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空泛白,傅梟還是依然佇立在窗前,一動也不動。
所有的來賓漸漸離去,他仍孤單地站在原地。
他親眼見到那小子騎車送「櫻子」回家。他痛苦地緊閉佈滿血絲的雙眸,景色一點都沒變,恍如十七年前,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年華不再。
他把自己沈浸在回憶與往事中不可自拔,直到傅鷹喊他。
「大哥,你該不會站在這裡一個晚上吧!」傅鷹調侃著,但看到地上和大哥手上的血漬,他馬上失去開玩笑的興致了。
「你的手怎為了?」
「沒什麼,只是被玻璃割破了。」他一臉茫然、神情恍惚,但傅鷹並沒有看到,因為他背對著他。
「怎?那麼不小心呢?我幫你看看!」醫生的慈悲心腸一發揮,傅鷹就會自告奮勇地想要救世濟人。於是他拉起大哥的手一瞧,才發現傅梟的面容淚痕斑駁,雙眼佈滿血絲。
他正想義正辭嚴勸戒一番,不料傅梟卻整個人撲到他身上哭泣起來。
「她怎能投入那小子懷中!怎能這樣無情?怎?能!」他歇斯底是裡大叫。
「哥!你腦袋瓜子清楚些呀!」傅鷹雙手箝緊他的肩膀,用力搖晃。「她是櫻嚶,櫻子的女兒。櫻子已經死了,櫻子已經死了!」
「櫻嚶?」傅梟一臉飄忽。「櫻嚶是誰?她是櫻子,她明明是櫻子!」
傅鷹沒想到一時的不顧後果會?生這麼大的反效果,原以為大哥會因深受櫻子姐姐而接受櫻嚶,想不到反而把他推向更痛苦的深淵,他悔不當初啊!「來,哥,我幫你敷藥。」他拉著傅梟走向浴室,打開水龍,冷水浸濕了傅梟的手掌,清水一下子凝聚成血水,不斷地匯流,像一個小漩渦,消失在水管中……他仔仔細細檢查傅梟的手掌,肉眼所見,確無玻璃嵌入,他才放心地用浴巾將它包紮起來。「我只能包住它而已,你最好掛急診照一下X光,怕有玻璃刺入肉眼看不見的深層皮膚裡。」
傅梟仍是一臉迷惘、糊塗。「櫻子真的很漂亮,是不是為」
他還在做「白日夢」呢!
「拜託!」傅鷹大聲叱喝,試著一語驚醒「夢中人」。「櫻嚶是很漂亮,是櫻子的女兒!櫻子早就死了!」
傅梟面無表情地看著弟弟,他這模樣,使傅鷹知道仍未回魂,他的思緒仍然停留在十七年前。「哥!」傅鷹痛心地說。
「對不起,都我好管閒事,我實在不該把櫻嚶帶來傷你的心,早知道諒讓她留在日本,做……尼姑算了。」他艱難地道出「尼姑」二字。
半晌,傅梟才輕怕弟弟的頭,哽咽說道:「不怪你……小鷹,是我自己無能,才會造成櫻子她……」
原來大哥的頭腦還是頗「清楚」的,傅鷹思忖著。「大哥,既然你見到了櫻嚶,我相信你一定無法漠視她,你會怎?做呢?」傅鷹關心地問。他既關心櫻嚶,又憂慮大哥,說實在,他總覺得大哥對櫻嚶有股莫名的複雜情,這種情感只怕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尤其是昨晚大哥失控地抱住櫻嚶以後,這種感受更強烈了。
所以,他真希望大哥能搞明白,這女孩是櫻嚶,不是櫻子,不要把櫻嚶當成櫻子,畢竟大哥若混淆不清,那對櫻嚶及對他本身,將來都是莫大的傷害。
傅梟沈思了一會兒,驀然,他的嘴角上揚笑道:「我不是和你打過賭嗎?既然我輸了,我就乖乖地搬回去做櫻嚶的監護人。」
「就這樣?」傅鷹不敢置信。
「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傅梟反問。
事情絕對沒這麼單純。傅梟是個心思深沈的人,傅鷹並非不知,只是他讀不出大哥的表情,大哥的一臉酷樣真讓他摸不透也猜不出。
「我現在就回家。」傅梟倏地起身,這才感到右手灼熱的刺痛。
