
「他怎麼了?」王浩仁望著唐少守僵直的背影,不明白他在火什麼。
「誰知道啊,可能是烤的東西太難吃了,沒臉見人所以要去投河自盡!」
「蘇維加,你這麼說太狠了吧。」
「狠?我都還沒把他踹進河裡餵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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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誼才進行到一半,初夏突來的一場午後大雨,讓玩得不亦樂乎的大夥兒敗興的在陰涼處躲雨。
不久,雨勢減弱,只剩細細雨絲飄下時,大伙決定結束今天的行程,雖然還有些意猶未盡。
蘇維加跟王浩仁收拾完畢後,正打算安排男生送女生回家時,唐少守挺拔的身軀立在任家雨面前。
「喂,唐少守,你幹什麼?」蘇維加像母雞護小雞擋在兩人中間。
「她跟我走。」
呃?
任家雨愕然望進他深邃冷漠的黑眸,跟他走?
為什麼?
因為突來的大雷雨,淋濕了幫忙整理收拾的她,教她微微發顫的縮著身子,其中有個好心的男生借她外套披上,怕她著涼。
「她什麼要跟你走?」蘇維加的強硬的態度一點都不退讓,擺明不接受唐少守的好意。
「我沒在問你。」
唐少守目中無人的狂妄態度完全不將她這個班長看在眼裡,黑眸裡只有一個人,他專注的凝望著她。
「哼,就算你問,她也不會跟你走,誰知道你會不會半途少爺脾氣一來趕她下車,你這種人,鬼才能相信。」
「班長……」
「老婆,這種人沒什麼好怕的!」
「少守,你如果趕時間要不要先走……」王浩仁見氣氛有些僵,試著圓場。
不待王浩仁說完,唐少守眼裡的慍意制止他未完的話,「跟我走!」依舊是命令的口氣。
「喂……你以為你是誰啊?」蘇維加最看不慣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長得好看又怎麼樣,家裡有幾個臭錢又如何!「老婆,不要理他。」
本以為唐少守會知趣的閉嘴,怎知,他少爺是沒出聲了,卻是直步上前,一把拉過任家雨的細腕,高傲自負的眼裡誰都不理,轉身就走往機車走去。
「喂,唐少守!」
「你放開我。」被他捏疼的手腕發疼,任家雨掙扎著。
「少守!」王浩仁也定在前頭阻止他擅自帶人離開,完全沒尊重當事人的意願。「你不能這樣帶她走。」
「讓開!」
任家雨拚命的扭著手腕,想掙開他的掌控,奈何男生天性的力氣那是她能抵抗的,最終只教唐少守以更強勁的力道擰得她犯疼。
「她並不想跟你走。」
「那又如何?」
「你不能勉強她。」
唐少守冷冽的目光瞥了眼好友,餘光瞧見任家雨頭上的帽子,火大的將帽子扯下,亂了任家雨的馬尾,也扯痛她的頭髮,教她細眉輕鎖,而帽子也被無辜的丟回王浩仁手上。
「唐少守,馬上放開她!」再也看不過去的蘇維加氣極敗壞的跳到他跟前,跟他大眼瞪小眼,「聽到了沒有?」
唐少守冷睨蘇維加,不理她的叫嚷,強烈目光射向任家雨,傾身在她耳邊低語,即見任家雨兩眼瞪大僵直身子。
「跟我走!」他咆哮。
除了霸道還是霸道,這男人惡劣蠻橫的簡直可以跟撒旦媲美。
強悍的唐少守不顧其他人,拉著怔然的任家雨走進細雨裡,他拿出自個兒的外套幫任家雨穿上,為她繫上安全帽後抱她坐上機車,引擎聲劃破寧靜的揚長離去。
雨絲愁零飄飄,涼風任性拂拂,過快的車速教她緊摟唐少守的腰,十指交纏,就怕一個不小心被甩出去。
她不懂,為什麼他總是要破壞她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平靜?
