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星紗失去蹤影之後,凱翼、應偉和老牧師全力尋找星紗的下落。
他們還派了不少人幫忙,第一天,找不到她;第二天,找不到;第三天,依舊沒有星紗的下落……第四天、第五天,兩個禮拜過後,他們只好報警。
可是,接下來過了三個月、四個月、五個月,星紗就像空氣般消失了,最後大家不得不放棄。
後來甚至有傳言說星紗已經死了,唯獨凱翼不相信星紗會離開他,仍舊抱著希望,期盼星紗某天會回來,不過,這個可能也越來越渺茫。
「星紗消失了……她不肯原諒我,我這麼愛她,她怎能棄我而去呢?」凱翼整天失魂落魄地游遊蕩蕩。
沒有了星紗,他也找不到生活的動力。
他把自己關在家裡,不接任何人的電話,也不見任何人,連牧師的話也聽不進去,每天借酒澆愁,酒變成他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
直到應偉直接登門去找凱翼,也是好幾個月以後的事了。之前星紗結婚時有多打一把備用鑰匙給應偉,原本希望彼此能互相照料,沒想到……
他拿著備用鑰匙打開門,只見裡面一片漆黑,遍地都是空酒瓶,酒氣沖天,而爛醉如泥的凱翼則是躺在地上。
他的黑髮散亂而且過長,鬍子雜亂,地上還有好幾個破碎的酒杯,牆上沾著一大片酒漬,顯然是他摔酒杯出氣。
應偉無法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景象,那個優秀有自信的凱翼呢?眼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嚴凱翼嗎?
他歎了口氣,並且搖搖頭,到浴室裝了一大桶水,當頭淋下,凱翼只是稍微移動一下,口裡模糊不清地說道:「星紗,聽我解釋,不要跑,不要離開我……」
看他這樣,應偉又心痛又生氣,摑了他好幾巴掌,怒斥道:「清醒吧!星紗早就不知去向了,接受事實吧!你這樣星紗也不會回來的。」
應偉拉開窗簾,讓冷冽的風吹進來,凱翼似乎終於有了知覺,他睜開眼,猛打哆嗦,渙散的神智勉強發現應偉的來到。
「你怎麼可以糟蹋自己的身體?星紗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難過的。」應偉受不了地低聲說道:「我的女兒啊,你真沒良心,你要讓每個人都傷透心才甘心嗎?」
聽到星紗的名字,凱翼的身子明顯震了一下。
應偉坐在凱翼身邊,語重心長地說道:「發生這樣的事,大家心裡都很難過,我一點也不怪你,我只怪星紗,是她自己太軟弱,無法對抗這個世界的陰險,只能說她無能,她愚蠢得不相信你對她的真心,她沒有那個命讓你愛她一輩子……」他哽咽地說道:「孩子,你沒有錯,別再折磨你自己了,我求求你,凱翼,振作一點吧!」
凱翼動了動身體,抓住應偉的手,他再也忍不住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擔憂和壓力,慢慢宣洩出來。
他好恨……他終於體會到恨的滋味了。
「我一直生活在愛的世界裡,可是相信愛又如何,我依舊沒辦法留住星紗,我再也不相信愛了,我恨,我好恨,我真的好恨……」他發瘋似地跳起來,雙手不斷擊打牆壁,皮破血流,恍如要將所有的恨一併發洩。
沒有了星紗,就算擁有再多也都不重要了,世界的一切對他都不再有意義了!
