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王天堯無處可去,只好逃來台灣。
他知道,他一定要躲起來,可是,他又不能躲在日本,只要留在日本,他一定會控制不住的去找可兒,到時……見到可兒,又能如何?可兒畢竟是人妖啊!
他要釐清自己紛亂的情感,好好思考他該怎麼做。
他想要對二哥天煒吐露心事,可是,他又缺乏勇氣,因為他與天煒之間的兄弟之情並不深厚。天煒會理會他嗎?說不定只會冷淡對待他,甚至冷言冷語。
他就這樣在台灣待了好多天,每天東逛西逛,直到到了基隆,望著平靜的藍天碧海,他的心卻仍像雜亂無章的野草,理不出任何頭緒。
他知道二哥天煒與雷黛莎就住在這裡,那棟矗立在懸崖上紅瓦白牆的豪華洋宅中。
他就站在遠方,一動也不動的注視那棟華宅,他實在不敢叨擾二高天煒。
直到黃昏,他才看到朱門開啟,一男一女親暱地手牽手出門,男的身穿休閒裝,褲管還上卷兩截,腳下趿著拖鞋。天堯霎時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那不像是天煒的衣著風格,這是天煒嗎?
女的是雷黛莎,天堯不禁揉揉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因為,她一頭長髮居然綁成兩根長辮子,看起來好俏皮,她穿著紅色短褲,打著赤腳。她的雙手抱滿花束,天堯認得那種花,那是二哥天煒一直鍾愛的海芋。
天煒與雷黛莎就住在懸崖邊,天煒拿起魚竿釣魚。雷黛莎坐在他的身邊,把頭靠在他肩上,邊將手上的海芋,一朵一朵的丟入海裡。
為什麼要這麼做?天堯不懂?
不過,他卻已經看到世間最美最真的畫面——相愛至深的夫妻,怡然自得的生活在一起。
這也是天堯內心深處,一直夢寐以求的「心」生活啊!
他躲在暗處注視天煒夫婦,聽到天煒興高采烈喊著:「釣到魚了,今天晚餐多一條魚了。」
雷黛莎在一旁幫他打氣加油,他們嘻嘻哈哈,令天堯好不羨慕這對鴦鴛恍若世外桃源的生活。
直到天色暗了,兩人才整理道具,提著水桶回家,不多久後,廚房的窗戶傳出香噴噴的炒菜味道。
天堯對天煒的改變感到很納悶,天煒似乎已不像從前他所認識的二哥了,這是什麼力量造成的呢?以前風流倜俀儻的花花公子什麼時候變成一個如此深愛家庭、忠於妻子的男人?
他突然飢腸轆轆,渴望找天煒的心又如此強烈,他不斷告訴自己來台灣的目的。不論如何,他一定要按下電鈴,見天煒一面,也許,天煒開了門會不理他,也許……也許,可是,不試一試,怎麼會知道?
他有許多問題,也迫切需要一個能為他解答的人,不然,他真的快瘋掉了。
鼓足了百倍勇氣,天堯趕在後悔之前,迅速按下電鈴,一顆心撲通直跳,差點想拔腿就跑。
不一會兒,門開了,是天煒來應門。
隔著鐵門,天煒一臉震驚。「我說是誰呢?怎麼來的不是時候,打擾我和雨凝吃飯——」他語氣充滿興奮,趕緊打開鐵門。「不過,我可很歡迎這位不速之客呢!天堯,快進來——」
「我……」天煒熱情的歡迎,令天堯手足無措,他想到他之前編好的話,吞吞吐吐地說:「我……想去找大哥天泓,但他人在英國,路途遙遠,四弟天威就更不用說了,他在阿拉伯。台灣離日本最近,我……就想到來找你。」
「你喔——」天煒搖頭失笑。「你怎麼這麼含蓄害羞呢?」天煒一下就看穿天堯的顧忌。「你是我的弟弟啊!你來找我,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有必要找一堆理由嗎?」他邊拉著天堯入內,邊喊道:「雨凝,我弟弟來看我們了!」
雨凝?是雷黛莎的小名嗎?
