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甜甜生長在一個美滿幸福的小康家庭,父母親就只有她這麼一個獨生女,因此對她更是疼愛有加,全心全意地照顧她。
唐爸爸喜歡運動,唐媽媽喜歡旅遊,因此唐家的假日活動常常是一起出門去打球,而一有長假更是常往國外跑。父母親給予甜甜樂觀進取的人生觀,她從小就是個快樂的女孩,就算偶爾遇到挫折,她也會笑笑地相信很快就會雨過天青。
「媽,我回來了。」疲勞困頓的甜甜,一看到睽違的家門,感到無限的溫馨。
「你去了這些天,我好想你喔!」唐媽媽一把抱住了女兒。
「我也好想你們!」
唐家父母和女兒的感情很好,他們知道女兒已經長大了,不會拴住她,反而以信任的態度隨她去,即使是自助旅行也不會多說什麼,他們相信女兒懂得照顧自己。
唐甜甜取出她在雪梨買的紀念品——一個雪梨歌劇院的模型,這是他們家的習慣,每到一個地方旅行,都會買當地最有象徵意義的物品回來做紀念。
唐媽媽準備了下午茶,母女兩人愉快地聊起天來。
「這些是你的信。」唐媽媽把一疊信放在桌上。
唐甜甜大致檢查一下,有信用卡帳單、型錄、雜誌……最後是一封來自報社的通知單,她的心狂跳著,連忙打開。
一看到裡面的內文,她立刻尖叫。
「我有工作了!媽媽,太陽日報要我了!」她大聲叫著。「我的運氣真好,才剛玩回來,就找到工作了!」她的好運還包含了從雪梨坐免費的頭等艙回來呢……才一轉念,伊鐵生的身影又激起她心底的陣陣蕩漾。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的女兒是最棒的,剛畢業就找到了工作!」唐媽媽永遠是以鼓勵代替打罵,不過也憂心女兒的健康。「當記者很辛苦呢!」
「這是我的志向,我相信我能克服的!」也許因為唐爸爸本身是記者,甜甜從小看著父親的工作,受父親影響深遠,她希望能像父親一樣深入民間,以筆代劍,揭發真相並為弱勢族群爭取權利,父親在她心底一直是正義的化身。
「當然了,唐家的女孩比男人還優秀!」父母沒生男孩,把唯一的女兒當作男孩子教養,擁有強烈的正義感和意志力。
當晚,唐爸爸下班回來時,已經是深夜了,他也很高興女兒不靠關係,憑自己的實力考上了太陽日報的記者,一家人又高高興興地出門去吃宵夜慶祝。
星期一早上。
唐甜甜準時到太陽日報的人事部報到。
既然是記者,要出去跑新聞,因此甜甜選擇穿著褲裝。她穿著簡便的低腰牛仔褲,一件上面印有Betty圖案的短衫,穿著輕便的涼鞋,沒有化妝,只塗了橙色的口紅。她以為中性的裝扮比較不會被男性同事歧視,不過她錯了,她顯然一點也不受歡迎。
她的上司陳光友,是個禿頭、水桶肚的中年上司,一直盯著她。「上班還化妝,你以為你是花瓶啊?」
「我沒有化妝!陳主管,我只有塗口紅而已!」甜甜實話實說。
「那是我看錯了?」陳光友挑高濃眉,尖銳地說:「你的膚質真好,是每天敷 SKII面膜嗎?』
「SKII面膜很貴的,我又不是影視歌星,哪買得起?」甜甜故意露出無辜的笑容裝迷糊。「大概是我天生麗質吧!」
「還真伶牙俐齒!」陳光友輕嗤一聲。「不過,你的頭髮?」
「我的頭髮……怎麼了?」難道她一頭「566」的飄逸長髮礙著他了?