車禍當晚,程崇達夫婦趕緊送女孩去醫院急救,星紗在病床上清醒後,第一眼見到的是林美玉。
「你叫什麼名字啊?」林美玉關切地問道。
看到這個女孩,彷彿看到自己往生的女兒,她們兩個年齡差不多,容貌還有幾分神似。
星紗想了一下,卻搖搖頭,她什麼都記不得了,連名字和其他事情,統統都想不起來,腦袋一片空白。
林美玉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個女孩的眼神和神情十分空洞。
「你怎麼啦?」
星紗看了林美玉很久,突然伸出雙手碰觸林美玉的臉龐,心想著這個婦人對她這麼好,還這麼關心她,一定就是她的媽媽。
她柔柔喊了聲:「媽媽。」
這一聲「媽媽」,讓林美玉激動不已,原以為這輩子,她再也聽不到有人叫自己「媽媽」,眼淚馬上不爭氣地落下。
「你不是……我媽媽嗎?」星紗看到林美玉在哭,立刻緊張地問。
「是、是、是,我當然是你媽媽啊!」林美玉興奮得不在話下,她心甘情願收她當女兒,當作一種思念女兒的慰藉。
「美玉……」程崇達辦好入院手續,才一走進病房,女孩看到他,好奇地眨眨眼睛,又看了林美玉一眼。
星紗竟然出聲喊程崇達:「爸爸」。
他當場愣住了。「你是……」
林美玉立刻打斷丈夫的話。「對啊!他是爸爸,你先休息,我和爸爸去找醫師,問看看你什麼時候出院。」
林美玉急急忙忙把丈夫帶走,一起去找醫師問清楚病況。
「她為什麼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是失憶症嗎?」林美玉著急地追問。
「很有可能,她的頭部受到嚴重撞擊,」醫師查看星紗的腦部X光片,大腦中有大約一公分的瘀血塊。「瘀血的位置很靠近神經,開刀太危險,目前先觀察看看,過些時候,我們再決定要不要動手術。」
「那她會永遠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嗎?」程崇達覺得事情有些棘手,這個女孩到底是誰,她的家人應該很著急吧!
「不一定,這要看她的狀況,也許有一天會突然記起過去的一切,這種病目前還無法掌握。」除了這點以外,星紗身上只有輕微的外傷,算是非常幸運的。
在病房外的長廊,林美玉當場決定:「我想把她帶走,當成自己的女兒。」
「你瘋了嗎?」程崇達不想讓妻子繼續逃避現實,他殘酷地提醒道:「她是她,她不是寶兒,我們家的寶兒已不在人間,在天國了。」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捨不得她,你不知道當她醒過來叫我媽媽時,我的心都碎了,她現在又喪失記憶,連過去都想不起來,怎麼找她爸媽呢?難道要讓她流浪街頭嗎?」林美玉覺得這個女孩跟自己有緣,或許這是寶兒在天國的安排。
「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再怎麼樣,應該把她送到警局,萬一人家的爸媽急著找人,或是她以後恢復了記憶,到時候該怎麼辦?」
「如果她以後恢復記憶,我們再把她送回去嘛!」林美玉難得用哀求的口吻,不斷懇求著。「老公,我們一定會對她很好的,好不好?不管她待在我們身邊的時間有多長,我會把她當女兒好好疼愛,我會很珍惜她跟我們住在一起的這段日子。」
「好吧!」爭不過妻子的執拗,加上程崇達看到妻子原本愁眉不展的容顏,出現了難得的光彩,他只得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太棒了!謝謝你,老公!」林美玉趕緊拉著丈夫進去病房。
才一開門,卻沒看見那個女孩躺在床上,視線一掃,看到星紗居然以萬般無聊的模樣站在窗邊。一看到他們進來,她很開心地喊著:「爸爸,我想回家,這裡好無聊。」
她叫得很自然,彷彿真是他的親生女兒,程崇達也有些激動。「你……可以下床了啊!」看樣子,她復原得很快,身體沒什麼大礙了。
「對啊!我身體很好,只是……」她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衣物。
「只是什麼?」夫妻倆莫名緊張了一下。
「我為什麼穿這樣呢?我不喜歡。」她好討厭身上穿的這件晚禮服,還有手上戴的戒指,而且每每試著去回想,就會頭痛,呼吸困難,並且有股厭惡感。
「好!我去幫你拿衣服來換,等我唷,『寶兒』!」美玉脫口叫出寶兒的名字,趕緊搗住嘴巴。
寶兒?星紗目光一閃,以為自己的名字就是寶兒,馬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原來我叫寶兒啊!這個名字真好聽,我是爸爸和媽媽的寶貝嘍?」
當她這麼說時,讓二老差點喜極而泣,更加認定她一定是女兒派來的天使,來撫慰他們失去女兒痛苦的心靈。
林美玉趕緊跑到車上,打開後車廂拿出女兒的衣物,當初她和丈夫出門環島旅行時,因為思念女兒,還特別帶了些女兒平常穿的休閒服,假裝女兒跟他們一起旅遊,沒想到,現在真的派上用場了。
她拿了一套休閒服給星紗,讓她進去洗手間換上,當她走出來時,身高體重都和寶兒差不多,掹一看還有些相像,那瞬間夫婦倆彷彿看到了真的寶兒。
美玉下意識的把晚禮服和戒指收回袋子裡。
星紗照了照鏡子,發出滿意的笑聲。「穿這樣才舒服。」她又套上布鞋和襪子,居然也很合腳。
「走吧!爸爸、媽媽,我們去辦出院手續吧!」她主動牽起他們的手。
「好,我們走吧!」程崇達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
這趟旅行讓他們重新找回了「女兒」!
