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火 第二章
    從飛機窗口往外望去,天氣晴朗,藍天白雲,雖然機長已經預告地面氣溫僅有十一度左右,但這風和日麗的天氣卻彷彿正在歡迎他們,慶祝兄妹倆終於回到闊別十二年的台灣。

    機長透過擴音器報告著即將抵達台灣,請乘客繫好安全帶,再過二十分鐘,就要降落了。

    「哥,你在想什麼?」靖涵發現哥哥一路上異常沈默,忍不住詢問。

    「沒什麼。」一向酷酷的費競焱依舊冷冷地回答。

    「哥,」靖涵忍不住找話題聊,低聲道:「你看,那是名模姍妮耶,聽說她現在在台灣頗有名氣,幾乎包下所有媒體的廣告呢。」靖涵望著坐在走道另一端的姍妮,她渾身上下綻放著讓人無法逼視的光芒,簡直就是天生的明星。「哥,她好美。」

    「我知道。」他卻連瞧也不瞧一眼。

    「哥,你就看她一眼嘛!」喔!她哥哥是木頭人嗎?連這麼美的名模在他眼前,他還不為所動。

    「沒興趣。」他冷淡地回答。

    「我好想找她簽名。」

    「隨便妳。」每個回答都不超過三個字。

    靖涵對哥哥翻了翻白眼,故意拿哥哥在美國大公司的名片隔著走道遞給姍妮,請她在上面簽名。姍妮很隨和地微笑接過名片,在小小的名片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費競焱仍然面無表情,卻下意識地摸了摸中指的卡地亞鑽戒。那是姍妮在他們認識三年時送給他的禮物。

    是的,不會有人發現他和姍妮其實是一對情侶,連總是對他「旁敲側擊」有沒有真心交往女友的妹妹,也被蒙在鼓裡。他們唯一的「證據」就是戴著同款的卡地亞對戒,除非是非常細心的人,否則很難發現他們有這層特別的關係。

    他們對外的表現如同陌生人一般,甚至搭同一班飛機回國,坐在只隔著走道的商務艙座位,他們依舊對彼此的存在視而不見。

    他和姍妮早就相識多年,他不否認一開始是她倒追他的,也許是因為身處異地的寂寞,也許是她的美麗大方,也許是她的誠心,當然更多時候是她在他面前總是表現得楚楚可憐,沒有他就活不下去的樣子,令他深深被迷惑。

    反正他被她打動了,那一夜兩人約會喝酒不小心發生關係後,她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他的女朋友。

    這一直都是秘密,沒有公開,他也不想公開。

    因為以他龐大的家世背景,以他的社會地位,絕對不容許他娶一個藝人進門,為了做一個聽話的兒子,他知道自己和姍妮的感情絕對不會開花結果。

    姍妮是美國華裔後代,後來到台灣發展,原本競焱在美國工作,她便得兩地奔波,如今他要回台灣接掌父親的企業,正好她的事業重心也在台灣,她甘願拋下美國的一切,緊緊跟隨她的愛人。因為捨不得與他分開,連班機都要搭同一班。

    姍妮為競焱付出青春和肉體,讓他的慾望得到滿足,卻從來沒有得到競焱的任何承諾,因為他根本無法給她任何承諾。

    競焱大方給予她物質上的滿足,但是,不管他愛不愛她,就算他愛她,她成為費家少奶奶的願望仍是遙不可及,因為他是個永遠不會忤逆父親的乖兒子,而她卻一心一意想成為費家的媳婦!

    她深懂男人心,她知道就算競焱總是表現得無動於衷,看似對愛情無心。但是她就是要挑起他的妒火!她要男人們為她爭風吃醋,不然,競焱不會明白她是個魅力無窮的女人!