「別就這樣回去,你的手應該給醫生看一看,照個X光才行。」傅鷹叮嚀他。
但傅梟笑著拒絕,那笑很怪異,而回答更是怪異:「有櫻子陪我就夠了,我不需要你。」
他把一臉的問號留給傅鷹。???忍著手痛,傅梟開快車回到別墅,一心一意要見到櫻嚶,完全忽略包紮在手上的白色浴巾已染成「紅巾」了。幸好今天是週末,櫻嚶應該還沒睡。
他悄無聲息地越過大廳,走向二樓尋找「櫻子」的影子,他相信「櫻子」一定住在二樓的小房間,於是他的步伐輕如貓足,深怕吵醒睡夢中的佳人。
他開門入內,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他沮喪地坐在「櫻子」的床上。她居然不在,她與那小子去哪兒了?妒意猛地燃上胸口,久久無法平息。
他環顧四周,確定這是她的房間沒錯,房內有著女人的氣息,女人的味道,尤其是柔軟如絲的被單,竟散發著櫻子獨有的特殊香草體味。他把頭埋入被單中深深吸吮著,也許是一夜無眠,也許是手中的傷口疼痛,使他迷迷糊糊地沈沈入睡了。
慕梵帶著櫻嚶去夜遊,走淡金北路,遊北海,這對櫻嚶來說可是個嶄新的經驗,尤其是他們騎著摩托車,冷風颼颼從他們耳畔呼嘯而過,櫻嚶又穿日本和服,哇!實在是太過癮了。
玩了一夜,櫻嚶累壞了,慕梵不得不送回家,時間總是這麼快,她就要離開他了,慕梵心中一陣苦澀。?要多挽留她一會兒,他又帶她去吃早餐,最後,才依依不捨地把她送到家門口。
「謝謝你,慕梵。」櫻嚶快速拿出鑰匙開大門。火速跑向屋內,覺得慕梵看她的神情,已會令她全身不自在,聰明的她,選擇逃避。
「櫻嚶,明天我來接你上學喔!」慕梵在門外大聲喊。
櫻嚶偏頭微笑,隨即對他點頭揮手。「再見!」
她的確是累翻了!以致於見到車庫內的寶士。她哼著日本童謠進入大廳,把頭發放下,連走邊把和服解開,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這「重大任務」終於卸身了!她把和服往樓梯口一丟,就光著身上上樓,早已習慣一人在宅子裡遊走了。???聽到車子停靠的聲音、小伙子的叫喊,櫻嚶的回答及開門關門的聲音,傅梟知道「櫻子」已經回來了,他怒極,很想下床去罵她,罵她怎?那麼不乖,居然會徹夜不歸?她跑到哪兒地,有沒有胡搞?
無奈他全身一絲力氣也無,竟孱弱得無法起身,他的頭轟轟作響,而且眼冒金星,紅巾上的血漬雙止不住地緩緩往下滴。
櫻嚶衝進浴室,跳進浴缸,嘩啦啦地愉快沖洗,大聲唱歌,直到把疲憊和塵色都沖淨,才戀戀不捨地赤裸起身走到她的小房間。
一走到門口,她馬上發現一名男子趴在她的床上,她用手摀住嘴巴避免叫出聲來,他是如何進來的?怎?辦呢?她沒有衣服穿,也沒有衣服換!
鎮定!鎮定!她告訴自己,瞬間腦中一閃,她火速衝下一樓把和服套上,再拿著掃反悄悄跑到二樓,準備勇敢應付任何突發狀況。
遲遲地站在門口不敢入內,直到——她聽到呻吟聲:「櫻子!櫻子!」
那男子居然認得「她」?他是誰?一時,她的好奇心勝過恐懼心,立刻撇開一切,無聲無息地看走到床前……竟是傅梟!她傻住了。
再看看他的「紅巾」,他受了傷,而且是很深的傷。
她蹲到他的身旁。「傅先生?傅先生?」她一直喚著他,想看看他的神志是否清楚。
他終於看到「櫻子」了。「櫻子!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了!」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傅梟說完「我愛你,櫻子。」之後便暈厥過去。
這三個字震撼了櫻嚶的心,傅先生居然說……他愛她?他是不是認錯人?還是在恍惚中的胡言亂語?