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孩就這樣成為寶兒,跟程崇達回到了他們的家,開始了她的新生活……
這裡是位於高雄市一個新舊混合的社區,巷子裡一排老舊的房子裡,有一棟整修過的透天厝,看起來頗為新穎,裡面有個小庭院,種植了一些花花草草,陽台上還有養鳥,頂樓加蓋一間鐵皮屋作為道館,那是程崇達下班後兼差收一些小學生打跆拳道用的教室。
「寶兒」回到這裡,居然對一切都不陌生,她熟門熟路地走進二樓房間,從容自得地換上家居服,而且躺在床上看起漫畫、小說。
程家夫婦在親生女兒去世後,受不了打擊,怕再度崩潰,把女兒所有的照片都收起來,以免看到照片就傷心落淚,所以房裡沒留下任何照片,以至於新的「寶兒」並沒發現什麼不對。
更讓他們感到驚奇的是,女孩到了頂樓的道館,竟然興致勃勃的主動換上武術裝,輕鬆自在地揮拳、抬腿、左鉤拳、右鉤拳,姿勢正確,一點也不含糊。
程家二老不禁看傻了眼。她簡直就是寶兒的翻版……
美玉遞上果汁,試探性地問:「寶兒,你很喜歡武術啊?」
「對啊!練習武術,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了。」她有些恍神,腦海裡好像閃過類似的熟悉畫面,不過腦袋也同時刺痛了一下,畫面立刻消失不見。
她有些呆愣地望著前方的一堆獎盃、獎牌。「媽,你這樣問很奇怪耶!我不就是很喜歡武術嗎?不然怎麼會得那麼多獎?」檯子上好多獎盃,跆拳道亞軍、空手道季軍……統統都是程寶兒的名字。
程寶兒從小就在耳濡目染下,跟父親學習一身的好武藝,她熱愛運動,也參加過很多比賽,每次比賽的成績都很優異。只是料想不到向來健康的寶兒竟然紅顏薄命,十八歲就因病去世。
她一定是寶兒的化身,美玉更肯定了。她笑得合不攏嘴,並且深信這是女兒特意安排讓他們夫妻重新獲得幸福。
「你這孩子,從小就跟著你爸爸打這個踢那個的,一點也不像女孩子。」美玉笑咪咪地說著。
寶兒但笑不疑地以俏皮的語氣回應:「誰叫我像爸爸呢?」
程崇達也被她逗笑了,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終於又找回了笑聲。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過去,程家夫婦慢慢地把她當作寶兒,寶兒也在日漸熟悉之下,很快的變成他們的女兒,個性和以前好動活潑的寶兒沒什麼不一樣,常常逗得二老很開心。
偶爾,寶兒腦中會閃過一些片段畫面,裡面好像有個模糊的男人身影在呼喊並追著某人的模樣,想要看個清楚時,腦中就會陣陣刺痛,畫面也就消失了。
美玉跟她說頭痛是車禍的後遺症,服了醫師開的藥就會減輕疼痛,加上那些畫面讓她有種不舒服的感覺,所以她根本就不想去追究,頭痛也慢慢減輕了。
相對於美玉的熱絡,程崇達從一開始就做好心理準備,他有預感寶兒終究會回去原來的地方;不過,每天他們都會燒香拜拜,感謝神明的恩賜,讓寶兒重新回到家裡,他們會珍惜每一天、每一分鐘。
三年後
十二月底,是屬於聖誕節歡樂團圓的日子。
這裡是南台灣高雄市的商業中心,這塊區域中最顯著的新穎摩天大樓,就是隸屬於長金集團的產業。
說起長金集團,成立才短短四年,就稱霸全台灣的房地產界,每個人一聽到「長金」,都會舉起大拇指。而最讓人嘖嘖稱奇的,則是「長金」的總裁嚴凱翼,幾年前,他還是轟動亞洲的歌手,當年他毅然決然退出演藝圈,從頭打拚房地產事業,如今,他已經躋身台灣富豪之列。
此刻,在寬敞豪華的總裁辦公室內——
嚴凱翼正在辦公室裡以電話和國外的廠商交涉事務,這筆生意十拿九穩,剩下的就是細節部分的商討,在雙方商討得差不多時,外面的走廊傳來吵鬧聲,保全抓住了一名中年人,他不斷大吼大叫要見嚴凱翼——