    所以她必須把握每一個出鋒頭的機會,她深信機會是自己創造的,每次競焱都是藉由電視看到她的演出,所以無法充分感受到她的魅力,這次她要讓他親眼目睹自己獨一無二的魅力,她要讓他對她死心塌地,並且牽引出他的熱情。所以她不忘在回國前,通知經紀人向媒體透露她搭的班機。

    在接機室,曉喬一手拿著兩大束花,另一手則高舉著牌子。

    她猜得沒錯,這兩對父母還真會摸,他們現在正塞在高速公路上,要曉喬先接機,他們要晚點到。

    她剛才在機場大廳碰到一堆記者,說是接到小道消息,名模姍妮今天會回台灣,所以他們都來堵她搶新聞,聽說她這次回台灣要跟台灣的大導演簽約,準備跨足電影界,這消息將是媒體們追問的重點。

    十分鐘後,費競焱和妹妹靖涵走出入境門,姍妮則走在他們背後,視線一直停留在他強壯的背上,不願移開。

    曉喬本來還擔心自己會認不出費競焱,但一看到身材頎長的他,熟悉的感覺立刻就回來了,她知道,他一定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競焱哥哥。

    「我在這……」她舉起手,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所有媒體的閃光燈已經朝姍妮喀嚓喀嚓地亮起,姍妮自在地面對媒體,微笑回答問題,彷彿這裡就是她的舞台,而她是舞台上最亮眼的一顆星。

    看著這場面,費競焱一臉不悅,他納悶為什麼媒體會知道姍妮是搭這班飛機。之前姍妮還再三對他保證過,不會讓媒體知道她回台灣。大男人心態作祟,就算他沒有給予她任何的承諾,他也不喜歡她拋頭露面,另外,他向來不喜歡媒體,當然對這種意料之外的場面感到不愉快。

    媒體的大陣仗,令曉喬也目瞪口呆,真不愧是名模姍妮啊。

    「曉喬!」此時費靖涵眼尖地看到曉喬,她立刻大嚷著朝曉喬奔去,只留費競焱一人在後面推著沉重的行李推車。

    兩位好友緊緊地抱在一起。

    「曉喬,妳變得好漂亮!」把曉喬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靖涵忍不住嘖嘖讚賞。

    「哪有,那位才美呢!」曉喬俏皮地指指不遠處被鎂光燈和麥克風包圍的姍妮。「她怎麼會跟你們搭同一班飛機啊?」

    「不曉得,我們還坐隔壁位置呢!」

    「怎麼那麼巧?」

    「對啊!我用哥哥的名片跟她要了簽名喔!」

    「真的!」

    此時,費競焱已經朝她們這兒走了過來,然後筆直地站在曉喬面前。

    曉喬含羞帶怯地看著他,十二年不見,如今他絕對是個英俊的男人,只是感覺好嚴肅、好冷酷。濃密的黑髮梳得一絲不苟,臉部的肌肉僵硬得像雕像,好看的薄唇閉得死緊,雙眼直盯著前方,目不斜視,彷彿沒有什麼事能引開他的目光。

    但是,儘管他的外貌變了,她對競焱哥哥堅如盤石的感情卻一點都沒變。

    「競焱哥哥,歡迎你回來。」曉喬提起所有勇氣,微笑問候。

    「好久不見!曉喬。」他大方地伸出手。

    曉喬伸手握住他堅實的手掌,一股暖和的感覺隨即滑過她的心田。

    她把那一大束粉色玫瑰花塞入費競焱的懷裡,又把那綻放的小雛菊遞給靖涵。「我好高興終於見到你們了!」

    費競焱一直用一雙深沈思量的眸子凝視著她。

    十二年不見,曉喬竟已經由鄰家小女孩變成美若天仙的女子了。她有著晶瑩清澈的杏眼,小巧秀氣的鼻,紅潤的菱唇微微往上勾,那模樣彷彿永遠帶著笑容。而她的氣質高雅脫俗,儀態端莊溫柔,更讓人覺得她是個值得好好憐惜的可人兒。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我們十二年沒見面,算是隔幾千個秋啊?」靖涵笑嘻嘻地說。

    「對啊!我好想『你』。」她故意這麼說,聽起來像是對靖涵說,事實上在心裡,她卻是對費競焱說的。

    「曉喬,我也想死妳了。」

    費競焱仍保持一貫冷酷的模樣,只是,他的視線卻一直不自覺地停在她身上,逗留在她瑩潤的小嘴上。

    曉喬的美讓他微微震動,她比姍妮更美,他畢竟是個男人,當然會對卓然出眾的美人心動。

    曉喬與姍妮的美截然不同。姍妮是會讓男人血脈賁張的性感女神,而曉喬就像清純的水仙花,宛如飄逸出塵的仙子,連路過的男人都不禁頻頻停下腳步,只為了多看她一眼。

    「費伯母剛剛打電話說高速公路塞車,會晚點到……」

    話還沒說完,一旁眼尖的女記者突然發現了馮曉喬,立刻大叫:「老天!這是誰啊?」

    「這不是號稱台灣鋼琴女神的馮曉喬嗎?」認出曉喬之後,記者們嘖嘖稱奇地議論著。「她從小就被稱為鋼琴才女,連續好幾年代表台灣參加奧地利舉辦的世界鋼琴大賽,成績斐然,多次奪得金牌……」