他看到了雷黛莎,不過,雷黛莎卻顯得有點生疏,但仍很有禮貌的接待天堯,天堯相當納悶,他們不是早認識了嗎?「二嫂……你好。」天堯也只得有禮的打招呼。
「你一定餓了,我們一起吃飯吧!」天煒道。雷黛莎取出碗筷,熱忱的招呼天堯一起進餐。「你才剛下飛機吧?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去接你啊!」天煒喋喋不琳。
雷黛莎在一旁,安靜地對天堯微笑,天堯覺得很奇怪,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雷黛莎似乎變得很害羞。
「其實,我來台灣……有兩個星期了。」天堯有些彆扭。
「兩個禮拜?」天煒放下碗筷。「那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找我們呢?太不夠意思了吧,你可是我的三弟耶!」
「我——」天堯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
「你一定要在這裡住下來,等你住膩了,想回日本時,才可以走。我可不答應你去住旅館,那我就未盡地主之誼了。」天煒明快地說。「樓上有客房,一定夠你住,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瞬間,天堯竟有股想哭的衝動,因為,以前他和天煒實在是毫無手足情誼。「我……我還以為你會不理我,把我趕出門——」天堯語帶哽咽。
「怎麼會呢?你是我弟弟啊!我幹麼趕你走?」天煒明白天堯心結所在,話中有話道。「你太愛胡思亂想了。」
天堯淚光閃爍。「對,是,我在胡言亂語。」
天煒拍拍天堯的肩,表示——我們是好兄弟啊!行動代替了一切語言。
※※※
天堯就這樣在天煒家住了下來,轉眼間又過了兩個星期。
在這段期間,他不由得注意到天煒和雷黛莎的生活與他們各自過去的生活不啻有天壤之別。
尤其是雷黛莎,簡直和以前完全不一樣,若不是面貌相同,天堯死也不會相信,眼前這位二嫂是那個性感女神——雷黛莎。
她和天煒每天早上散步,走到育幼院照顧小朋友,將近中午時,回家用餐。下午天煒會處理一些公事,透過計算機的網絡,他仍掌握在法國的東王財團的控制權。之後,他們去釣魚,準備晚餐,晚上一起喝茶聊天,在天堯眼中看來,甚至是所有人看來,這對夫妻真的恩愛異常。
天堯他發現雷黛莎居然很喜歡小孩子,這也是與過去迥然不同之處。現在的雷黛莎甚至精於園藝、種菜、燒飯、洗衣,她幾乎全一手包辦,也常將種的菜送給育幼院的小朋友加菜。
天煒的改變更大,他常常膩在雷黛莎身旁,只要一轉眼看不到雷黛莎的身影,他就會大嚷「雨凝,你在哪?」儘管雷黛莎可能只是在花園裡種菜,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天堯百思不得其解。除了疑惑,天堯更是無時無刻思念著可兒,種種紛亂的情緒,讓他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常常天煒喊他好多聲,天堯才猛地回神。
天煒並沒有忽略天堯怪異的表現,在一次利用下午處理公事的時間,天煒叫天堯進了書房。
「二哥——」天堯用佩服的語氣說。「你真厲害,利用計算機網絡,你能在遙遠的台灣與雷黛莎恩恩愛愛之餘,還能掌控在法國的事業,真有你的!」
天煒擺擺手,無奈道:「這是因為大哥天泓不願幫我,他不過管了法國東王事業一個月,就受不了了,他的理由是:他不喜歡被女人環繞。現在的他,真是酷得可以了。」天煒感歎著。「唉!自從那黃毛小丫頭離開天泓之後,天泓整個人都變了——」他很同情大哥大泓。
「你也是整個人都變了啊!」天堯乘機插入話題道。「二高,以前的你,最討厭雷黛莎了,沒想到你居然會娶她。這已經夠讓人跌破眼鏡了,現在看起來,你還好像很愛她呢——」
「不是好像,是相當愛她,我甚至不能沒有雨凝。」天煒嚴正聲明著。
「雨凝?」天堯皺眉,滿臉不解。「二哥——」想問還不知從何問起呢!