看著地面血染的範圍逐漸擴大,她不假思索地跑到一樓拿了藥箱,再衝回他身邊。
花了一些時間,她才把血止住。看著呼吸漸趨平穩的傅梟,她才鬆了一口。她無意間凝望著俊帥的傅梟,他的身材與睡容全令她看傻眼了,在這個男人身上竟找不出任何瑕疵。
上帝造人真是不公平,為何有人又高又帥又多金?她懷疑這種人物是否也有無法如願之事。
摸摸他的額頭,體溫還好,暫時是不會有事了,她又看看地上的一灘血,想想得清楚一下才是,於是她轉身,誰知正要走時,傅梟突然拉住她的衣角。
「別走,櫻子!求你。」
櫻嚶的嘴角一撇,她笑了,看不出來傅先生也有如此稚氣的一面,她又蹲下來了。「我不會走的,我不會離開,我只是要去做飯而已。」傅梟輕輕點頭,放開她,安心地睡去,口中還不忘低哼「櫻子」的名字。
他是在呼喚嗎嗎?還是另有他人?畢竟「櫻子」這名字太通俗,世界上同名的情形太多了,連她的母親也叫櫻子呢!更何況昨晚之前她根本一點也不認識他。
櫻嚶大肆清掃屋內環境,傅先生回來了,住在人家家裡,她可不希望讓別人覺得她不自愛。
該做的都做了,只差沒有煮飯燒菜,為了留給傅梟好印象,所以她決定燒手好菜來討他歡喜,。她打開冰箱,左思右想,決定熬粥,再做些小菜,因為生病的人得吃些好消化的流質食物。
整整花一個鐘頭,做出三菜一湯,每樣菜皆是色香味美,也許受了日本文化的影響,她把菜色弄得精緻美觀,小巧可愛。
一切都妥當之後,她又發覺自己渾身邋遢,於是跑上二樓悄悄進了房間拿出一件連身衣換上,又用梳子用力梳攏柔順的直髮,滿意地看看鏡中的自己,有了煥然一新的感覺。
她再走進房間,坐在椅子上,靜靜看著沈睡的傅梟,像一名特別護士般守著他,不知不覺……她打了盹,也睡著了。???「櫻子!櫻子」傅梟的聲音在黑暗中忽然響起。
「我在這兒,傅先生。」櫻嚶驚醒並起身,室內的黑暗使她一時摸不著方向,倉猝間竟摔倒在床上。她兩頰臊紅極了。
「對不起,我有沒有壓到你的傷口?」
她神情緊張並能感覺到傅梟的臉只有離咫尺,他的熱氣吹在她的面頰上,厚實的胸膛起伏著,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不要緊,你知道的,我很喜歡抱著你。」他自在地回答,甚至摟了她,她一緊張便整個人跌進他懷裡。
他好熱,他的全身好熱,似乎把她的身子也灼熱了,她赫然地想攤開他,但傅梟的力氣很大,她無力招架。
他是不是頭腦有問題?他如此能肯定我喜歡在他懷中?再這樣被他抱下去,也太——不成體統了!「不要這樣,傅先生。」
她使出下馬威。「再不放手我要大叫了!」
「什麼時候,櫻子,你變得如此潑辣?」傅梟溫柔地嘲笑她,手卻開始不聽話了。
她感到十分惱怒,「別亂摸!誰又是櫻子?我是櫻嚶,不是什麼櫻子!你這才糊塗,搞清楚點!」
話一出口,櫻嚶便能感到傅先生的臉色不一樣了,柔情蜜語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深惡痛絕,疾首蹙眉,黑暗中,她仍能感覺到一股即將爆發的狂怒。果然——「滾開!滾開這裡!聽到沒?」他的話由齒縫中迸出,並隨手將她倒在地。
櫻嚶吃痛,罵了一聲:「沒心肺的東西!」然後伸手按下電燈開關。
倏地,燈光通明,她面紅耳赤、怒目瞪視地又準備開罵——等等,她暗叫,傅梟的臉竟是無比溫柔,這使她一點也罵不出口,只是心中感歎,唉!這個人一會兒柔情萬千,一會兒兇神惡煞,真是怪得可以!