她都離他遠遠的,平行的兩人明明沒有了交集,他為什麼又要來亂她一池春水?
他一直都在欺負她,只會欺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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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聲綿綿,酷暑難耐,今年九月,七歲的任家雨正式進入私立小學,頭一天上課,女老師替全班二十六位同學分配座位。
站在講台前,綁著公主頭的任家雨圓胖的小臉目光直直的盯著離自己不遠的背影。
她見過那個小男生,他家大得跟城堡一樣,跟舅舅家是同一社區。
「任家雨?」
「有。」聽見老師喊她,任家雨連忙舉手。
「你坐那邊的位子。」老師指著教室左邊第三排靠走廊的位子。
她走到老師指定的位子去,坐定後,目光不由自主的又移向依舊站在講台上的唐少守,不知道他會被分配那個位子。
直到全部的學生按序的坐好位子後,講台上只剩下唐少守。
「唐少守,你去坐任家雨隔壁的位子。」
等了老半天,唐少守動都不動,俊俏的小臉儘是彆扭。
「唐少守?」
「我不要跟她坐。」
「為什麼不要?」女老師愣了愣問:「你們不是鄰居嗎?」
「才不是。」
「為什麼不跟任家雨坐?」
「我討厭她!」
女老師一聽他過份的話,再看看任家雨小臉垂下,心生不捨的命令著:「唐少守,馬上去任家雨隔壁的位子坐下,否則老師馬上打電話請你父母過來。」
好半晌,或許是老師的話奏效了,唐少守雖是不情願,卻也只能走向座位,「愛哭鬼。」唐少守生氣的罵她。
被罵的任家雨睜著無辜又受傷的眼睛看著唐少守,天真幼小的心靈不明白唐少守為什麼不喜歡她。
唐少守見她依舊低頭,小臉傲傲哼著:「不准跟我說話。」俊俏的小臉突地轉過來,認真的警告她:「不然我就把你的課本撕了,再把你的書包丟進垃圾筒。」
不久前,父母為了犯有先天心臟病的弟弟不得不接受醫生的勸解飛到美國接受開刀手術,又怕沒有多餘的心力照顧尚是年幼的她,不得已只有將她寄養在舅舅家,面對家人遠去,舅舅家的陌生,現在又受了唐少守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傷心的趴在桌子上哭了,任憑老師怎麼安慰,如洩洪般的淚水就是止不住。
那天,唐少守被女老師罰站教室一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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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守討厭她,可他們卻同班了六年,因此安靜乖巧的任家雨成了唐少守無故欺負的對像,只要他少爺脾氣一來,任家雨就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她明白唐少守是因為不喜歡她才故意欺負她、孤立她、刁難她,無能為力的她只能以沉默拉開與唐少守的距離。
同學都怕惹他生氣,雖然同情她的遭遇,卻沒有人敢伸出援手幫她,原本是小朋友最無憂無慮的童年,因為唐少守的惡勢力,任家雨的童年除了孤單還是孤單。
全班除了幾位新生,其餘的全是國小直升,這些學生早就知道唐少守對任家雨的厭惡,眾人心知肚明,與她形同陌路,劃清界線。
國中開學第一天……
「我不是叫你別進這裡的國中部嗎?」
唐少守手掌用力拍向她的桌子,過大的聲響嚇著全班,全班噤若寒蟬不敢出聲,只見任家雨默默的拿出課本,她沒出聲,也沒看唐少守,為此惱得唐少守粗魯的奪過她手中的數學課本,「為什麼不說話?」一惱火,唐少守忿而將她的書本擲向窗外。
「我的課本……」
「唐少守,你怎麼可以亂丟別人的課本?」