「坐下來,我們好好聊聊!」天煒招呼天堯坐下,雙眸有著慈愛的光芒,伸出手握住天堯的手。
「弟弟——」天煒真誠地道。「其實,我對你很愧疚,因為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好好照顧過你。」
「二哥——」
「聽我說——」天煒揮手制止天堯插話。「從小到大,奶奶總是離間我們兄弟、分化我們的情感,我們兄弟之間,簡直如同陌生人,沒有互相幫助、沒有互相勉勵、沒有兄弟間應有的濃厚感情。橫亙我們之間的,只有冷漠、排斥、比較、歧視。尤其是你,因為你的母親是日本藝妓,所以從小到現在,可說是受夠我們對你的鄙視了。但是,你是何其無辜啊!」天煒微微點頭。「請接受我的道歉,對不起,天堯!」
「二哥——」回首來時路,過去的辛酸苦澀,到如今兄弟間坦誠相對,淚光在天堯雙眸間閃爍。
「我和雨凝結婚後,她的愛融化了我,我這才明白,以前的我,錯得多離譜,如今我衷心盼望,能夠重新開始,讓我們兄弟和好如初,相親相愛,真正的兄友弟恭。雖然,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納我這位哥哥——」天煒英俊的臉龐上真情流露。
「我——」天堯哽咽地說。「當然願意。」
天煒心滿意足的拍拍天堯的肩膀,天堯突然傾過身子,趴在天煒的肩上,控制不住的哭起來了。「哥!哥——」
天煒莞爾一笑,他明白,其實天堯很脆弱的,他心靈深處多麼渴望被愛。「天堯——」天煒不斷輕拍天堯的背,給天堯許多鼓勵及安慰。
「告訴我,你有什麼煩惱,怎麼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希望能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助我的弟弟。」天煒誠懇的詢問。
「我——」天堯咬咬牙,頓時決心吐露一切。「其實我是像喪家之犬一樣逃離日本來向二哥你求救的——」天堯語氣軟弱,說著說著淚水又滾滾滑下。
「天堯——」
「二哥,也許這是我的報應吧!」天堯止不住盈眶熱淚。「我愛上了『人妖』,與我同樣身為男人的『人妖』……」
當著天煒的面,天堯訴說他的痛苦……「我對女人再也沒有慾望,日日夜夜都思念著『他』,我好怕,我好怕,我拚命克制自己,不能再錯下去,要逃離『他』,遠離『他』……無奈,我卻越陷越深,彷彿掉進漩渦中,無法自拔——」天堯哭喊著。「救我,二哥!救我——」
「天堯——」天煒疼惜的將他摟入懷中。「我的傻弟弟!你受的折磨真大啊!可是,愛上就愛上,豈能這麼容易就說不愛?你的心情我能體會,我自己也經歷過啊!」
天堯聽得莫名其妙,不知天煒有著怎樣的遭遇。
「我現在很相信「人間有情」這句話,上天不會虧待我們,因為世上有情、有愛。」天堯轉念間下定了決心。「我原本打算和雨凝守住這個秘密一輩子,不過,現在,我卻很樂意告訴你——這個上天安排的故事——」天煒拉著天堯,兩人坐在一起,這次換天煒悠悠的陳述——
他與雨凝那段驚世駭俗的「人鬼」戀。
天堯越聽,就越目瞪口呆,最後,他跌回椅子上,四肢無力,口中直嚷:「不可能!不可能!不!不……」