「長髮女孩最麻煩,不梳頭的時候,就像披頭散髮,不能見人,又得花時間整理頭髮,怎麼能全心全意做事?」
「陳主管,雖然你是我的主管,但我最討厭男人把我當花瓶!現在是兩性平等的時代,雖然我是女人,但請看我的工作能力,不要歧視我的性別!」唐甜甜再也忍不住了,她義正辭嚴地表明立場。
「誰叫你長得太漂亮了。」陳光友不客氣地說:「好,有志氣,那你就證明你能跑出多少『新』新聞!」
「什麼是新新聞?」甜甜從沒聽過這個名詞。
「『新聞』在英文叫作news,表示沒發生過的事,日新月異的意思,要你加入太陽日報,當然是要你搶獨家,我們要的是最新的斬新聞!」陳光友半挑釁、半不屑地斜睨著她。「我就看你能跑出多少獨家新聞!」
「試試看再說!」甜甜堅定地迎接他的視線。
陳光友轉過頭,拿出一份文件。「我現在分派你們各自負責的工作!」
他對著排排站的新進員工宣派著誰負責政治新聞,某某負責藝文版,某某某負責社會新聞……到了唐甜甜,她被派到娛樂版。
「娛樂版?」甜甜立刻有了異議。「為什麼是我跑娛樂版?我想要更有挑戰性的負責項目!」
「你想跑社會版新聞嗎?你以為社會新聞那麼好跑啊!」陳光友用輕視的語氣說道:「大部分的社會新聞都是詐欺、強盜、婚外情、情殺、自殺……等事件,如果是死於橫禍,還要去車禍現場或是命案現場採訪,有時還要跟隨法醫到殯儀館看屍體解剖……社會新鮮人,你做得來嗎?」
「我……」唐甜甜想到進殯儀館,一股陰颼颼的感覺立刻襲來。
「沒關係,娛樂版就娛樂版!我會跑出獨家新聞!」
散會後,陳光友一一安排新進人員到會議室作one by one會談,快中午時,才輪到唐甜甜。
寬敞的會議室裡有一整面的深色玻璃窗,讓外頭的陽光顯得不那麼刺眼。不過陳光友的一席話,卻讓她覺得刺耳。
「老實說,你是我的黑名單之一,如果你交不出漂亮的成績單,隨時準備滾蛋!」
「你在給我下馬威?」唐甜甜氣得雙舉緊握。
「你雖然負責娛樂版,不過我不要你盯藝人,我要你盯緊財經名流大亨!」
「財經名流大亨?」
「這年頭,比的是誰的錢多,所以挖掘名人隱私更有趣、更有看頭,如此才能緊緊抓住小市民的心,太陽日報才會持續大賣,我希望你能做到『獨家採訪』……」
「為什麼民眾對名人的八卦這麼有興趣?」唐甜甜百思不解。
「因為小市民一輩子都不可能坐擁富豪的財富,所以小市民最喜歡看的當然就是富人出糗,好來平衡自己的心理,瞭解嗎?」他取出一些照片和資料。「這些全是台灣現在炙手可熱的企業第三代接棒人。」
唐甜甜意興闌珊地接過來,一頁頁翻閱。翻到某一頁時,她陡地定格,眼神立刻變得專注。
定他!伊鐵土!
資料上有簡單的伊鐵生背景介紹。伊家發跡於第二次大戰後,伊家祖父創立東貝銀行,進而建立東貝的股票、證券、基金、債券、匯率……東貝銀行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分行。三十歲的伊鐵生是第三代,坐擁千億美元身價,去年東貝銀行在台灣設立分行,他是台灣地區的負責人,他的名聲才開始在台灣財經界傳開來。
目前仍然單身的伊鐵生,英姿煥發、帥氣非凡,卻也相當神秘低調,社會大眾對他的身家背景一知半解,所以他也立即成為媒體追逐的對象,而他的私人感情生活,更是眾人好奇的焦點。
唐甜甜從來都不愛八卦和娛樂,以至於她對時下大眾津津樂道的大人物,竟然毫不知情。
「他這麼年輕,就這麼有成就?」甜甜看完伊鐵生的簡歷,讚歎地說。
「你是以年紀來評論一個人的成就嗎?年齡不是重點,年紀大的人不一定有成就。」陳光友捉到機會,迎頭一陣痛批。「這是你自己刻板的既定印象,當記者的人,最重要就是要打破迷思,打破固有思維,才能不斷創新!」
「那也請你打破對女人固有的思維,不要看不起我!」說到男主管歧視女人的父權主義思想,甜甜就一肚子火。
他們倆憤怒地大眼瞪小眼,許久,陳光友才冷哼了一聲。
「別要嘴皮子,等你做到了,再跟我討糖果吃吧!」
「我一定會交出漂亮的成績單!」唐甜甜信誓旦旦。
陳光友撇撇嘴。「那這幾個世界級的大亨,看你要鎖定哪一個?」
「我就鎖定他——伊鐵生!」
「那你就想辦法採訪到他,二十四小時緊鑼密鼓的跟蹤他,當然最好把他的私生活、私人感情世界完全公諸於世!記住,一定要不擇手段,才能達成目的,因為大眾想知道他面具下真實的一面!」
「那是他的隱私呀!」對於記者工作有著滿腹理想的甜甜,無法接受這種做法。
「名人是不能有隱私的,搞新聞媒體的人,不能有浮濫的同情心,我們要的是真相和獨家,懂了沒?」
甜甜雖不贊同他的說法,卻更不想被他看扁,只好點了點頭。
「給你兩個禮拜的時間,要有東西交出來!」陳光友下完命令,頭也不回地走了。
坐在一應俱全的辦公桌前,唐甜甜卻是一籌莫展。
像伊鐵生這樣呼風喚雨的大人物,該怎麼做才能接近他呢?