    音樂界的鋼琴女神馮曉喬向來低調,這會兒好不容易被媒體遇見了,記者們自然而然就抓緊機會搶問:「請問馮小姐會加入柏林愛樂嗎?」

    曉喬從小就習慣參加大型鋼琴比賽,跟姍妮一樣原本就是個站在舞台上的人,她很有經驗地對大家露出笑臉,記者們立刻全都圍了過來,原本屬於姍妮的光採完全被曉喬搶走了。攝影機搶著特寫曉喬的美貌,鋼琴女神的完美氣質觸動了所有人的心。

    「咦?這不是費先生嗎?」

    費競焱來不及退開,已經被另一名男記者認出。這不是縱橫華爾街股市的操盤高手費競焱嗎?他在美國證券業工作五年,從小職員做到高階經理,靠著自己的實力稱霸美國股市,成為新一代的傳奇人物。

    據說他待在美國多年,這次回國是要繼承家業。

    「請問傳言是否屬實?你將要接掌費氏企業……」

    一有了更大的新聞點,記者們立刻冷落了姍妮。姍妮雖然維持一貫的笑臉,可是心已氣憤地扭曲。

    馮曉喬憑什麼搶她的風采?是她暗地要經紀人叫媒體來的,如果不是她的功勞,馮曉喬怎能成為媒體焦點?她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讓馮曉喬得了便宜。

    只是,真奇怪!馮曉喬怎麼會和競焱站在一起呢?

    同樣身為女人,憑著直覺,她認定馮曉喬對競焱有著不尋常的情愫。

    費競焱向來很討厭媒體探究他的私生活,他低聲對妹妹和曉喬說:「我們趕快走吧!」

    「好。」

    三人趕緊先行離去,只留下姍妮對他們的背影投以憤恨的眼神。然而,當攝影機轉向她時,她立刻變臉,像個洋娃娃一樣美麗,眨動濃密的長睫毛,對大家虛偽地輕笑著。

    沒有人會是她的對手,她才不怕馮曉喬!

    她進入影藝圈後,曾經當過許多導演、歌手、巨星、立法委員等有權勢者的地下情婦。只是她一直遮掩得很好,瞞天過海,連費競焱也毫不知情。

    她的情夫一個換過一個,卻沒一個可靠的,而且他們通通此不上費競焱!

    費競焱可是她所認識的對象中最出色的一位。先別說費家龐大的財富與橫跨亞、美、澳、歐的大事業,光是競焱的經商才能,憑他的賺錢速度,比其他人不知快上好幾百倍呢!她尋尋覓覓多年,總算找到費競焱這個一流的貴公子。

    她現在雖然有行情,但天曉得能維持多久,一旦過氣,她就沒有任何價值。而且她怎麼努力賺錢,還是比不上費競焱給她的金錢回饋那麼優渥和慷慨,她很清楚這行靠的是美麗的臉蛋在吃飯,偏偏女人的年輕歲月沒幾年,趁著有行情時;找個有錢人嫁了才是聰明的做法。

    無論如何,費競焱是她鎖定的目標,她不會放開競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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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擠出人群的包圍後,曉喬撥打電話跟父母聯絡,剛好兩家父母也到達了機場外面,他們會合後,趕緊上車離去。

    雖然這些年來費家父母經常去美國探視兒女,然而一家人終於團聚,仍然有著掩不住的歡欣。

    馮家父母也是闊別多年來第一次見到費競焱和費靖涵,他們莫不驚呼時光對於人的改變如此之大,也賀喜老友有一雙好兒女。

    兩家人決定一起來到費家用餐,幫歸國的兩兄妹接風洗塵。

    餐桌上,競焱和曉喬正好面對面坐著。

    競焱不得不承認曉喬真的長大了,對異性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無法不對她的美貌動心,只是他認為自己對她是親情的成分居多,他一直當她是妹妹。

    曉喬也感覺到競焱哥哥對她的態度和少年時不一樣了。他對她噓寒問暖,就像一位大哥哥關心小妹妹似的,有禮卻顯得生疏,有真誠,但是卻沒有親暱的感覺!