「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也就因為她是雨凝,我才愛她啊!也由於雨凝無法過雷黛莎的生活,所以,我帶她隱居在台灣,我寧願放棄我在法國的「內衣王國」。」天煒情真意切道。「小弟,趕快接受事實吧!一切都是天意。」
天堯猛搖頭,他思忖半晌後開口:「二哥,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對於可兒——」
「面對『他』啊!別再逃避了,你們應該面對面,一起討論你們的未來,若覺得這真是天大的錯誤,你們就應考慮該如何做,才不會一錯再錯。」天煒勸著天堯。「我的故事應該可以給你一些啟示吧!上天不會這樣無情的對待世間的癡情男女,也許,你回去面對可兒,就會有意想不到的「奇跡」出現,也不一定啊!」
「奇跡?」天堯痛苦的閉上雙眼,灰心道:「會嗎?」他運想都不敢想像。
天煒想了一會兒,走到書桌前,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天堯。「這是美國一位最具名氣及權威的醫師,上面有他的聯絡電話及住址,我認識他,知道他曾經幫人變性——」
「二哥——」天堯握著名片的手不由得劇烈抖動。
「我不贊成讓可兒變性,這只是走投無路最後的選擇,上天恐怕也不會允許你們這麼做。」天煒搖頭歎氣。「而我之所以會把名片交給你,是要你自己作一個決定——在「錯」與「對」之間,你是願意繼續錯下去呢,還是遏止這種錯誤情感的氾濫?」
「二哥——」天堯顯得好痛苦,作抉擇,到底該怎麼做才對?忍著椎心之痛,他用殘餘的理智將名片捏成一團丟在地上,大喊著:「不!我一定要快刀斬亂麻,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但情感隨即擊潰理智的偽裝,他又傾下身,將名片撿起來,緊緊握在手中。
天煒無奈的猛搖頭,他輕輕一笑。「我現在就幫你Check機票,快點回日本吧!趕快去找可兒,解鈴還須繫鈴人!」
天堯點頭。「不管如何,一定要有個了斷。」他知道「變性」手術相當荒唐,很不可取,但是,這是最後的「希望」。他將名片放在胸口上,喃喃地道。
※※※
天堯決定搭乘下午的班機飛回日本,天煒與雷黛莎欲要送行,天堯卻拒絕了。
「如果有奇跡,如果上天真的可憐我,我一定會很快帶可兒回台灣,跟你們碰面的。」天堯假裝樂觀道,但仍掩不住一臉的陰鬱。
「會的。」天煒鼓勵道。「我不是給你名片了嗎?當然,這是有點誘拐你犯罪的意圖。」他又皺眉無奈道。
「放心,不到最後關頭,我是不會那麼做的。」天堯勉強道。「或許,我們會協議分手。」他抬頭看著藍天,又低頭注視雷黛莎的臉。「雨凝——」他叫著二嫂的名字。「謝謝你照顧我二哥,你的故事讓我覺得我的戀情也浮現一片曙光,雖然我現在還是震驚得無法相信。」
雷黛莎露出一個溫暖又出塵的笑容。「我和天煒等你。」她柔柔地道。「你和可兒結婚時,我和天煒還要做你們的證婚人喔!」
這是個「苦中作樂」的笑話嗎?可能嗎?天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他只有佯裝信心十足道:「等我!沒問題。」他還豎起大拇指呢!