「櫻子!」他柔聲喚她。
「傅先生!我再說一次,我不是櫻子,櫻子是我母親的名字,我叫沈櫻櫻!」她仍餘怒未消。
「對我來說都一樣。」傅梟無所謂地道。「那我以後叫你『櫻』,好嗎?」他的柔聲與他的酷樣,似乎是兩碼事、毫無相關的組合。
她沒轍了,,誰叫他是她的監護人呢眾人在屋簷下,不得不「換名」?「隨便你。」她往外走,卻又不忘探頭進來沒好氣地問:「你肚子一定餓了,我做了一些小菜要不要吃。」
傅梟點頭想起床,眼前忽然一陣黑暗,似乎又要昏厥。
櫻嚶連忙跑來扶住她。「要不要緊?」
傅梟索性倚靠著她,他主動扶住她的臉,好像把全身的力氣都加諸她嬌小的身子似的。「扶我到大廳,好嗎?櫻。」他虛弱地道。
叫得可真自然啊!櫻嚶滿心不是滋味地想。他是想的需要我呢?還是為裝的?她一點也猜不出,但她只能順他的意,扶著他慢慢走下樓。
扶著傅先生,她太專注於維持下樓的平衡與穩定,以致沒有注意到傅梟充滿愛意的注視。他更加用力地摟住「櫻子」的腰,心裡想著「只要你能陪在我身旁,我死亦無憾。」
他們默默地用餐,傅梟顯然胃口大開,痛快地大吃了一頓,轉眼就讓盤底朝天,至此他才意獨未盡地嚥下最後一口菜說:「很好吃,謝謝你,櫻。」
「不客氣。」她友善地回答,但刻意避開他熾熱的凝視,因為她深知那種眼光足以令任何女人融化,會使人毫不猶豫地投入他的懷中。
哼!他大概常以這種眼神去騙人吧!櫻嚶不屑地想,實在太小看了,我可是自小生長在日本呢,「忍」字的工夫絕對一流,才不會被他迷住呢!
她站起身整理碗筷。「傅先生,若沒有其他的事,我要先上樓休息了,明天還要上課呢!」她有些趾高氣昂地表示。
真是個居傲的女孩!傅梟兀自想著,她與櫻子完全相反啊,他不禁歎了口氣。「你一個人,自己洗碗,自己洗衣服,自己照顧自己,會不會很累?」他確實也很關心。
「沒辦法!沒人理我,我也認了!」她瞧也不他一眼,畢竟她就這麼可憐,孤苦無令地過了大半年了。
這是他的錯,當初一念之差,讓櫻嚶一個人待在這大宅裡自生自滅,為了折磨她,他竟也狠心地把每日會來打掃的歐巴桑辭退,而此刻他驚訝過房子半年來居然被櫻嚶整理得很好,窗明几淨、井然有序。
他一定要設法彌補「櫻子」,他如此告訴自己。「明天你上幾點的課?」他問道。
「七點三十分出門,要上周會。」她皺著眉,有絲不高興。「傅先生,雖然現在你是我的監護人,但我應該不需要什麼事都向你報備吧?」
傅梟一愣,隨即狂笑起來,她真不是「普通」的女子呀!
