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過去了。
宋騰這天很晚才回到家。
每次回到家都是黑漆漆的室內。直到他打開總電源,光明再現,他都會「欺騙」自己說「小子」已經不在了,你成功了。
不過,他若是真的見到「小子」還在,他心中卻更加狂喜。雄性激素增加,連自己都控制不住心跳的加速。
這一天,他卻見到「小子」站在陽台。這回她沒穿黃色架裟,她把架裟當披肩一樣,整個綁在脖子上,露出她的酥肩。
「你——」宋騰立刻抿住唇。他原本想開口叫她天氣冷還穿得這樣。隨即,咒?自己!一旦她生病了,不是稱了他的心,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一腳將她踢得遠遠的。
「你回來了?」門聲驚醒了蓉蓉,她回頭,看到宋騰。
原本,以為這「小子」會凶他,沒想到,她竟擺出笑容可掬的臉,這是怎?回事?
宋騰往後退。「別靠近我,你一定很多天沒洗澡,渾身是細菌——」他是個天生的潔癖。
「是的,還包括沒刷牙。」蓉蓉附和道。「以及洗頭髮——我好髒啊!你到底給不給錢?」
宋騰無法置信,她還能耐得住?換成是他,一刻也愛不了。
沒想到原本想逼她走,沒想到竟使她成了「細菌鬼」,在家中亂走。古人說:「害人之心不可有。」的確沒錯!
「不給。」宋騰狐疑道。「你來這裡難道什麼都沒帶嗎?你也不出門買糧食嗎?」
「沒有。」蓉蓉老實說。「我只帶這件架裟而已,我在等你給我錢。」她甩甩手道。別騙我出門,我知道我一離開,你一定會加上重重鎖,那我就再也進不來了。」她心思縝密道。
「我才不會這樣大費周章的呢?我打通電話叫警察來就行了。」宋騰理直氣狀道。
「去叫啊!警察還怕我們黑道人士呢!」這點,蓉蓉相當肯定。「宋花瓶,我是不想來硬的,否則,你就會被槍打成蜂窩了!」她故意嚇他。
實際上,「組織」的人會管她嗎?現在,他們可能都自身難保了。她現在是四面楚歌。
以至於,她非得待在這,足不出戶。
恐嚇話會有成效嗎?
蓉蓉只見宋騰面無表情的臉。
他旋身走回房間,右手拳頭緊握,舉起中指,模仿電視廣告的話:「誰怕誰,誰怕誰!」
「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
第五天。
宋騰還是晚歸。
蓉蓉一樣站在陽台上,不知在忙些什麼。
「你回來了!」她還是這句話。
「你——在幹什麼?」連續三天,她都在陽台邊。
「這裡,我覺得最特別是沒有鐵窗,我看台北市的房子陽台都有鐵窗,你這裡卻沒有。為什麼?」
傻小子!宋騰嗤笑。
為了美觀!這大廈規定不能設置鐵窗,另一方面,十一層樓那麼高,歹徒小偷要爬上來難,所以要鐵窗干?!
見宋騰不語,蓉蓉自顧自地說:「我原來就有帶一些種子,打算種在陽台上,這種花,會沿著牆攀爬喔!很快呀,這陽台就能變成花園了。」她幻想道。
有人免費?宋騰做園丁,他豈有反對的道理?
「隨便。」停了一下又問:「沒事帶什麼種子?」
他有些涼意,於是走進客廳,關上鋁門窗,就讓「小子」
凍死吧!他打開電暖爐。
蓉蓉卻尾隨他到客廳,念著:「宋花瓶,你不問我種子的名字嗎?」講到花,她的興致可來了。
他不理她。
她重複她的話。「你不剖析我花的名字嗎?」
「你很煩哩!」宋騰受不了。「什麼花?」
「淩霄花?」
「淩霄花?」他皺皺眉。「沒聽過。」
「喔——」宋騰想起來了。那種花,我有印象,好像軟趴趴的,沒有骨氣的樣子。」
「是的,是沒有骨氣。」蓉蓉一語雙關道。
不過,宋騰沒有領悟她話裡的意思,他只是站起來,把電暖器抬起來,走進房裡,鎖上門。
蓉蓉一直注視著他的房門。
第六天。
他也許受夠了,沒見過這麼髒的女人,他遠遠就可以聞到發自那件黃色架裟的臭味了。
什麼樣的人,能一星期不洗澡。
他索性不回家,去聞那股噁心味。
這夜,他睡在醫院裡,也不忘打電話回宋家,問候父母親和家人。
媽媽岳夜欣還是那句老話:「騰兒!你的新娘呢?」
每人都這樣問他。
「宋騰,農曆年快到了,你的『諾言』是否可以實現?」
沒有人關心過他在外面住得好不好?只一味關懷「無形」的另一半,真是無情的家人啊!