然後,他昂首闊步、抬頭挺胸的登上飛機。
※※※
天堯才一回到新宿,就發現天公不做美,辟哩啪啦的傾盆大雨下個不停,天堯立即叫了部出租車,直奔『虹●舞』。
到了日本東京機場,出關、檢查行李,已花掉大半的時間,那時,已快晚上十點,等叫到出租車,抵達『虹●舞』,竟也是深夜十二點多了。
懷著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天堯硬著頭皮敲下木門,他的心思全放在即將見面的可兒身上,以致沒注意到『虹●舞』門前的那輛白色跑車,那是騰上理原的車子。
天堯本以為要等一陣子才會有人應門,畢竟,登台表演的時間已結束了,『虹●舞』內應該只有紅子和可兒在。
但是出乎意料的,大門迅速地打開。「可兒——」是騰上理原緊張萬分的叫喊。不過,騰上理原一看來者是東王天堯,立刻勃然大怒。
天堯也相當錯愕,暗怒道,可兒居然還與騰上理原在一起,他醋勁大發,腎上腺素急速上升,猶如即將爆發的火山。
兩個男人以凶狠的目光對峙著。
瞬間,騰上理原狠狠的朝天堯下顎揮上一拳,天堯措手不及,慘跌在地上,騰上理原又衝向天堯,對他狠揍好幾拳,嘴上咒罵個不停。
「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一切都來不及,來不及了——」他失去控制的大喊。「可兒被帶走了,可兒被帶走了……」
天堯原本想不甘示弱的反擊,但見到騰上理原的頹喪及發紅的眼眶,天堯顧不得還手,尤其是騰上理原最後的那句話:可兒被帶走了——是什麼意思?
紅子也哭哭啼啼踉蹌的從大廳走出來,看見天堯,沒有半點喜悅,反倒湧出更多哀傷,她絕望地道:「天堯,你來遲一步,可兒被田中太郎帶走了。」
被田中太郎帶走?天堯一時如陷五里霧中,不知事態多嚴重,他緩緩道:「有關係嗎?」可兒不是『人妖』嗎?幹麼這麼緊張?
「你在跟我裝傻嗎?小子——」騰上理原用力揪住天堯的衣領。「你看不出來嗎?難道你沒有發覺嗎?你不是很瞭解可兒嗎?」他在天堯耳邊大吼大叫。「你是白癡嗎?東王天堯,聽清楚,可兒是——純純正正、百分之百、完完全全的女人!」他怒氣衝天,音調高亢的咆哮著。「可兒是女人!」
這句話如五雷轟頂般的當頭罩下,天堯頓覺天昏地暗,全身無力。不!不!不!他的心跳快失去控制了。
老天爺!這是個奇跡嗎?
天堯竟高興的哭了出來,他抓著理原不放,連聲問道:「你沒騙我吧?告訴我,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天堯甚至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力咬了下去,隨即他痛得哇哇大叫,大喊:「這是真的!真的!」
騰上理原看了天堯的舉止,真是哭笑不得,他拉住天堯,讓他定下心來再告訴他事情的原委。「兩年前,在因緣際會下,因為一出舞台劇——蝴蝶君。我認識了可兒,那年,她只有十六歲,但很有舞蹈細胞及表演天分,也因此,她才能在短短的半年時間中,把一般藝妓要學十年的課程,輕而易舉的全學完,而且成為『虹●舞』首席藝妓。」理原邊敘述、邊跌入回憶中。
天堯專心聆聽,沒有打斷,縱使他心中有很多疑問。
「那時,她只是個舞蹈系的學生,但她一心一意想要學「能劇」,能劇是一種日本的舞蹈,舞者面無表情,只用動作來傳達情感、表現意境,堪稱登峰造極的高深舞蹈。為了達成這個夢想,她拚命的工作存錢,可是外地來的學生,生活自然比本地人辛苦多了,可兒又是孤兒,自小無父無母,一切都得靠自己。我幫助她,讓她在春假時順利到羽豐公司當翻譯。」
騰上理原充滿後悔地說:「沒想到我的好意卻害慘了她。始料未及的是羽豐公司為了和田中太郎——這位日本最大的企業家做生意,竟把可兒出賣了,田中太郎利用談生意的借口誘騙可兒到了飯店,他想強佔可兒,可兒卻抵死不從,慌亂間,拿刀刺中田中太郎的腰部。」回想這段往事,騰上理原真是悔恨萬分、愧疚不已。
天堯則一臉震驚,記憶如泉水般湧出,他憶起那個滂沱大雨的夜晚,那個孤苦無依的女子落魄的跪在地上哭喊:她殺人了,她殺人了……而他的車子撞到了她。
她與『他』竟是同一人?天堯不可思議的搖搖頭,這一切,難道是月下老人在亂作怪嗎,還是愛神開的玩笑?