「我知道,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說完,他的神情隨即若有所思。
櫻嚶點點頭。「晚安,傅先生。」
「晚安!櫻。」
實在是受不了了!他那眼神、那語調……自己好像是他的愛人似的!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便跑著走開了。???按住鬧鐘,櫻嚶轉醒,跳下床開始打扮自己。換上牛仔褲,套上棉T恤,把T恤塞進牛仔褲內,再用髮帶將秀髮系成馬尾,轉身拿起書三步並做兩步地跳下樓。
一樓的客廳裡,傅梟怡然自得地坐在沙發上。他雙眼緊閉,似在休息,但身上穿著一套正式的黑西裝,使人相信他今天應該有「要事」才對。
為了不吵醒他,她躡手躡腳地越過他身邊,正準備往門外走去,沒想到,傅梟的雙眼倏然張開。「早安,櫻!」他遞給櫻嚶一個迷人笑容。
「早……安,傅先生。」她略微結巴地道。「我……去上課了,再……再見。」不知為何,她一心只想趕快溜掉,雖然說不出所以然,但她總覺得他很駭人。
「等一下,櫻!」傅梟起身,手甩著汽車鑰匙道:「我送你去上課吧!」
「送我?」她有些慌亂。「不了,我……已先有人約了!」
「有人要送你?」他裝成無關緊要地問,但櫻嚶還是看到他眼中升起了兩簇燃燒的火焰。
她實在怕他,但又?頭挺臉地想,我「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何以要怕他,是因為他是我的監護人?還是他長得比我高大?
「沒錯。」她挑著眉毛,不接受他的無奈。「我的同學會來接我,再見!」她快速奔往外頭。
不料傅梟眼明手快地擋在大門口,他扳住她的手,扛起她走向車庫,完全不顧她的叫喊,也不管她的拳打腳踢,打開車門,一股腦兒把她丟了進去。待她好不容易坐定時,車子已在開往學校的途中了。
「你是暴徒!放我下車,下車!」她的手猛要推開車門,但傅梟早已把自動控門裝置關上,櫻嚶根本無能?力。
她在車內躁動不安,而傅梟卻泰然自若。他開著車子,眼角展露明顯的歡愉,因為「櫻子」就坐在他的車子裡,而他要送她上學去了。
王慕梵的摩托車迎面而來,櫻嚶猛敲玻璃,試圖引起他的注意……此時傅梟卻猛按喇叭,用以警告「那小子」。他把車子停下來,搖下車窗對著王慕梵不客氣地說:「櫻子以後由我負責送,她不需要你了!」不忘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似乎有意氣死王慕梵。
在王慕梵的瞠目結舌中,汽車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寶士車一到學校大門口,管理員見到傅梟出示的證件,立即恭敬迎他入內。
「你的教室在哪裡?」傅梟偏頭問。
櫻嚶意興闌珊地噘起嘴。「在E棟。」
見她的態度如此,傅梟毫不在乎地笑笑後立即把車子開往E棟。
「到了!」他仍保持微笑。
櫻嚶一臉不悅,也極?納悶,何以他對學校的環境熟悉若此?
她用力甩上車門,昂首闊步地向前走去。
「櫻,下課我來接你,別忘了。」傅梟不厭其煩地搖下車窗,一直看著櫻嚶進了教室,才放心地駛離。
教室外面早已擠滿了人,畢竟,能這樣堂而皇之開車進入校園,而且又是如此昂貴的車子,的確惹人注意。這個人是誰呢?櫻嚶的同學都爭相發問。
「櫻嚶,那個男人好帥喔!」
「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怎?從沒聽你提過?」
「他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看起來好闊氣喔!他幾歲!」
她們一直問個不停,令櫻嚶應接不暇。「請不要再問了,好嗎?」她說得相當簡單:「他是我的監護人,送我上學而已!」
「有那麼帥監護人,我們死也甘願。」她的同學們笑聲不斷。酸溜溜地調侃她:「他結婚了嗎?如果沒有,櫻嚶,你……可要好好把握!」「是嗎?」她可是煩死了,一方面她在搞不清楚傅梟的心理,一方面又覺得對不起慕梵。
說曹操,曹操就到,慕梵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到櫻嚶身旁。
「到底怎?回事?」他劈頭就問。
櫻嚶老實地把傅先生搬回家住,早上硬要送她上學的緣由一五一十道出,唯獨省略了他以「暴力」使她上車的一段。