    這不是她要的!

    她要他對自己有著異樣情愫,她要他心底會對她起陣陣漣漪!

    十二年後,他變得有些陌生,可是,她卻不曾改變自己堅定的意念──她要做競焱哥哥的新娘。在這一餐飯局中,曉喬更堅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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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禮拜後,時差恢復,生活也適應之後,競焱就開始了新生活。

    如媒體所料,他回國就是為了繼承家業,他順利接掌了父親的費氏企業,一位身價不凡、年輕英俊的超級黃金單身貴族就此誕生,他立刻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每天都忙到極晚,曉喬根本沒有機會跟他見面。

    事實上,競焱晚歸的原因除了忙公事以外,有時也是去私會姍妮。他和姍妮的交往很小心謹慎,不曾被人察覺。

    他每天早出晚歸,六點起床,七點就出門,那時父母親都還在睡夢中,晚上十一點回家,家人多半已經在休息,就這樣過了兩個月。

    這天一早,他卻意外地在餐桌上遇見父親──

    「早安,爸爸,你今天怎麼起得那麼早?」他一坐下,僕人立刻端來早餐。

    「你每天都很忙,這些日子你剛接掌企業,忙得不可開交,我也不想打電話吵你。」接掌企業總是有個適應期,費效陽深怕給孩子太大壓力。

    「爸爸,這是這個月的業績報告。」他正想找時間把「成績單」遞給父親,此時不正是個絕佳的時機嗎?

    「不急,不急。」費父接過報告,連看也不看就放在一旁。「不需要看,我相信你的能力。」

    「還是看一下吧!」

    「待會兒再看,現在有比業績更重要的事。」

    「什麼事?」競焱疑惑地詢問。

    「兒子,看你每天忙成這樣,早出晚歸,我實在很心疼。」

    「這也沒辦法,」競焱聳聳肩,沈穩地回答。「我花在公司的時間越多,自然就更能創造金錢。」

    「我知道,我只是想……這樣你一整天下來都沒有空閒的時間……」

    競焱皺眉,直覺父親此刻似乎有話要說。「爸爸,您怎麼這麼客氣呢?如果有事找我,就直接告知我什麼時候,我是您的兒子,再怎麼忙,我也一定會抽空的。」

    費父直點頭。「我知道你一直是個乖兒子,從不讓我擔心,你是我的驕傲!」他話中有話地說:「這樣吧,不管怎麼忙,中午總要吃飯,以後你把每天中午休息的時間空出來。」

    「每天中午一起吃飯?好啊!」競焱馬上答應。「這樣剛好每天都可以跟爸爸您報告公司業務進展……」

    「那我們就約在公司旁邊巷子的小火鍋餐廳,十二點三十分。」費父把時間和地點都說了。

    「我記一下。」他拿出筆記本記錄。「爸爸,我如果開會忙忘了,就請您打電話給秘書,請秘書催我一下。」

    費父點頭站起來,朝房間走去,關門前,才轉身說道──

    「那個……你章叔叔的女兒美美,今天中午她會到那家餐廳,她代替爸爸跟你約會……明天是江大亨的女兒,後天是鄭經理的女兒……爸爸幫你安排好了。你們年輕人喜歡自由,我們雙方長輩就不出席了。」說完,他立刻把門關上。

    競焱腦袋空白了兩秒,他恍然大悟地呆望著爸爸關上的房門,來不及拒絕。

    原來父親與他相約中午吃飯,真正的用意是幫他安排相親?居然來這招!

    他實在不想去,可是他還是會去。不管父親要求什麼,他都會照做,他不會讓父親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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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過,費競焱每天掌控集團業務,忙碌不堪,中午還有不同的漂亮千金在火鍋店等他相親。下午,他又是一連串的開會行程,晚上只要有空,他就會和姍妮幽會。