她和伊鐵生只有一面之緣,而他很有可能根本就不記得她。
不管了!她要證明自己的實力,縱使是新人,也能寫出精彩絕倫的採訪稿。
她決定去東貝銀行跟監埋伏,就算是拍下一張照片也好,只要能和他再見一次面……只要有任何一個機會,她都不想放手。
好!事不宜遲,立即行動!
甜甜十萬火急地趕到東貝銀行,躲在不起眼的一角,開始了她近乎小偷似的鬼鬼祟祟日子。
第一天、第二天……都不見他的身影,甜甜幾乎毫無收穫,為了不讓陳光友看笑話,她仍是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第五天一大早,陳光友故意丟給她一份報紙,甜甜定睛一看,上面竟然寫著——伊鐵生出國洽商!
「什麼?!」唐甜甜挫敗感頓生,原來他又出國了?
「真是不巧,看樣子,你達不到我的要求了!兩個禮拜後,你鐵定交不出採訪稿。」陳光友刻薄地說道:「我看你是做不下去了,要現在辭職嗎?」
唐甜甜的火氣又起。「還沒到最後一秒,鹿死誰手,還不曉得!」她安慰自己不要氣餒。「也許他明天就回國了。」
她就不相信等不到他!
甜甜掉頭走出辦公室,後面還傳來陳光友的譏笑聲。
數天後。
今天的詭譎天氣,彷彿映照她的心。
大熱天的午後,天空卻是昏暗朦朧,雲重如鉛,先是飄來一陣綿綿細雨,再來是暴雨如傾。
唐甜甜躲在東貝大樓地下停車場的柱子旁,她偽裝成在等男友的普通女孩,才沒引起管理員的注意。
在她的印象裡,伊鐵生都是靠專車接送,她依稀記得當時在機場搭載他的車子顏色和車型,所以只要有豪華轎車駛入停車場,她都會特別注意。
她等了幾個小時,就在快要失去信心的時候,一輛豪華房車正巧疾馳過來,她的眼睛頓時發亮。
這是他的車子!她記得很清楚。
她馬上不顧死活地衝向車子,突如其來的行為讓豪華房車的司機嚇得立刻猛踩煞車!
車一停住,保鑣立即下車,飛快地抓住唐甜甜,以防止她有什麼奇怪舉止。人高馬大的保鑣,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用力的拉扯之下,還讓甜甜摔了一跤,十分狼狽。
「住手!」伊鐵生從車裡探出頭。
他看到甜甜了,對於她會出現在這裡,理所當然有著錯愕,卻也有著一份欣喜。雷陣雨不知何時停了,雲隙間露出亮麗的陽光,烏雲慢慢消散開來,清風和暢,天地一片靜謐。
他幽默地說:「這幾天,我坐飛機幾乎繞了亞洲一圈,沒想到又遇到你。」
「你記得我?」唐甜甜喜出望外。
「當然,你叫『小甜甜』,是不是?」
他居然還記得她!
她不禁喜上眉梢,心有如飛上天空的小鳥般雀躍。
「這麼巧,我們又見面了。」伊鐵生的心情無疑是愉悅的。
「我找你……有事情。」啊!此時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她尷尬了。
「你全身都濕透了,先進我辦公室再說吧!」
「總裁,可是……」保鑣顧忌唐甜甜是否不懷好意,故意接近伊鐵生。
「別擔心她,她是我朋友,很單純,不用對她做什麼調查。」伊鐵生信任甜甜眼中的清澈。
「是的。」保鑣雖然疑惑,仍服從地點點頭。
唐甜甜濕漉漉地坐進豪華房車,這一切彷彿身處夢境中,她無法相信,她真的和他再次相遇了。
她的鍥而不捨、她的執著、她的堅持,都是對的!也都獲得了代價。
唐甜甜第一次走進伊鐵生的專用辦公室。
邁進大門,首當其衝的是明亮的大客廳,客廳全以高級紅木打這,光是挑高的天花板設計與壁爐,就夠氣派了。
剛剛跟在伊鐵生背後一路過來,唐甜甜就已感到來自四周敵意的眼光,帶給她一股莫名的壓力。
大富豪和小市民果然是不一樣!