「他實在很不講理,怎?能這樣硬性強求呢?」慕梵忿忿不平道。「我去找他理論。」
「算了!誰叫他是我的監護人呢?」櫻嚶認命。「再怎?與他爭吵也無濟於事,一個強橫蠻行、變化無常的人。」
「那我們該怎?辦呢?」慕梵使用的是「我們」這字眼,顯然已把櫻嚶「規劃」在他的生命中了。
「我想這種情況應該是暫時性的,」她拍胸脯保證。「過一耿子他一定會厭煩,到時候,你就可以再來接我上學了。」
「真的嗎?」慕梵哭喪著臉,似乎沒她那麼樂觀。
「當然,一定沒問題的。」她說得輕鬆容易。但不知名的憂愁卻一直縈繞在心底,揮也揮不去。???一走出教室,大老遠的櫻嚶就瞥見傅梟了,他戴著與在日本時機同的墨鏡,身上也是同樣的三件式套頭西裝。真奇怪,已經是冬天了,為何他還戴著墨鏡呢?不過,他這身打扮還真帥氣非凡,這是櫻嚶無法漠視的。
「上車吧!櫻。」
櫻嚶歎了一口氣,乖乖地坐上車。
「送給你,櫻。」一入車內,傅梟馬上笑嘻嘻地從後車座拿出一個大箱子。
「謝謝!」櫻嚶禮貌地回答,卻又不禁懷疑他沒事送禮物給她幹什麼?略帶戒心,她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紙,再掀開箱蓋——她開心地笑了。
她欣喜不已地把「它」抱出來,是一隻超大的加菲貓,它老神在在,泰然自若的慵懶模樣。惹得她發出清亮的笑聲。
「好可笑!我很喜歡,謝謝你。」她滿心歡喜地向他道謝,卻又看見他充滿愛意的柔情眼神。
瞬間她滿臉通紅地垂下眼,是她的錯覺嗎?為何她總覺得傅先生對她……唉,好奇怪的感覺。
「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櫻子,這款加菲貓在台灣還買不到呢!它是飄洋過海來的。」為了討櫻子歡喜。他費了好大勁才弄到這隻大玩偶。
「不要一直叫我櫻子,我的名字是櫻嚶。」她的牛脾氣又來了,不知為何,她總是選這種「美好」的情況與他起爭執,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她果然看到傅梟的眼神?冰冷。她感到不妙,再看到他緊握的雙拳……慘了,他要揍我了!
誰知——傅梟只是兩眼直視前方淡淡地說:「我忘了你不是櫻子,對不起。」他的神情倨傲又脆弱,雙手緊握方向盤。
櫻嚶聽出他的話中有很深的哀愁,所以憐憫心便出現了。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事實上,我的小名也是櫻子,以後你想怎?叫都可以。」她整個人懶懶地靠在椅背上,腳?得老高。講得滿不在乎,只是有心想把氣氛弄得歡愉些。
但她身旁的人卻沒有一點反應,她忍不住偏頭去瞧,在夕陽下,陽光照著傅梟的臉,使她的面容映上一層光澤,因此她很明顯地看到他眼中的閃閃淚光。她驚愕地細瞧,而他卻閉起了眼睛。
「櫻子!櫻子!沒錯,你就是櫻子。」他突然笑了,笑得燦爛。「櫻子,你肚子餓了吧!晚餐要吃些什麼?」他寵愛地問。
怎?這個人的轉變如此戲劇化?一會兒是冰,令人不寒而顫;一會是火,能銷金化銀!以後還是少惹他?妙,她識相地想。
「隨便,你做主。」她聳聳肩道。
「那我們去吃日本料理如何?」他又問她的意思。
「為什麼你喜歡吃日本料理呢?我反而比較愛吃台菜。」明明要傅梟自己決定,但人家又愛問她,所以她不客氣地發表意見。
「那我就帶你去吃台菜。」轉變得真快。
為何他一定要迎合她呢?櫻嚶不明白,縱使傅先生要吃日本菜她也沒話說,她不敢不乖乖地跟著去啊!為了要證實,她又故意道:「我現在想吃Pizz?,我們去吃Pizz?好嗎?」她不知傅梟是否會答應她。
「好,我們現在就去吃Pizz?。」
這回答又令她大吃一驚,隨即不敢再發表任何意見了,她安靜地點頭,不再說話。
除了帶她吃Pizz?,傅梟可是抓住機會就大獻殷獻呢!他又帶櫻嚶上專櫃採購衣服,理由是:「天氣涼了,你每天都穿這幾件衣上學,太冷了。」
「我生長在寒帶國家,當然比較不怕冷。」櫻嚶也理直氣壯。
「我擔心你會感冒,櫻子。」他溫柔又體貼地說道。「我可是無法忍受你生病呢!」他無法控制地以手輕撫櫻嚶的面頰。
「你是我的一切。」
傅梟的話令櫻嚶臉紅,她不明就裡地問道:「為什麼你以前都不對我好呢!現在對我好不會覺得太遲了嗎?」
這句話顯然相當「敏感」,傅梟的臉一陣白,一陣青,是的,是太盡了,他永遠也得不到櫻子,櫻子早死了。不!不!,「櫻子」沒有死,她不是正站在他面前嗎?她的雙眼正炯炯地注視他,她真的好美!