第七天。宋騰的好奇心越來越強。這小子的韌性可真強,他決心瞭解當他不在家時,「小子」究竟在做什麼?在原始沒水沒電的生活中,她是如何度過?
宋騰知道她在種花,那除了種花以外呢?她吃些什麼?用些什麼?怎?生活?
在下午三點鐘,他躡手躡腳地回到家。他赤著腳,手拿皮鞋,小心翼翼地關上鐵門。
他在客廳裡沒見到蓉蓉,在陽台上也沒有。
其他三個房間都是鎖的,他能確定,她應該在夾層的和室裡。不然,就是——走了。
他輕如貓步的走路,踮著腳上樓,才走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為,這「小子」正在……打坐?
打坐?
是嗎?
宋騰更加細細打量,凝神注視——她盤著腿,雙手放在腹前,挺直身子,雙眼半合,一副入定狀,臉龐散發著置身天堂般的愉悅。
宋騰被吸引注了。
「小子」全身散發一股神奇的魔力神秘。宋騰驀地升起了股敬意,她的莫名感應力,讓宋騰的心平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回過神來,不敢打擾她,偷偷走下樓,走到自己的房間。
他屁股坐到皮椅中,腦中全是蓉蓉打坐的神情及身影。
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對這樣的女人感到好困惑啊!
在沈思之間,彷彿聽到了廚房碗盆的敲撞聲,接著是瓦斯爐開火的聲音。
她在做菜煮飯?
對!她一定趁天還沒黑,趕快做飯,否則,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看看手錶,正是下午四點。
他發現自己疏忽了一點:沒有把瓦斯的開關鎖起來。所以,「小子」才能開火填飽自己的肚子。
他的好奇心又來了。那「小子」吃些什麼呢?
她不是足不出戶為何且冰箱也被鎖住,整個房子沒有食物,她拿什麼來吃啊?
一陣噁心的油煙味道傳來,宋騰皺鼻,沒有電開抽油煙機,所以這股怪味傳了過來。
噁心得令他想吐。
她到底在吃什麼?
宋騰實在無法想像。
這時爐火熄了,宋騰揣測,這「小子」應該是在餐桌上吃她的「晚餐」,他既忍無可忍那種怪味道,又好奇八百地想知道是什麼?
如今之計,只好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將她抓個正著。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打開房門,衝到餐廳。
蓉蓉愣了一下。你在家?你居然在家?」她還有些喜出望外呢!
「是的,我在家。」他開始逼問她。「你用我的盤子、筷子、瓦斯……不錯嘛!還做了一道菜。」他盯著盤子裡奇形怪狀、黑黑扁扁的「點心」道。
「不好意思。」蓉蓉用手捏了塊「點心」塞入嘴巴。「看到沒,我沒用你的筷子啊!」她表情豐富地吞下了一個「點心」。「很好吃,你要不要嘗一嘗?」她賊笑著。
「這是什麼?」
「先吃了,我再告訴你?」她捏起另一邊的「點心」,與另一邊黑色的形狀不太一樣。
宋騰眼中滿是疑惑,但他還是接過來,咬了一口。
「不難吃吧!」
「是好吃……到底是什麼?」他舔舔嘴道。
「與我的名字相同,你猜猜看?」她興致大起,吐露起過去的歷史。「以前,在家鄉我還吃過老鼠肉、蚱蜢、蜘蛛、空山甲……大概所有能吃的,我都吃過。」
聽她這麼說,宋騰的胃翻攪一下,警覺道:「這到底是什麼?
怎會和你的名字相同?」
「在水管裡常看到的啊!在廚房裡也很多!與我名字一樣,是一種昆蟲——」
「廢話少說!快告訴我!」宋騰開始覺得害怕。
「蟑螂——」
蓉蓉的話語未畢,宋騰已衝到槽邊,大吐特吐一番。
直到他的胃感覺完全被掏光?止。
一個鐘頭後,他怒氣衝天地衝向她。可惡!這女人一定不是「好種」,連蟑螂也敢吃?甚至還騙他吃。
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今天,一定要踢她出門,否則他就不叫宋騰,改名?「宋無能」。
「『小子』——」他在餐廳對她大吼大叫。「『小子』,今天一定要你好看,我要向你攤牌——」
怪怪!「小子」竟然不吭聲。
宋騰走近。「『小子』!」他推推她,誰知,她竟倒在桌子上。
「『小子』——」宋騰機靈地探向她鼻息,發覺她正口吐白沫,天哪!食物中毒?