騰上理原續道:「結果,田中太郎傷勢嚴重,他的部下很快就抓到了可兒,田中太郎給可兒兩條路走:第一:她的人給他,第二:賠償他三千萬圓的醫藥費。就看可兒怎麼決定。」騰上理原哽咽道:「我多想幫助可兒啊!畢竟,我愛她——」
天堯倏地握緊雙拳,咬住下唇,悶不吭聲。
「可是我的能力哪抵得過田中太郎?田中太郎的勢力太大了,我只能借給可兒三千萬。然後將她藏匿在『虹●舞』,裝成「人妖藝妓」,以逃避田中太郎繼續對她迫害。因為,田中太郎不會信守承諾的,那筆三千萬隻是個幌子。他根本不會放過可兒。我們原本一直隱藏得很好,可兒也在『虹●舞』過得很好,直到你的出現,你破壞了我們的計劃,甚至連媒體都公開報導你喜歡『虹●舞』的「人妖藝妓」井上駿彥的事,讓社會大眾充滿好奇,也再度引來田中太郎這惡棍!從此,田中太郎夜夜流連在『虹●舞』。」
騰上理原心力憔悴道:「你不在的日子,田中太郎每天邀約可兒,他迷戀著可兒,帶可兒出去吃消夜、喝茶、聊天,整整連續兩個星期,直到今夜。」他瘋狂地嚷道:「我每天晚上都開車跟蹤田中太郎的車子,直到他平安的送可兒回『虹●舞』,可是,今晚卻……田中太郎有意甩掉我,我跟去了,可兒被他帶走了,現在恐怕是凶多吉少——」
天堯聽到這裡,馬上像火箭一樣的跳起來,衝出門。
「你要去哪?東王天堯——」騰上理原問道。
「找可兒,一定來得及,一定來得及。」天堯倏地又轉回身。「車子借我,鑰匙呢?」他急急忙忙道。
騰上理原把汽車鑰匙丟給天堯。「你上哪找可兒?你找得到嗎?」
「當然,我有力量。」天堯十分鎮定,昔日的氣魄全回來了,那張被愛充滿的容顏,震撼了騰上理原。「別忘了!田中太郎是老色狼,我是小色狼,我們平常進出的尋歡場所有哪些,我會不知道嗎?」說完,他又像風火輪一樣狂奔出去。
騰上理原在天堯背後大聲問道:「東王天堯,告訴我是什麼力量?」
天堯只拋下一句話:「——愛的力量。」
※※※
一定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天堯不斷向上天祈禱。「老天爺!到了這個節骨眼,可別再出任何差錯,請保佑可兒。為了可兒,我死亦不足惜,求神可憐我,成全我和可兒,上帝、耶和華、觀世音菩薩……求求你們……」他不斷禱告著。
此時他的時速已到一百八十公里,連闖幾個紅綠燈,轉個大彎後,五星級飯店已矗立在前。
一定是這家!可兒一定在這裡。
天堯心跳如擂鼓,他不斷求老天爺大發慈悲,讓他能順利找到可兒、救出可兒,他求上天再顯一次「奇跡」。
天堯猜測一定是這家飯店,因為,他曾在這兒和田中太郎照過面,這是一家純為企業鉅子及上流公子哥所設的飯店,想入這家飯店的會員,收入都必須在千萬以上。東王天堯還會看過田中太郎常帶不同的女郎進出此地。
他將車子駛入停車場,大老遠,他就看到了那輛加長型的凱迪拉克,那是田中太郎的車子,天堯知道自己猜得沒錯,全身血液瞬間全衝向腦門。要快!要快!可兒很危險啊!