「嚴凱翼,你給我滾出來!我要把你殺了……」
「是誰?」嚴凱翼攏起眉毛,簡短地交代完畢,掛上電話。
是誰敢這麼大膽,來他的地盤撒野?他按下通話器詢問秘書,不一會兒,保全部主管敲門進來,連聲致歉——
「對不起,總裁……」保全主管嚇得冷汗直冒。「他假扮成清潔工混進辦公室……一直吵著說要見您……」
「叫他進來。」嚴凱翼倒想知道,哪一號人物敢來這裡鬧事?
中年人被幾個彪形大漢給五花大綁的抓進來,還不停地口出惡言——
「姓嚴的,你真卑鄙,你會不得好死!」要不是因為被制住、動彈不得,他絕對會衝過去把嚴凱翼大卸八塊,甚至是五馬分屍。
「是你?」嚴凱翼想起他了,這是前一陣子發生的事,他才向這位地主買了一大塊農地。他冷凝著臉,不留情面地說:「那是你自己太不爭氣了,你父親留給你的一大片農地,不好好經營,卻因為嗜賭而欠下大筆賭債,還好是『長金』看上你的土地,買下土地讓你還債,你現在卻不懂得感激,還跑來我這邊鬧事。」
「就算我要賣地,也不該只賣這一點錢,你騙了我!」中年人大聲咆哮。「你買了我的農地,變更為建築用地,在上面蓋了大樓,高價賣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投機獲得的天價報酬,起碼應該分給我一點。」
「所以你現在不甘心了?」嚴凱翼冷冷一笑。「我要是懂得手下留情,怎麼可能會累積那麼多財富?而你要是夠聰明,今天也不會落得一無所有!你要好好檢討自己,而不是來向我要求分紅。」
「我會殺死你!」中年人討錢不成,反被奚落一番,氣得臉都脹紅了。
「要殺我,就要快一點,我明天就回台北了。」嚴凱翼反唇相稽。
他一個示意,保全人員就把高聲吵鬧的中年人架走了。
機要秘書威廉面露擔憂地進來,關切地問道:「凱翼,我請幾個保鑣跟著你好嗎?」威廉是他大學的好友,在他退出演藝圈後,便被找來一起創立「長金」。
「不用,我早就習慣被人憎恨了……」嚴凱翼冷笑著準備往門外走。
這幾年,有太多人恨他了。在爾虞我詐的商場,為了成功,他殺紅了眼,用盡了卑劣無恥的手段,成功地建立房地產王國,可是,連他都痛恨自己的惡行。
「你要去哪裡?」
「我想一個人走一走。」他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威廉看著他的背影,感歎地想著這個朋友變得太多,跟他一起創業的幾年,不曾看凱翼真誠地笑過。以前他們念大學時,凱翼是個充滿愛心的人,臉上經常掛著溫暖的笑容,為人熱誠、正直、善良……如今這些特質早已不見,眼前的凱翼,是個十足市儈、現實、不擇手段、憤世嫉俗、城府極深的嗜血男人。
跟「嚴總裁」交手過的生意人都對他恨之入骨,大家都說他沒心沒肝、無情無義;媒體也形容他是冷血總裁——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既冷血又殘酷……威廉卻知道大家都誤會嚴凱翼了。
凱翼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他知道凱翼是個深情的男人,仍然深愛他的妻子,儘管他的妻子棄他而去已久。
威廉遺憾從來沒有見過凱翼的妻子,他認為凱翼的妻子一定是最特別的女人,才可以擄獲凱翼的心,只是她怎能狠心拋棄凱翼呢?凱翼因為失去她,性情才會轉變如此大。
威廉看到一個被愛情深深折磨的男人,他不禁搖頭歎息。
凱翼漫無目的地走在愛河河堤邊,這裡變化真大,處處充滿商機,流動咖啡貨車的咖啡香飄散在空氣中。
凱翼坐在石椅上,目光呆滯,望著對他而言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愛河景致。
他想星紗……每次一想起她,整個心仍是抽痛不已。
星紗,你在哪裡?三年了,你真的不願意出來見我嗎?