    這樣疲於奔命、無怨無悔對事業付出的日子一久,競焱對父母的抱怨也不由得漸漸浮現,不過兩老現在關心的不是事業,而是他的「終身大事」。

    他辛苦地讓企業更上一層樓,業務蒸蒸日上,兩老都視而不見,他們每次見到兒子,總是一臉朝待又盼望,偶爾會問道:「兒子,某某家的千金你滿不滿意……」

    競焱總是搖頭。「我還沒找到中意的。」他不會直接拒絕父母,儘管他厭惡這種毫無意義的相親。

    「沒關係,反正等著跟我兒子相親的豪門千金多得是,這就像是數學機率,相親次數多了,總會碰到心上人。」費效陽不死心地笑著說。

    他配合地回答:「是的。」

    費競焱望著父親充滿期盼的臉孔,心底有著複雜的心思,從他知道自己不是費效陽的親生兒子之後,他就懂得如何做一位討好父親的兒子。父親說什麼,他就做什麼,表面上他永遠服從,但私底下,那股叛逆的心當然還是存在,例如相親這件事,他故意能拖就拖,任時間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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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雲的天氣,在初夏的季節裡,曉喬卻覺得有些寒冷和意興闌珊。

    琴房傳出來的琴聲,沒兩下就戛然而止,曉喬對著天空發呆。

    三個月了!從競焱哥哥回國到現在,他忙於事業,她和他總見不著面。

    好想見競焱哥哥!

    好煩!待在家裡也不是辦法,約靖涵一起吃中飯吧!

    「我們一起去吃中飯好不好?」曉喬馬上打電話邀約。

    「當然好。」靖涵二話不說就答應。「約哪裡?」

    「看妳的意思嘍。」

    「我想想……我們去我家公司旁邊巷子的火鍋店好不好?我現在迷上吃火鍋,我也知道妳也愛吃火鍋,一起去吧。」

    「好啊!」

    掛上電話,曉喬換套衣服就出門了。

    她們相約在火鍋店見面。曉喬比較早到,十一點半就坐在餐廳裡了,不一會兒,靖涵也到了。曉喬點了海鮮火鍋,靖涵點了日式牛奶火鍋。

    之後,兩人話匣子打開,聊得不亦樂平──

    「我哥哥最喜歡喝牛奶了。我和他在美國的時候,當地人就算天氣再冷,都喝冰牛奶,不像台灣天冷會把牛奶微波加熱。我哥哥喝不習慣,有時又很想吃台灣菜,我哥哥就發明一種牛奶泡飯,把牛奶煮熱,加上青菜、豬肉,再倒在飯上……沒想到牛奶泡飯真的很好吃。」

    曉喬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競焱哥哥還是廚藝高手。」她真的好想從靖涵嘴裡多得知關於競焱哥哥的點點滴滴。

    這時,從大門口走入一位妙齡女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不算美,卻很會打扮,一頭染紅的頭髮,臉上的妝金光閃閃,顯然是塗上會發亮的粉彩,穿著相當時髦,高跟馬靴,大紅色的愛馬仕套裝,一看就知道是富有人家的貴千金。她找了個隱密的位置坐下。

    「看她……」靖涵手指著那個女生,不以為然地說:「剛看她第一眼驚為天人,再看清楚後,就會發現她的美是偽裝的,如果脫去她一身的昂貴裝扮,她就跟平凡人沒兩樣,比不上曉喬。妳的美是自然天成的,妳不用化妝,就比她強太多了!」

    這樣的評論倒是讓曉喬多看對方幾眼,她覺得她好生眼熟。「我好像看過她……」

    「是嗎?」靖涵在國外待很多年了,對台灣富豪下一代的千金、少爺生態不太清楚。

    「我想起來了,她是齊董的掌上明珠齊瑜,在社交圈裡很有名氣的。」

    「喔!那她一個人來這幹什麼?」

    無巧不巧,此時,只見費競焱氣宇昂軒、英姿勃發地從大門走進來。

    曉喬不禁眼瞳發亮。

    感謝上帝賜予的奇跡!如果不是跟靖涵一起吃中餐,她不會見到競焱哥哥。她興奮地趕緊舉起手,想跟競焱哥哥打招呼。

    競焱卻視而不見,他根本沒注意到曉喬,筆直往齊瑜那方向走過去,坐在她身旁,曉喬隨即臉色大變。

    「是哥哥?」靖涵也看到了,舉高的手立即放下來。「哥哥怎麼會跟齊家千金在一起?他們談戀愛了嗎?怪了!我怎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曉喬整個心都揪在一起了,嘴唇微微顫抖。她不能忍受競焱哥哥和任何女人約會。