他狂奔下車,三步並作一步的跑進飯店,飯店服務人員齊聲高喊:「歡迎光臨!好久不見!東王公子——」
天堯厭惡透了這套虛偽的儀式,他對櫃檯人員吆喝道:「田中太郎人呢?田中太郎在哪?」
大家被東王天堯這種盛氣凌人、氣急敗壞的口吻給嚇壞了,他一副要殺人的模樣,嚇得大家不敢作聲,一位服務人員悄聲道:「在七○二號房的總統套房裡。」
下一秒,天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向樓梯,不到幾分鐘,他已在七樓的走廊上了。
他瞥見了守在門口田中太郎的「走狗」橋本天野,天堯立刻衝向他,雙拳用力的揮向橋本天野的面頰,第一拳,橋本天野的眼鏡被打到地上;第二拳,橋本已摀住鼻子,他的鼻樑被打斷了;第三拳,橋本抱住腹部;第四拳,他已昏倒在地,做了天堯怒火下的第一個犧牲者。
天堯用力踹門,不斷的踹,意圖驚擾套房的人,房內果然傳出田中太郎不耐煩的咆哮聲:「是誰?橋本!橋本——」
天堯不應聲,只是不斷用腳踢門,不一會兒,田中太郎氣極敗壞的開門,當然,他一定以為是橋本天野,因為,是橋本天野在外守門把關。
田中太郎才開了一丁點的細縫,天堯已用盡全身力量撞向房門,房門被撞開,田中太郎踉蹌不穩的倒在地上,身上披著的一條浴巾也隨之滑落,顯然,他正在享受沐浴的樂趣。
「你——」他張口結舌鐵青著臉,愕然的注視東王天堯,說不出任何話。
天堯估量這狀況,可兒顯然尚未遭到毒手,否則田中此時該是得意洋洋才對,於是心下稍安,鎮定的開口:「抱歉,老頭子,或許你不能在此享受美人為你沐浴、擦背的樂趣了,因為,我東王大爺今夜打算在這住上一夜,你最好自動走人,把總統套房及美人都留給我。」天堯氣定神閒,大剌剌的坐在沙發椅上。
「你敢?」田中太郎勃然大怒。「你算老幾?你只不過是個毛頭小子——」
「毛頭小子?」天堯幾乎是咬牙說出這些話。「論人才,我比你年輕,比你瀟灑;論錢財,在日本是跟你並駕齊驅;放眼世界的話,東王家族的產業,跟你田中企業比起來,你連比較的資格都沒有。」他火上加油,冷嘲熱諷道。「我的條件比你好太多了,今夜陪伴你的女郎一定更樂意服侍我,我看你還是主動放人的好。」
田中太郎凶狠的目光像利劍般刺向東王天堯。他和天堯彼此心照不宣,東王天堯是向他要陸雨煙,卻又故意假裝不知道他帶來的女伴是誰,但田中又怎肯輕言放棄這塊嘴邊的肥肉?