他立刻拖著她進浴室施以急救。
「『小子』,你先前吃了什麼?快點告訴我——」他好不容易把她弄醒。
蓉蓉發不出聲,只是以唇型道:「老——鼠——肉。」
「老鼠肉!你瘋了!都市的老鼠是有毒的,他們亂咬塑膠,亂吃電纜線、金屬……你還敢吃?」
宋騰罵歸罵,雙手卻靈巧地把蓉蓉身體翻過去,臉朝下,用他的玉指伸進她的喉嚨,一?間,胃中的食物就傾瀉而出,吐在馬桶內。
他繼續有力地拍打她的背。「全吐出來,全吐出來!」
「小子」受不了折騰,昏過去了。
宋騰嫌她髒,不敢抱她到床上,只是拖著她躺在地上,?她蓋上一件被單,當然,「小子」蓋過的東西,他一定會把它扔掉。
他讓她好好的休息。轉過身,用鑰匙打開冰箱的鎖鏈,取出蘇打水及蘇打餅乾,放在桌几上。
他沒叫醒她,開始動手清理消毒家裡,他丟掉炒菜窩、盤子等東西,再刷洗廚房地板、切菜盤……連地板都在刷。
蓉蓉醒來時,就是見到這副景象——一名家庭主婦正跪在地板上擦拭著,頭上還綁了三角巾。
這男人……還是這「女人」……她都快混淆了。
宋騰跪在地上,拚命刷洗,等差不多了,一?頭,與蓉蓉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還好!你還活著。」他仍不忘諷刺道。「幸好你碰見我,否則,你鐵定沒命了。」他以醫師的口吻訓示著。「你以為你有鐵胃啊!吃什麼蟑螂、老鼠……真是『起瘋』。」
「你要自殺,也不是這種方式啊!」他拿起蘇打水,命令道:「全部喝掉!如果你還要健康的話!」
他的「鳳眼」直勾向蓉蓉,此時,蓉蓉的淚水就像停不住的水龍頭,嘩啦啦的落下。
他驚嚷:「你又哪不舒服了?」
蓉蓉搖頭。「在我……家鄉,老鼠……都是很好吃的。」
她哽咽道。
「你的家鄉?」宋騰覺得她大概「脫線」了。他不相信她。
台灣的老鼠,只有田鼠可以吃,但現在都在滅鼠,除了自己養的外,誰敢到處亂吃!「好可憐哦!都是毒到中樞神經去了,令你意識不清。」宋騰同情她。「我應該讓你舒服地躺到床上的,可是,你實在太髒!你願不願意好好洗個澡?」他看她仍十分虛弱。「你動得了嗎?」
蓉蓉點頭。老實講,她也快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宋騰扶著她到浴室,關上門前,宋騰又要求她把黃色架裟拿出來洗。
「那件衣服都爛了。」
蓉蓉開門,她只露出一個頭問道:「那我沒有衣服換洗。」
「先穿上我的浴袍吧!」宋騰想了一下說。反正,你那件用快干機很快就干了。先忍耐一下!」
蓉蓉點頭帶上門。
她不覺得自己要忍耐啊!能穿上宋騰的浴袍,她高興都來不及呢!
宋騰千叮嚀、萬叮嚀——要她洗得乾乾淨淨的。
所以。她真的洗了足足一個小時,才走出浴室。
這一出來,可是不得了。
她髮梢中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自背脊上滑落,皮膚用力搓過了,白中泛紅,尤其是雙頰,被熱氣烘托,泛紅得像熟透的萍果。全身還散發著玫瑰香味呢!
像極了無邪的小天使。
「不錯!看來有些人樣了。」宋騰調侃道。「先把頭髮吹乾,我做了些小菜,一起吃吧。」
話雖然說得輕鬆,但蓉蓉的頭髮實在太長了,要把它吹乾,可是要花好久的時間。
而她,大概太久沒吃到白米飯了,一屁股坐上餐桌椅,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像在拚命似的。
還是宋騰?她吹乾秀髮,因為,他不能忍受她的發水滴到他剛剛才清洗完的地板上。
看她的吃樣,宋騰忍不住揶揄:「你是太久沒吃到飯嗎?」
他原本只是想對她開玩笑。誰知,蓉蓉居然真的點點頭道:「從你斷水斷電的那天起,我就沒吃過飯了。」
「天?!」宋騰無法置信,起先,只想逼起她才這麼做的,沒想到,卻差點害死她。
「那你這些天,都吃些什麼?」
「蟑螂、蚊子——」她才說到這兩種昆蟲,宋騰已制止她再說下去了。
「夠了!夠了!」宋騰聽不下去了,他的憐憫心大起。「我不是人,竟讓你這樣受苦。」
他良心不安道。
「我——」蓉蓉哽咽,淚水抽抽噎噎地傾瀉而下。「你收留我好不好!我已經無家可歸了,我不會再向你要遣散費了!我只求住在這裡——」
這嗜錢如命的「小子」竟變成這種下場?