    「我從沒聽哥哥說過他有女朋友。」靖涵瞅了曉喬怪異的表情一眼。「對了,我打電話問媽媽……」

    她趕緊取出手機撥了電話,電話正好是費媽媽接的。

    「……什麼?哥哥現在每天都在相親,今天是安排齊氏的千金?」靖涵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相親?」曉喬聽了這兩個字,立刻面色慘白。

    「……我怎麼都不知道?」靖涵沒發現她的不對勁,還朝她眨眨眼,繼續講電話。「真巧,我現在跟曉喬在這家火鍋店吃飯,就碰到了哥哥和齊氏千金在用餐,看樣子哥哥真的很聽你們的話啊!每天都有乖乖地來相親。既然他在相親,那我就不要吵他嘍……」

    曉喬直直盯著那對男女,看到齊瑜輕輕撥開落在頰邊的髮絲,笑得宛如嬌艷的花朵。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幾乎將曉喬的心狠狠撕裂成兩半。

    原來,競焱哥哥早就背著她偷偷在計劃自己的終身大事,他沒有想到她,他真的從不在乎她……

    她不禁悲從中來,忍著即將潰堤的淚水,努力吸了吸小鼻子,再也沒心情吃火鍋。

    她哽咽地跟靖涵說道:「我想走了。」

    「嘿!等一下。」靖涵連忙結束通話。「曉喬,等我一下。」

    曉喬紅著眼睛,打算悄悄離開,沒想到,就在即將踏出店門的那一刻,費競焱喚住了她──

    「曉喬?」

    通常來說,敷衍這些仰慕他的千金小姐對費競焱來說並不困難,他總是沈默的時候居多,難得開口說話,都是對方主動問話。然後,忍耐一下,再看看手錶,午休時間很快結束,他就會以上班為由,快速地跟對方說再見,大家好聚好散。

    可是今天的相親卻讓他的脾氣不太好。

    他沒見過這麼喋喋不休、不知好歹的女人。

    齊瑜見他始終不太搭腔,就索性把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

    「你知道我身上搽什麼牌子的香水嗎?」

    他當然不知道。「是什麼牌子?」

    「香奈兒五號。」

    「喔……」他知道那是名牌,不過跟他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我身上這件衣服是出自哪裡的嗎?」

    他聳聳肩。

    「是愛馬仕的……」她相信昂貴的穿著會讓費總裁知道她的品味特別不同,男人都喜歡高格調的女人,她一定會釣到這位闊氣的費總裁!

    費競焱一點也沒興趣聽下去了,他沒見過這麼膚淺的女人。姍妮都比她有格調多了,姍妮從不會在他面前滔滔不絕地談論名牌。姍妮深深知道不必在男人面前誇大炫耀女人愛名牌虛榮的那一面。

    他百無聊賴,視線不由自主地轉到坐在前方座位一個身著雪白衫裙的女孩身上。光看她纖細的背影,就如此引人遐想,贏過身邊這聒噪的女人不知幾倍……突然,那女孩起身快步往店門口走去,看來正要離去。

    他的眼睛一亮,救星出現了!

    「曉喬?」他站起身並大聲呼喊著。「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曉喬的臉色很不好看。

    競焱看到曉喬眼眶紅紅的,忙問:「妳怎麼了?」

    「哥哥。」靖涵跟在後面。

    「妳們怎麼來了?」

    「我們剛好來吃中飯,誰知道遇見哥哥在相親……」靖涵捂嘴偷笑。

    「別說了。」曉喬趕緊打斷,拉著好友走人。「不打擾你們,我們走了!」

    「走這麼急做什麼,費總裁,不跟我介紹嗎?」此時齊瑜終於忍不住插話。

    「當然。」競焱不疾不徐地說。「這是我妹妹靖涵,另外這位是我妹妹的好友,也是我從小看到大的鄰居馮曉喬。」他咳了一聲。「這是齊氏的千金齊瑜。」

    「齊小姐,妳好。」靖涵打招呼,曉喬卻默不作聲。

    「妳們好。」得知靖涵是費總裁的妹妹,那就沒什麼好比較的,齊瑜自然把目光全部鎖在曉喬的身上。「久仰大名,馮小姐。」

    「妳知道她?」競焱挑眉。

    「當然。我們這一個世代誰沒學過音樂,而能在世界闖出名聲的,就唯獨年紀輕輕就被稱為才女的馮小姐。目前她更是世界公認的鋼琴女神,她的成就真是台灣人莫大的榮耀啊!」齊瑜很清楚曉喬的經歷。

    「妳太客氣了。」可是這樣的讚美對曉喬有何意義呢?她淡然點了下頭。

    「百聞不如一見,今日親眼目睹,讓我有點失望。」齊瑜刻薄又尖銳地發言。

    她討厭馮曉喬一臉楚楚可憐的樣子,那張可憐兮兮的臉孔,肯定會讓男人憐惜不已,想用這溫室花朵的嬌弱模樣來騙人?門兒都沒有!