我這麼愛你,為什麼你捨得離棄我?你為什麼不懂得要信任我呢?
星紗,星紗……
河岸另一頭,寶兒正等著買炸雞。
程崇達夫妻在初一、十五都會茹素,今天是農曆初二,可以吃肉了,因此她貼心地打算買炸雞回家,並且特別打電話要林美玉別煮晚餐。
付了錢,她提著裝著炸雞的袋子,沿著愛河河邊走。
今天依舊是屬於南台灣的艷陽天,到了黃昏,空氣仍是悶熱。
「好熱!怎麼那麼熱?」她不太耐熱,暗自抱怨著。「氣象報告明明說台北今天寒流,高雄卻熱得半死,真是奇怪!」
她索性去買一個冰淇淋,邊走邊吃。
沿途夾道繁花似錦、落英繽紛,黃昏時分在這兒散步,真是十足愜意。
寶兒忽然停下腳步,眼睛因為驚訝而瞪得大大的,不是因為前方那個大帥哥,而是帥哥後方有一個男人手裡拿著一把利刃,偷偷摸摸地靠近,眼看就要往那個英俊男子的背後捅下去——
「小心!」她大聲尖叫。
練習武術的高度本能,剎那間發揮得淋漓盡致,冰淇淋往空中一扔,炸雞也隨手一丟,她整個人衝了過去,同時間抬高右腿,用力踢中對方的右手,骨頭碎裂的「喀」一聲傳來,刀子立刻掉在地上,對方發出了哀嚎。
一連串的動作,就在數秒內完成。
嚴凱翼回過頭,神情緊繃地站起來。
「他拿刀要殺你!」寶兒義憤填膺地指著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
「是你!」傷人未遂的男子正是鬧事的地主。凱翼瞪著他,大聲喝道:「快滾!」
「我不會放過你的……」對方狼狽地爬起來,臨走前還撂下狠話。
「快走!不然我現在就叫警察來。」凱翼拿出手機。
對方握著疼痛的手腕,兇惡地瞪了一眼,立刻逃走了。
「天啊!」寶兒馬上驚嚷著。「你居然放了他!有沒有搞錯,他剛剛要殺你啊!」
「那不是他的錯,是我害他的。」凱翼抬起頭,感激地對寶兒笑了笑。「謝謝你,你救了我一命……」
話未說完,深黑色的眸子乍然閃過驚愕的神色。
瞬間,凱翼的眼前一片黑暗,神智頓時遺落了,巨大的衝擊襲中他的腦袋——
「星紗……」
她是星紗,星紗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經過了三年,星紗不一樣了。
依舊是長髮飄逸,但南台灣的陽光讓她的皮膚變得比較黑亮,姣美的臉龐微施脂粉,飄逸率性的粉色薄紗襯衫下搭著細肩帶背心,清爽中帶著性感,合身的緊身牛仔褲上綴著幾串亮片襯飾,她看起來更成熟、更性感,也更嫵媚了,舉手投足間都有著韻味和魅力。
不過,無論她如何改變,她仍是他的星紗。
「星紗……」凱翼充滿深情地叫喚。
可是,她卻像一個木頭人,毫無反應。寶兒的注意力全放在凱翼那套昂貴的西裝上,那上頭有著冰淇淋的污漬。
「剛剛為了救你,把冰淇淋隨手一丟,誰知道竟然丟到你的西裝上,對不起。」她趕緊取出面紙,連忙替他擦拭西裝外套。
「星紗,是我啊!」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慌亂地說道:「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凱凱啊!難道你忘記我了?」
寶兒看他一個人嚷著她聽不懂的話,腦中有些模糊影像,然而頭一疼,不由得用力抽開手,慍怒指責:「先生,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在亂說些什麼?我根本不是你的那個什麼紗……」
寶兒的反應讓凱翼愣住了,他無法置信地瞪著寶兒,眼底浮起可怕的精光,銳利的眼神射向一臉莫名其妙的寶兒——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明明就是星紗啊!你,是、星、紗!」
寶兒狠狠給了他一記白眼,鄙夷地說道:「像你這種西裝筆挺,黑髮梳得一絲不苟,瀟灑又帥氣的男人,最會在路邊騙女生了,你去騙別人,不要來騙我!」
「星紗……」他伸手拉住她。「聽我說……」
「不要碰我!」寶兒馬上揮掉他的手,凱翼頓時面色鐵青。
到底怎麼回事?