「這女郎——」田中太郎倚老賣老道。「她不適合你——」
「笑話,你又知道誰適合我?」天堯目光冷冽又犀利的注視田中太郎。「坦白說,今夜我要那女郎陪我。」他乾脆明說,不想再浪費時間。
「你是在挑釁嗎?」田中太郎笑裡藏刀的微笑著。「我們何必為女人傷了和氣呢?」
「不傷和氣,對,我們不傷和氣。」天堯也哈哈一笑,兩手一攤。「那就請你大人有大量,成全小弟吧!」
「你——」田中太郎見軟的不成,就只好採取「非常」手段了。「可能沒辦法,那女郎欠我不少,我腰部的傷,可全是拜她之腸,所以,她也只好以身相許,以償還欠我的情。」
「以身相許?」天堯冷哼一聲。「她不也賠償了你三千萬的醫藥費?你們應該扯平了,你實在不應該對她想入非非喔!這種非分之想,簡直是浪費你的生命,識相的話,將你的淫慾發洩在別人身上,否則,你可以看看橋本天野——他鼻青臉腫的模樣,不要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
「你——」田中太郎面目猙獰,尖銳地道。「你不怕以後我們沒完沒了,小心吃不完兜著走!商場嘛!大家以後還要見面的,也難免有利益衝突的時候,我們現在若結下樑子,那以後——」他的言外之意也相當明白。
天堯反唇相稽,不甘示弱。「你放心,過了今夜,我不會再和你搶女人了,因為我會結婚,以後也不會再出現在聲色場所中,與你碰面恐怕有些不容易,再來東王家族在亞洲的企業,是由我一手經營,我已打算擴及整個東南亞,包括台灣、新加坡、印尼……坦白說,就是說我會「搬家」,我不會傻到還待在日本,還得一天到晚預防你的破壞,我會離你遠遠的。至於我「搬家」後的經濟影響,您就慢慢善後吧!」
天堯說到此已很不耐煩。「我們之間,到此為止。給你三十秒,穿衣走人,不然——」他雙眼凶光一露。「我的手心開始發癢,很想揍人——」
田中太郎只有拍拍屁股站起來。「算那女人好狗運遇見你,哼!此刻我是手足無力的老人,身邊沒有任何保鑣,這裡,先讓給你,咱們——」他的臉色灰敗,但仍露出凶狠之氣。「走著瞧!」
「走著瞧?」天堯心裡一橫,這種人,是否真該好好「教訓」他?「好,我現在就讓你走著瞧。」他心念一轉,報仇之計隨之升起,他擺出一副想對田中太郎拳打腳踢的樣子,張牙舞爪的大聲咆哮:「三十秒到了,快滾,滾出這裡!」
田中太郎心生畏懼,一隻手遮住下體、一隻手擋住臉,生怕天堯的拳頭會毫不留情哩向他,他膽戰心驚,吞吞吐吐地說:「我要……穿衣服。我的……衣服給我——」
天堯見他那副瑟縮模樣,實在想笑掉大牙,他倏地正經八百道:「好,我拿衣服給你。」說著,他走進浴室,取出田中太郎的衣服,走到陽台,打開窗戶,對田中太郎大叫:「嘿!我把衣服給你了!」他將衣服從七樓丟下去,不顧田中太郎的哀嚎。
「快滾——」天堯大嚷。
「不!我沒穿衣服啊……」田中太郎這光圍著浴巾的樣子,是怎麼也不敢走出房門,他抵著門板哀叫著。「我的衣服……」他真是丟臉丟大了。
天堯警告他。「你現在不走,等會兒,連浴巾都沒了喔!」他作勢欲扯下田中太郎的浴巾。
「不!」田中太郎叫嚷道。「好!算你狠!東王天堯——」
「你若還是不走,恐怕丟在一樓的衣服會被人當垃圾給撿走,到時,看你怎麼辦?」天堯「好心」的告訴他。
「我——」田中太郎沒有辦法之下,只好頹然的準備離去,天堯看不得他那溫吞樣,用力打開房門,把他拖了出去,然後又急急的關上門,並且鎖上。
田中太郎在門外是進退兩難,只好哀求天堯,但天堯置若罔聞,他認為這是田中太郎咎由自取,這一個小小的羞辱,還算是便宜他了呢!誰叫他敢動可兒歪腦筋,天堯現在是沒空理他,下次若再犯在他手裡……哼!
可兒——
天堯環顧悄無聲息的總統套房,近兩百坪的空間,可兒會往哪個房間裡呢?
他的一顆心跳個不停。
他不敢想,也不願想,萬一——
不!不會!不會的!一定會有奇跡,會有奇跡……
可兒!
可兒!
天堯越過大廳,雙拳緊握,開始沿著走道,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找。
他知道不管多久、多困難,他再也不會放棄可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