她會賴著不走,是「組織」不要她嗎?她是因為要不到錢被「組織」掃地出門了嗎?看她哭成這樣,宋騰有些於心不忍。「這樣吧!你先吃飽,再好好睡個覺,等你體力恢復了,我們再談。」
他碰觸她的長髮道:「今夜,你可以睡在客房裡。」他微笑道。「要好好睡喔!」
早晨,宋騰已在餐廳裡等著蓉蓉。桌上擺著熱牛奶烤吐司、荷包蛋。
他打算好好盤問這「小子」的來歷。
他從早上七點,就開始等她。不過,她卻一直睡到十點還沒醒來。
宋騰不忍叫醒她,他乾脆打通電話到醫院請一天假。
他自己並沒發覺,這「小子」第一天見面的情景——他的眼中充滿了她刁蠻俏皮的模樣。
「早安,宋——院長。」蓉蓉不知道何時冒出來,她改變很多,不再叫他「宋花瓶」,而是很尊敬地叫他「宋院長」。
大概,她已知自己「山窮水盡」,不得不諂媚巴結他。
「早安,『小』——」他噤住口,他原本想叫她「小子」,可是,她稱他「宋院長」,他也應該改口了。
現在她穿著他的短裕袍,長髮披肩,身材婀娜多姿,一雙修長的美腿,在在說明了她是位很美的「女人」,散發十足的女人味。
「我該如何稱呼你呢?我們已經認識有一陣子了,我卻還不知你的名字?」宋騰笑著說,比了個「請坐」的姿勢。
蓉蓉慢慢地坐下。
「吃吧!邊吃邊告訴你的名字。」他催她。
蓉蓉點頭,乖巧地吃完早點,用餐巾紙擦拭乾淨她的櫻唇及小指。然後,若有所思地望著宋騰。
蓉蓉眨了眨眼道:「你要聽真的,還是假的?」
「莫非,你還有兩個名字?他睨著她。「先說真的吧!」
她念了一大串。「巴帝維丹妮·巴布巴。」
「什麼?你再說一次?」宋騰閃過不可思議的神情。
蓉蓉又念一次。
這女人來自哪裡,怎?有這麼奇怪的名字?顯然他不能小看她。
「那你的假名呢?」他又問。
「蘇蓉蓉。」
「蘇蓉蓉?」這不是楚留香裡的「蘇蓉蓉」嗎?她的「假名」倒頗有意思的。
「你是哪裡人?」
「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宋騰有些惱了。「『小子』,你最好全部老實招來,別跟我賣關子,不然,我把你丟出門。」
「丟出門」這三字,引起了蓉蓉的惶恐,她害怕他真的這麼做。
「我會老老實實、一字不漏地講。」
「好!那就快點!『小子』。」
蓉蓉面有難色。「宋院長,不管你在何時何地,生氣或快樂的時候,都叫我蓉蓉好嗎?我已不叫你『宋花瓶』了,你就別再叫我小子了。」
他想想也有道理。「好,那你告訴我,你來自哪裡?」
「我是來自中國西藏。」
「西藏?」他露出驚訝不已的神情。「怪不得!你穿一身黃色的架裟,。這是西藏喇嘛的標幟嘛!」他恨自己沒有早點看出來。
「但我不是喇嘛,這件黃色架裟,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所以,我到台灣時,隨身帶了過來。」
她急著解釋。她的父母雙亡,唯一能留念的,就是這架裟了。
「你來台灣多久了?」
「快兩年了。」
「那你顯然適應得很好。」宋騰佩服地說。
「謝謝。」她道。
事實上,為了生存,很多潛在的能力都會被激發出來,甚至弱者都會變成強者呢!