她借用了辦公室裡的浴室,將頭髮吹了半干,順手拿著一條大浴巾繼續擦拭頭髮,然後走到會客室,顯然秘書剛剛已經來過,桌上放著熱騰騰的咖啡。
伊鐵生正站在玻璃窗前沉思,他看著已經恢復清明的天空,一動也不動。
甜甜正好藉機好好觀察他。
他是單眼皮,有著粗粗的眉毛,嗯,這種眉型在低著頭認真做事時,最有男子氣概了。短短的頭髮修剪得相當俐落,還有,他的手指十分修長,指甲也修得很乾淨。不多話的他,看起來像是個憂鬱的大酷哥。
「天氣真是多變啊!」唐甜甜發現自己竟然被他吸引了,連忙開口打破寧靜。
他回過神來。「是啊!剛剛還下大雨,現在卻是晴空萬里。」
「有彩虹!」她用手比著窗外遠方的天際。
「好美。」伊鐵生難得有機會稍作休息,甚至不曾有時間駐足欣賞自然美景的變化。
他們一起坐在沙發上。
「你好像出差好多天?」唐甜甜抓住機會猛問問題。
「整整十天。」他疲憊地道:「每天搭夜班飛機到另外一個國家,隔天一大早繼續開會,光這十天,天天都待在不同的國家,就像繞了亞洲一大圈,先往北飛,在漢城、東京、北京、上海、香港,等開完會後,又往南飛,到新加坡、雅加達、馬尼拉、曼谷等地開完會後,最後又飛一趟雪梨,看看我父母……」
「你都睡在頭等艙?」
「當然。」
「真好!」甜甜一臉羨慕。
「物以稀為貴。」伊鐵生不以為然。「如果你的生活像是在漂泊流浪,你就會覺得家的溫暖是無可取代的。」
「那是你們有錢人的想法!我真懷疑我下次要坐頭等艙不知是何年何月。」她感歎,接著發出疑問:「咦?你又回到雪梨……」
「沒辦法,我父母現在定居雪梨養老,我得回去看看他們。」伊鐵生解釋。
唐甜甜點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這時,他們正好對目相望,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
唐甜甜有些害羞,不知不覺地紅了面頰。
伊鐵生露出苦笑。「奇怪,每當我心情不好,總是會遇見你。」
「什麼意思?」採訪的事被拋到腦後了,她比較在乎他的煩惱和憂愁。
「我父母知道我和未婚妻解除婚約了。」奇怪,他居然如此信任她,對她吐露他被壓得喘不過氣的心事。
「他們責備你了嗎?」她問。
「沒有。」伊鐵生沮喪。「不過他們覺得丟臉。」
「丟臉?」唐甜甜不可思議地直嚷:「錯又不在你,是她先變心的!」
「重點就在這裡。」他欲言又止。「……和可恥的女人解除婚約一點都不足為奇,問題是我父母責怪我,怎麼不先對華人社交界公開拋棄她,反而被她捷足先登,我父母親的朋友看到她和新男友在公共場合卿卿我我,他們兩老的面子掛不住。」低落的情緒彷彿找到抒發的管道,他一股腦地對她傾訴。
甜甜很同情他的處境。「我實在是很難去想像你過的生活,也許你什麼都不缺,可是你所承受的壓力卻超乎一般人。」
「我向來傲視群倫,沒想到會在感情上栽了個大觔斗,也許是不甘心吧,所以我始終對王語紅念念不忘!」伊鐵生無心的說出他的芥蒂。「這是我的恥辱。」
原來,你還想著她……?
唐甜甜沒來由地一陣惆悵,心底直嘀咕。
「你晚上有沒有空?」她提起勇氣,主動開口邀約。無論如何,她都必須爭取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嗯?」
「你壓力太大了,應該要試著紆解壓力,不然你一定會受不了的,搞不好到最後得憂鬱症或精神崩潰都很有可能。」她找借口掩飾自己的意圖。
「什麼?」他皺起眉頭,很驚訝她居然把他講得像是身心脆弱的病人似的,從來沒人敢那麼大膽地批評他,她可說是破紀錄第一人。
「你去過陽明山嗎?那裡有很多溫泉旅館。以前我唸書時考試壓力大到我無法承受時,我爸媽都會趁著假日帶我去泡湯,現在是夏天,正好可以泡冷泉。」
「泡湯?」他從來不曉得台灣原來也有泡湯的地方,他忙得根本沒時間閱讀休閒雜誌。
「泡湯可讓你拋棄憂愁、忘掉煩惱,當你身上淌著的汗水,慢慢溶解在溫泉水裡時,你會感覺自己像一支化掉的冰棒,以最舒適的速度消失,幾乎可以聽到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放鬆下來的聲音……除了泡露天溫泉之外,沒有什麼活動更能體會這種既清涼又溫暖的絕妙滋味了!」唐甜甜極力推薦著。ro具的很棒喔!」
聽著聽著,伊鐵生也不禁露出期待的笑顏。「聽你說得這麼動人,我已經迫不及待了!」但他突然笑容一斂,若有所思地說:「可是,我有一個問題要先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