坐她隔壁的女生是新進國中部的新生,她不懂唐少守與任家雨的恩怨,只覺得他粗蠻得不講道理。
「你想幫她出氣?」誰知唐少守大少爺脾氣一來,掃過那女生的書包,忿而投進垃圾筒裡,這突來的惡霸舉動驚得那女生呆若木雞。
「你、你怎麼可以?」
唐少守冷眼睇向那女生、「這是在警告你,若是想順利念完三年國中,最好少管閒事!」
那女生在唐少守的忿視下沉默,轉頭看安靜乖巧的任家雨,她不懂,任家雨為什麼會惹上唐少守,還被他欺負得這麼慘。
好半響,唐少守對全班發出警告:「你們最好離任家雨遠一點!」這話一字一字敲進任家雨心坎裡,刺得她胸口泛疼。
同學們面面相覷,都明白得罪不起唐少守,他父親是學校學生會的委員會長,每年不定期捐款的數目教人咂舌,大少爺的他不爽任家雨,那麼想要在這所學校平順的念完三年園中,最好是別跟他作對。
童年的孤單在青澀的國中時期並沒有停止,還繼續漫延。
弟弟的手術進行的並不順利,為此她父母又聽從醫生的話,陪弟弟在美國某處的鄉下靜養身子,怕父母擔心她,任家雨早熟的只敢將被欺負的事放在心裡,懂事的她讓父母以為,台灣的她天天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直到那天,全校一年一度的國際標準舞蹈開始展開排練,為得是學期末的同歡舞會,所有學生無不興奮期待。
任家雨自然也滿心期待,只是,她的希望落空,因為唐少守連這一點小小的願望都不成全她。
午後的大雨,敲響初夏的第一聲雷,急雨狂下,烏雲密佈,天空驟暗,全班沒人理會突來的大雷雨,全都聚精會神的看著講台,班長正宣佈每個人練舞時的舞伴。
任家雨也是靜靜的等著,可惜,她等了又等,當全部同學都找到舞伴時,班長尷尬的站在講台上看她。
當第二聲巨雷敲破時,她聽到班長這麼說:「任家雨,你沒有舞伴耶?」
沒有舞伴?疑惑寫在她臉上。
驀地心緒一轉,她的視線看向唐少守,他抱胸坐在位子。
「任家雨不參加。」
還沒從狀況中回過神,唐少守已經代她回答了,教她難以置信的是,班長竟然也無視她的意願,附和點頭:「那從明天開始,全班同學放學後到體育館練習舞步,報告完畢。」
從頭到尾,沒有她說話的餘地,見班長走回座位,忍不住心裡的委屈及同學的同情目光,不管現在是不是上課時間,起身就往教室外跑去。
跑到樓梯轉角,身子被沉沉力道扯住,唐少守憤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說過了,只要你再跟我同班,我就要你沒好日子過。」見她跑出教室,他追了出來。
「你怎麼可以這麼過份?」
「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視線故意避開她含淚目光:「誰叫你要陰魂不散的跟著我,是你的錯!」
被扯住的手臂泛疼,想要掙開卻被他往上一扯,俊秀的臉冷峻不悅。
「是舅舅要我念這裡的國中,我沒有纏著你。」受她父母所托,舅舅跟舅媽待她猶如親生女兒,總想要將最好的給她,才會送她進這所國中,卻沒想到礙著了唐少守,教他再次逮到機會欺負她。
「哼,你最好回去告訴你舅舅,叫他以後少來我家巴結我父母!」
每次見到她舅舅,唐少守看了就有氣,不是掉頭上樓就是悶不吭聲的弄僵氣氛,以為這麼一來,她舅舅就不會再厚臉皮到家裡,沒想到他來得更勤。
見她緊咬唇瓣,柔弱的模樣惹得他心煩,倏地甩開她的手腕,轉身走進教室。
而被獨留下來的任家雨怔怔地看著被他捏疼的手腕,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裡得罪唐少守了,讓他從第一次見面後就討厭她。
走廊外的雷雨急下,伴著初夏微微涼風,任家雨竟感到絲絲冷意。
因為唐少守的惡勢力,連著三年的同歡舞會,任家雨都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