「所以,我上次看到一群『怪人』,全是西藏喇嘛?」他問道。
「是的。」
「那麼那個受傷的老人,他是誰?」
「是道地的台灣人,我們都叫他旺伯,他幫助我們西藏人很久。」是的,若不是他,蓉蓉也無法到台灣。
既然是這樣,宋騰大致明為了。
「那你為什麼要做『海蟑螂』?」
「為了生活啊!」蓉蓉道。「我們西藏人的生活費,也是一筆?數不小的開銷。」
「那麼什麼不待在家鄉,會跑來這裡呢?」宋騰又接著問道。
「我會來台灣,一半也是政治因素,我們大多是受政治迫害的人;很多人千里迢迢到印度、尼泊爾、不丹……而我,算是比較幸運,利用人脈能到台灣來,不過——我們也有我們的問題啊!所以我現在必須先暫避風頭,無法回到族人的落腳處。」她欲言又止,說不下去了。
「為什麼?」宋騰並不放過她。
「這可以不回答嗎?除了這問題,其餘的,我一定老實回答。」蓉蓉楚楚可憐道。
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宋騰的惻隱之心大起。「好吧!就依你的。」
「但是我可不可以問你,怎?會找上我?又是怎?進到我房子的?」
「知道你買房子,是很偶然的,記得,你在醫院收到我送的花嗎?無巧不巧,我正好見到代書和業務員找你,於是向他們打聽到你的住址,就這樣,來到這了。」她頓了一下。「至於我進來的方法,就是從二十層的頂樓,用一根繩索就爬到你的陽台,輕而易舉。」
宋騰聽得張口結舌。「你……不怕摔死?」
「對我而言,這還是彫蟲小技,我的家鄉海拔六千公尺高呢!」
「爬牆?」
對他而言,爬牆是學生時代很遙遠的名詞。
「我很會爬牆喔!生長在寒帶的我,毅力與體力可是高過你們台灣人好幾倍。」蓉蓉自豪道。
宋騰讚歎不已。
「第一次看你穿黃色架裟,我還嚇一跳呢!你都穿這一身出門嗎?街上的人怎?看你?」
「我很少上街的,我們西藏人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打坐、冥想,我若出門,都會穿上牛仔裝,其實,你會看到穿架裟,偏偏,跟你太有緣了——」蓉蓉說到這忽然停住。
「那這次,你做海蟑螂,是什麼——」
「因為,我想嚇嚇你,我穿架裟,是不是看起來頗怪的,我以為像你這種膽小如鼠的個性,會馬上屈服拿錢出來,想不到——」她為首望著宋騰,充滿著後悔的表情。
宋騰秀眉一揚。「你說我是『膽小如鼠』?」
「不!當然不是。」蓉蓉趕緊改口。「那是看起來。實際上,你是英雄,勇氣十足。」她這回又說得太過火。
宋騰雖是讀書人,但還是敵不過花言巧語,他一下變得心花怒放。
讚美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令他有種做男人的驕傲。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以身?男人?榮。
「很好。」他臉龐湧現無限滿足。「對了,蓉蓉,你幾歲?」
「我——」她低著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幾歲?我們西藏人不記這個的,年齡對我們而言,是虛空的,它只不過是代表肉身的象徵罷了,我們重視心靈,重視來生。我們都相信,我們還會再輪迴……」
「夠了!不用再說了。」宋騰制止道,畢竟,他是學醫科的,實事求是,不相信那些虛無的事。
「那你現在努力回想一下,你應該算幾歲了?」
蓉蓉思忖一會兒。
「三十歲吧!」
「三十歲吧?」宋騰頗?訝異。以他的醫師及男人的眼光看來,她根本沒有超過二十歲。
「好,現在問最後一個問題,你擅長做什麼?」
「擅長?」蓉蓉偏頭想一想。「打坐。」
「不對,這只是興趣,不是擅長。」宋騰解釋。「我是指,你可以賺錢的專長。」
蓉蓉愣了一下,眼珠子往上吊,思忖了一會兒。「有了!我喜歡現代人的汽車,我對車子很有興趣,我會修車以及開車。」
「修車!」他點頭。「太棒了!以後我的金龜車就歸你管了。」
蓉蓉心悸。「以後?」
「是的。」宋騰佯裝神采飛揚道:「沒辦法,實在是和你太有緣了,甩也甩不掉,,我認了,我們和平相處吧。」
「你的意思是……」蓉蓉成了口吃。
「我沒轍啊!現在不解決你的問題,改明兒,又不知會從哪冒出來整我,所以只好將就嘍!」
「謝謝你——」她鼻頭發酸。
「我先說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知道,車子包在我身上。」蓉蓉保證。「我也只是暫時住在這兒,我會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