看著傅梟青黑的面容。天啊!我又說錯了什麼?櫻嚶恐懼地想。「對不起,我……」要她跟別人低頭認錯,以她的個性簡直是天方夜譚,這也就是為什麼她艱難地說不出口的原因。
但傅梟的臉色卻已恢復紅潤,他突然親喏地摟住櫻嚶。
「我就是怕太遲了,所以才要加倍補償你,櫻子。」他接著櫻嚶的手。「你需要什麼呢?儘管告訴我,櫻子!」
他的舉止令她百思不解。他真是變化莫測,櫻嚶歎了一口
氣,算了,順其自然吧!「我比較喜歡穿牛仔褲。」她乾脆鬼扯胡亂一番。
「就這樣?」傅梟記憶中的櫻子,除了喜歡和服外就是愛穿洋裝和長裙,她根本不曾穿過牛仔褲。「應該還有其他的吧!」
傅梟不太滿意地逼問。
櫻嚶和他大眼瞪小眼,良久,還是櫻嚶先妥協:「由你做主吧!」她已心灰意冷了。
傅梟有趣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說:「走吧!我帶你去買牛仔褲。」
「真的?」她的興致又起。
「不過你得答應我,還要買點別的衣服,如何?」
「好吧!我沒意見。」櫻嚶不想再起爭執,反正真要爭吵,亦無籌碼可贏,誰叫他是她的監護人呢?
傅梟見她如此溫馴,忽然醉陶陶地快樂起來了,情不自禁地,他竟低頭給她一個吻,這個吻讓櫻嚶震驚,也令她慌亂,在她手足無措之際,傅梟已抓了她的手,把她拉到專櫃去買褲子了。
她霎時方寸大亂,待稍微鎮定時,才知道櫻嚶不但買了牛仔褲,而且這些褲子多得可以塞滿一卡車。
「這樣夠不夠你穿?」他實在是太愛「櫻子」了,想竭盡所能地滿足她。
「你知道這些牛仔褲夠我穿一輩子了嗎?」櫻嚶一臉苦相。
「而且,我還必須提防身材一輩子不會變形呢?」
看著櫻嚶的表情,傅梟擔心道:「你不喜歡嗎?」
「我……」她結巴了,氣得猛跺一下腳。「不是啦!我是很喜歡,但不要買這麼多好嗎?」
「為什麼?」他不明白,喬丹麗就很會向他索求,不管衣服或鑽戒,東西雖小,但可都價值連城,不像牛仔褲,這種便宜的玩意兒多買幾件難道錯了?
「不要問這麼多嘛!求求你,聽我一次嘛!」不知為什麼,她竟向他「撒嬌」了。
她的嬌嗔、她的節制,這些都令傅梟感到滿足,他的心暖烘烘的,這就是他一直渴求的生活呀!與「櫻子」一起逛街,一起吃飯……「好!好!好!」他溺愛地回答。「一切都聽你的。」他笑得連魚尾紋都清晰可見。