    「就說妳的穿著吧,真是……」她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真的跟舞台上的妳差太多了!妳拿的這個袋子很廉價吧!是二手貨嗎?這跟妳尊貴的鋼琴女神身份太不協調了!」

    曉喬瞧瞧自己,此時她穿著雪紡紗白裙,肩上背著籐編袋子,看起來就跟一般年輕女孩沒兩樣。

    「夠了。」競焱喝止了齊瑜接下來要說的話,他注意到當自己出聲之時,曉喬纖弱的肩膀也跟著抽搐了下,奇怪的是,那一下輕顫,竟像利刃般刺痛了他的心。

    「妳這人講話怎麼這樣侮辱人!妳憑什麼批評曉喬的穿著?」靖涵看不下去地仗義執言。

    「我……對不起。」在豆大的淚珠掉下來前,曉喬不顧一切往外跑去。

    「曉喬!」

    曉喬頭也不回,急急往門口跑,卻正好跟進門的高碩男子撞個滿懷。

    身形纖細的曉喬被撞擊的力道震得往後彈開,對方立刻快如閃電地伸出手扶住她,免得她受傷。

    「噢……對不起!」曉喬驚魂甫定的抬起頭,扶住她的裴振堅頓時像被定格似的,霎時愣住。

    好美麗的女子!

    他還不曾見過這麼美的女人,那麼高雅有氣質,就像墜落人間的仙子,根本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曉喬根本沒注意他的臉,匆忙低頭致歉後,隨即往外跑去。

    倒是裴振堅完全記住她了。

    店內,一看到裴振堅,費競焱就像一頭緊盯獵物的猛豹似的,目光閃著警戒的光芒,裴振堅也不例外。

    他們眼神銳利地互相打量,皮笑肉不笑地注視對方。

    裴氏和費氏企業彼此一直是死對頭。從父親那一代,因為同是貿易商,總是互搶生意,已經是商場上的敵手,一直到現在費氏和裴氏都換下一代接手了,兩方仍是存有很深的敵意。

    「真意外能在火鍋店看到你!裴董。」費競焱主動伸手。

    「我也是。」裴振堅用力回握。

    他不忘打量費競焱身旁的兩位女子,他們除了在商場上要比,也要比誰身邊的女人出色。

    看到齊瑜,他不禁在心底冷笑。這就是費總裁的品味啊!這般低俗無味,絲毫都比不上剛剛他在門口撞到的那名美若天仙的佳人。

    「看來,費總裁身旁不乏親密愛人,如果好事近了,千萬不要忘記寄張帖子給我,我一定會親自到場祝福,更不會忘記包個大紅包。」裴振堅說盡客套話。

    「一定,一定。」費靖焱回應著。「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希望我們兩家企業的恩恩怨怨,到我們這一代就好。」

    「當然,企業要的是良性的競爭,不是惡性的破壞。」裴振堅也跟著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靖涵對眼前這帥哥沒什麼好感,總覺得他是個口是心非的傢伙。「哥,我們快走吧!」

    裴振堅挑眉,笑著說道:「原來這位是費小姐,這麼說,另一位……」他毫無顧忌地大笑起來。「這位就是未來的費少奶奶嘍!」他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得意與輕蔑。原來費競焱挑的老婆是這等用金錢堆起來的貨色?看來費競焱也不過爾爾!「大嫂,很高興認識妳!」

    這句大嫂叫得齊瑜心花怒放,立刻打算自我介紹。「你好,我是──」

    「後會有期。」誰知費競焱卻硬生生打斷她的話。他不想在誤打誤撞的情況下讓裴振堅誤會,要是傳遍社交圈就麻煩了。

    「喔?看來幾位還有要事?」裴振堅冷笑。「那麼我告辭了,再見!費總裁、費小姐,以及……未來的費總裁夫人。」

    裴振堅離去前,還不忘挖苦地一一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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