瞧她那慍怒的眼神不像是說謊,她真的忘記他了嗎?
怎麼可能?這一定是她玩的遊戲!
「真是好心沒好報,我好心救了你,你竟然糾纏個不停。你再跟過來看看,我會大喊救命,不然我立刻報警!」隨身攜帶手機就是有這個好處,有危機時可以立刻打電話求救。
她掉頭就走,撿起掉在地上的袋子,打開一看,嘴巴立刻嘟起,馬上又轉過身,伸手跟他要錢。「喂!我為了救你,結果要買回去孝敬爸媽的炸雞,整筒都倒在地上髒掉了,你要賠我一份,我要的不多,三百四十九元整。」
她有家人?應偉並沒有通知他找到星紗了啊!
凱翼心底有千百萬個疑惑,眼神中跳動著無數種光芒,他拿出皮夾,取出數張千元大鈔給她。
「謝謝你的慷慨!」她抽了一張千元大鈔,放在口袋裡。「我沒零錢,你也沒零錢找我,那就佔你一點便宜,拿你一千元吧!」說完,她頭也不回,快速往速食店的方向走。
凱翼杵在原地,看著那個思念的身影正在等候過馬路,一個非常堅定的信念從腦中跳出來:不能放她走!不能放她走,她一定是星紗沒錯!
他立即尾隨在她後面。
寶兒又重新買了炸雞,所以浪費了點時間,冬天的天色很快就暗下來,轉進通往家裡的小巷,路燈還沒開,四周都很暗。
不過,寶兒的警覺性很高,拐個彎,就知道不對勁了。
竟然敢跟蹤我!這個爛人、色狼、變態……她心底咒罵連連,打算讓他好看。
寶兒突然加快腳步,轉了個彎就不見了,凱翼著急地四下張望,就在這時候,角落衝出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弓起膝蓋,用力往他鼠蹊部踹下去——
命中要害!
「可惡!色狼,踢死你,看你敢不敢再作怪!」寶兒舉起中指,對他表達強烈不滿。
「痛……」凱翼長腿一軟,蹲在地上呻吟,毫無防備的一擊,讓他疼痛得一時無法走路,只能眼睜睜看著寶兒跑掉。
寶兒轉身快速跑回家,在自家門口用力敲門。「爸、媽,我是寶兒,快開門,快點!快點!」
程崇達趕緊開門,擔心地問:「寶兒,發生什麼事?」
寶兒衝進去,用力帶上門。「爸!有人跟蹤我。」
「跟蹤?是誰?」林美玉趕緊從客廳跑出來。
「那個人一直叫我星紗,星紗……可是我根本不認識他啊!」寶兒說起剛剛發生的事,還有些氣憤。「我想了個計謀,先躲在圍牆後面,再突擊踢中他的要害,讓他立刻躺在地上站不起來!哼!」
寶兒自顧自地說得很盡興,沒有發現程崇達和美玉的眼神馬上變得很奇怪,而且充滿驚恐——
難道,過了三年,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有人來找寶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